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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完后,关关一张脸会像熟透的红苹果,而云青羞得抬不起脸来。

    蕥儿想追问,云丰却岔开话题“等我进京赴考后回来,就在商业区附近买个宅子吧,关关要做营生,就不必天天摸黑起早赶远路。”

    关关摇头,笑道:“离商业区近离衙门就远了,何况就算你考试顺利,说不定会外派任官,根本回不了泉州,买房子的事先别急吧。”

    “不过是大半个时辰的路途,哪就远了。”云青说。

    也许是因为有土斯有财的观念,也许是因为经济困难,当初他们不敢贸然动用手边的银子,现在口袋里有钱,两兄弟都急欲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宅子。

    “每天能多睡上大半个时辰,可是件令人幸福的事儿呢。”关关说道。

    “见你日日挑灯夜战,还以为你是个不爱睡觉的。”云丰笑话她。

    “你以为我容易吗?一个月五百钱,活儿多到让人吐血。”

    关关意有所指地瞥了云青一眼,逗得他呵呵大笑,分明是她自己心大,竟然赖到他头上。

    这阵子,家里烛火用得凶,他们一个个又是摸黑早起的人物,云丰是为考试,云青和关关是为公事和商业区的事儿忙,没弄清楚的,还以为他们家有三个人要赴考。

    忙碌的日子让人感觉充实,仿佛生活突然间有了盼头似地,大家为着同一个目标努力着,虽然不能时刻聚在一起,但彼此之间的感情更见深厚。

    那天,他们玩到太阳下山才回家,郑大婶已经替他们备下晚饭。

    还了郑大婶工资,关关作主给她一个二两银子的大红包和两匹青色棉布,那可是她大半年的月俸呢,收下银子她乐得阖不拢嘴,因此虽然家里也要忙着过年,她还是做到除夕夜前一天才回家里,与亲人一起过年。

    除夕夜这天,年菜全是关关张罗的,不过是云青打下手。

    她做了糖醋排骨、酸辣鱼片、咸酥虾、长年菜、火锅,还有炸春卷、果子,蒸年糕、发糕,这些吃食全是宋家过年时必备的,再次吃到儿时年菜,云青、云丰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感慨万千。

    饭桌上热热闹闹,虽然四个人都不吃酒,但气氛依然热烈,云青说着衙门里的笑话,云丰分享读书心得,而关关,她能说的话可多了,不过她说的一堆话当中,最让藉儿高兴的是包包。

    关关道:“蕥儿,出了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陪你到布庄走一趟。”

    “上布庄做什么?”她又不缺衣服。

    这个年,蕥儿发狠,把关关没卖成的布料全做成新衣服,一人两身新衣,连关关也有,先说喽,那可不是为了巴结关关,而是还她一个恩情罢了!她在心里对自己强调。

    “我遇见上回买你包包的商家,想再请你多缝些背包卖给他们,我还没允下,也不知道你想不想做,便说先回来问问你的意思。蕥儿,你想接吗?”关关笑问。

    闻言,蕥儿心头一阵激荡,顾不得关关是自己不喜之人,急切道:“当然要接,为什么不接?”

    整家人都忙得很,从早到晚人人有事干,只有她闲得发慌,要不是关关那几匹布,让她做上几天的衣服,她还真觉得自己没有半点用处。

    “知道了。”关关点头。

    其实她有些讶异,照理说,在这个女人会女红等同于会吃饭的时代,只要把包包里里外外翻个几回,就能学会怎么制作,这种东西没道理能卖。

    不过既然人家求到她这里,定也表示蕥儿的手工好、配色强,并且对于这个时代的流行时尚有深刻了解。既然如此,她乐于牵这条线,至少让蕥儿忙一点,就没有时间找她磨牙。

    “所以呢?我们什么时候去?”

    “别急,过完年吧,有空我再给你多画几个包包的图样。蕥儿,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做出能够搭配包包的鞋子、衣服,你说,会不会更有销路?”

    关关不过提点几句,蕥儿就像触动某条神经似地,把所有精神全往包包鞋子上头扑去。

    吃过饭,蕥儿难得热情,她主动接手整理工作,一个人进厨房里忙活了,一边洗碗还一面哼着歌儿呢。

    关关现在终于明白,失业有多痛苦,难怪忧郁症会袭击失业人口。

    见无事可忙,关关走到院子里,接连几日没下雪,地上的雪都化了,天上无月,只有屋子里的烛火从窗口透出来,晕染上她的脸庞。

    云丰回屋里读书去了,云青走到她身边,静静与她并肩而立。

    “过完年,你就十六岁了吧。”

    “嗯。”关关点头。

    在现代,这样的女孩正在准备考高中,上高中三年冲刺后,进入一流大学,她们成天在教室、补习班间来回,朋友间的话题不是lv就是都敏俊。

    但在这里,已经有不少这个年纪的女子成为母亲。

    也是,在三皇时代,人类的平均寿命只有三十一到三十五岁,在宋金年代平均寿命也不过四十到四十五岁,而二十一世纪,男人的平均寿命是七十六岁,女人则是八十二,既然无法活得长长久久,自然得尽快负起繁衍后代这个重大责任。

    “十六岁的你,想做什么事?”

