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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说:“我因她是个大闺女,适才目不斜视,那料想倒着了的道儿,但凭她两支柔荑,刹那间断然取剑,自己竟全然不觉,一无所知,她的这种身手,实在叫人佩服。而且年纪很轻,显然功力不差。”
唐棣心中气一消,暗道:“我假装不知道,就当作那把剑,并非是我的,倒要看她最后是如何处置,然后再出头,也不为晚。”
当下便不声色,仍自斟自饮。
不料那粗犷汉子突然大笑道:“二哥,我说如何,这小子亮着剑走路,必然出事呢。现在果然不出我所料,丢剑不算,人丢得更大!”
要知那汉子虽然粗犷,又吃过黄衫姑娘的苦头,但是这个人最是心无城府,见她刁蛮好玩,且他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过她,而她怎么盗的剑,竟没发现,不由他不佩服,再加一乐,那一腔子的怒气,便化为乌有,烟消云散了。
那小二哥目瞪口呆,左右为难,有意不答应,因为刚才吃过她的苦头,如果她翻了脸,又有苦头吃了。若是接受了,她若是要银子,又如何处置?。
周冲闻言,便立即上前,双手一拱,含笑道:“这位姑娘请了,一餐饭食,能值几文,若是姑娘银两不方便,在下便奉请一餐,不必再以剑押钱,偿还饭钱!”
周冲心想:“常言道,壮士无钱,寸步难移,一文钱尚可逼死英雄好汉,何况她又是一位姑娘,一时身上缺少银两,出于无奈,只有押剑付钱,我就替她付啦。”
哪知他一言才罢,那姑娘本在抿嘴而笑,忽然柳眉倒竖,凛若冰霜,冷峻的说道:“姑娘我自顾押便,谁要你请”
却陡见眼珠一转,语气顿变,道:“好啊,那我可就多谢啦!”
目光溜到脸上,眼皮儿跟着直眨。
唐棣心说:“怎么变得这么快?”
那姑娘已站了起来,拿起手上宝剑,道:“这么说,我就不用押剑啦,只是我这把但是金呀宝的,俗气得很,虽然俗气,但我却知有人心中正在打这把剑的主意,还想出手抢夺,真是伤透了脑筋,看不胜看,防不胜防,我不如放在柜上,还较比牢靠些!”
正有个小二哥前来,堆着一脸笑容,说“正是,钱财贵物交柜,不交都,失去与店主无涉,自行负责,姑娘请坐,我替你送到柜上去保管。”
那黄衫姑娘一缩手,说:“谁要你送,我自己送去才放心。”
小二哥讨了个没趣,那姑娘已绕过桌边,打周冲座前而过。
唐棣这时心中大急,心想:“她要真得寄存到柜上,我却设法夺回来了,她要放起刁来,店主怎能脱掉干系,不经过她得同意,岂能把剑还难我?”
忽见那女郎一个跄踉,嗳哟一声,似是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站立不稳,堪堪撞到周冲身上。
周冲忙不的一闪身,一时间倒忘了人家是位姑娘,伸手相扶,那知却扶了个空,人已离去。
原来身法太快了,芳肩仅仅在他胸前擦过,错眼不见,竟绕过了半张桌子,走向柜台去了。
周冲倒吓了一跳,只见那黄衫姑娘,忽然又绽颜,去到柜上存好宝剑,即返回原座上。
唐棣兀自沉吟,寻思:“凭她身手,岂有把她绊倒的道理,不知她又作出什么花样,想出什么鬼主意?故意被物绊倒,看她得意的一笑,显然已经得手了。”
唐棣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她,但却装得醉眼乜斜,双目微合。
这一会儿工夫,那粗犷的汉子气已全消了,有说有笑,唐棣心想:“这人虽然粗犷,但很豪放,怒气一来横眉怒目,眼睛瞪圆,粗声粗气。气势一消,便面现笑容,性格直爽,倒可爱得很。”
那姑娘并不饮酒,要了几碟小茶,周冲三人已是五七杯酒下了肚,那汉子更放开了喉咙说:“大哥,二哥咱们兄弟扬威三湘,在江湖上闯出来万儿,可就在明天啦!哈哈,明天,要叫那桃源三杰,尝尝咱们三把刀的厉害,免得他们狂妄自大。”
