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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移开视线。大概是错觉吧?紫恩竟看到他脸色有些暗红。他干咳一声说!“呃!有两件事或者三件吧!”

    两件三件都分不清!紫恩想笑却不敢笑,很正经地说:“第一件是什么?”

    他看她一眼,似乎已恢复正常“今天我回到长岛,才发现你搬走了,真的是因为我上次在杜弗所说的那番话吗?”

    紫恩学的是芭蕾,强调展现内心真实的感情,所以不太会说谎,这也是六年前把求婚的事弄拧弄僵的原因。她支吾一下说:“你讲的也没错,多年不见,一来就又住又吃的,总是人打搅你爸妈了。”

    “你干嘛那么听我的话?反正你住的是我父母的房子,他们不嫌麻烦,你又何必搬走呢?”他心急的说!“结果害我被骂一顿。”

    他会被骂才怪!紫恩耸耸肩“我搬我的,可没有牵扯到你喔!”

    “那你搬回去吧!不然,我的耳朵以后可不得清静了。”他说。

    他是说真的假的呀?心中纳闷,但她仍摇摇头说:“其实,早在伦敦时,我就找到住处了,谁知道你爸妈恰好在台北,我打电话回去时,他们就非要邀我去住长岛。我们于家从来不想利用简家,如果我晓得你们在纽约,我一定不会来的,若是非来不可,我也会离你们远远的,不会让你看到。”

    他在纽约,她就不来?维恺听到这段话,下意识的把咖啡杯握得死紧。没错!他在很早以前就将她列为见面会伤感情的人,但此刻由她口里说出,竟引起他莫名的心痛,只想狠狠的反击。

    紫恩没察觉到他的异样,继绩说!“结果很不幸,我来纽约,也见到你了,彼此弄得很不愉快,所以,我搬走,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吗?”

    她再见他,是不幸?紫恩就有这能耐,一句话就把她的血压逼得升高,情绪到达沸腾的边缘。他努力地克制自己冷静的说:“你现在搬到哪里?”

    “杜弗剧院附近,交通方便,用走的就到了。”她说。

    曼哈顿的房子良莠不齐,好的住不起、差的不能住,有的地方金碧辉煌,有的则形同废墟,而无论哪一种,都不适合紫恩。他问:“安全吗?”

    “当然安全!舞团里有很多人都住在那一带,大家彼此照应。”紫恩过度轻快地说,心里却想,这与你何干?

    “包括保罗吗?”他阴沉地再问。

    他的口气好怪,她忙岔开话题“你说还有第二件事,是什么呢?”

    维恺突然有想抽烟的冲动,六年了,他能掌握生活和事业,但控制紫恩的技巧,似乎仍然没有进步,她总能一溜烟地就跑到他所不及之处。他不自觉的送出轻叹“第二件事,是关于方安迪的。”

    “方安迪怎么了?”她不解。

    “你和她是认真的吗?”他问。

    紫恩的脑袋转了两圈,才弄清楚他的意思,忍不住惊愕地说:“我和方安迪?老天!我才来纽约不到一个月,能和他怎么样?”

    “可是安迪却很喜欢你,立志追求你,逢人便说你是他的女朋友,今天你们不是还一块儿出去约会了吗?”维恺气也不喘一下的说,句句逼人。

    “那根本不是约会,我只是想参观州立大学,看有没有选课的机会,恰好安迪是那里的学生,我请他当向导,就这样而已。我从来没当他是男朋友,更没有接受他的追求,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质问我?”她深觉委屈,便稍稍激动地说。

    “因为你误导他!”他说:“安迪是个很单纯的男孩子,你给他一个笑,他就会想到婚礼;他可受不了你利用完他,又将他一脚踢开的自私做法。”

    闻言,紫恩的脸都涨红了,瞧他把她形容得多坏!她咬着才说:“我从来没有误导他,更没有利用他”

    “既然如此,你就不该让他带你去逛纽约,答应他出去吃饭,和他上酒馆,这样等于是在浪费一个男孩的时间和金钱,是很不道德的”他有些失控了。

    居然还扯到道德!紫恩觉得他根本是在羞辱她,就为了六年前她对他自尊心的践踏!

    与其说她是为了方安迪,不如说是为他自己。

    但她没有必要接受这些不实的谩骂,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泪,她颤抖地想由口

    袋掏钱付帐,心想,差劲、差劲、差劲透了!

    “还有保罗”””他内心的火仍未熄止。

    “简维恺!”她站起来怒声一低喊,咖啡店里的人霎时全看向她,只见她恨恨地说:“你凭什么过问我的感情生活?我可没问过你和方乔安妮的事,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

    若不是可惜会毁了他身上昂贵的西装,她还真想拿咖啡浇到他的头上!这一次,她连钱都不付,把所有的尴尬和不堪留给他,算他是罪有应得,自己则跑入黑暗的街道,发誓永远不要再见到他了!

    维恺的确是狼狈极了,好在他们说的是中文,没人听得懂。

    在一阵异常的寂静后,咖啡店的老板说:“小伙子,你不追上去吗?”

