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筷子往盘子里动了一回,然后说道:“吃吧。”
“多谢公主照顾。”秦羽瑶起身逗趣般的行了一礼,而后笑吟吟地坐回去,拿起筷子真正吃了起来。
这些日子一直与绣院里的绣娘们一起用饭,先不说那饭菜比起在青阳镇时陈嫂做得如何,便说一群并不相熟的人挤挤挨挨地围坐一桌,互相夹着盘子里的菜,便叫秦羽瑶有些受不了。
故而每次开饭时,都先拿起筷子飞快往碗里夹菜,夹够自己一顿饭量的份,便埋头吃起来,再也不朝盘子里动。如此一来,多少有些不痛快。而此时摆在面前的这一桌,无论色香味都比陈嫂还要高上一个档次,不由吃得幸福不已,几乎快要泪流满面。
宇文婉儿本来没什么胃口,被宇文景气得,一点也不想吃。可是看着旁边秦羽瑶吃得如此来劲,仿佛那便是山珍海味一般,不由问道:“真的这么好吃?”
秦羽瑶连连点头:“我连舌头都快要吃掉了。”
陈嫂已经是宇文轩派来的顶尖厨娘,而宇文婉儿这里的饭菜,居然还要好吃一筹。顿时间,秦羽瑶又是幸福又是痛苦。幸福的是,能够吃到这样好吃的饭菜。痛苦的是,这样好吃的饭菜无疑把她的胃口养刁了,以后吃不到了该怎么办?一时间,心思转动起来。
宇文婉儿不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只见她吃得格外起劲,也不由得来了胃口,动起筷子来。
两刻钟后,饭桌上的饭菜连汤水全部被横扫一空。秦羽瑶满足地叹了口气:“好吃!太好吃了!如果能天天吃到,该是多么幸福啊!”
宇文婉儿终于见识到了秦羽瑶的饭量,暗暗感慨原来秦羽瑶说自己能吃完一整桌的话并不是虚言,从一开始的惊呆到后来的麻木,此刻本来已经没什么感觉了。然而听到秦羽瑶如此高的评判,还是有些高兴:“这是自然。”
原来,这厨子并非皇宫中的御厨,而是宇文婉儿的外家,也就是李贵妃的娘家从民间搜罗来的十数位厨子里头,由宇文婉儿精挑细选的两三人。
且这两三人,只负责给宇文婉儿做饭,其他人一概不理会。就连皇后都没得吃,为此没少埋怨。可是皇帝一来年纪大了,口腹之欲并不旺盛,加之又宠爱宇文婉儿,故而便乐呵呵地听之任之。
等宫女们鱼贯而入,将碗碟等收走之后,宇文婉儿往榻上一倚,一只手支着腮,等着秦羽瑶求她。方才吃饭之前可是说过的,如果秦羽瑶一个人干得掉满桌的饭菜,那么她便日日赏赐她一桌这样的饭菜,叫她单独享用。
谁知,秦羽瑶却仿佛忘了这茬,自怀中掏出一叠纸张,而后展开来给她看:“公主且瞧,这是给你设计的另外一套衣裳和发式。”
宇文婉儿低头一瞧,只见这套衣裳与秦羽瑶之前送给她的那套乃是相似款式,只不过细节有些不同。又听秦羽瑶描述了几种可能的颜色搭配之后,便随意挑了一款,然后问出她好奇的事情来:“方才吃饭之前,本公主记得曾经说过,如果你吃得下这满桌的饭菜,就每日赏你一顿。怎么现在,你却不提了?”
