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之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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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在悲伤或者喜悦的时候，总会有一些相应的反应体现在情绪或行动上，我们知道指挥和控制这一切的是人脑中的各个神经中枢。我不是生理学者，也不是医学家，不能科学地了解也无法准确地描述出人脑的生理结构。但是我们都能感受到头脑中有一根又一根的弦，牵扯着我们的喜怒哀乐，我们的大脑仿佛一把多弦的琴，每一根琴弦起起落落，试图把人生演奏成一曲和谐的华彩乐章。

    那是两千年夏末，母亲和父亲迢迢地来到我身边。父亲仍很健硕，使人无法相信医生宣判的死刑，我固执而又幼稚地坚信着医学广告里的神话。母亲说陪父亲出来散散心，更重要的是来看看我，因为有一根弦儿总是牵着她，就觉得我最近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儿，所以没等父亲治愈一个疗程，就带了针药急急地赶了来。可是在母亲来之前，我自己还不知道自己怀孕了，母亲怎么就预感到了呢？不久，我就开始了各种不适反应，我常常枕着母亲的膝盖，哼哼呀呀地喊难受，母亲捋着我的头发说做母亲都得经历这一关的，有时我叫得无法忍受，母亲就吓唬我说这时候要叫，孩子生出来后也会学我的样子闹人的。就这样母亲一边陪伴生病的父亲，一边精心地照顾着我，陪我度过了孕期最初的艰难。

    两千零一年初，医学神话失效，父亲离开了我们，我隐隐地感到了不测，但坏消息被母亲和家人严密地封锁着。一个月后，女儿天使般降临在我身边，我开始沉浸在这个小生命的神奇里，注视着她小小的五官和腿脚，抚摸她柔软的小脸儿和小手，心中充满了喜悦，但我还无法预知这个小小的生命将怎样牵动我的心扉。

    由于没有经验，女儿的小脸儿上热出了红红的湿疹，看她突然从睡梦中痒醒，小小的身体一阵痉挛，伸出两只还不太好使的小手儿试图抓挠，这可怜兮兮的小模样，一下触醒了尘封在我心底三十年的母爱之弦！闸门一经打开，母爱的源泉便汩汩地流淌。我顾不得自己身上未曾痊愈的伤口；我顾不得北方初春飞扬的沙尘；我顾不得臃肿的身体无法套上一件合适的衣裳我精心地包裹起小小的女儿，毅然奔赴那家著名的儿科医院。女儿的小脸儿重又恢复了白皙细腻，我心头初绽即老的茧慢慢地蜕去，从此母爱的琴弦叮叮咚咚、永无止息地响在了我的生命里。

    女儿刚刚百天，我就开始上班了，正是酷暑，我要一天数次地奔波于家和单位之间，给这个小小的人儿送奶；从不沾肥肉边儿的我，不用闭眼就能神奇地咽下肥腻的猪蹄儿；女儿会吃饭后，一向远庖厨的我也不再君子，每天围着锅台转了又转。这时候我才真正领会了“民以食为天”的重要性。

    保证了女儿绝对小康的“吃”我带领女儿开始了更高层次的“穿”的追求。一向厌倦逛街的我，竟能在儿童服饰场往返流连并乐此不疲，女儿小小的衣橱已经远远承载不了了，可是漂亮的帽子、舒适的内衣、别致的外套，还在被我源源不断地运回，直有浪费之嫌。

    有了女儿，我还彻底地相信了“心有灵犀”母爱的弦有着强烈的磁场，让我随时随地能接受到女儿的信息，并干扰着其它信号，包括情绪。女儿三岁多，初上幼儿园的日子真是让人牵肠挂肚。我坐在办公室里，若能平心静气、甚至略带快乐地工作着时，女儿肯定正被幼儿园里某种新鲜东西吸引着，情绪稳定；可是我若坐立不宁、心浮气躁时，不用问，女儿准是在幼儿园里无助地掉着眼泪。

    其实女儿很懂事，并不用我过多地操心，可是我却无法放松母爱之弦。可以说自从有了女儿，我就几乎没有一觉睡到天亮的时候，尤其在女儿生病的时候，那根弦儿会绷得更紧，时间长了，又苦又累，有时就渴望能彻底地休息一下。偶尔疲倦袭来，刚要有所放松，女儿有一点响动，做母亲的就立刻会像一只遇到险情的刺猬，敏锐而警觉地竖起浑身的刺儿，把向自己袭来的什么疾病、劳累、困倦统统拒绝在外。 即使在女儿什么事也没有的情况下，只要她有任何轻微地响动，我也会马上清醒，看看是否需要喂奶、把尿、盖被子，或者听听她的呼吸是否均匀、摸摸她的小手儿是否体温正常，还有的时候什么也不需要做，就是想借着朦胧的夜色，静静地端详一下那安然可人的小脸儿，禁不住地要亲吻她。这时候那从不肯放松的母爱之弦，就会得到最好的滋润和保养，变得更加地饱满和柔韧。

    如今女儿快满四周岁了，聪明早慧，看着女儿，我的心中充满了平安喜乐，母爱的琴弦响着叮咚悦耳的乐声。

    前一阵子，保姆家的老人病危需要时刻监守；丈夫新调动单位有一推重担考验，我只好独自接送女儿并操持家务。单位里也正是期末的紧张阶段，我早出晚归，几路奔忙，身心疲惫，本就柔弱的身体不堪重负，只好吞服大把的抗生素，想支撑到放假再去治疗调养。这时，母亲遥遥地打来电话说，最近很惦记我并且梦中总是看见我苍白憔悴的脸，我心里一阵酸楚其实自父亲离去后，母亲对一切都已看淡；况且母亲已年逾古稀，好像事事都不再牵念于心，可是那根母爱之弦却仍是那样异常地敏锐！放下电话，我对女儿说我该回去看看我的母亲了。女儿狡黠地说：“你，不是忙嘛！”然后想起了电视中责备儿女“忙”的广告，又赶紧补充道：“你，是真的很忙！”是啊，真的很忙，也很累，可是做了母亲的人，再忙也不会放松那根母爱的弦啊，终于明白“不养而不知父母恩”的古训。

    想想人类的头脑中有无数根弦，每一根都会有奏响、有休息的时候，唯独这根母爱的弦——启动了就永无止息！而因为有了这根弦的伴奏，人生便丰满生动起来，让人感动，让人温暖

    2005-0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