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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瑶,我知道七沫的事情让你伤透了心。但,在伤你的心的同时,我何尝不是痛彻心扉。天下之大,我身为魏国皇帝,却不能随心所欲。”薛天傲暗了暗眸色,手放在半空中,却不知放在何处。
萧宛瑶摇摇头,惨白的笑容在明火之中虚弱难当,看得薛天傲心头一窒。只听她说:“我在乎的不是你娶七沫,而是在危难关头,你想的不是和我并肩作战,而是将我推开。我可以受苦,可以受累,只要能够在你的身边,我都可以接受。却不能接受你为了我的安全,将我推开。”
“你不怕,可我却是怕极了。这世间那么大,我唯一在乎的人便是你和瑞儿。如果你们出事,我这一生都不能原谅自己。”薛天傲失魂落魄地走出营帐,身后,萧宛瑶再也抑制不住失声痛哭。
暗处,郭平披着披风远远看着他们。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表情。萧宛瑶哭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隐忍地哭声,终于还是爆发了。
沧国和海国的将士们在一夜之间身染怪病,战斗力直线下降。在魏国和楚国联合围击之下,沧国和燕国沦陷,唐思齐和沧语被擒。
在战场之上,灵薇儿为沧语求情,请萧宛瑶救沧语一命。天命一直在她身侧陪着,萧宛瑶不忍心,最终还是决定放过沧语。
“皇兄,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薄酒一杯,还望兄长笑纳。”灵薇儿拿出一壶酒,给沧语倒了一杯。
沧语没想到在此见到灵薇儿,但如今他已经是阶下之囚,倒也平静。
“皇兄一直想与你相见,可上次派去接你的人一直都没有回来。如今总算是如愿见面了,却让你看到了皇兄的狼狈模样。”沧语惨然一笑,语气中却是自嘲不已。
灵薇儿一直举得眼前的皇兄虽然是一母同胞,却没有太多的情感。可血浓于水,终究还是不能改变。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却执意不让它落下。
“皇兄,你在我眼里,从未改变。”
沧语摸着灵薇儿的发丝,这是他的妹妹,却没有太多的相聚时光。这是一种遗憾,这一生,此恨想必也是会一直存在。
“别哭。”
“皇兄,我杀了皇后,为母妃报了仇。”灵薇儿在听到沧语说的那句话,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
一滴一滴,好像好把这今生的眼泪流完。只要流完了,以后便不会再有眼泪。擦了擦眼角,灵薇儿将酒杯递给沧语。“皇兄,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这一杯酒,妹妹敬你。”
“好。”沧语含泪笑着接过酒杯,一饮而下。
从被关押的那一刻,沧语便已经知道结局。如果能够死在亲妹妹的手上,他便也不枉此生。
追月一直追随着他,林萧寒对他忠心不二。这一生能有此二人相伴,这一生也算值了。更何况还有一个妹妹帮他上路,但愿来生,胜者为王。
灵薇儿走出去,眼泪像是断了线一样不停地往下掉。还好,哥哥的性命总算是保住了。以后,忘了一切便好。重新开始,重新将自己的人生规划。
此后,天下再没有沧语此人。只有一个失去了所有记忆的翩翩公子,此后不管是浪迹江湖,或是深山归隐,遗憾全无。
“天命,我们回回音谷吧。我不喜欢这里,回音谷才是我们的家,我们快回去吧。”灵薇儿扑到天命的怀中,已经哭成了泪人。
天命抱着柔软的身体,眼中一片暖色。“好。”
江湖险恶,人心不古,回音谷便很好,很好。
唐思齐一生作恶多端,狼子野心。若是放回去,难保其卷土重来。萧宛瑶可以让沧语活命,只是将他的记忆夺走,但是唐思齐不能。他懂医术,不在萧宛瑶之下,放虎归山,最终只会养虎为患。
天下暂时恢复了平静,郭平领兵回到楚国。薛天傲在回魏国之前,再次找了萧宛瑶。
夕阳西下,离别断肠。萧宛瑶如今已经是平淡下来了,再见面又能怎样,也逃不了离别的结局。
“宛瑶,明日我便回魏国。你。。。。。。”欲言又止,薛天傲还未说完,萧宛瑶已经堵了他所有的话。
“我一直都相信一句话,不能相濡以沫,便相忘于江湖吧。”
世界上的每一种感情,并不需要有个明确的定论。相濡以沫固然美好,却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幸福。这世间有太多的相忘于江湖,不是不爱了,而是真的爱不起了。
萧宛瑶自认是爱情至上,可当爱情给了她致命的一击,便开始惧怕爱情。人生来都不是强者,只有在一次又一次的挣扎,困境中练就的一身坚强的外衣。
如今她只知道,她已经不能和薛天傲相濡以沫,便只能选择和他相忘于江湖。或许经年之后,她会想起这段感情,心或许是痛的,却依旧还活着。
薛天傲与萧宛瑶负手而立,站在山巅之上,清风吹送,荡起层层涟漪。一个是芳华绝代的美艳女子,一个是公子无双的俊朗男子,衣袂随着清风轻轻飘起,美得如同刻在画中的人物。
相忘于江湖,不是谁都可以做到。薛天傲眼中闪过一丝疼痛,可终究还是无能为力。他明显更够看到他的心慢慢地撕成了碎片,风一吹,连个灰烬都没有剩下来。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风中嘶哑:“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萧宛瑶突然笑了,这一次却是发自内心的笑,是释然,亦是淡然。曾经的恩恩怨怨,不过到最后汇集成了一句,不如相忘于江湖。
恨吗?痛吗?想必恨是有的,痛也是存在的。半生的情感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最后得到了什么?一颗心放在一个男人的身上,除了破碎还有什么?除了一生飘零,还能剩下什么?
