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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则安之,窦家四姑娘向来胆大要强,不是吗?”松开她手腕,他大掌往下滑,有意无意地握了她的小手。
掌心贴着掌心的时间其实十分短暂,短到几要感觉不出,但窦盼紫却是浑身一震,心脏“咚咚咚”地撞击著胸骨。
她死命地瞪住他,唇掀了掀,竟找不出话。
“阿紫”窦德男试探一唤。
窦盼紫深深吸气又长长呼气,把胸口浓浊的气息全吐了出来。
“别理他,我们回船上去。”
“喔”唉,白来一趟,她的陈年美酒呵。
必无双这次没再阻拦,若有所思地目送她们出去。
就在此刻,外头陡然嘈杂起来,人声鼎沸
抬眼观望,窗外天际染上橘红色的火光,极不寻常,而空气中混入雾白烟熏,正以极快的速度弥漫,还带著呛鼻的气味忽而,听见下头有人叫喊
“著火啦!江上著火啦!”
“是泊船,全烧起来了,帮忙救火呀!”
“老天!动作快,要不全烧起来啦!”
江岸的泊船几乎全是并排相连的,一旦发生火灾,再加上江风助长火势,火舌极易四散丛篇,后果不堪设想。
窦盼紫知其轻重,忙冲到窗口往下看,登时心中大骇。
著火的船只正是四海镳局的篷船,插在船头和头尾的窦家大旗烧得正炽,呼呼地随风飞扬,像是巨大的火把一般。
老天!怎么会这样!
窦盼紫心思转折,倏地回身,冲口便骂
“关无双!你好卑鄙!”明亮的双眸就似焚烧的大旗,怒火滔天地瞪住身后的男子。“你这是调虎离山,故意请我和阿男上来,然后再派人烧船礼多必诈,我早该提防,你这个人简直、简直差劲透顶!”
听到如斯指控,关无双俊脸陡沉。“我没有做。”
“鬼才相信!”她双手握成拳头,隐隐颤抖,心彷佛被人重击,好痛,却不知因何疼痛。
“阿紫,救火要紧!咱们的镳物还在船上呢!”
窦德男的话如当头棒喝,当务之急便是要想办法保住船只和所托的镳物,四海窦家的声誉断不可毁。
至于这笔帐,她谨记于心了。
“走!”窦盼紫大嚷,姐妹两人双双由二楼跃下,疾速地奔向江岸。
岸边风大火也大,人越聚越多,许多船只害怕受到波及,纷纷解缆往江心驱散,幽暗的江面因火光照耀,映成一片艳红。
“赵师傅,别靠过来,快把篷船移向江心!”
窦盼紫冲著前头大声疾呼,四海的篷船就只剩赵师傅守护的那艘安然无事,其馀四艘,船头船尾和篷上的大旗看去就要倒塌,已然摇摇欲坠。
阿爹说过,旗子便是面子,是四海镳局的象徵,更是信誉和荣耀。
四海走镳,不曾有误,在江湖上扬名立万,靠的便是不败的信誉和永远的荣耀,比性命还重要。那些镳物无论如何也要保下,一定、一定要保下!
忽地,纤细的紫影儿一踩一跃,跳上岌岌可危的船板。
“四姑娘!小心!”
“阿紫,你疯啦!阿紫”
几名师傅和窦德男正忙著打水扑火,被窦盼紫这突来的举动吓得差些魂飞魄散。
“里头有葯材,不能烧著!”
窦盼紫大喝一声,从背后抽出刚刀,熊熊大火中就见她挥刀砍下篷上著火的旗子,力道用得足劲,整团燃烧的大旗连著旗杆飞下,落进江中。
如法炮制,她接著又迅速地砍倒船头和船尾著火的旗子,一艘篷船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沉没。
“快把货拉上来!快!”四海镳局的师傅们跟著行动,好几个已游进江里,合力拖住船缆,拚命地拉上岸。
此时,窦盼紫已接连砍掉第三艘船的旗子,她一张秀白的脸蛋被火熏得通红,发丝凌乱,擎刀跳跃,俐落地窜到最后燃烧的船只上。
“四海的,咱们人多,帮你们来啦!”一批汉子冲了过来,全扑通、扑通地跳进江里,帮忙拖船。
“哟,是五湖的众位,多谢多谢!”
