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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这不关你的事啊!每个人都有自己做事的方法,没道理人家都要将就你的想法。何况以她这种怕得罪人的性格,也当不来一个有作为的上司,他要是和她一个样子,这家出版社哪还有未来?
而且,他的作为还没开始展开,她怎能判定他一定会失败,明天,或者明天的明天会变成什么样子,谁都不能预知。
也许她真会被裁掉,若干年后再经过这里,说不定翰池出版社会成为日本数一数二的出版社。
未来?谁知道呢?
“快、快来看!中野的脸气得都跑出裂缝了,哇!好可惜哦,不知道那层粉要浪费掉她多少薪水。”惠子从百叶窗缝里偷瞧,乐得拍手叫好。
这几天出版社里弥漫着诡谲气氛,人人自危,每天都有人陆续被约谈,从走出经理室的脸色研判,大家就可以猜得出来,谁能留下、谁要走路了。
编辑室里上自总编,下至最新加入的朝子,个个都被约谈过了,也都安全过关,唯独优子还没踏进经理室。
虽然有些忐忑不安,可她没有让不安写在脸上,她安步当车地照常工作,不做多余反应。
但是她仍利用下班时间,偷偷地打好几份求职信和履历表放在柜子里,以备不时之需。
会计部安全过关,行政部走了四人,而企划部最惨,退职五人,整间出版社原本二十四人的编制一下子剩下十五个,要是扣掉还没定案的优子,也许将来出版社会只剩下十四个员工。
不管如何,他算是兑现了他对各部门的承诺,他开除的人中,大部分是以往的特权分子,能安稳留下的,都是有工作能力的人。
“优子,你在担心吗?”总编亚美看着三颗躲在窗边的脑袋,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
“还好。”她否认。
“不要担心,你的努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这几天经理的作为让我相信,他绝不会开除你,因为你是我最有能力的手下。”亚美安慰地说。
“谢谢。”如果开罪过他呢?总编没把这一层算进去,优子的不确定变得更确定了。
“是啊!我们都支持你,要是他真想开除你,我们就一起去向他抗议,告诉他,少了一个优子,他至少要补给我们三个编辑,否则新书出来错误百出,可别怪我们。”朝子甜甜地说。
“朝子说得好!我们说做就做,马上行动,现在一起去见经理。”惠子义愤填膺。
“你们嫌饭碗端太牢了吗?非要拿到垃圾桶去丢掉才满意是不是?”利奈一句话把她们吓得噤若寒蝉。
“现在能做的就是等,等那位新官来放火,你们不要没事把火苗自动送上去,不烧得你们灰头土脸才怪。”
“谢谢你们的好意,我想没事的,要真丢了工作,我一定去投靠你们,非要你们一人收留我一个月,直到我找到工作为止。”优子苦中作乐。
“有什么问题,我们是好姐妹嘛!”惠子走上前揽紧她的肩。
朝子和主编美惠也都过来抱住她,一时间编辑室里净是暖暖的温情。“优子,经理请你过去。”企划部的也原先生敲了两下门,把抱在一起的一群女人分散开。
他心里是羡慕的,羡慕她们可以在工作上找到不会勾心斗角的真正朋友。
“放心!我们当你的后援会。”
她们围出一个圈圈,伸出两手紧紧交握,喊了声“加油、加油、加油”然后一起送优子走出编辑室。
优子在经理室前轻敲两下门,然后走人。
“伊藤经理,我到了。”
她抬头看着他,他亦回看她,两个人默不作声,就这样对望着。
他穿着笔挺的衬衫和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加上他贯有的严肃,完全是个铁血经理的形象,难怪大家会把进经理室视成畏途。
他刻意称职地扮演好黑脸的角色吗?
许久,她才吞吞口水问:“您有事找我?”这些天“编辑室的优子将被裁撤”的耳语,已经不只一次传到他的耳边,连她的总编也曾为这件事找他谈过,只不过他从不给任何人正面答复。
他不相信她会全然无觉,可为什么她的脸上还是没有多一分焦躁?她是悲喜不形于色的那种人吗?
对于一个迫切想看戏的人而言,她这个迟迟不肯出场的戏子,实在让人败兴的很。
“你说呢?”他要逼出她的感觉。虽然他不理解自己的奇怪作法。
“我不知道。”
她困惑极了,难道这些日子他都是用达这种奇怪的问题,问上每一个员工,然后从他们的谈话中判定去留?
