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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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天，着魔似的，脑子里萦绕的全是海棠的影子。

    冬日的阳光短，下午四点多，天便昏沉起来。我又想起海棠了。急赴约会似的，直奔花卉市场。挨铺门口放了水仙、兰草，我念想的花倒难觅踪影。在一花摊前站定，我试探着问：有海棠吗？卖花的妇人皱下眉，好像没听清我的话，嘴上疑惑着：这时候买海棠？却弯下身子，在花盆中逡巡，尔后手一指，那有几盆，刚开过一蓬花，养一段就又开了。看那枯枝败叶的景况，我委实没有信心能养好，随作罢。

    然终归是不甘心，第二天迎着大风又奔去。是周一，冷清许多。市场一隅，一位长发女子坐在店门口闲闲地嗑瓜子，左侧石台上，粉粉地开着几株花。“是海棠吗？”花很玲珑，很娇艳，我忍不住用手去抚弄。“花儿光能看，不能摸！”她赶紧制止我的亲昵举动。“海棠冬天不是不开花吗？”我抛出疑问。“这是丽格海棠，嫁接的品种，冬天开花，一直开到明年春天哩。”

    吃饭的时候，我把花盆摆在餐桌上，吃一口，看一眼。一盆米黄色的，一盆胭脂红的。朵朵花瓣簇在一处，像是彩霞，又像是新娘绯红的面颊。晚饭后，我把花盆移到床头柜上，自己斜躺床上，反反复复地看。又爬起来去闻花，香果然是没有。捡起花盆中掉落的几枚花瓣儿，细细触摸，竟如锦帛一般柔软。

    记得看电视剧红楼梦，怡红院里的海棠本来萎了几棵，也没人去浇灌。忽然一日开得很好的海棠花，众人诧异，都争着去看。终觉这花开得古怪。贾母道：“这花儿应在三月里开的，如今虽是十一月，因节气迟，还算十月，应着小阳春的天气，这花开因为和暖是有的。”贾母见多识广，自然喜悦声一片。于是赏花，饮酒、作诗。但草木知运，不时而发，难免有别的揣度，只不好说出。凤姐叫平儿送来两匹红绸包裹这花，明里是送给宝玉的贺礼，私下也觉这花开得奇怪，叫袭人铰块红绸子挂挂，便应在喜事上去。

    初识海棠便是这么个识法。好像海棠不单是海棠，还被赋予别的意义，印象便极深。及至看到张爱玲把“海棠无香”归之人生三恨之一，也体味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轻轻地笑了一下。说来惭愧，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见过海棠，不知晓她的真实模样。友人说，海棠很普遍，公园里就有，你不是没见过，只是见过没留意。这情形也可能。要不然，在花卉市场，我怎么第一眼就猜测出那是海棠呢。反过来又想，就像一位日思夜想的朋友，在熙熙攘攘的站台上，四目相对，彼此认出对方，而以前绝未谋过面，那种心有灵犀，确实叫人稀奇。世事大凡一个缘字，我很庆幸与海棠有缘。

    关于海棠的诗词，我最喜欢的是“偷得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觉着最美的意境是“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花与美人，比来喻去，怎么个形容都不算过分。诗意的烛光自不必说，单单雪白的日光灯晕里，宁静娇媚的海棠花已够人神魂颠倒，若是月光洒进来，那该是另一种绝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