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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飞快地驶过这段原本早就该修的公路，坑坑洼洼扬起了烟尘。
来来往往的人们都在忙着赶路，谁也不主意这车子里的一对人儿。他们仿佛刚从很远的地方赶来，一身疲倦，看到熟悉的乡野却也掩饰不住兴奋。
家，近了。
收音机里的乐曲还是那首大提琴莎玛坎地，低沉悠扬。
哎，大河！咱就在这大河边歇会吧，好吗？
她似乎在思考什么。随便吧，哪里都行，人少就行，我想静静。
车顺着河堤往里开了几分钟，路越来越窄，停下来。
车窗滑下来。
路边的树大概是今年才栽的，淡红的枯黄的叶子写满了伤感的秋歌。
不远处是一户人家，看不到人走动，门户紧闭，想必是忙活什么去了。
他把车钥匙关掉，接着又打开音乐。
微笑着，望着她。
你看，多好啊！
哪好啊，我怎么看不出来呢？
你看这水，这树，这哎，哎你看，那水里是什么，嘿嘿，野鸭子！
什么，怎么可能。
是，真的。野鸭子。我看过。
只见大河心悠悠的水面上，有四五只小小的身影，来来回回地凫游呢，时而还钻进水面下，快乐地扑打着翅膀。
远远近近的水面很静，它们几个特别显眼。
多好啊，也没人打搅它们，她说。
轻轻地，把她揽进臂弯，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他说，你知道它们冬天怎么过吗？
飞到南方去呗。
呵呵，这小体格儿，它们做不到。
那怎么办？
奶奶说过，爷爷那会打雁捉獾套兔子，从来不抓野鸭子——
为什么？
一则，你看，它们这么小小的身子，看着就让人心疼，哪个舍得非得吃它一口肉不成？再则，你看就这么小小的一片水面，它们没处躲没处藏的似的，扑扑啦啦追得它们哭天喊地地嘶叫，人也累狗也乏，兴许还捉不住。
呵呵。她露出一丝不屑。
你看，天越来越冷，河面要结冰，水面一天一天小了，它们就在这里转悠，一天也不见得吃个鱼儿逮个虾儿的。等起大风了，封了河了，下了大雪了——你想想，它们去哪？
她一脸迷茫，去哪躲着啊？！
问你呢，你想想。
不知道，天啊，多冷啊，那么小的野鸭子，禁得住十冬腊月的风雪吗？
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它们怎么过每一个冬天，但是，我知道，只要春天一到，河水开化，它们就又出现在这河心。
她的眼睛盯着他的脸，他凝望着这一段河，这河心的几个野鸭子。
轻轻地，一个吻落在他的脸颊。
握住她的手，他若有所思的问，你知道它们为什么不走吗？它们会飞，但是它们为什么守在这不走呢？
她摇摇头。
因为，它们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这里有它们的快乐，这里，有它们的梦——哪怕来年大河干涸。它们用生命守候着的也许只是一个梦一样的承诺。
起风了，雾散了。她的手放进他的手心。
咱走吧。
车子画了一个弧，拐上大路，音乐还是那一首莎玛坎地。
我猜，这河边一定有野鸭子的窝。
他笑笑。
2011。1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