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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躺在床上,凯琳呆呆地瞪著天花板上的裂痕。
她不知道躺在那里多久了,也不想知道,她只想知道夏子冷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样的遭遇。
但是,虽然夏子冷并不排斥让她知道一切,然而。类似那种幼儿对话似的一问一答,让她实在很难搞清楚真正的情况,特别是他的思路不!他根本没有任何思路,他只有记忆,一个扭曲的记忆,一个占据住他整个生命的恐怖记忆。
她仅能隐约感觉到应该是那段可怕的经历让他变成了今天这副要死不活的德行,他似乎一直认为自己已经被母亲杀死了,但是他明明还活著啊!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房门悄然打开,尚汝屏探头进来,瞧见她还醒著,这才进来坐到床边注视她片刻。“你最近是怎么了?”她担忧地问。
“雀斑又跑去大会长那儿报到了?”凯琳却答非所间,仍然盯著天花板。
“嗯!”尚汝屏应道,然后追著又问:“你好像被那个夏子冷给迷住了,是吗?”
是吗?她被迷住了吗?
或许是吧!虽然她一向爱管闲事,但是,这回却真的不太相同,她自己明白,可哪里不同她就说不上来了。
凯琳坐起身子抱住双膝,两眼啾住尚汝屏。
“你知道他大我们两岁吗?”
“真的?”尚汝屏讶异地反问,凯琳颔首。“倒是看不出来哩!”
“而且”凯琳迟疑了一下。“他妈妈还曾经试图杀害他。”
尚汝屏闻言大吃一惊“骗人!”她脱口道。
下巴靠在膝头上“他妈妈疯了,”凯琳静静地说:“在他八岁生日那天,他妈妈拿了一把花剪往他胸口上插了下去,他我想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一直认为自已已经死了。”
“他认为他自己死了吗?”尚汝屏喃喃道:“可能吧!一个八岁小男孩被妈妈亲手我想,那的确是一个很大的刺激,但是”她倏地噤声,似乎突然想到什么令人担忧的事般,双眉逐渐钻了起来。
凯琳却好似没注意到尚汝屏的异样,甚至根本没注意听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不过”她兀自皱眉喃喃道:“我总觉得不只是如此而已,应该还有其他因素,但是,以他那种机械式的反应,我真的很难问出”
“小琳,”尚汝屏忽地打断她的话“不要,千万不要陷得太深了,就此打住吧!”她警告道。“他太危险了!”
“危险?”凯琳不以为然地斜睨著她。“拜托,他根本就是机器人一个,哪会有什么危险?”
“你别忘了,小琳,你刚才说他妈妈疯了不是吗?”尚汝屏提醒道。
“那又怎么样?他妈妈疯了是他妈妈疯了,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凯琳反驳。
“我听说精神上的疾病很多都会遗传的,”尚汝屏严肃地说。“他妈妈疯了,他现在又是这个样子,你能保证他将来不会像他妈妈那样伤人吗?”
凯琳张口想辩驳,却连半个有力的说词都想不出来,因为她知道尚汝屏说的是事实。
“不要再接近他了,小琳,真的太危险了!”尚汝屏几乎是央求地说。
“我保证,以后你要是无聊,无论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奉陪到底,甚至我还可以叫雀斑暂时不要去大会长那儿,让她也陪”
不要再接近他!
“不!”
凯琳突然激动地大声叫了出来,旋即被自己的反常吓住了,与同样惊愕的尚汝屏面面相觑良久。
尚汝屏似乎更忧心了。“小琳”
“我不知道,或许或许我真的是被迷住了吧!”凯琳抢白道,神情有些不知所措。“但是,我真的觉得只有我帮得了他,我不想就这样放弃,他明明可以是个正常人啊!”“小琳”
“我知道,我知道你担心,”凯琳再次抢过话头。“但是但是如果他真的有危险,他家人应该不会放心让他来上学的,对吧?而且,就算他真的会伤人,以我的身手,他根本伤不了我的嘛!”
尚汝屏凝视她半晌,终于长叹了一口气。
“我想,大概无论我怎么说,你都听不进去了吧?”