秦羽瑶收起那两张画着衣裳样式与发式的图纸,笑道:“我脸皮薄嘛。”
宇文婉儿还以为她又要说什么歪理,毕竟她可是十分擅长这个的,哪里知道她竟然蹦出来这么一句。瞠目结舌了半晌,直是有些恨恨地道:“好,好,你脸皮薄,那你便不要吃了。”
宇文婉儿本是想叫秦羽瑶求她,谁知秦羽瑶竟然点了点头,说道:“也好。我现在便已经招得旁人对我眼红了,若是再受此殊荣,只怕要被她们的眼神在身上剜出洞来了。”
“谁眼红你?”宇文婉儿微微眯起眼睛,艳丽无双的小脸上闪过一瞬间的阴冷。
秦羽瑶便笑道:“眼红我的多了去了,毕竟我生得这么美,又很受公主器重,平时吃饭的时候总是跟她们抢肉吃。公主不知道,她们只怕讨厌死我了。”
宇文婉儿就知道她吃不了亏,可是听她如此一说,还是忍不住道:“活该。”说完,神色彻底阴沉下来,问道:“今日太子去过绣院了?你是如何脱身的?”
秦羽瑶的心微微提了起来,面上却不显露,只是认真了一些,答道:“我原是叫青儿回禀说,一切等公主回来再提。太子殿下不同意,便直接来了绣院,叫他的太监强行抓我。我心里很是着急,盼着公主快些回来,一边躲着,尽量拖延时间,一边对太子殿下说,务必等公主来了再商量。”
秦羽瑶口中说着,眼睛不时打量宇文婉儿的神色,只见宇文婉儿微微眯起眼睛,并没有太多情绪表露出来,便继续说道:“后来有件怪事,便是有源源不断的枣核从墙外飞进来,每一颗都正正砸在太子殿下的头上。偏偏举目四望,找不见半个人影。太子殿下被砸得满头是包,却不知是何人所为,便气急败坏地走了,没有再理会我。”
“哈哈哈!”宇文婉儿忽然大笑起来,然后狠狠一拍榻上:“砸得好!就该砸得他满头包!”臭不要脸的东西!宇文婉儿想来想去,还是拿出了那日在秦羽瑶口中听过的一句戏言,觉得更能够形容宇文景那个蠢货。
居然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来,宇文景也是欺人太甚!宇文婉儿想了想,道:“从明日起,你就搬出来吧,暂时安顿在我的英华殿中。我在哪里,你就在哪里,我看他还怎么找你麻烦?”
不仅如此,宇文婉儿还决定了,每日带着秦羽瑶出去溜达两圈。就叫那个蠢货看得见,却吃不着,馋死他!
略作犹豫之后,秦羽瑶便应下了:“好。”
此一时,彼一时。当日秦羽瑶拒绝宇文婉儿的搬出绣院的提议,乃是为着能够快些回青阳镇,不愿意多做滞留。然而此时情况却有些不同,她竟然招了太子宇文景的眼,若是不接受宇文婉儿的维护,只怕要难过了。
且不说宇文婉儿会不会一气之下,彻底放弃她,将她扔给宇文景来折磨。便说宇文婉儿不会如此,而宇文景已然心里记住她,指不定哪日便又生出歪心思,再来一出调虎离山计,前来招惹自己了。
今日宇文景便是打着圣旨的旗号来的,秦羽瑶不知是真是假,但是恐怕以她的身份,即便被太子糟蹋了,皇帝也不会管。
心中有些冷笑,这便是皇家贵族。然而抬眼看了看宇文婉儿,又不禁心中一软。这宫里头,也只有宇文婉儿好些了。虽然脾气凶暴,然而真正是个磊落人,从不玩那些*、肮脏的事情。
如此一想,宇文婉儿却是个难得的好苗子。她聪明,不惹事,身份尊贵,如果能够把她的坏脾气改掉,只怕日后有造福百姓们的大功绩也说不定。
“对了,我记得你说,你记起了前世的事情?”忽然,宇文婉儿话音一转,问道:“你设计的这些衣裳,可是你的前世时兴过的?”
