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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经居住的巷子有多少年的历史,我无法考证。但这里青石铺地,幽静而整洁。两旁的房子大都平仄低矮,鳞次栉比。屋顶上,小巧而雕刻着花纹的黑色小瓦当,由于长年雨水冲刷而生出的累累青苔,便可证明其历史的久远和沧桑。

    这一片“七横八纵”分东西两片区域。若不是当地人,无论谁走进巷子,都会迷陷其中。自上世纪二十年代末戴望舒先生的一首著名的抒情诗雨巷更使这里名声鹊起。“丁香女郎”几乎成了几代文艺青年梦中追寻的情人。

    以下我讲得三个故事,各自独立并不连缀。与作者无关也与丁香女郎无关,却“我”与巷子里几位“女人”的命运有关。

    一

    第一个故事发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

    1962年正直蒋介石叫嚷反攻大陆之际,各单位,各个部门都要求加强戒备,提高警惕,严防敌人的来犯。

    而我们部门也加大了工作力度,延长了工作时间。因为是保密单位,一切都以上级的指示开展工作。

    这段时间,我早出晚归,人瘦了一圈。由于工作的性质发生了变化,我上班的时间改为,晚上7点半到晚上11点半。

    一天暮色渐暗,我急匆匆的要赶去上夜班。这时正是寻常百姓家烧火做饭之时。狭长的巷子烟雾聚集又弥漫开来,天空下也起了淅沥的小雨。我只顾赶路,突然一只深色的油纸伞跳呛入眼帘,正眼一望,一位身材非常婀娜的年轻女子。不知何时已走到跟前。我急忙停住脚步,朝她瞥了一眼,霎那间,我的眼睛几乎定格了。

    这是一双深幽幽的丹凤眼,似乎有些哀怨。不由使人联想起戴望舒先生笔下的那个丁香一样的女郎。

    那一刻没容多想,她就侧过身子直径地走了过去,很快消失在我身后的视野里。留下的是她身上散发的一缕清香。此后再次遇见她我总是抑制不住对她的好感。

    没错,在以后的二个月的时间里,我与她还有过五次不期而遇,插肩而过的情景。其中第四次她竟冲我微露白齿,浅浅一笑。可当四目相对时,我竟然窘困的脸红,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急急底下头避开了她的眼神。

    “我想她一定在嘲笑我的萎缩。”

    记得第五次,是个星期天,我老远就看见了她。那天她依着简朴,扎了个“马尾刷”给人的印象亲和而普通。当时我急忙躲闪在巷子的一户人家门口,蹲在地上假装系鞋带。待她走过去后,立即尾随了上去。我不急不慢地跟着她在窄窄的巷子里绕过几道弯后,竟在巷子中央的一个茶馆里把她给跟丢了。

    我懊恼自己的无能,心想下次遇见一定勇敢地迎上去她给她一个宁静的问候。然后,把对她的爱慕之情说给她听。

    这次可我毕竟有个一个重大发现。

    我发现她没有居住在我生活的这条巷子,而是住居在西片另一条巷子里。因为她总是绕道经过东片的巷子再拐进西片的巷子,这样走不合情理。

    她居住在这一带吗?感觉不像,她似乎对这一带的道路不熟。因为之前我从未见过她。最后我的结论是她可能是暂住在附近亲属家里的客人吧!可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她竟再无出现。似乎印证了我的猜想。

    我家离工作的地方挺远。下夜班后,单位通勤车一般把我送到家后的时间大约在午夜12点10分钟以后。

    由于巷口狭窄,汽车根本开不进去,每次只能停在巷子口,我再朝里走8分钟才能到家。

    这里不在闹市区,因而十分的幽静,好象是一个天然的静音器,滤掉了外面尘世的嘈杂。

    这个春季的傍晚和平时一样,下了通勤车我直径往家走,走着走着感觉昏暗的路灯渐渐地暗了下来。

    要停电了吗?我问自己,停电到是不可怕,因为我对这一带太熟了,闭着眼摸着就能到家。可是今天,不管走的多快,依然没走过这段巷子,几乎是站在原地打转,心情不免焦虑与紧张。

    这时耳边似乎响起“滴答、滴答”的非常轻微的响声,再仔细听似乎什么也听不见。

    我还是非常警觉的,暗想是电台发报的声音吗?甚至还想到会不会是特务要绑架我而设的圈套,因为单位经常多次给我们这方面的教育。

    如果是那样我反而不会害怕,会英勇博斗,牺牲了有又何妨。

    可是我还真的很紧张,因为心里没底。

    天上下起了雨,点点滴滴,丝丝缕缕,头脑也似乎清晰了一些,再看周围的环境,还是老样子。

    忽听门“咯吱”一声,回头一看,黑暗中不知从那间房屋里走出来了一位青年女子,一身素衣,左右环顾一下“砰”的一声撑起了一把油纸雨伞,朝这边婀娜而来。黑暗中当她发现我站在路上发呆时,也不禁微微一怔,我连忙让出身位。

    她走过身边,好像没无视我的存在,顺手撩开脸上的长发,昏暗中我分明看到了一丝惊慌而流离的目光。

    她不就是我跟丢的那位让我挂念的女人吗?