凯琳用力点了一下脑袋。
“没错!不过你放心,我有把握不会让他伤到我的!”
“是吗?”尚汝屏喃喃自语道:“伤害并不仅限于肉体上的啊!”凯琳没听清楚。“嘎?”
“没什么。”尚汝屏再叹。“好吧!那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无论你有什么困扰、一定要来找我,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烦恼!”
凯琳闻言哈哈一声。
“安啦、安啦!没什么我解决不了的啦!”
看尚汝屏似乎要抗议。她忙又追加道:“好、好,我一定会来找你,我发誓,这样可以了吧?”
尚汝屏无奈地摇头。
“就算我说不可以,你会听吗?”
当作没听到,凯琳忙跳下床拉著尚汝屏往外就走。
“好啦、好啦!刚刚你说要陪我,那就陪我去租几卷录影带来看看吧!听说最近刚出了一”
班上同学头一次注意到夏子冷的存在是在期中考成绩公布后。
“第一名!”凯琳不可思议地看着手上的全学年成绩单。“你居然是全学年榜首,而且差几分就满分了!”她还注意到他第一次月考的成绩还是在中段程度说,可是才经过一个多月,他居然给她跳到第一名去了!
夏子冷却无动于衷,只是依然故我地望着窗外。
凯琳继续往下看,发现自己的成绩也进步相当多,她不觉更诧异了。
她根本没有在念书啊!除了
倏地,她转眼望着夏子冷,若有所悟地哦了一声。
饼去从没有人盯著他乖乖听课,所以他总是望着窗外让魂儿天马行空地到处乱跑,能有中段成绩大概是他家人在考前有叫他多少看点书的结果。
如今有她随时“命令”他听课、作笔记、做作业、回家复习等,他的真正实力才得以发挥出来了。至于她的进步当然是因为有他的笔记和“补习”的结果,而原本她只是要确定他有没有真的在听课才叫他教她的说,没料到却让她因此得著好处了。
如此一来,她总算可以确定一件事了。
他不呆、不傻、不笨,甚至聪明得很,而且,他脑子里的大小齿轮也很正常的在转动著,只不过是在某个地方卡住了而已。
所以,她只要找出导致卡轮的障碍物除去就行了!
简单!
她对自己自信地一笑,然而只不过维持了片刻,笑容又凭空消失了。
真有那么简单吗?
才怪!
算了,慢慢来吧!
至少,有她盯著,他的成绩进步了;有她催促,他的便当都乖乖吃完了;有她下“命令”上体育课时他也不再像根柱子似的整节课杵在那儿了。
但是他还是像个机器人,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否则就是死人一个!
而且,他的眼底仍是空洞的,他的神情依然虚无,他的魂儿踪影杳然无处可寻!
如果能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事情就比较好解决了,问题是,他似乎把整颗心都给搞丢了,如此一来,根本就无从探究根由。
凯琳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老天,她从没碰过这么麻烦的问题呢!事到如今,她似乎只剩下一个不是办法中的办法了。
她想着,并看向尚汝屏和小薰。
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就让她找齐其他两位臭皮匠一起来伤脑筋吧。
在紧急徵召令下,小薰星期六下午推掉了敖书涵的约会,乖乖地待在公寓里和尚汝屏一块儿好奇地围在面无表情的夏子冷身边。
“他长得很好看耶,”小薰老实地评论。“几乎要比书涵还好看哩!”
“没错,”尚汝屏赞同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久了似乎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知道,因为他实在很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活死人,”凯琳叹道:“但是如果你们再耐心一点仔细去感觉,你们应该会发现他总是令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深沉的悲哀。”
小薰和尚汝屏相视一眼,没有说话,心里却不约而同地想着:情人眼里出西施嘛!就算夏子冷真是个魔鬼,她也会说他是个可怜的魔鬼。
苞著,两人同时望向凯琳,而就在视线交接的那一瞬间,两人的臆测在凯琳眼中得到了证实,而凯琳自己也从她们目光中的挪揄之色恍悟了一件她早该明白的事实。
她喜欢夏子冷!
