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清明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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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说“清明难得明”今年的清明倒是个晴天。明媚的阳光在乡村的田野上跳跃，遍野的菜花因为阳光的胳肢笑得前俯后仰、越发灿烂，汽车穿行在乡间的公路上，穿行在油菜花的夹道间，目之所及，金黄青翠，内心亦愈加清明澄澈。春日的风，也可以这样呼啸疾驰，车身间或一阵就有侧风袭来，不过车内也能嗅到田野的气息，属于油菜花、蚕豆花还有桃花的香甜的味道。车载广播频道播放着“爱一直在身边”的主题歌，一首，一首，缓缓的音乐，沉沉的思念，弥漫的爱与守候。是的，不管走多远，不管走多久，爱一直在身边，不离不弃。如今下乡、扫墓、踏青，让清明不再是简单的节气，而是一个承载着思念和爱，承载着传统习俗和文化的节日。

    回到乡下的老屋，跨进门槛，便习惯地直奔奶奶的房间，只是人去床空，奶奶已经去世一个多月，明天就是“五七”了。“奶奶没有了！”我感叹一声，眼睛就已酸涩。死亡，原来就是一次决绝的离开，永不再相见，永远都惦念。生与死的距离不是遥不可及，只是无法看见和触摸，明明奶奶就藏在心里，就浮现在的脑海里，可是，走进奶奶的房间，却无法触摸到奶奶每次都伸过来的瘦削温暖的手了。距离，就在那一点点肌肤之亲，触之眼前，失之天涯。

    去年清明，奶奶还坐在床沿，看我们端着祭祀的酒菜，穿梭眼前，还吩咐我们帮着给爷爷磕个响头。今天，奶奶的照片已经供奉在柜子上，照片前摆着奶奶爱吃的糕点、水果、鱼肉、豆腐。奶奶还没有“脱孝”暂时还不能“上桌”和爷爷及她的长辈们一起吃供饭，所以供奉奶奶的酒菜摆在柜子上，连捎给奶奶的纸钱也是用白色的“包子袋”装的。

    公公在门槛前点起几张纸钱，算是恭请各位祖宗入席。香烛燃起，纸钱在“聚宝盆”里迅速燃烧化作灰烬，被钻进屋子的风儿吹得翻飞四溢。婆婆、公公因为重孝在身，直接在水泥地板上磕头，膝盖扣得地板“咯噔”作响，老人家花白的头发被火光映得银光闪闪，起身时比去年今日又愈加缓慢艰难。倒是儿子磕头时更主动、认真了（小时候祭祖磕头，总是我连拖带拽，连哄带骗的），一米八几的个子，长腿长脚，俯身下去，叫我心生感慨。一年又一年，年年清明，岁岁祭拜，俯仰之间，老人家一个一个离我们而去，孩子们一个一个渐渐长大，离开老屋。年复一年，孩子们渐渐长高，老人们渐渐矮了，直到遁入坟冢，化作尘土。不是岁月催人老，是孩子们，是后代们一茬一茬生长起来，我们就老了。爷爷去年走了，他的第五代“灰孙”小宝诞生了。奶奶今年也随爷爷去了，小宝一周岁，会叫“爸爸”“妈妈”了，外甥女带回未婚夫了。想想这些，感觉生命如此美好，死亡也不再可怕，生死只是一种轮回，更迭的是家族的人丁，延续的是生命的香火。

    午饭过后，一行人提着红白的包子袋，捧着纸钱穿行在乡间的小路，行走在金色的菜花丛中，道旁的蚕豆绽放着眉眼似的花儿，在风中又恰如蝶儿飞舞。爷爷奶奶的坟茔在自家的麦地里，一个月前新筑的坟冢掩映在青翠的麦苗中，早前的幡旗已被风藏在麦丛中，远处隐约有红色起伏。早晨乡邻帮忙新立的墓碑高大、锃亮，黑色的大理石墓碑上刻着爷爷和奶奶的名字，名字下面刻着“之灵墓”我质疑：“灵”字刻错了，应该是“陵墓”外甥媳妇也附和赞同，可公公却说，这是爷爷奶奶的灵魂之墓。忽然觉得用“灵墓”更好，爷爷奶奶的肉身早已在火葬场灰飞烟灭，骨灰也化作泥土，只是他们的灵魂还栖居在这祖祖辈辈劳作的田间土地，灵魂不会死，他们会在田间地头或者天空云后一直关注着、荫护着子孙后代。抬起头，看到那片永恒的天空，似乎有慈祥的目光和阳光一道照在我们身上，暖暖的，柔柔的

    年年岁岁清明日，岁岁年年人不同。我们在一天天老去，尘世中的一个俗物，断然不会羽化成仙，有一天也要魂归故里，化作尘土。只是，我不再悲恸与恐惧，生死只是一场接力，生命永恒，爱，一直在身边！

    （如烟写于3013年4月5日清明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