秦羽瑶不由一愣,却是没想过宇文婉儿竟然问这些问题,便答道:“是。”
“还有什么其他时兴的好玩的东西,你跟我讲一讲?”宇文婉儿仿佛来了兴致,往榻上一倚,眼睛亮晶晶地望着秦羽瑶,等着她讲出来。
秦羽瑶不知道宇文婉儿是真的好奇心大发,还是要藉此考验她说过的记起前世记忆的话是真是假。因着宇文婉儿的聪慧,秦羽瑶不敢掉以轻心,便捡着一些无伤大雅又着实有趣的玩意讲了出来。
比如扑克、麻将等游戏,比如咖啡、可乐这种提神的饮料,比如篮球、台球这种全民健身娱乐项目,比如睡觉时戴的遮光眼罩等等。因为说得比较具体,且又涉及生活中的各方各面,渐渐的宇文婉儿便信了,也慢慢问起问题来。
只见宇文婉儿越来越好奇,问的问题越来越多,秦羽瑶有些招架不住,忙道:“公主,此刻夜已经深了,不如就寝吧?”
宇文婉儿想了想,道:“好吧。从明日开始,你就搬来英华殿,每顿饭陪我一起吃,吃完就与我讲。”
秦羽瑶直是有些哭笑不得,暗道使出这一招,到底亏了还是赚了?然而总算是能够脱身了,便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先退下了。”
秦羽瑶回去的时候,是青儿挑着灯笼送她回去的。快走到绣院门口时,青儿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向秦羽瑶,从袖子里掏出一角银子:“秦绣娘,红儿已经醒了,她知道是你救了她,心里很是感激。这银子是她让我还给你的,红儿说已经欠了你一条命,不能再拿你的银子。”
这一角银子,正是秦羽瑶掏出来让青儿转交给红儿,作为慰问的三两银子。秦羽瑶低头看了看,没有收。青儿便接着感激地道:“红儿现在下不来床,等她休养得能够下床了,便来感激秦绣娘的救命之恩。”
“好吧。”秦羽瑶便接过来那三角银子,道:“叫她不必太往心里去,举手之劳而已。”绣院就在前方,秦羽瑶便对青儿道:“你回去吧,路上仔细着些。”而后便转过身往绣院里行去了。
身后,青儿挑着灯,满眼感激的神色,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去。
秦羽瑶回到绣院,发现绣娘们还没有休息,仍旧聚在那间屋子里,低头聚精会神地做着活计。原来,今日发生了许多事情,她们全都没心思干活,以至于该做的活全都没做完。
想一想宇文婉儿的脾气,一个也不敢偷懒,纷纷加班加点地干起活来,连一点闲聊的心思都没有。故而秦羽瑶回来,她们便没有注意。或者有人注意到了,却又低下头去没什么表示。秦羽瑶乐得清静,便直直朝屋里去了。
今日这一整天,却是叫秦羽瑶想起来便有些脑仁痛。一点也不想干活了,进屋便往床上一躺,闭上眼睛揉着太阳穴。四周静悄悄的,只有细微的秋风吹着落叶擦过地面的簌簌声。渐渐的,就连脉管搏动的声音都能听见了。
太寂静了。以至于,对宝儿、对三秀的思念铺天盖地地袭来。甚至,秦羽瑶有些思念和蔼顺从的陈嫂来。不知道宝儿怎样了?可有乖乖吃饭、玩耍?不知道三秀怎样了,秀兰和秀茹可有听秀禾的话?不知道秦记布坊怎样了,是否还如她来之前那般,朝着好的方向经营着?
秦羽瑶安排了秀禾跟着陆掌柜学习经验,又叫小伙计禄儿给秀禾打下手,秦记布坊应该没事吧?仔细算来,今日才是来到英华宫的第三日。可是秦羽瑶觉着,却仿佛过去了很久一般。
空气中,响起一声轻轻的叹息。而后,秦羽瑶揉着太阳穴的动作猛地僵住,骤然睁开眼睛,从床上跳了起来。右手来到背后,微微弯下腰,从大腿内侧抽出一把匕首,而后警惕地盯着屋子一角。只见屋角之处,空气微微扭曲了一下,而后凭空走出一个人来。
银灰色的衣裳,奇异地裹住他的全身,只露出一双细长的眼睛。此刻似乎是在笑着,然而那笑容也如同锋利的刀刃一般,仿佛将人割成千条万片一般。
看清他的身影,秦羽瑶的戒备微微放松一些,她记得他,是思罗的师兄:“你为何在此?”