“谢啥儿呀,应该的!来,一起用力啊,一、二、三,起”
眼见三艘篷船缓缓地被拖上江岸,危机就快解除,众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最后那艘船上。
然而,虽然已是那样的努力,可仍是迟了,头尾和篷上的旗子已经烧毁坍倒,火势蔓延到船身,正无情地吞噬著。
“快下来,篷子要塌了,阿紫!”窦德男抛下装水的木桶,双手圈在嘴边扯嗓大嚷。
可窦盼紫似乎听不见,手中刚刀仍死命地挥砍,但熊熊火源已然散开,看来是到了非弃船不可的地步。
不甘心、不甘心呵!
她一定要保住,阿爹费了多少心血才建立起如此的声望,四海镳局的信誉绝不能就这样断送。
怎能甘心!
“阿紫!”
窦德男顾不得了,将银枪提在手中,疾跑几步,脚下一蹬,打算跟著跳入著火的船中,身子正扑至半空,背后却感到一股强劲的力道按上左肩,将她整个人往后倒拖。
“哇!谁啦!”冷不防地被推回原地,跌在草上。
一个翻身跃起,窦德男定眼瞧清,见那人已取代自己跃入船中,竟是关无双。
“二爷,火太大,救人甭救货啦!”五湖镳局的手下嚷叫著,语气听不出担忧,彷佛只要有关无双出马,肯定天下太平似的。
“二爷做事还要你教吗!闭嘴吧你!罗唆。”
“就是,去去去!哪边儿凉快哪边儿去!”
“呜咱儿只是给点意见嘛,用得著这样轰人吗?”
五湖镳局的汉子们竟斗起嘴来,四海镳局的大夥儿可没这等心思,十来双眼睛全巴巴地望着火船,以及那船上的一男一女。
唉上船,关无双猛地握住窦盼紫的右臂,阻止她再挥刀。
“跟我走!”他沉静地命令。
此处温度极高,火势转烈,他们两人处在火海中,彼此将对方的面容瞧得清清楚楚。
“放开!必无双,你这卑鄙小人,还想怎么样!”
情势不容窦盼紫细想,内心断然认定他就是罪魁祸首。她挣扎地要抽回手臂,可是要比力气,她岂有胜算,关无双的大掌扣得好紧,硬是不教她挥刀。
“火太大,你救不了,跟我走!”
“不用你假好心!放开!”
“听话。”语气更沉。
“你、你少支使我,关无双,我恨死你、恨死你了!”
他的表情好生严厉,在火光中显得清峻惨白。
第一次,窦盼紫看到那对细长眼中的情绪,滚滚而起,无丝毫掩饰,他在生气,处于极端的愤怒当中。
猛然之间,他猿臂陡张,紧紧地箍住她的腰肢。
窦盼紫先是一楞,尚未回过神来,整个人竟被他拦腰抱起“扑通”一响地就被丢进江里。
“哇啊!噗噗噗”关无双,这个卑鄙之徒!她窦盼紫跟他没完没了!
她想张口大骂,更想挥刀砍人,江水却在同一时间漫入口鼻,呛得她差点不能呼吸,而手中的兵器竟在不意间脱手了,无声无息地沉进江底深处。
她的刚刀啊心一动,调整气息,踢动双腿,反射性地便要往江中游去,可随即又想起四海的船和镳物,权衡之下,她倒转回身,努力地朝上拨水。
太迟了、太迟了透过幽幽江水,那橘红的火团烧得如此旺盛,真要付之一炬?所有的心血就要葬送在这里?是吗?是吗?
不、不!
窦盼紫急得一颗心就要跳出嗓口,拚命地往江面游去,她不要阿爹失望,不能让四海蒙羞,那臭男人为什么使这般下流手段?她恨他,永远、永远不会原谅他!
忽地,江面传来“轰隆”巨响,夹杂著众人的惊呼,窦盼紫瞧见一座火物翻进江来,还来不及意识,一波又一波的江浪已朝她急涌而来,双臂又酸又麻,渐渐无力抵挡了,而小小身躯在江中随著水流翻滚翻滚翻滚
唔为
为什么要这么做?那臭男人她和他誓不两立
她恨他、恨他、恨他
可是胸口有些空荡,有些失意,有些酸
又是为了什么
模模糊糊的,好多片段闪过窦盼紫的脑海,她虚浮著,整个身子变得好轻好轻,彷佛踩在云端,直到
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将她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