周冲忽然叹了一口气,小声说:“老三,人岂不闻轻敌者必败这句话么,那桃源三杰在秦中横行霸道,逼人太甚,我兄弟再不能装聋作哑,若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千里迢迢而来,不瞒你说,我先到此一步,主要的是,先探探他们的虚实。
原来这桃源三杰,乃是他们自己向脸上贴金,自吹自擂,江湖中人却是称他们桃源三杰,那杰字并非人杰的杰,乃是桀纣的桀,意思是说,他们在地方上欺压善良,掠夺百姓,奸淫妇女,抢劫财物,无恶不作,和夏桀差不多,真是天怒人怨。幸亏是我先到此一探,才知这桃源三桀雄心不小,竟将他们在三湘养成的这点气假,蓄意要想向西川和秦中伸张势力,然后再以西南作为根据地,扩张实力,进而襄括中原。”
唐棣听着暗暗点头,这才知道缘故,只听那汉子陡地一拍桌子,大叫道:“直娘贼,我先问问他们有几个脑袋!须知我铁霸王大砍刀不缺不锈,岂肯他们兴风作浪,鱼肉乡民,迫害地方。”
周冲忙道:“低声,这桃源县境,乃是他们多年的根据地,到处有他们的耳目,爪牙遍地皆是,况且他们早就知道我们落在这家店里,此间岂能无有他们三五个爪牙暗地里监视我们的行动。”
说着,向那黄衫女郎瞟了一眼。接着又说道:“我更探听得明白,这三桀各有一身了得的武功,不然岂能称霸于黑道。窃据于三湘,而这次他们是以逸待劳,且敌众我寡,所以不可不谨慎小心,以免遭受落败之耻。而增长了他们的气焰。”
那汉子早又哇哇怪叫道:.“大哥这般长他人志气,灭我兄弟威风,就凭我这一身横练功夫,还怕什么敌众我寡,明天就凭我这一把大砍刀,杀他们个尽。”
这汉子性周名泰,与周冲同姓不同宗,乃是义兄弟,有金兰之好,因为一身横练,刀枪不入,江湖上便称他铁霸王。
他的话尚未说完,忽听那黄衫女郎“嗤”的一声冷笑,说:“吹大气,明儿少给我现眼,喂、喂,店家,看帐!”
原来他们谈话间,那姑娘已经饭罢,周冲却早一愕,皆因他心中早已怀疑这女子是敌方人物,听她此言一出,更认定不差。
那女郎两手向腰上一叉,对周冲说道:“喂喂,你说的话算不算数。”
周冲这才想起说过要替她付帐的话,当下闪电般想道:“不管她是不是敌方人物,我说过的话,岂有不算的。”忙道:“一顿晚餐,能值几何,姑娘请便,在下一并付帐就是。”立即招呼店小二,等会儿,一同核算。
哪知这位姑娘却道:“不成,不成,必定当着我的面付清帐钱。我才放心,不然过一会儿,我一转身,你要是赖了,死不认帐,那时我会丢人现眼的。”
周冲呵呵一笑道:“姑娘既是不放心,在下先付就是。”
哪知他伸手人怀,手却缩不回来了,怀中的银子竟然不翼而飞,他虽是落了店,但银子分明是放在怀里的。可是现在怀中竟一个也没有了,岂不有惊疑的。’唐棣瞧得明白,顿时心中雪亮,知道又是那姑娘作的鬼,虽见周冲那窘态毕露,但一时也忍不住,便笑了出来。
周冲道:“二位贤弟,愚兄银两没带在身边,你们先拿出来。”
不料两人同时伸手入怀,竟也和周冲一般无二,伸得进去,原来两人怀中的银子,竟也不翼而飞。
那姑娘看了唐棣一眼,向在旁愕然的小二哥说:“有些人啊,到处冒充大爷,呸,身上没有银子,还要假装阔佬。
型号这里还有一把刀,倒也不缺不锈,几钱银大概不值得,就送给你顶帐罢!”说着,已从棹子下面,抽出一把刀来。
“不缺不锈”正是那铁霸王周泰的话,唐棣心中一动,果然是周泰的那把大砍刀,同样连鞘被她盗去了。
原来她经过周冲旁时候,故意脚下一跄踉,先盗去周冲怀中银子,等到绕过半张棹而之时,不但另外两人的银子,被她施了空空妙手,而且以同样手法,将周泰的那把大砍刀已取在手中。她几个跄踉,趁人不备,便全都着了她的道儿,尚不为奇,奇得是周泰那把砍刀长在三尺以上,她怎生携带回座,竟没被人发现,才真令人惊诧!