    我的惊愕是有道理的,确实是那位女郎。她从我的身旁默默地走过即冷漠又稍显紧张。我给她打声招呼,可是一连轻轻地几声问候,就是不见她回眸。太清高了吧!我不配吗?此刻我的全身已经全湿透了,冷得瑟瑟发抖。夜半三更如此镇静自若的女人真不多见。

    女人静默地走远,眼见过了颓圮的篱墙,这时她才回头瞥了我一眼,之后就消失在午夜寂寥的雨巷

    她不同寻常的举动,引起了我苦苦地思索。仍然觉得有哪个方面不对,第二天一早,我就把疑点反映给了保卫科。

    两天后,公安局破获了一宗国民党特务的秘密电台案,女郎乃是台湾国民党特务上尉谍报员项晓霞。巧的是,那天我们单位开庆功表彰晚会,又喝了不少酒,回家还晚了一个小时。由于月亮的方位发生了变化,我还真的走错了巷子,歪打正着却意外地发现了女特务的蛛丝马迹丝。

    其实,那天我尾随她之后,她已近预感我出现在他们认定的危险级别范围之内是不祥之兆。请示台湾总部以后,正准备逃离,就被我更加神勇的公安人员捕获。在此之前公安人员一直在侦讯一支飘荡在上空的神秘电波。

    后来听公安上办案的人说,项晓霞原名项国雄是男扮女装的美蒋王牌特务。抓他时他已经换成了男装。

    而他之所以在巷子里悠然而过,其实就是在熟悉这里的路径。

    从此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男扮女装的美女特务更成了巷子里的居民,茶余饭后热议的话题。并派生出好几个版本。

    二

    第二个故事发生在上世纪文革期间。

    文革期间社会秩序混乱,我在单位吃不开便成了逍遥派。革命群众都在如火如荼的参加运动,不是参加批斗大会,就是上街游行喊口号。我懒得参加更装病躲在家里不出门。造反派头头看我胸无大志更没野心,便没把我放在眼里,让我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不许乱说乱动。

    我不是不关心政治运动,只是对轰轰烈烈的运动方式不屑一顾。

    闲赋在家,更是悠闲。整天不是看大字报,就是听别人议论小道消息。但我最喜欢的方式还是晚饭以后,手拿着个小收音机一边收听广播,一边沿着狭长的巷子散步溜达直至江边。望着滚滚不息的江水,心情就像被荡涤了一般。

    一天,天空又飘起了细雨。黄昏时分我打着雨伞,去对面街上的理发店。理完头,便顺着巷子往回赶。正走着,忽然迎面看见一个女子,奇怪的是她不合时宜的穿着一身暗红色的旗袍,脚蹬一双绛色的半高跟皮鞋,气质娴雅,步态从容,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精致的就像从一部戏剧画面里刚出来一样。

    她正打着一把油纸雨伞,扭动着腰肢款款地从烟雨中漂浮了过来。只听身后有人小声议论:

    “这不是张晓梅嘛?”“可不是。”

    “听说生病了好长时间。”“什么病?”

    “听说是脑子坏了。”“哎哟!神经病呀?”

    她默默地从我身边走过,我不经意的和她对视了一下,发现她的眼里透着一种莫名的哀怨与惆怅。我挪动一下身子,差的没站稳,闻到了从她身体上散发出的一股天然的芬芳。我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忽然想起,张晓梅不就是市黄梅剧团的当家花旦吗?她可是一名有实力深受群从喜爱的青年演员呀!待我再回过头来,她已经消失在巷子尽头的暮霭里

    她家在东边巷子的尽头往左拐的一座大宅院里。大宅院虽然外观明显受到岁月的洗礼,但是却难掩盖其高贵气质,除了某些角落被蛀虫侵蚀外,其本上仍是完好无损。她虽然长期居住在这里,但却很少有人见过她。

    大宅院的主人是她的父亲,作为资产阶级反动的学术权威被打倒后,就被迫和家人遣送至原籍劳动改造。当下除了一位看门古怪的老头和晓梅外再无他人居住。

    一伙串联的红卫兵曾在大宅院里搞过两次针对张晓梅的批斗大会,他们所捏造的所谓罪名是“资产阶级白专道路的典型”“大地主资本家的孝子贤孙”