可是在痛过恨过之后却又了无遗憾,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这么用力地去爱一个人,那样的全心全意,那样的痴心托付。即使是遍体鳞伤,即使是痛不欲生,但那也是爱。拥有过便不会再贪心,得到后便不会再妄想,失去后便也失去了期盼的本能。
风吹着,长发飞扬,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鸟儿。萧宛瑶深深地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他的魅力她一直都知道,也一直影响着,只是今后,再也不会有相见的机会。
薛天傲察觉到身边的空气流动,慌乱地拉住萧宛瑶,一用力,人便已经深埋在他的怀中。像是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悸动,下一秒,萧宛瑶便感觉到唇上的温度。
嘴唇相碰,似是火花四溅,点燃两人所有的爱恨纠葛。萧宛瑶下意识地要将他推开,却被薛天傲扣住双手,只能任着他在她娇嫩的唇上私磨。
灵巧的火舌在口中翻动着,像是渴望水流的鱼儿在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萧宛瑶停止了挣扎,手后知后觉地附上他坚实的臂膀。
闭着眼睛,却控制不住眼泪的流动。绯红的两颊被滚烫的泪水碾过,只留下灼伤的一片。疼,生疼,泪水狠狠地刺激着脸上的皮肤。
薛天傲感觉到了一股酸涩的滋味混合着她的甜美在口中辗转而过,内心已经是一片苍凉。再苦,他也舍不得将她放开。
当意识回归,萧宛瑶在他的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薛天傲吃痛将她放开,双目赤红,隐忍地感情暴露无遗。
“后会无期。”萧宛瑶飞奔下山,水蓝色的长裙与天空相映相成,像是浮动的云,没有了支持力,随意地在天地间漂游。
终于跑累了,萧宛瑶气喘吁吁地靠在大树身旁停下来。手抚上那一片火辣的唇瓣,眼泪像是失去了控制一样,不停地在脸上蜿蜒而下。
俯瞰着天地,薛天傲知觉周身被一抹浓重的哀伤所包围。心里有股声音在呐喊,不要走,不要走。却又在片刻之后颓然,留下又有什么意义。
平定了战乱,萧宛瑶随着郭平回楚国。日以继夜的烦忧,使得一个小小的风寒在郭平身上竟然缠绵多时。
那一夜,郭平将萧宛瑶唤着身侧。看着她那日益娇艳的脸庞,眼中却是盛满了哀伤。他就那样深深地看着她,像是要将她刻在脑海里。只是,他冷冷的声音却不得不将她拉回现实。
“朕一直在想,如果朕能够早一点遇见你。在你的心还在的时候便遇上你,便是不是不会这般狼狈。”
萧宛瑶苦笑,她也希望能够早一点,如果早一点,说不定她会从此收心,在他的身边,一生无苦无忧。
“你救了沧国的皇后,将燕国和沧国之间的矛盾激化,令海国对沧国生恨,都是为了魏国。是不是?”郭平平静地看着萧宛瑶,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他说:“萧宛瑶,朕从来不知道你竟会这般犯贱。”
“皇上,我。。。。。。”萧宛瑶想要狡辩,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为了薛天傲,当真是耍尽了手段。想必当日在薛天傲婚礼上的那一出也是你们算计好的吧,为了救魏国,还真是委屈了你。”郭平咬牙切齿地怒视着萧宛瑶,似乎是动了气,他的呼吸有些不顺畅,还在不停地咳嗽着。
“皇上。”萧宛瑶赶紧上前去为郭平把脉,可还没有接触到他的手腕,郭平已经将她狠狠地推开。
“萧宛瑶,如今你也是如愿以偿了吧,魏国在你的掌控之下毫发无损。薛天傲如今还稳坐着魏国的江山,他允诺于你的皇后之位也会兑现。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留在楚国!”
