偶有小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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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耳

    早听人说c市人民医院引进了一位硕士研究生，专攻耳、鼻喉疾患，在医院耳鼻喉科里学历最高。当时也就一听了之，并不在意，就连其姓甚名谁，也是听过即忘了。

    近日偶感风寒，总以为区区微恙，不足为虑，更懒得到医院寻医求方，便自充一个无证大夫，为自己开方疗病，四颗感冒清，为的是压住清涕；一颗磺胺口含片，图个防止支气管发炎而导致咳嗽。几遍药下，清涕似已撤退，咳嗽也只盘踞于小咳范畴，心中便有些洋洋自得，小病小恙，何必医生，经验为师，我即已之良医也。正自鸣得意之时，便有些忘形，以手拍顶，却把自己惊了一跳，手掌及顶，其声与往日大异，便又在自家头颅遍拍轻击一遍，头顶及后脑与部俱发出空空声响，如擂鼓皮一般，心中便生疑窦，这种症状可是自己人生经历中前所未有，但转念又想，或许是近期重操爬格子旧业，心累脑累之故也，就暂丢开。谁知第二天依然如故，症状不曾稍减，心中更有些惴惴，又想事不过三，也许到第三天早晨醒来，症状就远遁无踪了。及至清晨睁开朦胧的睡眼，自觉症状并未丝毫减退，且空空之声越发清晰，似还带了些微金属声响的意味，头皮也觉有些发麻沉重，颅内的感觉似被掏空了脑瓤一般，心中顿觉骇悚，天呀！别是得了什么

    那一刻，舅父被绝症折磨达一年多的惨状鬼使神差般凸现眼前，其痛其苦其受煎熬程度可谓是惨绝人寰，至今想起她连续十多天无法躺卧、坐至咽气在我怀中的情景，心中便凉气透背，不寒而栗。

    自信已非十分怕死之辈，人生自古谁无死，问题是暴死？痛死？煎熬至死？瘁死？还是安乐死？我独钟情于后两者。但是，天能遂人愿么？

    怪症附身，精神便有些萎靡，身体举止也就显出许多病态。细心的另一半也瞧出一些端倪，再三追问，方将怪症叙述一番，性急的她就要拉我去看医生。问题是该上何科求医，颅内想必该属神经内科的领地，她说先上急诊科。此时我隐隐觉得空空之声从左耳听起更甚，她听了便说要么先到耳鼻喉科去看看。颅内空空隆响，去看耳鼻喉科，是否属本末倒置，舍近求远呢？她似看出了我的担心，便笑着说该科有个姓陈名尧的年轻硕士生，对耳鼻喉疾病有把刷子。我将信将疑随她来到了耳鼻喉科，只见一个面相白净的年轻大夫正在接诊，心中就有些不屑，岂不闻：大夫要越老越有经验么。医生，我的耳朵里不知钻进了个哪样东西，动得怪难过的。那位满脸痛苦相的患者的话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只见这年轻大夫胸有成竹地拿起一把挖耳勺，轻轻扳住患者耳朵说，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边说边把挖耳勺小心探进患者耳朵轻轻一掏，一团金黄色的耳屎便从耳中滚出。还在么？患者听后便摇了摇头，然后一脸轻松说：“咦，没在了。”闻此，我的心不由一动，但又想，我的症状属脑，脑耳分属两科，他能治么？及至问了症状，他也是如法炮制，只是挖耳勺换成了镊子，往我耳中轻轻一夹并往外一拉，一块片状的耳屎随之飘出，我下意识往头顶轻轻一拍，咦，神了，那空空隆响的感觉竟消逝得无影无踪。

    头疼医脚，历来是用来形容无能的庸医，可我这脑疾医耳，竟也能手到病除，依此看来，头疼医脚，在医疗水平大大提高的今天，恐怕也不是没有可能。

    有时候，人不是病死的，是被自己吓死的。有病还是该去看医生，而且该上一家正规的医院，看医生也不必非老不看，岂不知后生可畏呢。这就是一次耳疾给我的启示和心得。

    医牙

    呜呼！父母留给我美丽坚实的好牙先后离我而去，今以义齿装点门面。

    经历过牙病的折磨，就很有资格说说关于拔牙的话题。

    我们的先人早已宣布“牙疼不是病”既然不是病，就缺少关注。据说，50%以上的人患有龋齿病，学龄儿童高达80%。又据说，今后将有50%以上的中国人受牙周病困扰。

    家乡盛产红糖。从前，红糖是重要食品，吃糖太多，又不时兴刷牙，牙病成自然。

    以前是中医中药，治牙病，沿用清胃泻火之法，喝中药，不大管用。民间治牙疼的单方偏方多不胜举。

    龋齿引发多种牙病，挨到最后，只有忍痛拔牙。

    拔牙，从前由江湖郎中承揽。街头地摊，一块脏兮兮的布，一堆形状各异的人牙，惨不忍睹。一堆人牙，昭示摊主拔牙老资格，业绩卓著。牙已松动的，拇指食指掐住，叫你咳嗽，一咳，牙在他手中。较牢固的，先涂一点麻药，以自制铁钳生拉活扯。拔牙后满口鲜血，旁边一碗冷水，让你含一口止血。

    三十多年前，乡街子上，见识一种奇特的拔牙，工具是一把木瓢和一支筷子，大约也涂一点麻药，筷头对准病牙，用瓢底敲打，击落病牙。我揣测，此种工具，大约是石匠工具的仿造。

    四十岁前后，我因龋齿而患牙周炎，不堪苦，补过牙吃过药，收效甚微，最后拔除。三十多年前的县医院不设牙科，门诊医生内外科牙科兼治。

    让我铭记终生的是拔除一棵上臼齿，个人历史上值得骄傲的事件，表现了坚强、忍耐的民族精神，发扬舍己从人的高尚风格。在门诊室拔牙，注射普鲁卡因（现在要做皮试，从前不兴做）。针头刺穿软腭，药液鼻孔流出。中国人爱面子，我与医生相熟，面对众多病人，不能指出医生失误。医生不时敲病牙，问麻了没有。开初说不麻，最后说麻了。欺骗自己也欺骗医生。未经麻醉的病牙任铁钳折腾，疼痛异常又不能咬牙。事后，想到乡街子上的拔牙工具——木瓢和筷，是否少些痛苦。又想起一位见多识广的老人告诉我的妙法，麻线绑牢病牙，另一头拴住脚拇指，夜间蜷缩而眠，熟睡中一伸腿，拔牙手术完成，毫无疼痛。没有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