    他们甚至还在院子里居住过几个夜晚,之后就悄无声息的离去。传说是被里面的“鬼”吓跑的。不过晓梅也就此落下了病根。因为在此之前她刚从一场打击中尚未恢复过来。

    事情还的从去年说起。

    去年她突然得了一种怪病,整天恶心想吐。有时竟然控制不住,当着排演节目的其他演员、导演以及剧团领导的面也哇哇地口吐酸水,不久纤细的腰身一下竟粗了起来。不用说,这个兆头有经验的人是能感觉到里面的异样。

    她本来想剧目排练完后,就去检查身体,那想到厄运连连。

    一天早上刚进排练场,就有人发现不只是谁给张晓梅贴了一张大字报,题目是:“张晓梅你恶心谁?”

    文化大革命以前的那套封资修剧目,已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而新型的革命的文化戏剧已占领舞台,在排练颂扬工农兵的剧目的舞台上,张晓梅竟然致排练已不顾,数度假装呕吐、恶心状,其目的就是抵触和反对革命群众占领戏剧舞台,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这下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她背后指指点点,言语恶毒尖刻。

    假装恶心还是未先孕婚?这些年为了事业也没有谁听说她有男朋友或未婚夫。当时女人最害怕的就是未婚先孕。人们对这方面的事都很敏感,很脆弱,这种罪名谁也承担不起。就连她的老师都耐不住性子,让她说清楚,免得遭罪。

    开始倔犟张晓梅并未在乎,此时也感觉到了事态发展的严重性。在老师的陪同下,去医院检查,那时正直文革运动刚刚兴起,有经验的医生都“靠边站”加上设备不尽完善,全凭一位年轻的女医生一人说了算。她以张晓梅处女膜破裂为由,口气凿凿的一口咬定就是怀孕了。

    说不清是否有孕在身,更就说明你有意“恶心”革命戏剧。这下让她进退维谷,一筹莫展。

    在哭了一夜后,终于鼓足勇气,在第二天清晨独自来到省医院外科门诊科,要求医生给她做解剖,要是肚子里真有个孩子她就自杀。医生开始死活不答应,但检查肚子隆起的部位和她恳切的描述后,决定一周后开刀检查,但需要单位开据身份证明。

    一周后,在老师等几位好友的陪同下,在剧团相关人员的监视下,医生终于给她做了手术。结果出乎所有人预料,医生在她的肚子里取出一颗硕大的肉瘤,称重5斤5两。顿时剧团一片哗然,谎言自然不攻自破。

    此事过后,张晓梅身心俱疲,剧团无奈也只好让她回家休息疗养。

    而就在她回家休养的一周后,一伙红卫兵就在剧团别有用心人的怂恿下闯进大宅院,要求批斗她。在抗争无果的情况下她被强行推上了批斗台,脖子上还给挂上了两只破鞋。张晓梅哪受过这样的侮辱,结果情绪失控,从临时搭起来的高台上一头栽了下去,顿时昏迷不醒。

    看门老头看到自家小姐被摔得不省人事后,非常气愤。决定赶走这伙红卫兵,免得晓再受欺辱。但他又不敢直接与红卫兵对抗,只能暗地里准备。

    老头在夜半三更用一只绿眼怪猫扮作女鬼的叫声,实施一些手法。如在双脚下捆绑两个小板凳,身披戏装,在窗前跳着走路等等。吓走了那伙红卫兵。可是张晓梅身心受毕竟到了极大的刺激。苏醒后,更她开始疯癫。不言不语,不哭不闹,整天独坐在镜前发呆。每当黄昏来临就穿戴整齐,撑起一把油纸伞,缓步走出大宅院独自徘徊在幽长的巷道,时间一长,也无人见怪

    一天深夜我失眠了。只好独自走出屋外来回踱步。这时月亮高悬,小巷寂寥。忽听大宅院飘来歌声:“阵阵寒风透罗绡,血痕斑斑在眉梢,空楼卧病衾帐冷,命如青丝弱魂消”声音飘飘渺渺,悲沧凄凉,听得人欲哭无泪

    不久,有人检举我收听敌台,给台湾当局写密信。被单位押回批斗后,关进了牛棚。之后又去农场劳动了几年。我可以肯定的说,听所谓“敌台”有之,而写所谓“密信”确实是无中生有的诬陷。

    一直等到文革结束以后,我才又迁回这里居住。

    当时我打探到了几个关于张晓梅从那以后的信息。一个是,在最初的几年当中她的病情时好时坏,直到一位当地驻军部队的一位年轻参谋爱上她后,病情才有了真正的好转。结婚后,随军调离本地。从此她远离舞台,并与丈夫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第二个是,为照顾她的病情,她的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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