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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端格饮了几口茶，放下茶盏问我，“要吃雨燕吗？”</p>
“什么是雨燕？”我问。</p>
“云吞。”景律公主低声。</p>
真奇怪，云吞就是云吞，怎的有了新名字叫雨燕，云吞生于南魏为云吞，生于东胡便成了雨燕，和橘生南国为橘，橘生北国为枳确有异曲同工之妙。</p>
“是砸碎的嫩猪肉？”我和博端格边走边说，祝冬说外面太冷，她不想出去吹风。</p>
出了客栈，外面的风果然割人得厉害，我还在问他，“是猪肉馅和芹菜吗？”</p>
“不是，是虾馅，加上葱花和干菜，从前我和乘歌都很喜欢吃这个。”</p>
我们想找个背风的桌子坐下吃，可摊主拉开担上的抽屉，下开了雨燕后说他们这里都是站着吃，没有桌子和长椅。</p>
博端格问我还吃吗？我说，吃，为什么不吃呢！我闻到那香气已经走不动路。</p>
我和他站着吃完了一碗雨燕，别看他高高大大的一个人，吃起东西比我慢得不是一星半点，他闭上嘴咀嚼，一只雨燕要分五六口才能食完，而我一口一个，不一会儿一碗就见了底，回想起来，那天晚上，他边吃边同我说笑，无论是在草原上，还是日后在东胡，我再也没能见过他笑得那样欢快。</p>
他颇为遗憾说，“要是永远能这样就好了。”</p>
“可是雨燕吃多也会腻味。”我提醒他道。</p>
他被我打断，碗里还剩下两只没有吃。</p>
“你不吃完？”</p>
“嗯，晚饭已经吃了很多。”</p>
我摇摇头道，“得亏你没生在平常人家，不然非是饿死的命数。”</p>
接过他的碗筷，把他剩下的雨燕吃了个干净，又把他的汤汁都送进了肚子。</p>
他愣愣地在一边看我扒着他用过的碗勺，吃完他碗里的东西，许久说道，“我是没有挨过饿，但是饿死是一种好死法，比……大多数要来得痛快。”</p>
“你说什么？”我没听懂他的意思。</p>
他不回答我，我自言自语道，“等我回去，也要给我哥哥和母亲做雨燕，我看用料简单，一定能做得好。”</p>
“回哪里去？”</p>
“南魏啊。”</p>
“呵——”他像是哈了一口气，又像是轻轻一笑。</p>
我那个时候太小，没有明白，太多时候，我们和最爱的人根本没有告别的时间。</p>
暂时离开和永远离开，只有短暂阵痛和长久钝痛之分。我甚至最后才明白，我不是没有长大，是我一直不承认长大，我不愿意失去做孩子的机会，不愿意失去在哥哥眼中撒娇，在母亲怀里撒野的机会。</p>
景律公主出嫁前同我嗟叹，很多人离开家便再也回不去了，我没有想过，我日后就是那很多人之中的一个。</p>
临走之时，我又买下了一个瓷碗，是摊主最大的瓷碗，买了整整一碗雨燕回去，想着她们看见了一定会很开心。</p>
我护在怀里，怕瓷碗的热很快被冷风带走，小心翼翼，又怕打破瓷碗洒了一地。</p>
走了半晌，身边却没有人说话，一回头，博端格还站在摊子不远处，他离我有些距离，我对他喊道，“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p>
他快步跟上了我，回去的一路都不再说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