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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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职业诗人的诗一眼便可以辨认，手法老练，意象深沉，语言精致，但情感苍白。并不是手法拙劣就一定意味着感情与智慧充沛，但职业的特征，使之必然如此。想一下，一个每天从早到晚什么事也不干，大多数时间都在电脑前写诗的人，诗就简直成了他的生活，而生活中无论多么细微的事件与细节，都成了他眼中诗。不停的写，不停的倾诉，不停的表白，不停的挖掘，究竟生活的积累与丰厚有多么无穷，可以经得起如此的被表达呢。情感苍白便成了一件不可避免的结局。诗，的确是好诗，读起来也上口，回响起来也有意境，可是总之反映出的关于世界的图象并不那么吸引人。尤其是太多的诗，无端端的把很美好的生活弄的惨兮兮，冷清清的，好似为了诗的美，非得将生活本身的美给破坏了似的。

    我不知道也不认识任何一个真正的职业诗人，也不了解他们的生活。仅仅是从他们的诗上所得到的一点感想。我总觉得是否他们可以时常的暂断一下写作，短期的从诗的工作中脱离出来一段时间，才可以给他们创作出更好的诗做好准备。

    与现今的社会发展有关吧，现在什么都职业化了。这其实是诗的不幸。我们先前的诗人，几乎没有一个是职业诗人。难道是诗经的作者是，还是屈原是？还是李白？还是杜甫？

    最近几年来，当代的中国诗人们，火气很盛。到处都在意气用事。江湖恩怨此起彼伏。这倒不是诗人们的专业，其实所有的文人之间都存在借艺术之名，借意识形态之名甚至借真与美的标准为名，互相攻击，以达到一种标榜个人文坛地位 ，照他们自己的话讲就是比谁比谁更牛逼的一种效果。可这种事情，只是自己圈内的人比较认真也比较执着罢了，好象也真是弄不清楚似的，其实对于一个局外人而言，整个事态一清二楚，无非是人际冲突的变相反映与蔓延而已。

    除了情感苍白与意气用事之外，职业诗人最显著的一个特点就是敏感，而且是极度的敏感，这实际上也是一个优秀诗人不可缺乏的特质，并且是首要特质。我们不能想象一个内心粗造的诗人可以书写出细腻入微的诗篇，因为他将不能敏锐的感觉出生活中平平常常瞬息万变之中所携带的美与和谐。

    具集了这三点特征，我觉得一个职业诗人便可以诞生了。毕竟写诗也是一种手艺，一种职业，虽然并不是每个人都受训练就能写出好诗，或者坚持写诗就能成为一个伟大的诗人，但这并不异于同样的事实，并不是每一个人从事其它职业的人受过训练之后就可以成为其行业中的大师。这样我们一下子把诗人自己赋予自己的神圣却虚妄的光环给彻底剥夺，我们知道了，写诗仅仅是一种普通的工作，也不比做烧饼伟大，也不比掏厕所渺小。

    先前的诗人想来是少有机会受专门训练的，顶多是不自觉的从主流文体中分化出来，可现今的情况不一样，传媒业如此发达，网络掺与其中，任何人都非常容易的受到训练与感染，而且当代诗歌的时尚性流行性很强，某一阶段内，大家有一个公认的怎样写作的标准，大家都心口不一的都那样去写。于是，对于一个受过教育的人来讲，去读几本流行的诗集，基本上可以试着写诗了，尽管写出来的或许是垃圾，一文不值。

    说到了一文不值，就又想到了这是一个专门来形容文人产品的形容词，从这个词的字面意义上讲，我们就得以知道，从古至今，文人从心理上一直是如何面对金钱与权力的，这是诗人的可笑可叹之处，也是可悲可叹之处。世上好象只有弱势一方的人在写诗，口头上讲却是为了公正，良心与永恒的美。无论怎么说，却有道理。

    最后想起了二首诗，一是伊沙的车过黄河，一是韩东的有关大雁塔。这样一个想法忽然闯进我心中，究竟再过一百年，二百年，甚至三百年，会不会还有人继续传颂这样的诗篇。正如我们现在还在吟唱李白的“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我不敢乱讲，却有一种直觉，我觉着现代诗人的大多数作品，都会在几百年之后被遗忘，甚至一诞生的那一天就已经被遗忘。（这也是所有的诗人所面临的问题）可是却会有那么少数的一些诗，会传诵千年。对于单独的一个诗人来讲，也许生前写了千万，到时候长久流传，让后人感动与想起他的，可能也就是那么一两手。那么这一两手得幸流传的，一定不会是太追求一时的痛快，不会是竭力的追求口感与顺畅与力度，失去了建造一个完美意境的画面的效果。这里面有永恒的美。

    但愿现今的年代，不要给将来的诗集编写者们留下太多的困难。如果困难是好诗太多而难以体会那倒罢了，如果困难是好诗太少，而凑不起一个袋子，那就是当今诗人们的过错了。不仅仅是职业诗人的过错。

    2003。3。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