    由玻璃窗往外望,紫恩并没有回到蓝星,直接往霓虹灯深处快步而去。曼哈顿的夜可不是散步用的维恺心一惊,丢下钞票就往外追赶。好得很,他是不是又闯大祸了?他们为什么每次喝咖啡,都会喝出问题呢?

    紫恩哭得运路都看不清楚,他实在是人可恶了,老爱控制她、批判她,这样莫名其妙的男人,活该他六年前被拒绝!她没有嫁给他是对的,这是托天之幸、托地之福,不愿嫁的理由早就很明显了,任何人都讨厌他那种嚣张跋扈!

    她用力地抹泪,在眼中氤氲的霓虹色彩愈来愈少,不知不觉中,她竟然来到人烟稀少区,等她注意到时,已是东西南北分不清楚了。

    四周除了形状丑怪的建筑外,只有将纸屑吹得满天飞的风,发出怪兽般的声音。路灯是破的、车子是死的,有光的窗口也似闪着磷火的坟墓。

    紫恩突然想起一部电影,一对情侣迷失在纽约夜的街头,历经了一连串被围殴及强暴的危机,恐怖地令人喘不过气来,像一场匪夷所思的可怕噩梦。紫恩没想到自己也有落入地狱的一日,而她才一个人,铁定会死得很惨!

    一切都要怪维恺!若她有个三长两短,看他怎么去悔恨终生,赚再多的钱,迭再多的金童,也弥补不回来!

    不!此时不必想他,命是自已的,痛也要自己捱,她必须冷静,好找到一条回家的路。

    紫恩往前走着走着,习惯荒凉与黑暗后,慢慢的就不觉得慌张了,只是几次有脚步声传来,她仍会吓得如惊弓之鸟似的躲起来。

    终于,她看到一堵墙,上面写着大大紫色的“love”她认得了,白天这里有一个热狗摊,离服装店有两条街的距离。

    紫恩加快脚步,鞋跟的声音在空巷里跺跺敲响。忽地,自一条暗巷中横出几个黑影,凶神恶煞似的挡在她的面前,害她差点跌倒。

    “女孩”””有人叫着、有人吹口哨、有人笑。

    钱?大家说二十美金是救命钱,但他们有三个人紫思想尖叫,但却害怕得发不出声音来,这辈子,她还没有遇到如此可怕,又天地不应的时刻!

    然后,不知由何处,另一个黑影踱到她前面,在那三个歹徒还没搞清状况前,一大堆的酒瓶就眶啷眶啷的砸了过去。

    “干!是谁?”那三个人东躲西问的嚷道。

    紫恩趁这混乱,拔腿就往服装店的方向跑,歹徒之一想挡住她的去路,但混沌的风雾中有人奔跑而来,并焦虑地大叫“紫恩!”

    是维恺!如逢亲人般,她用尽全身的力量回应他,直到看清他着急、惶恐的脸,他轻轻一带,就将她保护到身后。

    酒瓶丢光,那之前救她的人已渐渐乏力。维恺学李小龙般大吼一声,连连打出一套中国功夫,那三个歹徒愣了一下,想要攻击,却不敢真的近身。

    不到一分钟的僵持,对方终于选择撤退,纷纷窜入黑暗中。

    像经过一场浩劫,方从地狱归来,脆弱使得她真情流露,紫恩再也不顾一切地飞奔到维恺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他,一如从前!

    是的,一如从前!维恺稳住自己,感受着她的冲力,忆起了在南非他失踪回来的那一次,紫恩也是红肿着双眼跑向他;还有,在台北骑摩托车受伤时,医院里的她也是如此扑过来。

    太多大多的回忆,如潮水般涌向这暗巷中的两个人,虽说是“利用”他不是也很快乐吗?甚至再也寻不到同样纯真的感情吗?只因为十九岁受挫折后的执拗,让他故意不去记起那美好的一面,宁可以冷漠对待那些曾有的年少岁月。

    这一刻,他不想再伤害紫恩了,如果她恐惧,他何尝好受?所以,又何必“刀两面,刺痛她,又刺痛自己呢?

    就如老妈说的,当她是妹妹,无爱无恨,彼此恩怨比风轻,就此散入天空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圆满收场”吧?

    紫恩感觉到由他身体逐渐散发出来的温度,也许一部分是来自她的,在这冷瑟的秋风中,他竟然流了许多汗,汗水渗透了衬衫。湿了她的脸颊,也许还有她的泪吧?尽管留恋,她仍决定松手,往后退两步,很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你,我真的吓坏了。”

    “若不是我的鲁莽,你也不必受到这种罪。”维恺将手放进口袋说:“是我该说对不起。”

    两人又彼此“相敬如宾”了吗?紫恩故作轻松的说:“你会中国功夫呀?”

    “装的。”他笑笑“反正大家都认定中国人会功夫,因此,我也就学“几套招式,没有功力,专吓唬人的。”

    “结果很有效呢!”她突然想到说:“对了!刚刚救我的人呢?”

