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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东屋里头,李氏正在撵着刘小美打,一边打一边骂道:“你这个死丫头,少吃那一嘴能死啊?你非得跟陈媒婆的小孙子争那一口鸡蛋?你知不知道你比他长了一辈,你得让着他呀?没得叫人说咱家姑娘没教养!”
刘小美瘦小的身子在屋里躲着,绕过柜子,又跑过床角,一边跑一边说道:“凭什么啊?我才比他大三岁,我凭什么让给他吃啊?咱家也不是天天炒鸡蛋,凭什么他来了都给他吃啊?明明是咱家的鸡蛋,我吃一口怎么啦?”
“死丫头,还敢顶嘴了?”李氏气得更加撵上去。
刘有志连忙护着妹妹,说道:“娘,别打小美了,小美本来也没有说错。你看小美这么瘦,那陈媒婆的孙子那么胖,本来鸡蛋也就该给小美吃。”
原来晚饭时分,陈媒婆又来了,这回不光她一个人来了,她还领着四岁的小孙子。李氏做饭的时候炒了一碟鸡蛋,那陈媒婆见了,直是拨了半盘子到小孙子的碗里,后来索性把整盘子鸡蛋都端到跟前。
刘小美气不过,便叫了起来,陈媒婆便又斜眼去看刘玉洁,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令刘玉洁一张黝黑的脸仿佛烧红的烙铁一般。
刘玉洁是赵氏的心头肉,只见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想来赵氏心里不痛快。于是回屋里后,李氏便撵着刘小美教训起来:“你懂不懂事?如今咱们家求着陈媒婆哪,你非得跟她计较什么?”
李氏一向不被赵氏喜欢,也就凭着勤快听话,这些年婆媳关系才顺当。只见刘小美惹了刘玉洁,李氏心里头又急又气。
刘小美却道:“你们就知道让着她,让着她,到底让到什么时候去?小姑姑就嫁到隔壁村,来回一趟也就半天,那死肥婆还不得抓着这个把柄,天天说什么‘哎哟,我过几天要去隔壁村子里看看我那远方侄子,看看他跟玉洁过得好不好呀?’”
刘小美抻着脖子,学得惟妙惟肖,末了撇嘴厌恶地道:“你们就让着她吧,准备让一辈子吧!”
李氏没想到,刘小美小小的年纪,居然说得出这一番话来,不由得瞠目结舌。然后抓过鸡毛掸子,又要揍她:“净胡说八道,看我不揍你!”
“住手!”这时,赵氏的声音从门外头传来。
李氏住了手,回身往门口看去,只见赵氏脸色阴沉地站在门口,听了也不知道多久了,讪讪地道:“娘?都怪小美这孩子,太没分寸,我这就教训她。”
“不用了,小美说得没错。”赵氏打量刘小美几眼,说道:“是不能再任由陈媒婆这样下去了。”说完,转身走了。
剩下李氏与刘小美、刘有志娘仨,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在这个家里,赵氏的话语权无疑是极大的,可谓一家之主,就连刘大壮都事事听她的。正是因为这样,李氏才不敢得罪她,宁愿委屈自己闺女。
只听赵氏这样说了,李氏便也收起鸡毛掸子,然后走到刘小美跟前,捏了捏她的脸:“小小年纪,怎么懂得这样多?”
“那也没大姑姑懂得多。”刘小美撇嘴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昨晚刘大壮和赵氏关了门在刘玉洁屋里说的话,却被趴在窗户下面的刘小美听了个正着。
一千两银子哎,大姑姑可真厉害!听到这个消息的刘小美,悄悄拉了刘有志来说,正好被李氏听见了。于是,一家人几乎都知道了。
听见刘小美的话,李氏也不由得点了点头。由不得她不信,自从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足见秦羽瑶的不凡了。
“娘也不指望你以后有多出息,只要有你大姑姑的一根手指头的本事就够了。”李氏摸了摸刘小美的脑袋道。饭也吃过了,娘仨此时正准备歇下,忽然听见院子大门被人哐哐敲响:“开门,开门呀,大哥大嫂,救命啊!”