萧宛瑶不知道郭平是受了什么刺激,似乎是从战场上回来了之后,他便一直这般阴晴不定。又似乎是更早以前,只是她忽略了。
“皇上,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这么想过。”萧宛瑶摇摇头,眼泪已经将妆容浸湿。“我既然已经决定跟皇上回楚国,又怎么会再次回到魏国。”
郭平唇角勾起一抹自嘲,他紧紧地攥着萧宛瑶的肩膀,眼睛像是要喷发出火来。“萧宛瑶,你可知道,你去魏国的那一夜,我在宫中等了你一夜。整整一夜,朕就像一个傻瓜一样坐在这里等了一夜。本来军营里的事情,朕觉得是忽略了你,特意回来看看你。后来,朕才发觉,没有朕,你自有去处。”
萧宛瑶惊呆了,难怪那一天郭平会黑着脸。他竟然是等了她一夜,在她不放心去了魏国的时候,却没有想到楚国有一个人在等着她。
是多么讽刺,她的人在楚国,心却一直挂念着魏国。
“对不起。”萧宛瑶垂下双眸,修长的睫毛被泪水沾湿,委屈极了。
“楚国本不是你的归宿,朕又何必强忍所难。从今往后,你萧宛瑶不再是楚国的皇后。今日起,驱除境外,此生不得再踏入楚国疆土半步。违者,斩立决!”郭平清冷的声音让萧宛瑶不得不抬起头来,震惊写满了脸上。
萧宛瑶瘫坐在地上,此刻却忘了为自己辩驳。那一刻,她才发觉,原来郭平一直在身后看着她。她做了什么,他都知道。她不说,或许是为了让她亲自开口,又或者是他本身便是不轻易开口。
“怎么,这不是你一直以来都期望看到的吗?今后你没了楚国的束缚,你想要的自由便都有了。薛天傲,想必还在魏国等着你。”后面的几句话,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样。萧宛瑶没想到,郭平也会有这么尖酸刻薄的时候。
她自认心里的承受能力很好,却免不了为郭平的话而黯然。这一生,终究还是她亏欠了他。
“事已至此,想必我说的再说,皇上也未必听进去。皇上,人非圣贤孰能无情,从我踏进楚国的那一刻,便已经决心断了以前的联系。那一夜,我没有告知你一声便去了魏国,是我的错,我无话可说。不论是楚国还是魏国的皇后,我萧宛瑶都配不上。曲终,人总是要散的。”
看着郭平冷漠的侧脸,萧宛瑶却心如明镜。她说:“皇上要我离开楚国,我定当听从。这一生,我的你的情,只能来世再还。或许如你所说,如果我能早一点遇见你,便不会生出那样多波折。”
没有辩解,也没有后悔。萧宛瑶连夜收拾行李,既然楚国她已经待不下去,天下之大,总有她的容身之所。
玄月看着萧宛瑶不停地在收拾东西,心下有了不详的预感。“主子,您这是。。。。。。?”
萧宛瑶并没有停止手里的动作,这个时候,她还有心思开玩笑。“玄月,我已经放你们自有,从今以后,我便不再是你们的主子。震天下雪,天命灵薇儿已经离开,自寻出路。你也一样,天大地大,都是你可以展翅遨游的地方。”
玄月一愣,似乎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离开主子。只手走遍天涯固然美好,可总觉得人生缺少了一些什么东西。
“主子走哪,属下便到哪。习惯了在笼子里生活的小鸟,有一天可以离开了,却已经丧失了野外生存的能力。”
萧宛瑶噗嗤一笑,这是什么比喻。“玄月,你看看着天空,有你这么大的一只小鸟吗?”
这一笑,将之前的伤感气氛便化解了不少。生活本就应该如此,阳光本来就不多,何必整日愁眉苦脸。
玄月苦着脸,像是吃到了苍蝇一样。
“你可是要想清楚,在笼子里的小鸟可是不会像以前那样养尊处优了。外面风雨那么大,尤其是暴风雨,都很危险啊。”萧宛瑶不顾玄月的黑脸,自顾自的说。
本来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玄月跟着,她总是要让他考虑清楚。或许她会走遍天涯,寻找一个永远也不会实现的梦,也许会在某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安顿下来,行医问药,救死扶伤。
“主子在哪,属下便跟着。”玄月只差没有以死表决心了。
可他的一番豪言壮语并没有得到某人的热泪盈眶,萧宛瑶只是沉着脸,不悦地看着他,“既然要走,你还杵在这里干嘛,还不快点收拾东西去。”
萧宛瑶最后看了看身后的楚国,这个地方,承载了她太多的悲喜。远嫁楚国,她为了心爱的人甘愿忍受着一个不爱的男人。此后伤心,她心甘情愿回到这里。似乎是每一次的不如意,她都回到了这里。
楚国对她来说,就像是一场梦,梦醒了之后便回到现实。从今以后,这个地方她再也不会再回来。
“玄月,我们走吧。”萧宛瑶将马车的帘子放下,从容一笑。有些地方只适合留在心底,就像是有些人,留在心底便不会被人窥探,也不会被岁月遗忘。
玄月驾着马车,楚国在身后渐行渐远,最后只凝成了一个黑点。
“宛瑶,宛瑶。”有人在后面喊着,玄月回头看,竟是上官云帆策马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