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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序轮秋了
摈打的西风强摘着岸旁恋枝的残叶,不愿它们哀哀地窸?,直直卷进天边的寒云里去了;那寒意,也许真是由天而降的,当雁群遨翔在洗蓝一片的芎苍、偶尔从冰样的云端中低落下嘹亮清越的啼语时,暮秋的沁冷就寒上了每一握泥土、每一带山岭、每一脉水流,甚至,也寒上了人心。
他瘦长倾高的身躯昂然立在白色芦苇间,一排黄叶的树木成为他的背景,一泓秋水似的碧空又成为黄叶树的背景。他罩着一件黑色斗篷,被风扫得飘飘然,让整个淮水岸更添萧索
淮水依然湍急混浊,好多年前也是这个样儿吗?他-没有把握,事实上,他连脑中偶一闪现的腥红色记忆是否是在此打铸的都记不清了,太破碎、太零星、也太久远了反正,这些过往都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
他的表情漠然,即使是一丝丝慨叹都未能在他心底驻足片刻,更遑论有任何情绪能改变他脸上的线条。
起风了该上路了
他举手压下笠檐,任着斗蓬被风吹起无序地翻飞踏着坚定的步伐,往他的目的地而去。
这天,该要大寒了。
梅漱寒不语,低头继续他子然一身的旅程
西元一一四六年宋高绍兴十六年早春,杨柳风拂遍的早春。一梦悠悠的早春。
空荡多时的枝极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被生嫩的绿意给攻占了,哦别小看那显得柔弱的一抹新绿,它已经毫不隐瞒地将所有春天的信息带来了江南,至少在衡洛园中是如此。
应浣宁左手轻托着秀气的下颔,右手无意识地卷弄垂落胸前的发丝,有些许气闷地嚷道:“小砚台,大表哥和表嫂到了没啊?”整天待在园里,对好动的她而言,真是比苦刑还难挨。
项暐有一堆公事得处理,根本没有时间陪她,她不是不明白;自从天性澹泊的大表哥与意睛姐姐有情人终成眷属,两人隐居在曲湄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后“巧织坊”就是靠暐表哥打理,这些年来事业越做越大,更是难得能跟他好好说上一
会子话了。唉她在心里轻叹一口气,就是因为了然于胸,所以她才不想去打搅他工作呀。
难得表哥表嫂要来衡洛园,她自是万分期待喽
“还没啊!”一旁的小砚台答道,心里有些同情主子,跟着她也好多年了,对于浣宁的想法最是清楚不过了,只得安慰道:“但是应该很快就会到了吧!小姐,我陪你逛逛园子好不?我瞧这园子花儿都差不多开咧!”
“不了。”她低低地说道,情绪上有点沈重,也不知所为何来,明明是个大好的春天啊!浣宁端起桌上的茶慢啜了一口,凉了。
就在小砚台对主人莫名的低落束手无策之际,一句柔声问候顿时将春天带入了屋里。
“妹子,一切好吗?好久不见了。”
仿佛一线光明乍然穿破漫天阴霾般,浣宁原本没有表情的脸立即漾起灿灿的笑容,娇柔还胜园中初绽的红杏。她兴奋地自椅上跃起,一把抱住了刚进门的苏意晴。
“意睛姐姐你终于来啦真是想煞宁儿了。”说着说着,眼眶居然蒙上了一层薄雾。她依然穿着白衣,依然带着不染凡尘的清丽,却更添了几许成熟的袅娜风韵。她,苏意晴,感受到浣宁微微颤抖着,于是轻轻将窝在怀里的她搂紧了些,语带怜惜地问道:“嗯?怎么啦?”
“没什么啦!只是很想你们!”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粉颊不自觉地染上潋滟的红潮,却依然掩不住眉宇间的淡淡悯怅。
只是因为寂寞吗?意晴心思细腻,已然想到这层。她回给浣宁一个抚慰的笑。
“来,陪我到处走走,好些日子没回来,园子倒是缤纷了许多”
“嗯,好啊!”她一笑嫣然,思绪悄然飞到多年前的北方。“就像以前那般,领着‘亦卿大哥’逛归云庄吗?”
“是啊!就像以前那般!”苏意晴唇角噙上回忆,微微扬了起来;呵,很久以前的故事了。
不会吧?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这太夸张了吧?和意睛姐姐散个小步、聊个小天回来的结果,竟然是大表哥的一句:“宁儿该找个人家婚配才是。”
成亲?她想都没想过!虽然以她二十二“高龄”早该长呼短叹一番的,甚至天天吟哦着:“摽有梅,顷筐塱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包绝的是,暐表哥竟是他们属意的对象。
和暐表哥成亲?哈!真是匪夷所思啊!她实在觉得这点子呃满“奇特”的,至少不是她应“老”姑娘会想得出来的!虽然好像、仿佛、如同、似乎、也许、应该、可能没什么不妥当的,可她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到底,怪在哪里呢?偏她自个儿又没个头绪,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由着他们摆布。
是啊,嫁给暐表哥很好啊没什么问题啊,但,为什么她会觉得很“奇怪”咧?
“意晴姐姐,”她终于忍不住心里的迷惘,决定找苏意晴寻求解答。“你怎么知道自己想嫁的人就是大表哥咧?”
