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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之王徐徐倒退,到了独眼狂乞身边,低声说:“老丈,准备速退,我已力竭,拖我一把。林中确有两个人匿伏,不知是敌是友,咱们得赶快离开。”
老花子心中一凛,一手架住他的右臂,便待退走。
毒命二煞突用乍雷也似的嗓音,向林中吼道:“朋友,滚出来!你看够了。”
林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喳喳狞笑,声如粟啼,十分刺耳,令人闻之毛发直竖,头皮发炸。
一蓝一灰两条修长人影,飘然而出,不向中落,竟向斜飘,挡住了老花子退路,两人身法不快,似乎离地半尺,随风飘掠,像两朵浮云,悠然飘荡。
“如此高明的御气踢空轻功奇学,咱们裁定了。”山海之王黯然轻喟。
“是的,咱们栽定了,是蓝衫隐士段伯升。”老花子也说。额上直冒冷汗!
山海之王一面站稳身躯,准备调息,一面说:“只消争取半盏茶时分,我可恢复疲惫,蓝衫隐士无奈我何。老丈,一切全靠你了。”说完,吸气调息,心无旁鹜地行功。
老花子退在一旁,面向蓝衫隐士横杖戒备。
追生大煞坐在地下行功,他站不起来了。瘟蛊七煞已服下解药,将余毒迫出体外,这时已精力全复,缓缓站起。
七个凶煞看了来人露出御气蹑空绝学,全部心中暗凛,瘟蛊七煞从腰带下取出一只蓝色葫芦,掀起塞子,一群蓝色小点嗡然发声,瞬即在他周围飞旋转舞。
蓝灰两条人影脚踏实地,背着双手,举步如行云流水,迳向山海之王和独眼狂乞走来。
山海之王真力已竭,老花子正想带着他脱身飞撤,突变已生,身后退路已被蓝灰两条人影睹住了。
两条人影飘然向老花子走近,面貌清晰入目。
蓝衣人袍袂飘飘,头戴便巾掩住头发,脸型椭圆,凸眉深眶,三角眼冷电外射,鼻梁挺直,鼻翅外张,三绺白须拂脚。头巾是蓝,长袍是蓝,脚下半统薄底快靴也是蓝,全身上下一色蓝,连他那脸色也泛着隐隐蓝光。他手中,握着一把白玉方尺,有一半笼在袖中,手上的肌肤,也泛着隐隐蓝光。除了白玉方尺和胡子是白色外,其余全是蓝,蓝得令人心中发冷。
灰色的人影也怪,浑身上下也是一色灰。个儿瘦长,头面手的肤色泛着死灰色。灰眉尾端上挑,金鱼眼,鹰勾鼻,瘪嘴唇,灰色山羊胡,灰色面膛皱纹密皮,年纪确是不小了。身上穿着土灰布长袍,脚下是多耳麻鞋。他手中,是一支金光闪闪的三尺紫金旗杆,金色天蚕丝所织成的旗面,卷在杆上。
老花子趋前三步,植杖行礼道:“晚辈邝昭,参见二位前辈。”
蓝衫隐士站住了,冷冷地说:“你知道我们是谁?”
“前辈定然是蓝衫隐士段公伯升。那一位前辈手上有金龙戏日旗,定然是百年前武林盟主九州剑客樊公佑安之后,今隐终南,人称金旗令主樊前辈光昶,不知是与不是”
“邝昭,你果然名不虚传,不愧称老江湖,端的视闻广博。你知道老夫的来意么?”
“晚辈愚鲁,尚请明示。”
“我与你无仇无怨,与你无关,只是早些日曾听老友苍龙二老言及,在兰州府出了一个少年狂人,叫山海之王。刚才老夫已看过听过,他定然是兰州出现过的山海之王了。
你走开,我要带他走。”
老花子吃了一惊,说:“前辈明鉴,目下他久拼内力元气未复,可否稍等”
“走开,我有大事待办,岂能等他?我马上得带他走。”
“前辈是世外高人,该知他此时行动,乃是最紧要关头,如稍有触动;势必真气走岔”
“走开,那是他的事,与我何干?我必须带他”
话未完,六条人影已经在一侧排开。夺命二煞冷笑一声,阴森森地说道:“姓段的,你该问我们肯是不肯。”
蓝衫隐士三角眼一翻,转首冷冰冰地说:“嘿嘿!你认为老夫该问你么?”
“你说对了,老夫正是此意。”夺命二煞也老气横秋地答。
“其理安在?”
