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我长大——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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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出生，要感谢奶奶，当我的父母有了哥哥姐姐之后，说什么也不想再生了，他们说，家里穷，太多的孩子忙不过来，但奶奶执意要母亲再生一个，哪怕是女孩也好，长大了还可以嫁人呢，再说了，你们忙不过来还有我这老骨头呢，奶奶的一句话，我就出生了。

    奶奶是个地道的村妇，一生没进过学堂，就是钱的面值也经常搞错，所以经常吃亏，可是奶奶不在乎，她虽然没什么知识，但活得自在，奶奶是个无忧无虑的人，她看见谁都是笑，笑的时候嘴张得很大，笑得很真实，村里的人都很尊敬她，在家里，奶奶的话也很权威，没人敢跟奶奶顶上一句。

    奶奶一句话把我召来这个世界，也是她把我拉大的，那时，父母一天忙到晚的，没时间带我，奶奶就充当了母亲的责任，她特别喜欢我，似乎我才是她真正的孙子，去到哪里都不会忘记了带上我，我还记得奶奶用她那粗糙的手，牵着我走遍大街小巷。我记事了后，奶奶已经在家闲着了，她每天的工作就是散步，奶奶散步的时候当然会带上我，奶奶走的路也不长，她最多从村头走到村尾，因为奶奶当时已经七十多岁了，步子走得很低很慢，很多时候，我担心她会踢到石头，或者会不小心摔倒，但奶奶从来没有摔倒过，据母亲说，奶奶有关节炎，很长时间就是这样的了。

    奶奶没注意打扮，他喜欢黑色的衣服，有时我的姑姑们买了一些稍稍带有花色的衣服给她，她都不肯穿，摆进箱底。奶奶对她的子女们很满意，因为伯父叔父们都过得不错，姑姑们又嫁得好，奶奶说她死后不愁没人烧纸钱了。

    奶奶总喜欢提个死字，对于死，当时我还不太明白，每次奶奶拉着我的手去外面散步时，我就会天真的问奶奶有关死亡的事，奶奶就说，小孩子问这些干什么，于是我便对死更加好奇起来。

    我最先接触死亡，是六岁那年，隔壁的四奶奶死了，那天天气很沉闷，我一起来看见一屋子的人在忙碌，搬桌搬椅的，我还以为谁办喜事了，后来才知道，四奶奶死了，棺材还摆在老屋的大堂里，我没敢靠近去看，奶奶也不准我去看，她说，小孩子容易碰上血灾。那一天，我听到了许多哭声，奶奶也整天不高兴，因为四奶奶平时经常来我家里找奶奶聊天，如今却去了，奶奶怎么会高兴呢。

    我终于接触到了死亡，从那以后，奶奶很少出门了，经常坐在大门口里张望，我还是吵着要奶奶带我出去散步，奶奶说，她老了，走不动了。奶奶确实老了，她走路比以前更慢了，有时还要扶着一跟棍子，左敲敲右探探的，像电视里的盲人走路那样，让人看着怪难受的。

    奶奶在家坐着的时候，虽然话比以前少了，但还会跟我们讲故事，奶奶的故事不多，她讲文革，讲爷爷，她说，爷爷以前是个文书，后来改行当医生了，我没见过爷爷，就是连他的照片也没有见过，奶奶经常比画给我们看，她说，爷爷很像我的叔父，简直是一个模子出来的，我想，我的爷爷一定很瘦，因为我的叔父就瘦得像根干柴。

    我长到七岁的时候，要上学了，奶奶很高兴，开学那天，她亲自带我去学堂，还跟老师说要好好教我，不要让我调皮，老师虽然没有按照奶奶说的话去做，但我却记住了奶奶的话，没有调皮，成绩还很好，每次拿成绩回家，奶奶总会敲着我的头夸奖我。

    奶奶说要送我上大学，我不明白大学是什么概念，我也不想上大学，因为我知道，上大学就要离开家，我可不想离开家，离开奶奶，但奶奶却离开我了，她说也不说一声，就离开了我。那天，我回到家的时候，奶奶已经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连我也认不出来了，我哭着呼喊奶奶，但奶奶已经去了，奶奶还没有看见我上大学就去了。

    后来听母亲说，奶奶可能知道自己快去了，把一些有用的东西全都交给了母亲，她说，这些东西她用不着了，留着你们用吧。我也忽然明白了死亡是什么了，在送完奶奶上山的时候，我坐在大门口里，使劲张望，但却没有看到自己要寻找的影子，我感到一种失落，一种从没有过的失落，我不敢相信，奶奶离开我了。

    我上大学的那一年，去拜祭了奶奶，奶奶的坟墓已经长满青草了，不知不觉间，奶奶已经去了好几年，我站在奶奶的坟前，不知道奶奶是否看到了我。

    来到大学两年，因为日子的无聊，我还会经常想起奶奶，有时候会在梦里看见奶奶，看见奶奶拉着我的手，走在村庄的路上，但走着走着奶奶就消失了，奶奶确实消失了，但她会永远埋在我脑海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