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游水绘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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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是属于花的季节，油菜花、桃花、杏花、梨花、玉兰花还有许多叫不出名的花儿，缤纷得绚烂，绚烂得迷离。清明假期，走进四月的阳光，走进水绘园，看桃红柳绿，碧水莹莹，轩榭亭台，相掩成趣。面前，一幅画卷徐徐展开；心中，一段情愫渐渐清晰。时隔二十多年，重游水绘园，别是一番滋味涌上心头。

    二十多年前，我在如皋古城读师范。学校座落在护城河畔，蜿蜒的流水，依依的杨柳，定慧寺的钟声，水绘园的风情，穿越岁月的风尘，依稀温婉美丽。记得第一次去水绘园是师范一年级，也在明媚的四月。全班的同学在老师的带领下行走在护城河边，一群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漫步在季节的岸边，青春飞扬在四月的阳光下，明亮而温暖。轻盈的柳枝在头顶飘拂，清风下的那般婀娜摇曳着满目青翠，间或丝丝柳絮因风而起，似雪花般飘落，我有种如梦如幻的感觉，似乎心里柔柔地长出羽毛、生出翅膀，一股乘风飞翔的力量在年轻的胸膛里膨胀、膨胀

    顺着蜿蜒的河水，踏着古老的青石板，嗅着柳叶的清香，很快来到水绘园。第一次踏进水绘园，第一次听到冒辟疆和董小宛的故事，除了快乐更多的是好奇。我惊诧于水明楼的飞檐翘壁可以在莹莹碧波上静卧，我惊叹于一对情男爱女可以拥有这么大的地，这么美的房子，可以那么逍遥快乐，我羡慕那画中的绝色女子可以独坐幽篁、弹琴复唱；我甚至怀疑那三百多年的罗汉松怎么可能活到现在。那时年少，十五六岁还懵懂无知，不懂冒公子与董美女的缠绵悱恻，不懂才情与美貌让红袖添香，不懂历史的尘烟里可以独守一份宁静，不懂每一个景点就是一段佳话。没有照相机的出游，我们在园子里漫步，登水明楼，看残留的墨迹，寻找前朝的残痕，我们在每一棵古树下唏嘘惊叹，我们争相辨认着园子里的各种花草，水绘园带给我们的是一段快乐无邪的时光。

    那段快乐无邪的时光一晃就过去二十多年了，当我再次踏上那座古老的城市，再次迈入水绘园的大门，感觉已不同从前了。

    因着水绘园的名气和灵气，古城如皋把一段经典爱情演绎成永恒的风景，让过往的游人驻足观赏、感叹唏嘘。水绘园扩建了，如今不再是单纯的水绘园，而是集水绘园、动物园、游乐园、盆景园、长寿文化博览园的一个综合旅游景点。园内增设了好多景点，重修了好些古色古香的建筑。园内道路蜿蜒曲折，随处是茂林修竹、绿柳红花，随处有古木吐春、流水潺潺。一座十来米高的古城墙横亘在园内，将水绘园、长寿文化博览园与动物园、游乐场隔开，又将历史与时代链接。登上高高的城墙，手扶古老的城砖，三百多年的风雨沧桑，收集、凝结在老城砖层叠的斑驳里。倚在凹凸的墙垛旁，阳光迷离着双眼，目光俯瞰水绘园区，洗钵池沐浴着午后灿烂的阳光，一时间，波光粼粼，满池金鳞。一两艘手划船，一会儿划破蓝天，一会儿击碎白云，笑声如水漂起伏，打破了水的宁静。水明楼，一抹黛瓦翘角，一抹木窗竹影，像一艘画舫静静地泊在水面上，那么优雅，宁静，温婉。似有琴声淡淡而出，隐隐约约似哪个绝色美女穿行在花丛中，若隐若现，飘飘然然。

    循着心中袅袅的余音，我拾级而下，奔向那个写着历史，铭刻着爱情的水绘园。我踯躅漫步，用脚步轻轻点击各个景点，用心寻找那飘忽其间的前朝身影。妙隐香林修竹翠茂，小桥跨水，竹映浯溪，绿竹、黛桥、碧水，相映成趣，怎一个“妙”字了得？依稀看见妙隐香林的碧草小径上飘过一个清丽的背影，暗香浮动，却早已绝尘而去；枕烟亭上，雕栏画柱挽不住历史的尘烟，轩窗丹扉却锁住了冒公子与小婉的绵绵情话。你听，风过处，悠然寂静里蒹葭婆娑，细语呢喃，枕着烟霞，不眠不休，怎一番甜蜜温婉？镜阁，飞八角的飘檐，透四面的清风，一池碧波，两层心思，在这里小婉曾“病眼看花愁深思，幽窗独坐抚瑶琴”那琴声携着愁思缕缕萦绕着烟波水月

    逶迤的石板路在脚下婉转，我仿佛行走在一首又一首诗词里，脚踏清丽的词句，叩击美丽的故事，恍恍惚惚里随处可见那位凄美的女主人。寒碧堂的长廊尽头，烟波玉亭的窗棂里，湘中阁的轩栏前，壹墨斋的画堂中，小浯溪的画舫上似乎都忽闪着她衣袂飘飘的身影，残留着她红袖内散发的幽香。历史在烽烟中模糊远去，美丽在岁月里涤荡清澈。

    几番转辗，几番流连，最后才走进水明楼。游人的穿梭言笑，驱不走楼内的幽暗与沉寂，像一本厚重的线装书，翻过、看过，依然读不透内中的匿语。冒辟疆与董小宛的画像还在原处，只是愈发地泛黄了。不变的是冒辟疆依旧清癯文雅，眼含笑意，似临风的玉树；董小宛依旧温婉清秀，如清雅的莲花。那雕刻精美的竹床还在，只是衿枕已寒，罗香已散；那汉白玉的琴台犹在，只是琴弦已断，伊人已去。伫立琴厅，一扇花窗，一幅图画：洗钵池碧波粼粼，金光闪耀。池畔绿柳如烟，轻抚水面，似纤纤十指，轻拨琴弦，音符坠落，满池涟漪那一树桃花，娇颜孱弱，似婀娜女子，照水梳妆，微风轻拂，胭脂零落

    昔人已逝，那个器宇轩昂、才情满腹、正直不阿的才子，那个眼如横波、气如熏烟、体如白玉的美女，留给后人的岂止一段才子佳人的故事？水绘园的一草一木，一亭一阁，无不铭刻着爱情的坚贞与美丽，那份冲破世俗，突破门户，相惜相守的真情着实令人生出几分感动来，不禁轻轻吟诵起来——

    春来水绘园柳絮轻如烟

    行人步屧桃花路

    小宛佳话都在烟雨间。

    可曾见

    辟疆凭栏青衫湿

    一朝相恋爱连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