“小伙子为人如何,你刚才已看到了,南荒七煞虽然人性涡灭,仍然敬重这种有骨气有胆识的真正英雄。他赌胜了我们,我们有权保护他安全离开,在思乡城废墟,不许你动他一毫一发。”
“喝!南荒七煞恢复了人性,异数。告诉你,老夫人是要定了。”
“要与不要,那是你的事,在这儿,我教训你,你不可动他。”
“老夫不信。”他向前踏进一步。
夺命二煞冷笑一声,也踏出一步,说:“你不信,老夫偏教你信。”
瘟蛊七煞突然厉叫道:“姓段的,到这儿来,看你的骨头会不会埋在这儿。”
金旗令主喳喳一笑,说:“你那千百只小蛊蚋,不够老夫一扫。”
“狗东西,你来扫扫看?”
金旗令主一声长啸,手一拂,金旗乍展,人如电闪,冲向瘟蛊七煞,旗动处,像刮起一阵狂风,雷鸣殷殷,一闪即至。
瘟蛊七煞喳喳笑,一声尖啸,黑色长刀出鞘,随着啸声,金蛊蚋突然发出刺耳的嗡嗡厉鸣,四面八方一散,随即漫天澈地而至,劲烈无匹道可拔树摧枝的旗风,仅能将真力所及处的蚋群,荡退丈余而已,无法将其震死,飘退丈余,突又回头反扑。
金旗令主这才大惊失色,他怎能防范漫天澈地而来的蚋群?在厉吼声中,护身真气进发,舞起金旗自卫。
金蛊蚋乃是南荒最毒的小异虫,其大如豆,比常蚋大了二三十倍,浑身蓝身,仅头部是金色的,十分抢眼,它口中的金色针刺人人畜肌肤,创口立即肿起拳大,毒一入脉,浑身便僵,中有小蛊游行于经脉,至血尽再裂肌飞出,其毒性之烈,极为霸道,所以名之为蛊。
金旗令主心中大为焦急,那被金旗击中的金蛊蚋,为数不多,有些被击中后,仍能在地下爬行,如被爬上裤管,那还了得?
瘟蛊七煞在一旁倚刀冷笑道:“只一种小玩意,你也无法招架,哼,金旗令主,如此而已,等会儿,老夫让你大开眼界。”另一面,情势大变,夺命二煞已欺近蓝衫隐士,即将动手生死一拼。
两人所立处,距老花子只有八尺,老花子的背后之人,是正在调息的山海之王。
山海之王仅是调息而已,并非行功攻穴疏脉,根本毫无关系,他只想抽暇恢复疲劳,却把老花子急坏啦:
蓝衫隐士仍背着手,向夺命二煞冷笑道:“你这南蛮未免大言了,凭什么你叫我信?”
夺命二煞面色阴沉,逐渐接近,双手叉腰,说:“凭手底下的真功夫。”
“老夫一只手,也教你晕头转向,你那点三脚猫功夫,登大雅之堂?免了吧。”
“吹大气不犯死罪,等你埋骨此地之际,方知是怎么回事。老猪狗!冲我来。”
蓝衫隐士被他骂了一声老猪狗,无名火起,一声冷哼,踏出一步,左大袖突然向前一抖。
夺命二煞也冷哼一声,也同时左足踏进,左掌谈吐。
“啪”一声暴响,两股柔和的阴劲相接,双方相距不足八尺,这一记硬拼几乎毫无躲闪取巧余地,如山暗劲一接,罡风倏爆,潜劲尽发。
蓝衫隐士上身略晃,屹立不动,夺命二煞双足贴地后滑,退出八尺外,左手颓然垂下,山羊眼中攥出了火花。
独眼狂乞被两人的无穷潜劲一进,立身不牢,他用千斤坠定下身躯,但力不从心,登登登连退三步,半尺之差,便撞在山海之王身上了,地面上留下了三个寸深的足印,左脚的破草鞋断了一只耳朵。
他骇然一震,脸上变色,勉强向侧一闪,想让开身后的山海之王,以免撞了他。
突然,他感到袭来的潜劲罡风倏止,耳中听到了山海之王清晰的语音:“老丈,休慌,我已调息完毕,等会儿试试这老猪狗再走,他是苍龙三老的朋友。我要教训他,请保持原态,待他找我时再与他算帐。”
独眼狂乞心中大定,与山海之王并肩站立,准备出手。
夺命二煞一招硬拼,优劣立判,显然他吃了大亏,大出他意料之外,心中凛然,他知道今天遇上了中原绝顶高手啦!