一丝细细的声音扭曲着绕过空气间的缝隙,一点一点钻入秦羽瑶的耳中:“主子叫我问你,可有什么难处?”
“没有。”秦羽瑶答道。既然他是思罗的师兄,想必宇文轩便是他的主子了。秦羽瑶看着面前这个无比强大的男人,忽然灵机一动:“今日收拾太子的人,是不是你?”
千衣不答,只道:“若你确无他事,那我便走了。”
秦羽瑶刚想点头,忽然心头一闪,道:“稍等。”随手将匕首插在腰后,走到桌边,拿起笔开始快速挥动起来。不多久,秦羽瑶落笔,吹干纸上的墨迹,将其折好递给千衣,说道:“你将这个送给我在青阳镇上的儿子。”
既然是宇文轩的属下,想来这样使唤一下没什么的,秦羽瑶心想。何况,记起当时思罗如同高速路上爆表跑开的速度,就连馒头拿回来都是热的,只觉得以千衣的轻功,来回一趟算不得什么。
千衣竟没多问,也没说什么,将东西揣进怀里,而后身影一闪,整个人消失在眼前。秦羽瑶甚至没看清他到底怎么消失的,只是隐约感觉到,他应当是穿着一件神奇的衣裳,配以他绝妙的轻功,应当是从门口离去了。
也许因为知道千衣在保护她,秦羽瑶想起宇文轩那张俊雅得简直令人不敢直视的面孔,脸上微微热了起来。算他有心。
此刻,青阳镇上。
城东的一座两进两出的小院子里,亮着数盏灯光。其中正屋东间里头,窗户上映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小的那个身影是宝儿,大的那个身影自然是宇文轩了。
秦羽瑶进宫的这几日,本来每晚都嘱咐了三秀轮流陪着宝儿。可是自从宇文轩露面一次后,宝儿便每晚都央着他来。宇文轩完全不敢拒绝。
因为,每当他露出想要拒绝的神情,宝儿便用一种叫他心惊动魄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好似,在宝儿的心里,他便跟这个等式是连起来的:“你不陪我=你不疼我=你不是我爹爹=我要叫娘亲给我找个后爹。”
开玩笑,他还指着宝儿给他吹枕头风,好叫秦羽瑶早些接受他呢。
于是,每日天黑之后,宇文轩便处理了轩王府的事务,赶到青阳镇上来,陪着宝儿玩耍、说话、睡觉。一直到天即将亮时,才悄悄起身回京。
此时,宇文轩揽着宝儿,正在跟他讲故事:“……爹爹十一岁那年,跟母族柳家联系上,柳家的家主见到我双腿残障,每日只能坐在轮椅上活动,满心悲怆。便寻了最好的大夫,暗暗给我治腿。那大夫说,我的腿已经断了许多年头,此时已经长歪了,想要根治便只能打断重新长……”
宇文轩不擅长跟小孩子玩,尤其是跟血缘如此亲近的宝儿,且是日日陪着。从初时的偶然逗趣,到后来的大眼瞪小眼,两两无话,再到现在的宇文轩把自己的过去当做故事讲给宝儿听,三个晚上的工夫,爷俩居然亲近了许多。
至少,宝儿偎在宇文轩的怀里时,会主动坐在宇文轩的腿上,一只小手搂着宇文轩的脖子,一只小手摆弄着宇文轩给他带来的小礼物。偶尔也会朝镜子里看去,出神地打量着镜子里面的一大一小,两张相似八分的面孔。
“主子。”忽然,空气一闪,千衣出现在外面的堂中。唤了一声,然后走进内室,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夫人叫我捎给小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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