“唔”纵使结褵多年,她还是不知如何回答宁儿这么直接的问题,有些羞涩地硬是红了双颊。
“其实,这是很难以形容、很难解释的,你必须自己去感受啊有一天当你发现你的生命里如果没有他就再也无法完整时,也许就是一种肯定和了然吧!”曾经与项昱共有的种种记忆,恍若走马灯似的从她眼前闪过,心情又是一阵波涛汹涌
浣宁痴痴望着烛火在她眼前舞动着,却怎么也无法体会那种感觉,什么叫做死生契阔?什么又是地老天荒?她不懂!真的不懂!
“妹子,为什么会有此一问呢?”
“我也不知道,只是只是有点手足无措吧!”她如新月般弯度美好的眉头轻轻地折绾成结。
“大概是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即将为人妇的事实,是不?”意睛微笑道,试着为她找出一些理由。
反正想破了头也找不到答案,为了不让嫂子担心,浣宁故作潇洒地轻耸了耸肩,嘴角是依然难除无奈的苦笑,摇了摇头,能说什么呢?真是拿自己没法子啊!
“你别钻牛角尖,等着做新嫁娘就是了!嗯?”
“唔。”浣宁含糊应道,心里却始终少了点兴吩旗乐的感觉,倒是有一个念头悄悄在她脑袋瓜儿里萌了个芽
生命里的另一部分
苏州城中,早春的气息除了在千花百草中现了踪影外,连来去匆匆的路人也不禁在神色间透露出一股清新意。只是,显然有人极度不合群,乌压压的装扮看起来不是在办丧事就像是落拓浪子,还罩着一顶圆边笠让人无法瞧清他的面貌;尤其他个头比一般人为高,颇有鹤立鸡群之势,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视。他缓缓走在苏州街头,没对旁人的目光稍有在意,仍是一派自然。
“喂!抓小贼啊!”一阵騒动从老远那头传来,市集登时喧腾翻天,路上闲步的行人纷纷闪身路侧,深怕惨遭池鱼之殃。“小表,给你爷爷站住!”
梅漱寒声色不动,置若罔闻,依然向前直行。
一个小小的身形像风般自远处从他身旁卷过,跟在他后头急追的是三、四个怒气冲天的大汉,只是那小子跑得快,人又机警地利用一旁的物事,使得后头的大汉一边追,一边还得绷紧神经应付随时出现的麻烦。
“等等!”清脆声音一出,那小子的行动马上受阻,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后领。那人,其实也没比他高大多少,甚至和他一样略微纤瘦。“年纪小小,怎地干出这种龌龊事,你的爹娘没教你买东西要用银两?”
小子回头狠狠瞪着多管闲事的家伙,倒没吭声,只是用视线传达不满她插手的情绪。
“哼!小表!苞咱们回去,看徐老板怎么教训你!”几个大汉赶到,对她连看也不看一眼,迳自对那个孩子恨恨骂道。
包有一人当场不客气地赏了那小表一记重重的耳括子,他的脸颊上立时红肿起来,嘴角还渗出了血丝,脾气倒硬,也不嚷疼不喊痛的,仍是用眼睛的瞪视表示不在乎、不以为意,甚至还有轻蔑。
“是你们场子赌技差,我可是赢得正大光明!”男孩不屑说道。他偏不要称他们的心、如他们的意,偏不要开口讨饶、出声求情。
应浣宁本来是打算好好训诫这个小不点,再把他交给那些大汉的,可是,当她看到这些粗野的大男人居然这么蛮横地甩了孩童耳光,她的立场马上做了调整。也无所谓心不心疼啦,只是看不过去就是了。
为了请他们分一点注意力给她,她提高了语调,说:“你们怎么可以对一个小孩子这样?”
“他在咱们场子?锨В比桓贸远倥磐罚阊丈魄疲裨蛟勖嵌某〔痪吞幻孀恿耍恳院蠡褂兴赐媪桨眩俊币桓龃蠛汗淖藕槿舫恐拥拇笊っ哦档溃孟癫徽庋兔挥邪敕挚尚哦人频模绕涫敲娑砸桓鼋康蔚蔚墓媚锛遥允俏匏思?br>
了。
“再怎么说,你们也不该私自对他动粗啊!包何况他只是一个孩子!”原来是这样哦!她本来还以为他是偷儿呢!“我瞧是你们技不如人、输不起吧!”
“你这女人管什么闲事啊!”另一个转头对她骂着,表情很是狰狞,却不由自主地胀红了脸,仿佛被人说中什么似的,更有的做势要对她动起手脚。
浣宁丝毫不惧,从容不迫地亮出匕首。“你们最好不要欺人太甚!姑娘我可不想伤人啊!”“唷唷唷!发威了咧!”几个大汉哄然一笑,浑不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只觉得好笑好玩。
笑声未歇,每个大汉衣服上都多了道裂口,而祸首则笑吟吟她瞧着他们由嘲弄到惊恐的表情变化。“要不要再试试啊?”
“哼!傍大爷们记住!”撂下狠话后,他们倒是决定要奉行“好男不限女斗”的明训,放这小妞一马,一个一个竖着粗眉走了。
“嘿嘿嘿!好险好险!”她暗暗舒了口气,其实真要动起手来,她也没把握自己能一次治得了这么多人,要不是以前缠着意睛姐姐学了点防身的招式,她连这唬人的一招半式都施展不出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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