人影一闪,到了拘魂三煞,他在侧方一站,说:“二哥,咱们两人服侍他,这老猪狗果然有两手儿。”
蓝衫隐士目光射向金旗令主,心中暗惊,论功力,金旗令主比瘟蛊高得多多,可是要对付那不知死活的金蛊蚋,却无可奈何,他那支威镇武林的金旗,仅能自保,狼狈非常,再往下拖,后果堪虑,非栽在这儿不可啦:
他一看清形势,顿萌退意,同时他也知道,凭他们两人要与七个高手周旋,取胜的机会微乎其微,尤其是瘟蛊七煞这家伙,可能还有更歹毒的玩意构出来哩!
蓝衫隐士决定先退了再说,猛地一声长啸,向前一扑,左手大袖猛挥,右手向前一振。
一股阴柔的劲道,以令人窒息的暗劲向八方飞涌,而右手一振之间,白影化为万千个碗大圆圈,在全身布成一道白色的奇墙,随即向外一张。二三两煞同时暴喝,乌光一闪,两人同时拔出其色漆黑,略带弧意的长刀,乌光飞射,向前急迎。
“叮叮”两声脆鸣,白玉量天尺击中两把黑色弯刀,罡风突然发锐啸,人影疾分。
二三两煞后挫八尺,踉跄站稳。
白芒冲过两人让开的空隙,飞扑金旗令主,同时传出蓝衫隐士的沉喝:“咱们撤?
以后再说,别误了咱们的大事。”
白芒冲到,金蛊蚋突然嗡嗡急鸣,向四面八方远避,迅疾地飞走,不敢接近蓝衫隐士身畔。
金旗令主一声暴叱,金芒疾射,在闪电似的刹那间,已罩向瘟蛊七煞。
瘟蛊七煞吃了一惊,不知金蛊蚋因何畏惧蓝衫隐士,竟然四散飞走,就在他一怔神间,金芒与罡风已经劈面攻到,迅疾绝伦,已无躲闪余地了。他沉喝一声,一刀攻出—。
同一瞬间,七个煞星同时暴喝,七把黑色弯刀倏聚,但见乌光漫天澈地,罡风慑人心魄,同时合在长笑与怒啸声围中,蓝影与灰影,带着白芒与金光,突然向后飞退。
同一瞬那,刀啸之身倏起,七道乌光一挫,各退三步,蓝衫隐士的量天尺,威力果然骇人,加金旗令,真力一合,竟然可将七把黑色弯刀震开,两人的功力,端的令人震撼难信。
两人的退向,正是山海之王所立之处。
独眼狂乞本来禁受不起九人硬拼时所发的无穷劲道,裂肤震腑的劲道一到,他背心突然按上了双大手,自己的护身真气力道骤增,但觉身前两尺罡风反奔,潜力一进,袭来的力道神奇地消失了。
蓦地白芒射到,一只大手同时伸向似乎仍在闭目行功的山海之王肩颈。
老花子大吼一身,一杖劈出。
同一瞬间,山海之王一声长啸,双掌同推,似乎毫无劲道发出,掌出乎平无奇。
噗一声响,乌竹杖错过了白芒,击中了伸来的金旗令,老花子被展得向后急射丈外,双手火辣地,肩膀一阵麻木,几乎一跤栽倒。
同一瞬间,蓝衫隐士身形向上急升,他发出一声惊呼,声落人已远出两丈外去了。
金芒乍敛,金旗令主也飘身远扬。
山海之王早已蓄势以待,突以他所练的一种神奇功力,以十成真力推出两掌,无声无息攻向蓝衫隐士,手掌一沉,左手刚按上小剑靶,但蓝影已经退了。
蓝衫隐士只知可以伸手擒来,岂知山海之王突然挫腰出掌,两股可化石熔金而又令人血肉冻凝无穷潜劲,以无可抗拒的力道,攻到胸腔之间,一触护身真气,真气立散。
幸而他功臻化境,经验到,立即将大袖下拍,以先天真气护住心脉,乘机飘退。
他一退,金旗令主也同时撤身。
人未落地,两把乌刀已经截到。
两人大吼一声,尺旗一振“当当”两声兵刃相触,两人借力飘退,身形似电,已远出三丈外去了。
出刀截住的是吸髓五煞和吃血六煞,同被震退三步,同声大骂道:“老猪狗,好奸猾!”
这些变故说来话长,其实几乎是同时发生的事,令人目不暇接,难以看清实况。
蓝灰两条人影,已电射而逝,空间里,荡漾着蓝衫隐士的阴冷语声:“老夫有大事急待办理,少陪,日后咱们哪儿见哪儿算帐,后会有期。”
南荒七煞见合七人之力,仍然让人从容远遁,气得脸上全变了本来颜色,怒不可遏,但他们也暗暗心惊,不得不承认这两个家伙确是了不起的劲敌,如果一比二或者二比一,他们确不是老猪狗的敌手。
追魂大煞收刀入鞘,向老花子和山海之王沉声说:“咱们算是尽到守诺之力了,希望你们自爱些,如果打扰我们的行事,你们必定万无生理,该走了。”
山海之王淡淡一笑,说:“看不出你们倒还存有武林道义,不像那些无耻小人。请记住,下次见面,我会酬谢诸位今日的情义。”
“什么?下次见面?你们还不放手,还要管太叔权的事?”追生大煞不悦地问。
“是的,咱们各行其是。”
“呸!你真不知死活?”