即使他像个活死人或机器人,即使他没有心、没有灵魂,即使他可能永远不会喜欢上她,可她就是喜欢他,就在她被他吸引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心就悄悄地被他一寸寸的占领了。
所以,她才会为他感到悲哀,才会想去照顾他,才会如此放不开他,才会那么心疼他。
她突然笑了,大方地笑了,同时朝那两个好友用力地点了点头,不想否认,也不觉得需要隐瞒她们。然后,她转向夏子冷。
“夏子冷,你有跟家人说过你今天会晚点回去吧?”
“有。”夏子冷平板地应了一声。
“那就好。”凯琳满意地颔首。“如果太晚了,我会送你去捷运站坐车的。”
“不必。”
凯琳蹙眉。“为什么?”
“老王会等我。”
“老王?谁啊?”
“司机。”
司机!三个人同时想到停在她们公寓大门口的那辆豪华大轿车。
不是吧?“你是说公寓门口那辆黑色大轿车是你家的?”凯琳惊讶地问。
“是。”
“专门接送你上下学的?”
“是。”哇呀!原来他是富有人家的子女啊!三个女孩子互觑一眼。
“既然你妈妈住院了,现在是谁在照顾你的?”尚汝屏突然问。
“我叔叔。”
“他结婚了?”
“没有。”
“你没有其他亲人了吗?”
“堂哥。”
堂哥!
“拜托,你不是说你叔叔没有结婚吗?怎么会有小孩?私生子吗?”
“养子。”
问到这里,尚汝屏已经明白凯琳为什么会说,就算他再老实,也问不出什么真正原因来了。
好累!她用眼神向凯琳这么表示著,凯琳回了一眼“你才知道”!尚汝屏两手一摊,表示“这样很难找出问题所在啊”凯琳翻个白眼,意谓“废话,否则我找你们干什么”?
同一时刻,小薰却移到夏子冷的正前面半蹲下,好奇地盯住他那双空洞的瞳眸,好半晌后,她才突然问:“你现在在想什么?”
“你们想做什么?”
小薰正想回答,忽地发觉他不是在问她,而是在回答她。她不由得惊讶地和同样诧异的凯琳和尚汝屏互望了一下,随即,凯琳也半蹲到夏子冷前头了,连尚汝屏也挤了过来。
“你在想:我们想做什么吗?”凯琳小心翼翼地问。真是天下第一大奇迹,这个机器人居然有思想!
“是。”
“那”凯琳眨了眨眼。“你知道我们想做什么了吗?”
“不知道。”
真笨!她怎么从来没想到要直接问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凯琳又惊讶又懊恼地望着他依然没有表情的表情好半天才又问道:“你在学校时总是望着窗外,那时你又在想些什么?”
“死人究竟该做什么?”夏子冷慢吞吞地说。
“可是你不是死人呀!”虽然明知道他不是在问她,但她就是忍不住脱口回道。“你没有死,你还活著,明白吗?你还活著呀!”
夏子冷没有回应,只是空洞地望着她。
凯琳翻了翻白眼,干脆跪坐下去,准备长期抗战。
“好,现在我来问你,”她正经八百地说:“凭什么你认为自己已经死了?你说你看过好长一阵子医生,我相信医生也告诉你你是活著的不是吗?要不,你为什么还能这样到处晃?早该埋进土里去化成肥料了不是吗?”
“我妈妈说的。”
“哦”凯琳皱眉。“你多久去看你妈妈一次?”
“半年一次。”
凯琳想了想。
“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我是魔鬼,她已经杀死我了,我应该已经死了。”夏子冷彷佛在述说别人的事一样淡漠地说道。
拜托,那是什么样的母亲呀!
凯琳不觉叹息了“可是,你知道你妈妈是疯的不是吗?疯子的话当然是不能信的嘛!”
夏子冷沉默了数秒。
“我堂哥也说我应该死了。”
咦?咦?他堂哥!
怎么怎么突然跑出一个程咬金来了?
三个女孩子再次惊讶地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有种即将诊断出病源的预感。
“他又是怎么跟你说的?”凯琳更加谨慎地问道。
“他每天见到我就会告诉我,我早就应该死了,我是个不该存在在这世界上的魔鬼。”夏子冷平板地说出首次出口的事实,因为从来没有人问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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