是孙氏的声音?李氏心头一动,发生什么事了,莫不是孙氏的腿上犯病了?她此刻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连忙推开门走了出去。
而赵氏此刻也走了出来,站在檐下,对李氏道:“你开门去看看,她嚎什么呢?”赵氏心里,对孙氏口中的“救命”并不觉得怎样。还有这样的力气大喊大叫,她能有什么事?
“哎。”李氏应了一声,走过去开门去了。只见刘大柱扶着孙氏,而孙氏则挽起一只裤脚,露出半截乌黑的小腿,朝里头喊道:“大哥,大嫂,救命啊!我这条腿,痛极啦,痛得我想死呀!大哥,大嫂,你们快借我些银子,让我去镇上看病呀!”
听到这里,李氏皱起眉头,心里对孙氏的来意瞬间就明白了——这老婆子,又来讹银子了!
“关门!”赵氏脚下不动,站在檐下冷声喝道。
李氏反手便把门关上了,然而门是关上了,孙氏的大嗓门却透过门板直直地传了进来:“哎哟!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呀!大哥不管,大嫂不管,这是眼睁睁地看着我去死啊!可怜我这一条腿,是被谁害得呀!玉洁啊玉洁,你坐在家里可心安哪?你把二婶害成这样,你怎么心安理得地坐在屋里呀?哎呀,我冤啊!”
孙氏被刘大柱扶着,声音高高低低地喊了出来,在雨后的
傍晚,传出去老远,半个村子都听见了。
蓦地,面前的门开了,露出来赵氏阴沉的脸:“你嚎什么?谁害你了?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我哪有胡说八道?”孙氏叫道,“要不是你家玉洁胡说八道,我能利欲熏心,干出那种事吗?”此时此刻,孙氏却是豁出去了,固然她偷盗有罪,然而刘玉洁也不是干净的。
孙氏吃准了刘玉洁即将出嫁,顾忌着名声,所以特特站在赵氏家的门口,扯着嗓子一声比一声高。
只见赵氏的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却是看着无耻的孙氏,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法子。怎么办?刘玉洁拎着水壶去给任公子送水,村里人都瞧见了。刘玉洁说任公子给秦羽瑶一千两的话,也不止孙氏一个人听见了。说到底,都是刘玉洁做事不当,这才落了把柄在人手上。
此刻看着孙氏,直是恨不得掐死她:“你想怎么样?”先是陈媒婆,又是孙氏,赵氏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然摊上这样两个煞星?
孙氏说道:“弟媳哪里想怎样?大嫂看看弟媳的这条腿,骇死人了呀,今天下午忽然痛了起来,火烧火燎的,简直痛得我想死呀!可是我们家里没有银钱看病,我只能忍着呀!到了这时实在忍不住了,才不得不来大嫂家里借银子呀!”
“知道了,等着。”赵氏沉着脸进屋去了。此刻想不出好法子,也只能先拿了银子堵孙氏的嘴。至于以后如何,且慢慢看来。
屋里头,刘玉洁坐在床前,一张脸憋得通红。她不是傻子,心里精明着呢,如何不明白自己此刻的处境?咬着牙,从筐子里拿起剪子又放下,反复几回,最后恨恨地拿起一团布,绞碎了才出气。
此时,院子外头孙氏的声音又传来:“大嫂,怎么才二两银子?二两银子够干什么的?你瞧瞧弟媳这条腿,多么骇人呀,没有几十两银子,怎么治得好呀!”
“你当我们是财神爷啊?二两银子还嫌少?不要啊?不要拿来,我还不想给呢!”赵氏冷喝道。
外头又争执了一会子,然后便是大门被关上的声音。刘玉洁低着头,坐在床上,心里又恼又恨。忽然听到脚步声朝这里走来,不由得抬起头,只见赵氏沉着脸,刘玉洁心中一慌,咬了咬唇:“娘,我……”
“你自己惹的事,你自己担着吧!”赵氏说完,便出去了。
刘玉洁愣愣地坐在床上,半晌也没明白,赵氏说的是什么意思?