“要是知道死活,就用不着应你们的约,咱们行事但求心之所安,死活倒是其次,人生自古谁无死?死了就一了百了,用不着太过担心,再见了。”
山海之王朗朗而言,语毕,向老花子招手,两人身形疾射,消失在林影中。
两人奔上官道,老花子长叹一声说:“这些老怪物全都不甘寂寞,也出现江湖浑水摸鱼,武当派这件事闹大了,咱们真是吉凶难料哩!”
山海之王不在乎,泰然地说:“没有什么大不了,咱们绝不中途罢手。那蓝衫隐士不过修为精纯些,老丈如果能以游斗之法缠住他,在百招之内,他无法奈何你。”
“唉,老花子怎能用逃避的打法?再说,如在平坦宽阔之地,游斗亦不可能哩!”
“你不是说这条路全是丛山峻岭么,尽可施展哩!这几个人交给我,我不会放过那蓝衫隐士老匹夫,他要是不借刀逃命,哼:他绝逃不出埋骨荒城之厄。”
“你那两掌确是令他吃惊哩!老弟,我不知你到底藏了多少绝学,看来,你将会继承神剑蓝之后,成为宇内第一高手。”
“神剑蓝的事迹,我听人提起不少次了,老丈,趁这赶路余暇,他可否详说一些,再告诉我一些武林秘好么?日后进游江湖,我也方便些嘛?”
“好,老花子知无不言,咱们放慢些,看月色估计行程,他们动手夺人之处,当在灌口附近,那是丹江的左岸险要,咱们来得及赶上。”
两人放慢脚程,老花子口若悬河,将江湖中的见闻一一说出,并将神剑伽蓝华逸云的生前轶事,一一道来,如数家珍。
这一切,山海之王甚感兴趣,尤其是神剑伽蓝也有一把可发三尺光华的小剑,名叫伏鳌,更引起他的疑心,怎么这样巧。
他几次想将剑拔出,但又忍住了,他知道,武林中人对宝刃极感兴趣,千方百计搜寻那些古代名剑,一剑在手,即可跻身于高手之林。但名剑有时也随时有送命之厄,稍一大意,便会因剑焚身,所以怀有名剑之人,如不是到了拼死关头,是不会撒剑暴露神刃,以免引人觊觎,招致杀身之祸的。
他对神剑伽蓝留了心,也对左曲老问是否姓华的事抱有怀疑,他不断地自问:“难道说,我的眼睛真像华逸云?我的掌法也像华逸云?我是否是他的兄弟?我是否与他有关连?”
这一切都感到迷乱,华逸云是云南点苍人氏,与仙海相距万里,怎会有关连?这是不可思议而令人难信之事,他自己当然不信。
两人边走边谈,将近蓝田关,南荒七煞已越过他们身边,不住冷笑急急而行。
灌口,距蓝田不足五十里,不过村镇的名称,而是一处险峻的处所。官道沿舟江左岸而下,在飞崖绝壁间盘旋,对面右岸有两座奇峰,一条溪流湍急地下泻,与舟江会合,水声澎湃如雷,惊心动魄。
官道在半山中盘旋,在灌口向江中转出。左面是绝壁飞崖,无数小型瀑布斜挂而下,官道上水气蒸腾,右面,就是灌口两江汇流的湍急河床,与官道高低相差约三十余丈,由官道下望,惊心动魄。
护送山轿的人,在午牌初到了灌口。
绕山出口,在前半里的六名大汉之一,突然低喝道:“有血腥,师弟们,小心了。”
六个人面色凝重,停下脚步,先前发话的大汉举手一挥,抢出两名向前急射,另四人前后一分,急步向前走去,官道左右,皆没有搜的必要,左是二三十丈高的峻陡山壁,草木丛生,即使能藏人,也藏不了多少,右面临江绝壁,更不可能藏匿有人,那太危险了。
六个人向左一折,全都脸色大变,不错,不但有血,还有尸体呢?
整段官道百米之间,一滩滩已经变了紫色的血迹,把路面染成一朵朵桃花,十分触目。左面山壁上,并倚半靠排列着十六具尸体,全是中年大汉,身上穿着灰褐两色直裰,毗牙瞪眼状极可怖。他们身旁,散布着刀剑。只消看第一眼,便知他们早已死去多时了。
六大汉脸色一变,一个说:“这是永升镖局所派暗椿和本门的师兄们,为何暴毙于此?”