    “先把幼稚园办好,再把商业区的铺子一间间开起来。”

    “一门心思全摆在事业上头了。”

    “不然呢?一门心思全摆在男人上头吗?万一看错了人、赌错对象,再回首已是百年身呢。”

    “你对男人很没有信心?”

    “我认识的男人不算多,但似乎还没见到真正足以倚仗的,与其如此,不如凭靠自己的力气,依赖自己的能力。”

    她相信自己的手胜过男人的手,或许男人的手比她的更有力气、更能顶天顶地,但是谁晓得,自己会不会是他乐意支撑一生的女子?会不会沧海桑田、时过境迁,另一个女人、另一份爱情,又成为他的心甘情愿?

    生活在变迁巨大且快速的时代里,变心是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事,而几十年的古代生活,更让她学会,男人对女人唯一的心思是弄上手,过了手、成为二手货,就不再值得留恋。

    因此重来一回,她真的只想靠自己稳稳妥妥地生存。

    但这些日子的处处碰壁,让她打心底明白,说得容易做来难,要不是有眼前这个男人撑着,也许至今,她连第一步都跨不出去。

    “宋怀恩不好吗?”这是云青第一次主动提起长兄。

    关关侧过头,望着他被烛光映得发亮的眸子,笑道:“如果他够好,我怎么会想尽办法让夫人还我身契?”

    要知道,虽然她看不起宋怀恩,但是有多少丫头的终身成就是爬上老爷的床,有多少女人,陷害、下毒、种种手段用尽,只想替宋怀恩生下儿女。

    她的回答让他的心头微甜。

    前世,关关是宋怀恩的通房,他曾经想过,若不是真心喜欢上了,怎会一心一意为他教养小孩,终生不离不弃,直到她办了幼稚园,见她把心血放在那些孩子身上,念头方才松动。

    他想,也许关关本就有此志向,她企图改变大燕的教育方式。

    在宋家,她只能在那些孩子身上实现理想,而在他身旁,他可以帮她完成远大梦想。

    这想法,让他心头那点微涩消失。

    “你离开宋家,是因为宋怀恩对你有企图,对吧?”

    “不,正确的说法是夫人对我有企图。”

    王氏是想和关关磨镜?

    他惊讶的表情让人发笑,关关笑道:“别胡思乱想,不是你想的那样。宋老爷从外头迎了个江姨娘进门,江姨娘出身勾栏颇有手段,把宋老爷迷得几乎要宠妾灭妻,夫人无法可想,竟想出一个扯到不行的主意”

    说到这里,云青明白了。“她想让你把丈夫的心给抢回来?”

    “是啊。”可她这种良家妇女怎么比得过专业级,三两下就被k0,从此天长地久有时尽,寡妇生涯无绝期。

    “她确实是犯糊涂了,那种男人没有心,女人于他不过是衣服,换过一件又一件,成天只想穿得光鲜亮眼,哪会把心留给女人。”

    关关撇撇嘴,百分百认同道:“那种视朋友为手足、视女人为衣服的男人,早晚会发现”

    “发现什么?”

    “发现自己竟然七手八脚地luo奔了那么多年。”

    噗哧一声,云青失笑“这话,也只有你敢说。”

    她啊,一个不守妇德、不尊女诫,什么话都敢说敢想的女人,依他从小到大受的教养,该敬而远之的。但是对不起,他无法,他只想靠她近一点、再近一点,近到两人的生命交迭,分不清楚谁是谁。

    “那也得看看是在谁的面前。”

    几十年的古代生活不是白混的,她早学会人前说人话,鬼前保持沉默,以免惹来杀身之祸后,再哀哀哭问上苍:为什么偏偏是我?对不起,她不丢这种脸的,因为她得了好处时,也从没问过上苍:为什么偏偏是我。

    “换言之,我是让你可以说得上话的人?”他的口气里带着两分得意。

    她猛地一个纵跃,身子跳转九十度对上他。

    哈哈!必关大笑两声,指着他皱起细眉,夸张问:“不会吧,反应这么慢?我已经在你面前说过多少话,你才发现?”

    “所以,”他没被她的夸张表情影响,继续往下说道:“我是可以让你放心的男人?”