    “走了吧?”他左右张望一下。

    “如果我没猜错,他是我们那条街上的流浪汉。我每天给他钱,他居然还记得我,甚至救了我。”她双眼发亮地说。

    “你每天拿钱给流浪汉?”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时,他们已来到服装店前,四周阴惨惨的,只有已关门的店里照出森白的光。紫恩没留意到他不满的语气,微笑着说:“到了,我就住在三楼。”

    “你就住这里?”她的声音整个提高,连脸也皱了起来。

    “对呀!”她转身去开大门。

    “这地方根本不能住人,你活不过一个晚上的!”他气急败坏地说。

    “我已经活过两个晚上了。”她打开三楼的门说。

    “我先进去!”他一马当先的走到里头开灯,再检查浴室和柜子后面,才允许她入屋“你知道这里离红灯区只有两条街,住的只有罪犯和妓女吗?”

    “胡说,我有很多同事都住在附近,也没听过任何人抱怨。”紫恩倒了一杯水给他。

    “搬回长岛去!你在这里,没有一个人放心。”他命令着。

    “不!我未来的三个月就是要住在这儿,绝不再变动了。”她执意地说。

    “天呀!这根本不是公寓,不过是几块木板而已,那些锁一点保护作用都没有,如果发生什么意外”维恺不敢再想下去,否则,他可能会拆掉这栋楼,于是只得勉强接下去说:“我如何向你爸妈交代?”

    紫恩没有回答,只是跌坐床沿,快速地卷起裤管,拿个热敷袋放在膝盖上,一脸忍痛的模样。

    维恺忙蹲到她前面间:“是不是受伤了?”

    “不是。”她细声说:“你晓得的,舞蹈要用到四肢,总会有些酸痛,一下子就会好了。”

    他听了之后,抬起她的脚,缓缓地开始按摩。那接触有如一股电流窜入她的心底,她试着挣脱“不必了”””

    “你忘了吗?以前我也常这么做。”他不肯放下,并继绩说:“记得有一回,你练舞太勤,脚趾甲都跳到脱落,我还背着你上下学,成了你名副其实的“小马哥””

    “其实,我同学比较常叫你“阿简哥””她笑着说。

    “那个外号我也知道。”他说。

    “你知道!”她惊讶的张大眼睛“你竟然没有告诉我。”

    “还有那一句。阿紫爱阿简,阿简爱阿紫”的口号。”他干脆全部说出来。

    紫恩的脸色红如彩霞,两个人都静默无言,最后,她将裤管卷下,轻声说:“我好了,不痛了。”

    他站起来,指尖还留着她肌肤细柔的感觉“紫恩,我是说真的,我请你搬回长岛,你千万不要为了赌气,就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一切都算是我的的错,我有责任保护你。”

    “我也是说真的,我没赌气。”她又说:“维恺,你没有错,我也不是你的责任。我已经二十二岁,也独立了许多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实在不必太操心。”

    他看着她,表情复杂地说:“你永远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对不对?”

    “你不也是如此吗?”紫恩顿一下的说:“很晚了,你该回去了,明天还要上一天班呢!”

    他又看看她,叹口气说:“你有没有手机?”

    紫恩点点头又说:“但不常开机。”

    “开着。”他说完,就仔细地抄下彼此的号码“有什么事,就马上打电话给我。”

    “打九一一不是比较快吗?”她开玩笑的说。

    他却不笑,反而很严肃地说:“紫恩,我保证下一次和我喝咖啡,会是个很愉快的经验。”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紫恩觉得满心感动,彷佛她已等待了六年,就为了这和平的讯号。

    于是,她也忍不住说:“我再也不会和方安迪出去了,虽然那不是约会,我也没有利用他,但还是避免误解比较好。”

    与其说是因为方安迪,毋宁说是出自他的妒忌心,维恺由于动机不纯,所以,表情有些讪讪然的,故意说:“那保罗呢?”

    “简维恺,你管得大多了吧!我又没有问你方乔安妮的事。”紫恩果然抗议很意外的,他笑了出来说:“看来,我们真的是当兄妹比较好。”

    一直到维恺离开后,紫恩还呆呆地想着关于“兄妹”的话。如果能真的当他是哥哥就好了,内心也许就不会始终寻寻觅觅地,有着彻骨的寂寞。怪只怪他们相爱太早,小女孩时,她不懂得珍惜,如今命运给了她三个月,或许该算是要尽此生的缘分,让遗憾少一点吧!

    在街道上的维恺,望着三楼的窗户,心想,我要努力学习当她是妹妹,虽然并不容易。

    远方的黑夜似无止尽,路也漫长得像是没有尽头,他拿出手机,快速地按下方才背热的号码,彼端传来紫恩柔柔的声音:“哈啰!”

    “是我,我只是要试试通话效果好不好而已”他一路走,一路讲下去。

    借着电话,至少他知道她在那栋危楼里还是安全约,而她也知道他平安地穿过曼哈顿夜晚的巷弄,坐上他的车,再顺利开回苏荷区。

    晚安,紫恩。

    晚安,维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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