另一个赂一打量,恨声说:“是激斗至死,被人移置在此的。”
“快,禀报师祖叔。”
一名大汉刚转身,想用手放在口边发讯,突觉顶门一震,天灵盖贯入了一道冰流,浑身一软,向前卧倒。
俯身察看尸体的另两个人,也在同一瞬间卧倒在尸体上,一声未出便已了帐。
向两例戒备的三个人,竟没发觉有人从崖上发射暗器,尸体卧倒的响声,惊动了他们。
三人同时倏然转身,三枚淡淡白芒已将到背心了。他们总算身手不差,在转身的刹那间,眼角已见一线白芒飞射而下,本能地向右一闪,伸手拔剑。
白芒“嗤嗤”数响,已没入地中,可见发射暗器的人,手上的劲道十分了得。
三人见影知警,火速拔剑,剑出鞘一半,崖上青藤晃动,五条影像五头鹰隼,疾冲而下。三人同时发出一声长啸,剑出“万笏朝天”剑闪寒芒,向青影急攻。
五个青衣人身手了得,白影突闪“铮铮”数身金铁清鸣响起,将向上攻到的长剑崩开,人已落地。
三大汉同被震开,吃了一惊,一个叫:“什么人?”
青影身材高大,以青巾蒙面,将三人的退路睹死,一个说:“用不着盘道,朋友,认命吧!”
语声一落,人已飞扑而上,八个人立即各屁绝学,但见剑气飞腾,人影兔起鹘落,二冲三错之后,缠成一团。
后面半里地的一行人,啸声刚到,天璇子心中一凛,大喝道:“前面是警,小心”
声未落,上面崖壁间草之内,幽灵似的飘下不少人影,向下纷扑。
“哈哈,这儿也有警。”一个老公鸭嗓子在崖上响起,十分刺耳难听。
三个灰影由山轿顶上飞扑而下,显然意在抢夺俘虏。
山轿向下一落,轿夫们反应够快。
天璇天枢二老同声冷哼等灰影将降轿顶,同时一掌拍出,玄门至高绝学罡气出手,行雷霆一击。
两老的罡气,已修至由神返虚之境,发时无声无息,劲道足以化石成粉。
三个灰影当然知道山轿附近,定有超人的高手护卫,如无所恃,岂敢贸然动手劫人?
半空中收腿吸腹,头向下一沉,一掌向下拍出,各发三道淡淡灰影从袖底急射。
掌出似殷雪,罡风倏发,三枚暗器更走在掌劲之前,射向两个老道。两老道神色冷静,似若未觉。
双方暗劲相接,内家罡气之学可杀人于无形,双方都是虚空攻招,已没有取巧的机会。
劲道一接响起连声的气流音爆,九枚灰影像九双掠燕,带着刺耳的尖啸,飞向江中。
“哎”掺叫随之,三个灰衣人身形不向下落,反而向上略升,发出了惨叫,显然已被罡气所伤。
“滚!”天璇子沉喝,左掌急吐。
“下去!”天璇子也厉叱,连击两掌。
三个灰衣人向崖外飘飞,如被狂风所刮,带着令人心弦颤抖毛骨依然的惨叫声,飞坠三十丈下的滚滚江流“扑通通”几声水响,浪花一卷即没。
“这几个家伙功力甚高,可能还有更高明的恶贼,撤剑!师弟们。”天璇子沉声喝,将山轿移至崖下,空出道路免碍手脚,同时也怕山轿在激斗中跌下江心。
这时,杀声动地,扑下的二十余名灰衣人,已和护送的人动手,但见剑芒疾闪,清啸震天。出现了近百名凶神恶煞,两面堵住了,来势汹汹,有人厉叫:“留下九天玉凤,不然全得葬身江中。”
断后的开阳子、摇光子、红云道人叶若虹主仆,与另五名俗家门人,齐声厉啸,向前急射,反将贼人后路截断。
叶若虹主仆心悬九天玉凤安危,奋起夺路,一近斗场,十余名灰衣人回身迎到。
葛如山功力比叶若虹高,他挺着八十九斤重的铜人抢出,迎住众贼,大吼道:“兔崽子们,神力天王葛如山,要你们的命。”
最先的灰衣人,是个古稀老人,手中是一把沉重的九环刀,狂风似的掠近叫道:
“小辈,五丁关的秃鹫姜胜,要尝你的血是何滋味。”
叫声中,疯狂地扑近,九环刀飞卷,刀环儿叮当,没头没脑地砍到。
第一招“狂风飞絮”九环刀齐肩挥到。葛如山大吼一声,铜人也斜方向碰出,双方捷如电闪,快得已无变招余地,加上地方太窄,施展不开,双方都向前急冲,除了硬拼,已无抉择。
“当”一声暴响,九环刀向上一崩,火花飞溅,双方都用了全力,秃鹰向右一晃。
葛如山哈哈一笑,揉身枪入,铜人向前一送,秃鹰也够快,一招“玉门拒虎”向上急抬。
“来得好?”葛如山大喝,一连三记重击,势如弃雷,在火花飞溅中,九环钢刀向下直堕。
“你得死,”葛如山怒吼,铜人向前急推,推贯入秃鹰的胸腔。
葛如山一挥铜人,将秃鹰的尸身挑飞江下,人如疯虎,冲人人丛之中。
后面三里地,独眼狂乞和山海之王,正向这儿急赶,叱喝厉叫这声清晰可闻。山海之王叫:“老丈,快走,快走,咱们赶上了。”
独眼狂乞摇手说:“别急!这是暴风雨前的小雨滴,用不着我们。”
“怎么?他们不是动手了么?”
