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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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记忆，真是顽固得很。

    算起来，我离开家乡已有二十个年头，但在梦里，萦萦绕绕、清晰可见的依然是儿时的村庄。

    水，好像是从有茅草和芦苇的大渠库里流过来，自西而东，扮个鬼脸，向北弯去，就这样缠绵悱恻，温柔地环抱了大半个村子。

    河岸上一户外姓人家，宅子很大，房后面，是一片树林子。那树，不是庄户人家房前屋后开满白色花瓣、甜香四溢的洋槐树，不是长着诱人胃口、小小榆钱儿的榆树，也不是盛开紫色喇叭花的泡桐，更不是结苦籽儿的楝树。她们是一些婆娑的、婀娜的、精巧的树，我不曾见过，更不知道具体名字，但欣喜自是挡不住。岸边的柳树弯着腰，春天来了，细细的枝条儿，嫩绿柔软，可爱至极。一帮孩童，顺手撇来，编制柳条帽，青枝儿挠在脸上，清香直钻到心底去。门口的老人，安详地望着我们，望得人好暖洋，也望得人好忐忑，我们猜不透他“哗”一下转移阵地。

    邻居家的院子，打扫得很干净，地面，白亮亮的，阳光，也是白亮亮的。院西侧，一溜排桃树，桃花灼灼地，开的粉红，柔美，恰似他家的5个女儿，娇艳照人。最小的姑娘干净利索，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站到院子里，啪啪地拍衣裤，掸落灰尘。几个大的姑娘，喜欢出谜语让我们猜，或是在手心写几个字，看我们不认得，她们便得意地说是从字典上查的，就是平常说的土话，让人又惊讶又佩服。尽管不富裕，她们还是会托进城的人买布料，捎围巾。甜美的笑靥里，清脆的语声中，飘荡着迷人的气息。偶尔，掠过恍惚的神情，那像是他们的父亲吧，一明一灭的旱烟里，仿佛藏着深深浅浅的心事。

    小孩子不懂大人稠密的忧思，似乎更热衷于猎奇。村中央的水坑边，住着另一户外姓人家。所来奇怪，全村房屋清一色坐北朝南，唯独这家正屋面朝东，门槛也比一般人家高许多，小孩跨过去，总是费力。满院子，全是高高直直的竹子。我们在竹林中穿梭，玩耍，揪一些细竹枝儿，编蜻蜓，做小笼，捋几片竹叶子，巧的人，含在嘴里，能吹出动听的曲儿。有时纳闷，怎么主人的名字也叫竹林呢？为这事特意问过父亲，他笑了，打趣说：“野猪林！”少不更事的岁月里，早把疑惑丢在脑后。只是，蓦然回首，这片竹林愈发显得神秘有趣。

    曾和邻家女孩一起，放学后，趟过漫水桥，去河南岸的村子里看花。种花人的院墙是用青砖垒砌，可是已经看不见，整面墙，都让刺梅花缀满了。粉的、红的、浅紫，好多，好美，看得人发呆，看得我们忘记回家。也曾和一群小伙伴，站在梨树下，巴巴仰望。胆子大的，捡来小砖块，向树顶撂去。记不清是否打下梨子，只记得惊醒了午睡的老伯。他揉着惺忪的眼说：“娃们，到别处玩去吧，梨子不能吃，等熟了，再来摘。”哄劝的话语，穿过长长的岁月走廊，听来，依旧和悦。

    时常想，不是所有的人，都能那么好运，道路平坦和顺，生活锦衣玉食。但幸运的是，简单率真的童年生活却是上苍赋予每个人的礼物，那些花香弥漫、趣味横生的往事，品一品，非常温暖人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