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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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在城里住院，大姐一直顶着在那儿照顾。待病情稳定下来，大家都长出一口气。却见大姐一个人坐在小凳子上，勾着头在哭。我问她，是不是屋里的小鸡娃死了？她抹着眼泪，难过地说，老母鸡也死了。大姐来的时候，家里的母鸡正抱窝，她托付给婆婆照看，再过几天，就要出小鸡娃儿。不料出了这样的事，怪不得大姐心疼。

    我劝慰她，死了算了。光老大一个月挣的工资，够你买多少鸡娃儿！她噗地笑了。老大是她大儿子，当了几年兵，个子蹿得老高。从部队转业后到南方打工，人长得潇洒，嘴又能说，深得厂里人爱见。第一年过节回来，大姐张罗给他提亲，他不让管。第二年回来，大姐又操心，他说谈有朋友。大姐将信将疑。到了第三年，事先也没打招呼，他就带了外地的女朋友回家来。大姐为他结婚准备的一进院房子，看来用不上，有些惋惜，但见他心在外面，也就顺着儿子的思绪高兴起来。

    老大踢跳，大姐不用怎么操心。老二在省城上学，大姐就这一个姑娘，人踏实本分，指望她毕业后回到身边，好有个照应。而老二在学校谈了男朋友，毕业后留在男方老家。大姐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怅怅的。别人都劝她，这样多好，婆家远是远点，可回到你身边，又能咋样？！大姐不顺着说，也不戗碴，过后再提起这事，倒乐呵呵的。

    我问她，老大该结婚了吧？大姐叹口气，半天才说“不愿了。”在农村，像老大这样的岁数，甭说结婚，小孩也该有了。可在城里，绝对算不上大龄。如今的年轻人，总有他们的想法和主见，我劝大姐不要太担心，况且老大那么精刮活套，自己的事情肯定会处理好。大姐摊摊手，看看这几个孩子

    大姐吃苦肯干，家里盖了两座房子，独门独户的两进院。老大是不指望回来住，老小更是个没尾巴的鹰，小小年纪，心就野得很，目前还在外地上技校，就把话撂在先，到时候他是不回来。

    我给她开玩笑，都不回来算了，姐夫你俩想住哪院住哪院，一人住一个院也行。要是孩子不长进，整天求到你跟前，你们俩老人还得撵到猪圈里住。大姐慢腾腾地说，住猪圈也愿意。

    大姐的心情能够理解。孩子们不在跟前，姐夫又在外面帮工，大姐一个人显得空落了些。真要评判孩子，大姐还是很畅意。说起现状，大姐也是比较满足。新麦就要开镰，大姐家中的两只大土缸，去年的陈麦还装得满当当地。姐夫几次劝她卖掉，她总不肯。大姐爱囤粮食。也许是从小穷怕了，看着五谷，心理踏实。当然，这层潜意识，她并不懂。因为穷，大姐很小就帮家里干活，一天学也没上。不知她心底有没有埋怨，嘴上，倒是一次也没听她说过。大姐长得高高胖胖，说话声音却不响，人场里，好像没她一样。若有要紧事，她会轻轻牵下你的衣服，拉个背场，悄没声息地言明。大姐常穿方领对襟的布衫，方口圆脸的布鞋，看上去有些土，可脚步是轻的，人也是异常地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