“动手是不错,但高手不在这儿,在这狭窄山道中夺人,俘虏也波及之虑,万一掉下江心,双方落了个人死手空,毫无代价。老弟,如果是你,你愿意?”
“听声势,像是大举呢?”
“这是试探性的激斗,赋人的如意算盘是杀一个少一个,武当的牛鼻子人数不多,最后大举围歼,真够歹毒的,反正他们有的是人嘛!”
山海之王略一思索,说:“咱们何不乘乱捞上一把?”
“不容易,山轿一掉下河中,准没救。”
“唔!前面崖壁上有人埋伏。”山海之王指着前山嘴上说。
“弄他们下去。”
“不知他们是哪一拨的人。”
“管他们是谁,走在这条路上的人,谁也没安好心,都会碍事。”
两人向前急射,直奔崖下,相距一两丈,上面已闪电似有人落下。
两人哈哈一笑,一杖十掌风雷均动,扑下的五条青影,糊里糊涂便飞下了江心,尖叫着沉下江底。
老花子笑道:“走!咱们走崖上,把他们打落江心,免得华夫人被波及,跌下了江底,咱们也是一场空。”
两人展开绝学,上了高崖,奔向激斗之处。
斗场长约一里,成了混战之局,在山斩两端,极为惨烈,但见剑光风腾,惨叫声惊心动魄,一条条人影,不时带着令人心血凝结的叫号,向江心飞堕。
崖上的人,纷纷下扑,接二连三扑向山轿似乎志在必得,像大批猴群,不断下坠。
天璇子师兄弟,加上了崆峒气极道人四老,剑动风雷动,掌出惨叫生,八方飞腾,罡风劲烈,但见鲜血风溅,断肢残骸凌落,惨绝人寰,令人不忍卒睹。
崖上,到了两条人影,那是山海之王和老花子。崖上垂下了不少山藤,仍有人向下攀,有两个干枯的半死老家伙,正在往下爬。
两人身形如星飞电射,激射而至。两老家伙眼尖,已看清不是自己人,向其他的人大喝:“截住他们!恐怕是武当的小辈。”
十余个老小不再往下爬,拨刀剑向前一拥。
崖上树矮草高,但仍可看清人影,老花子一声狂笑,乌竹杖如狂龙飞舞,攻人人丛。
山海之王却一声不响,双手箕张空手扑上。
一个凶悍大汉走得快,剑芒打闪,迎面便点,山海之王辈出逾电闪“叭”一声拍中剑身,剑向外一荡,抢近身伸手便抓住了贼人右肩。
“下去!”他沉喝,向右一扔,贼人一声惊叫,跌落崖下去了。
下面的天璇子刚将一个中年人挑飞,贼人已凌空急坠,不偏不倚正往老道头上落下。
老道向右一闪,喝声“下去”一掌急挥,贼人被山海之王扣碎了肩骨,已无法动弹,再被老道一掌攻出,向江心飞坠。
老道一怔,怎么这家伙不像出招哩:手中无剑,毫无动手的迹象,是怎么回事?
他还未想通,崖下接二连三,有人惊叫着下坠,刀剑也纷纷散跌。他心中大喜,叫道:“我们的人来了,别放走他们。”
老花子击倒四个人,两个干瘦老者方出声大吼:“独眼贼,是你!”
老花子狂风似的扑到,说:“呵呵,正是我老人家,你是太湖二老,要埋骨此地,冤哉!死得不是其所。接杖!”