“娘,总这样不是个事儿。”赵氏刚回了屋,李氏便跟了进来,面上有些为难,然而却神情坚定地道。正如刘小美说的,陈媒婆和孙氏都不是好打发的人,一个比一个胃口大。今天一张嘴便是二两银子,往后还不得越要越多?
难道为了刘玉洁的名声,整家人都不活了?一家人都得吃饭呢,想起给刘小美炒的鸡蛋,却被陈媒婆的孙子都吃完了,李氏心里便酸得很。于是,虽然怕赵氏生气,却也咬了咬牙过来了。
“嗯,我知道。”赵氏面无表情地说完,脱鞋爬到床上,打开柜子,从里面取了一两银子。然后穿上鞋子,对李氏道:“跟我去隔壁。”
“啊?”李氏愣了一下,犹豫地道:“娘,不是才刚给了二婶银子吗?”
“不是给她,是给陈媒婆。”赵氏说道,眼睛里闪过一抹狠心。她是一家之主,她得考虑着一家人的嚼用。庄稼汉本来就没多少存余,尤其刘有志已经十一岁了,很快就要说亲了,还得给他准备娶媳妇的钱。(平南文学网)
再这么被陈媒婆和孙氏折腾下去,别说给刘有志娶媳妇的钱,只怕家里连口米饭都吃不上了。于是,赵氏带着李氏敲开陈媒婆的大门,进门便递出一两银子:“我们家玉洁的亲事,能不能提前?”
“啥?”陈媒婆吃了一惊,在这个时候,已经定下的日子是不能随意更改的。
只听赵氏如此坚定地要提前,不仅陈媒婆吃了一惊,便连李氏也吓了一跳。这样平白无故地提前婚事,岂不是叫刘玉洁嫁过去之后,被人说道么?
此时,秀水村尾,秦羽瑶正在给宝儿讲童话故事:“……男子非常喜欢田螺姑娘,于是呀,他们就成了亲,过上幸福快乐地生活。”
“噢。”宝儿听完田螺姑娘的故事后,乌黑的大眼睛眨了眨,忽然抱起小白,疑惑地道:“娘亲,小白会不会变成狐狸姑娘,以后也嫁给我呀?”
“扑哧。”秦羽瑶不由得笑了,狐狸姑娘?从来没有听过这个称呼,倒是听过狐狸精的。她想了想,也有些好奇:“咱家的小白,也不知道是公的还是母的?”
“吱吱!”仿佛感受到母子俩的好奇,小狐狸立刻挣扎了起来,它才不要被扒开肚皮看呢。使劲挣扎了几下,跳下床跑了。
直惹得秦羽瑶又笑了起来,而宝儿则有些伤心:“娘亲,小白是不是不想跟我成亲呀?”
听到这话,秦羽瑶的嘴角抽了抽,宝儿才多大年纪,
就想成亲的事了?便道:“求亲这回事,一定要悄悄的,回头娘亲不在了,宝儿偷偷问小白。嗯,现在还是不要问了,小白还太小,不知道成亲的意思。宝儿等小白长大了,再问它吧。”
“嗯。”宝儿坐起身来,朝小白喊道:“小白,我不问你了,你上来睡觉吧?”仿佛感受到宝儿的真诚呼唤,小白“吱吱”叫了几声,飞回了床上。抱着小白的宝儿,很快就睡着了。
而秦羽瑶躺在床上,却是睡不着。身上粘粘的,很想冲个淋浴。可是这里没有,每天晚上,秦羽瑶都是等宝儿睡着了,打一盆水悄悄地擦身。今天不知为何,竟然特别渴望冲个淋浴。
没有淋浴,游个泳也是好的。这样想着,不由得坐了起来,轻手轻脚地下床,打开门出去了。出了院子,便朝北边走去,为了怕思罗跟来,便道:“思罗,我去上游逮些吃的,你在这里守护宝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思罗竟然没有怀疑,而是问道:“逮什么吃的?”