唐棣两眼转了几转,忽然醒悟,心说:“是了,必是她将刀取到手,就那跄踉的跌势,贴着地面,将刀送到桌下,便有轻微声响,大家正乱之时,自然不会发觉。
但无论如何,她那身、手、步、眼、法,若未臻上乘境界,岂能这干净俐落,尤其她那心思之灵巧,实叫人心折,显然她盗唐棣之剑乃是由唐棣一句前辈高人而起。心有不服。盗取他的宝剑,好周冲等三人,看一看前辈高人,竟丢人现眼,还有比他更强的人。
周泰的刀,分明是恼他嘴上不离刀,动不动就拔刀示威。
那周泰自己的大砍刀,岂有不认得的,但还是向肋下摸了一摸,要知周泰性烈如火,更为暴躁。唐棣心想:“他必要发作了,大砍刀被盗,他岂肯善罢甘休,这回可有热闹看了!”
哪知周泰这次不但不怒,反而哈哈大笑,笑声有如霹雳,大拇指一伸,说:“我今番可服你啦,小妮子好本领,我周泰千服万服啦!”
像他这种粗人,却是更见浑璞,心服便也口服,心中既有,便则中说出,绝不会放在心中不说。早又嚷道:“大哥,没别的,我们的银子,也一定被她盗去啦!”
当真大出意外,周冲怕他依不了,这一来,倒松了一口气,黄衫姑娘,忽然嘻嘻一笑,满心欢畅。周泰直叫小妮子,她不以为忤。
原来这姑娘岁数儿不多大,人很天真,倒和周泰一般,她盗银偷刀,不过是她刁钻顽皮,原非有意,但笑颜才绽,面孔忽然一板,啐了一口,说:“你这人倒好,只是嘴里不干净,我是教训教训你们,以后别自充大爷。谁喜欢你们的银子,喏,那不是。”
说着向周冲那张桌下一指。
三人慑然离座,可不是银子全在桌下,十数锭大元宝,在下面摆成了一朵梅花,花分五瓣,排得整整齐齐。
休道三人面面相觑,那唐棣也不由暗中叫了声惭愧,盗银砍刀,尚有可说,那只是趁人不备,手法俐落罢了,而这将盗得银子,掷出无声,刹那间摆成一朵梅花,若非暗器圣手,岂得能此。
唐棣这里心下惊服,那周冲却早打了个冷颤,心想:“若她真是敌方人物,要取自己三人性命,岂有似探囊取物一时瞪着那银子摆成的梅花型,看也不看。
铁霸王周泰猛可里又一拍桌子,哈哈大笑道:“妙呀,小妮子,你这手功夫是怎么练的?”
那黄衫姑娘得意已极,抿着嘴儿一笑只听当的一声响,原来掷了个小小的金锭儿在桌上,对在旁边像看戏法儿般的小二召手道:“都给我算啦,不然,还有人要出洋相呢?剩下的赏给你,眼儿一眨,嘴向唐棣一噘。·;那金锭儿怕不有一两重,以一换八,值得八两银子,那年头市价可是十分平稳,但是三张桌面上的酒桌加在一起,也值不得一两银子,那小二哥早就笑得眉开眼笑。唐棣心中一动,伸手探怀不是怀里的金元宝竟全都不见了。
原来唐棣年前离开燕山之时,便带着几个金元宝,为的是携带方便,这一年来皆未使用,这姑娘从怀中掏出金锭儿来,这本是人人可有之物,当时并未引起他的注意,此刻听她话中有才伸手一摸,也发现同样得被她施了空空妙手。
那黄衫女郎格格一声嬉笑,但和唐棣目光一接触,登时粉面儿一板,那鼻头还皱了两皱,即刻离座回房而去。
周冲三人面面相视,那黄衫姑娘转过照壁,铁霸王周泰才暴起一声大笑,不但再不以她戏开自己为忤反而喜欢她这份顽皮。
只是急煞了唐棣,宝剑好歹可以取回,那几颗金锭儿可是他唯一的财物,唐棣说得不错,壮士无钱,寸步难行,一个钱也能逼死英雄汉,现下她慷他人之慨,已然赏了小二哥,这可是再也无法取回的了。
要知唐棣不能当面将宝剑与金锭夺回,而是对这黄衫姑娘越来越奇,人更刁蛮得可爱,这一阵,皆在留心,想从她举手投足之上,辨别出她的师承和门派,而且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实在也不愿意和她争夺。她总是一个女子,常言道:“好男不跟女斗。”胜了她,也不足为奇,但是在江湖一传闻出去,自己也就不光采了;如果输给了她,更要受江湖同道的耻笑。