太湖二老同声厉吼,双剑左右夹攻,剑气厉啸声中,连攻五剑,三人一接上手,附近草木飞折,五丈内劲风怒号,令人立足不牢。
山海之王更凶,他身法左错右闪,动如鬼魅,快得令人难辨身影,出手神鬼莫测。
他欺近抓人,抓住了便往下丢,二五盘旋中,下去了七八条好汉。
其余的人吓了个胆裂魂飞,弄不清是人是鬼,一声呼啸,全变色急逃,由两侧矮林中逃命。
山海之王看太湖二老果然不错,双剑配合得无衣无缝,八方抢攻,竟与老花子拉成平手。他看贼人四散,便向前迫近,喝适:“老鬼,留下剑逃命去吧!”
太湖二老的老大,不知山海之王的厉害,身形一闪,摆脱了乌竹杖,身剑合一反扑山海之王,一面厉叫:“小辈,你该万死。”声范人到,一招“仙人指路”攻出,半途收剑诀吐剑尖,但见银光耀目,剑气飞腾,像有百十支剑同时攻出,将山海之王罩在剑影中。
山海之王知道这把剑不是凡品,不敢用手去挡,身形左飘,遥攻一掌试试老怪物的劲道功力再说。
向山海之王进招的是老大,他知道这雄壮如山的少年人了得,见他掌出无劲,并不敢大意,倏然闪在右侧,转折之间,极为灵敏,如影附形欺近,一招“羿射九日”攻出,九道剑影一闪即至,九剑如一,剑气锐啸。
山海之王心中暗凛,沉喝一声,向右略闪,连劈两掌。双方都快,学风攻到,剑发厉啸,向后略指,震散了部份劲道,仍将老怪物震退一步。
老怪突然脸上变色,飘退一侧叫道:“小辈,你会摧枯掌?你是苍老二老的门下”
山海之王不等他说完,已拨起一棵小树,大喝道:“滚你的摧枯掌,”声落人扑近“砰”一声一树扫出。
老家伙一声怒叫,伸剑便绞。剑树相交,枝叶纷飞,真妙!恰将枝叶削掉。
山海之王哈哈一笑,急如骤雨连攻三棍,两人正式以绝学抢攻。
双方各攻三五招,换了两次照面,激得山海之王火起,一声长啸,一棍扫出,等对方措腰沉剑,由棍下钻入,十余道剑芒将近胸腹的刹那间,突然变招向下劈落。
老家伙没想到少年人竟能在横扫中突然变招下搭,棍比剑长了一倍,剑固可将人刺倒,他自己也得被砸成肉饼,同归于尽。他左足略点,人向右飘,剑由点字诀转变挂字诀,攻向对方右胯骨。
可是他却落人山海之王算中,硬往陷阱里跳,剑到对方,人已向左飘退,一招落空。
“下去!”山海之王沉喝,棍突然又变扫击,疾逾电闪。
老怪物已无法变招,对方出手变招太快,他百忙中垂剑疾推,迎向树杆,并借力飘退。
“噗”一声树剑相交,剑砍入树中近寸,老怪物的功力确是了得,一流高手亦不可能伤得了山海之王手中的树枝,他竟能砍入近寸。
老怪物却苦头大了,奇大的反震力由剑上传到,整条右膀像不是他自己的了,人震飞丈外,已到了崖缘。
山海之王大喝一声,手中树杆脱手飞出,猛袭半空中的老怪物,身形前扑,双掌连拍两掌。
老怪物怎吃得消?惊叫一声,向崖下飞坠。
下面,截路的贼人快死光了,天枢子正和一个中年大汉力拼,半空中的太湖二老的老大,突然晕晕沉沉向下急坠,手中仍握着寒芒闪缩的长剑,正落向老道头顶。
老道突闻头上又有叫声,只道有人被打下崖来,不用管也会被损成扁鸭,用不着理睬。
岂知罡风压体,剑气如冰,向下急砸,老怪物人虽发软,仍然拼命运气挣扎,余劲犹在,老道如不防备,有苦头吃了。
牛鼻子在人临顶门,方猛然惊觉不妙,向后一仰,一剑挥出。
他仍晚了半分,只觉额角一凉,丢掉了一块皮肉,老怪物的长剑差半分便要了他的命。
他的剑,也砍中老怪物的左手,手齐肘折断。
“下去!”老道怒叫,不等老怪物落地,一掌击出。
老怪物“嗯”了一声,飞下二十余丈下激流之中。
一旁的天璇子刚将一名大汉迫下江中,说:“那是太湖二老狗之一,师弟,你怎能竟然在刹那间将他击败?”