秦羽瑶噎了一下,随口说道:“河蚌。”
“哦,那你去吧。”思罗煞有其事地道。
秦羽瑶的嘴角抽了抽,便沿着河边,快速往上游行去了。约莫走了两百米,寻到一处水岸较缓的地方,秦羽瑶左右望了一眼,只见月色稀薄,看不清什么人影,才放心地脱下外衫,只着了小衣迈入河水中。
下过雨的河水,有些沁沁的凉意,秦羽瑶微微打了个激灵,便爱上了这种清凉的感觉。慢慢地迈动步子,感受着水流滑过肌肤的微凉,当水面没过腰间,带来的压力让呼吸微微有些困难。秦羽瑶却十分兴奋,脚下微微用力,弹开湿软的淤泥,游入了水中央,自由自在地游动起来。
淡淡地月色洒落下来,在水面上游动的女子一头乌黑的长发,一张柔媚的面孔白皙皎洁,仿佛误入尘世的精灵。
这一幕,落在宇文轩的眼中,不由得心头有些震撼。他站在树影下,看着不远处在水中宛如水精灵一般游动的女子,眸中一时间浮现出无法置信的光泽。
天底下,怎么有这样的女子?她爱自己的儿子,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够镇定地把儿子藏起来,独自面对危险。然而,她又不是盲目地爱,并不像有些愚妇一般,根本没有自我,无时无刻不围着儿子转。
她会很多东西,会做从来没有人做得出的美味,构思得出那样灵巧的鞋子,却又不带有一丝骄狂。她是个冷静的、沉着的、不会被一时的成果而迷失自我的女子。她是一座会移动的宝藏,然而却没有一头钻入钱眼里,她是如此懂得享受生活。
这样奇异的女子,宇文轩从来没有见过,所以他让思罗保护她,想要看一看,她会带来多大的惊喜?
此时,秦羽瑶已经游得心满意足,准备上岸了。忽然想起敷衍思罗的话,不由得停下脚步,一头钻入水底。河蚌这种东西,是不逊于螺蛳的美味。如果可以逮一些,做来尝一尝却是很好的。她钻入水底,手臂往淤泥底下探去,很快便摸到一个硬邦邦的大块头。
微微用力,捞起来握在手里,浮出水面一看,不禁笑了。好大一只蚌。扬手将河蚌扔到岸上,然后又沉了下去,继续摸索起来。
不远处,宇文轩只见女子时而钻入水下,时而浮出水面,每每扬手往岸上扔去什么东西,不由得感到好奇。她在做什么?莫非这水底,竟有宝藏不成?此时此刻,宇文轩对秦羽瑶的好奇更重了。这个女子,她到底有多少秘密?
秦羽瑶约莫着摸出二十多只蚌,便住了手,浮出水面准备往岸上走去。然而忽然间,一丝异样的感觉从心头升起,不由得转动目光,往岸上瞧去。只见月色淡淡,周围并没有人影,然而秦羽瑶却总觉得,仿佛有人站在不远处,在注视着她。
这种感觉,让秦羽瑶不由得皱起眉头。她的直觉是十分敏锐的,从不曾莫名其妙地给出提示,于是,定然有什么人,站在暗处观察着她。秦羽瑶不动声色地上了岸,拾起外衣披在身上,然后摸起一只蚌,忽的朝一个方向扔了出去!
河蚌并没有击中什么,而是落在草丛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噗”的声音。然而秦羽瑶却瞳孔微缩,因为她看见,就在河蚌扔去的方向,有一个身影飞快地闪了一下!
“是哪位阁下?”秦羽瑶微微提起警惕,朝那个方向说道。
宇文轩站在阴影里,此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心里倒有些讶异,这个女子,五感好生敏锐!此刻,他不禁想起当初派思罗来保护她时,思罗脸上露出的苦相。没错,谁也不愿意来保护一个五感敏锐的人,这样时刻被发现的感觉,当真很挫败。
“偷看女子洗澡,阁下当真好教养。”秦羽瑶只见对方不出来,不由得冷冷地讥讽道。
宇文轩一听,顿时有些赧然。他并非故意偷看,而是吃了姜汁皮蛋后,心里对她的好奇多了一分,想来看一看。恰巧,思罗说她到上游逮吃的,他心里好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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