早知如此,她该一个个做问卷调查,整理好他会出的考题,在心中先做好预演才上场的。这样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茫然不知头绪,想出口争取留任的话一句都派不上用场。
“我要听你的‘建议’。”他影射着那个早晨她曾说过的话。
他对她那天的谈话不满?生气她交浅言深的“建议”?
那么算是她活该了,一个意志坚定、有自我主张的人是不会愿意听别人的意见的,何况她还用那么激烈的方式提供建议。
“我想我懂你的意思了。”她点头,妄下断言。
“我可以听听,你认为我是什么意思吗?”他反问。
“你希望我自动离职,我会用最短的时间把东西整理好离开。”
“你从哪一句话听到我要你离职?或者我的哪个举动,让你认定我有这个意图?”他浅浅一笑,她还是会担心的,她并不如他预估的那么无动于衷。
“我会错意了?你没打算要我辞职?”她挑眉反问,这个男人很难理解。“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建议,比方现在大家是不是开始比较我和田中经理的优劣,他的德绩是不是阴魂不散地散播在每个人的嘴里?”
“你很介意我那天说过的话?我记得我道过歉了。”
他善于记仇?
“不!我介意员工对我的裁员政策有什么反应。”
他回应得很真诚。
“你想听我说?”找一个不喜欢说人长短的人?他还真会挑人问。
“这是我请你进来的主要目的。”
“离开的人我没有接触,所以我不知道他们的想法。”
“你很怕说错话?还是你一向小心翼翼,怕得罪人?”
“都有,我上次说错话,已经让我多享受了好几天的提心吊胆。有前车之鉴怎还会重蹈覆辙?”
说到底,她还是对他心存不满,但他完全不介意。
“说说其他人的看法。”
她在脑中组织一番后说:“留下来的人自是庆幸万分,他们觉得自己是有能力、有才干的一分子,除了自信外,也很高兴自己是菁英分子中的一员,但不管如何,这几天大家无心工作是事实,工作进度延宕许多也是事实。”
“很好。”全在他的预期范围内。
“很好?因为大家无心工作?”他是个难以捉摸的上司。
“我不介意延宕工作,这是过渡时期必有的反应,但是从此大家有了自觉,我想他们都很清楚,未来想要留在翰池,就必须拿出绩效,不能有心存侥幸的打算。”
“在杀鸡做猴后,我相信大多数的人都会有这份认知。”她有几分控诉的意味。
“你反对我的作法?”
“没有,大刀砍除沉病需要有很大的勇气,要我就做不来,针对这一点,我很佩服你。”她平心而论。
多日来和下属的对谈,他从众人的口中知道优子是个烂好人,她从不开罪任何人,能帮着做的事她也从不推却。那天对他的说教,应该算是意外吧!“能得到你的认同,我深感荣幸。”
“好说。”抛却不满,她的表情回复轻松自在。
“我计划删除行政部,把它和企划部合并,挪出原本占地最大的企划部办公室改为会议室,往后我要直接面对你们每一个员工,不让每一部门的主管去传达消息。”他把想法说出,期望得到她的赞同。
“你不信任务部门主管?”
“不是!我重视每一个员工,我要他们都收归我所用,不要再有往常的勾心斗角、猜忌怀疑。”他记起了父亲的话带人要带心。
她没有回答,只是对着他的眼睛沉思。
“你不打算否认我对你们的指控?”
“指控?你是说勾心斗角?不!这种情形在任何一个机构都会有,我不会把它当成异常现象来多加争辩。”
“以后我要这种现象在翰池变成特异现象。”他自信满满地说。
“预祝你成功。”
“谢谢。这种时候通常需要干杯。”他倒来咖啡递给她,轻碰一下杯缘。他笑了,很轻很淡,但是她注意到了。
视线对上那天她为他插上的太阳花。
他换过花了,仍是太阳花但颜色不同,鹅黄的花瓣迎风展曳,舞出一室朝气。
她有预感他会成功,像他这种意志力坚强、坚持度超高的人,一定能经营出一番事业。
可若他用这种态度对待爱情,那么大概没有女人能逃出他布下的情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