天枢子用金创药敷上额角,说:“他在上面已经昏沉,不然落江的可能是我。”
正说问,上面一声惊叫,又跌下一个人来。“擒活的。”天璇子叫,迎向落下的人。
落下的是太湖二老的老二,当老大震掉落崖下之际,他惊得心血下沉,原为老花子拼成平手的局面,立时改观,被老花子连攻八杖,直退了十余步之远。
接着奔来了一头疯虎,那是山海之王,他拨了一根山藤,全长将近六丈,大喝一声由旁抢到,山藤粗约寸余,抡将起来风雷乍起,矫若游龙卷到他的下盘。
老二心胆皆寒,一剑迫退老花子,向后急逃,他快,但没有山海之王快,退不到一丈,山藤已临腿下。他双腿一收“唰”一声挥剑向藤上砍去。
“嗤”一声响,藤着剑立断尺余,尾端上扬“噗”一声击中他的丹田穴,他只觉得护身真气立散,穴道虽未被制住,但那一击之力,宛若被千斤巨锤所撞,浑身一震,眼冒金星。
“下去,”老花子大吼,一杖扫出。
他临危拼命,信手挥出一剑。
“挣”一声清鸣,他连人带剑直飞三丈外,惊叫着向下飞坠。下面,天璇天枢两个绝顶高手,正等着他落下,活擒他的喝声清晰入耳。
要被活擒,那还成话?武林的成名人物,丢掉脑袋事小,被人擒住凌辱绝不屑为。
他向江心一看,心中大喜。
水流湍急,幸而没有突出的怪石,看水势,也不太浅。老怪生长太湖,称霸太湖,对水性知之甚详,水上功夫不作第三人想,有活路啦?
他半途收剑入鞘,手足齐运,提气轻身向外飞掠,如流星下坠落向崖外江心。“扑通”一声,浪花一涌人已不见,半响,他在十丈下游处冒出水面,厉声叫道:“独眼狗,咱们走着瞧,后会有期。武当的小辈们,咱们前途恭候,再会了。”说完,一头扎入水中不见。
天枢子向崖上瞧,说:“怪!是独眼狂乞在上面,他会助我们?”
“也算得白道人士,该助我们。”天璇子说。
“不!这家伙极为自负,自命不凡,不与人合流结伙,不屑与咱们为伍,不然这些天来,为何死盯不舍,处处回避我们?所以我感到奇怪。”
“但愿他真心助我们,不然,哼?我要治了他一双眼睛,教他成为瞎子,这狂妄之徒,有他受的。”
道路已静,众人在救死扶伤,门人中,死了五名,轻重伤共十一人,实力去掉三分之一。众人背了死者,砍山藤做成轿兜,将两具尸体抬着走另三具找不到一行人继续赶路。
官道上,看不见死尸,血迹触目惊心,血腥中人欲呕,这一场掺烈的屠杀,端的残忍已极,对方死了多少人,无法计数。
老花子和山海之王。等老道们走远,方落后十来里,不徐不疾紧锲不舍。
往下的道路虽然窄小,但已没有先前险峻,天璇子一行人,心情却愈来愈紧张。皆因这一带除了官道之外,一丘一壑全是无尽的参天古林,左首的丹江,在阴森的森林中下泻,整个河床只听到水声如雷,而看不见水迹,这证明附近确是隐秘,随时皆有不测之祸。
这条官道平时极少有行旅经过,即使有,也是成群结队而过的行商。皆因自五胡乱华以来,政治中心东移,本朝都城从南京移至京师,南方的荆楚驿使,不必再经西安府,这条路也就日渐荒凉,除了各处关隘有守军驻留之外,走上百十里不见人烟并非异事。
久而久之,这一带便成了禽兽食人的畏途。而除了禽兽之外,更是森林巨寇的逃通地,是世外的桃源,也是藏污纳垢之处。
降下一处河谷,进入了远古森林,所有的人,全提心吊胆暗自警惕。
正走间,天璇子突对崆峒的气极老道说:“极道兄,这儿叫无常岭,距南州还有五十里左右,过了这一关,咱们便安全了。”
气极道人颔首笑道:“这附近也该有贵派门下接应的,是么?”
“按行期,敝派掌门该有人在这儿接应,但不知能否赶到,贫道不敢预料,但愿”
话未完,前面警号频传,老道一惊,将话咽回腹中。
前面奔来一个中年老道,脸色铁青,匆匆行礼禀道:“禀师伯,大事不好。”
“怎么了?”天璇子急问。
“沿官道两侧,古木之上不时可以发现本门师侄辈的尸骇,死状之惨,令人发指。”
“吩咐下去,前听之人往中聚集,继续前行。”
“是,”老道走了。
片刻,玉简声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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