    “怎么不放心,一个月五百钱,你还没短过我的月银。”

    关关发现了,他问得太认真,而认真的用意在哪里,她不至于猜不出来。

    有些羞涩、有些腼腆、有些慌张,所有的无措她只能用打哈哈带过。

    但他不想被轻易带过,继续追问:“换言之,你觉得在我身边是安全的?”

    “如果有一条顾家的大狼狗,我在它身边也会感到安全。”

    她腆笑说着,她弯弯的眉毛,双目分外明亮,弯弯的嘴角,露出可爱的小白牙齿,既害羞又腼腆的模样,让他的心情飞扬。

    “那么,你想清楚了吗?想清楚愿意让我当你的盾牌吗?”

    深吸一口气,他再度开口。

    关关叹息,果然又问了,拒绝一次是伤人,拒绝两次呢?谁禁得起一伤再伤?

    她是个多疑、不易信任别人的女子,她不随意在别人身上投注感情,对于婚姻爱情,她挂在口头上的说词是:可有可无。

    她知道自己喜欢他,但没有喜欢到非君不嫁,她知道他是个好男人,但好男人不见得是好丈夫,她知道以现实考虑,倚仗他绝对比单打独斗来得轻松但是,有再多的好,她依旧不愿意在婚事上轻率。

    但燕明月的搅局让她愤怒、尴尬,也让她不知所措,心头空落落的,像是有人想要挖去自己的心头宝似的。

    那天他问了,让我当你的盾牌,让我保护你,好吗?

    不知道什么叫作心动的她,心动得厉害

    她从来都是理性多于感性,因此她认^^分析过无数回,决定赌一把。

    她想嫁给他,不想日后遗憾,即使到最后证明今日的决定是错误,她也愿意承担。

    她学他,深吸一口气“等你从京城回来,我们就成亲吧。”

    凝视着她,他笑了,笑得荡气回肠,俊朗的双眉舒展开来,光彩耀目,仿佛是王羲之的书法,美好得令人不愿错过。

    本就是吸引人目光的好看男子,这一笑,更让人舍不去目光,迷得关关晕头转向,一颗心糊成一团软面。

    他很开心,大掌再度压上她的脑袋,但这回失了轻重,一口气,他把她压进自己怀里。

    他的胸口很宽、很温暖,比起他的掌心更暖几分,略略迟疑后,她伸出手环住他的腰,于是他笑得更欢,粲亮的眸子比天上星辰更加灿烂。

    忐忑了几十天,他借着忙碌来假装自己并不急迫,每次碰在一起,他都想追问她的答案,却始终找不到由头,现在终于不再提着心了

    “做这个决定,你不会后悔的。”

    他不是把女人当成衣服的男人,他绝不教她为争夺一个小后院的生存权,狭隘了心胸。她是个有大志向、大抱负的女子,他只会帮她、不会限制她。

    “希望你也不会后悔。”关关轻声道。

    “我绝不会后悔。”他答得斩钉截铁。

    “凭什么这么笃定?”

    “因为你是个有福气的女人。”

    话出口的同时,他噎住了。

    这句话出现在二十几年以后,并且在泉州上下流传额头冒出冷汗,他痛恨自己多嘴。

    但关关没听出来,却接道:“你知道吗?我最最痛恨的就是这句话。”

    话出口,她也噎了。

    这句话在二十几年以后,在帼晟兄弟纷纷考中进士、入朝为官时,才流传出来

    她脸上表情变得僵硬。

    下一刻,两人同时觉得有必要为自己的话做出解释。

    他急忙说道:“能嫁给我,就是最有福气的女人。”

    她异口同声:“我才不是有福气的女人,我是制造福气的女人!”

    在解释的同时,他们亦听见对方的解释,然后又是一次的异口同声。

    他说:“那以后你要一心一意、专心致力,制造我的福气。”

    而她说:“那福气也得长长久久的才好,要是你敢把我的福气分给别人哼哼!”这次,她的话长了点,他讲完之后她还在说,这回,他等到她说完,才回道:“不会有别的女人。”

    他们的节奏协调了,出现一说一答的景况。

    她道:“话可别说太满了。”

    “不满,我讲究公平,如果我敢把给你的福气分给别人,你定也不会专心制造我的福气,我贪心,想把你给的福气全兜在怀里,所以我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他的话,让她笑了。

    云青没说一夫一妻,他说的是公平,在这个男权极盛的时代,他愿意对待妻子公平够了!她也信了,前世,他也没迎过小妾、纳过通房,他专心一意对待自己的妻室。

    关关笑着,她没再说话,但扑在他怀里的她,心里却悄悄地对他讲:既然如此,方云青,再努力一点,努力让我爱上你,爱到没有办法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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