所以唐棣便忍辱持重,先不理会黄衣女郎,一切从长计议,见机而行。
只听周冲一声叹息,说道:“二位贤弟,今晚你们可是都亲眼看到的了,那谷云飞老哥哥断臂之事,愚兄并未神乎其说,可见武林之中,比我们这点武功,高得多的,正不知还有多少,想到往日我兄弟自以为天下无敌,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知道不多,见识太少,会个三拳两腿,便认为自己功夫超越武林,这种观念,实属狭窄,也正因为有此狭窄观念,便起傲心,不能虚心受教,乃至不能高人一等。只等这次桃源三桀之事一了,愚兄也别无他想,只希望能找个幽静山林归隐,从此再也不谈武技了。”
说罢,又是一声长叹。
唐棣无心听他说,便已起身,心道:“我得赶快将金子取回才是,若被她再这么慷他人之慨,我今后真要寸步难行了,休想再游荡四海了。”
当下离座而起,心中虽急,却仍不忙不迫,周冲正当感慨之际,仍未认出他来,那铁霸王周泰只顾怪叫,道:“偏是大哥这般气馁,见硬就,遇难节退,灰心丧志,我看这小妮子不过只是刁钻顽皮,身法灵活,聪慧伶俐,若当真一招一式,我不信便输给她。”
这周泰自恃一身横练功夫,浑身刀枪不入,平日只有他砍杀别人的份儿,对方的兵刃砍在他的身上,他可连眉头也不会绉一下.,当然他不将天下人物看在眼里。哈哈,今晚若不是这小妮子,小小年纪,人又刁蛮可爱,他岂能放过她,不和她拼斗个高下。
一言未罢,早又听到蹄声动地而来,五匹奔马很快得来到店前,当先的马上汉子已高声叫道:“是这里了,就落在这店里。”.周冲等三人,只道来的人,是为他们而来,这原是桃源三桀巢穴所在,现在可以说是身人重地,顿时便拉刀戒备,以防万一。三人坐在桌前,虎视眈眈,往店外观瞧,准备一场拼斗。
不料五人飘身下马,并未看他们一眼,当一人抢先走进店来,一拍桌子,便大声的喝道:“你们好大胆子,居然敢收留大爷的仇人住店!你们都不想活命啦?等会儿我解决了那个仇人之后,再要你们的好看!”
只见店客,小二哥,皆怕急二分,畏怯怯,颤微微,连连打拱作揖不止,声音颤抖的回答说:“小人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收留大爷的仇家,实在是不知道大爷的仇家,究竟是谁,请大爷见告!”
其余四人见周冲手中擎着刀,只是瞟了一眼,冷冷的一哼,转身而去,全不把三人看在眼里。
仍是当先那人叫道:·;“呸,大爷的仇家你们也不知道,你们就没有把大爷看在眼里,都怪我平时末给你们些苦头吃。我来问你们,在旁晚的时候,有一个穿着黄衣的小妮子,骑着一匹粟色的马,是不是住在你们的店里?还不快带我进去!”
铁霸王周泰一听,来人竟要找那黄衫女郎算帐,那还忍耐得住,气往上撞,怒从心生,一声直娘贼,早扑了过去,左臂三挥,便要出手。恰巧碰到小二站在前方,顿时便撞倒下两个,右手大砍刀一抡,但向那当先来人的脸上一晃,怒气冲冲,圆瞪二目,向那个汉手指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这么横?客店就是给行路人方便,他们怎知道谁是你的仇人?有人住店,当然都一律欢迎,你对店家这么蛮横,实在没有道理,简直是不讲理!”
那人当大砍刀在他面前一晃时,并没有退缩,将周泰一打量,道:“尊驾大概就是秦中三刀了?你虽然活得不耐烦,要想前来送死,可是今天晚上我们却没工夫解决你,明天午时三刻,才是你们的好时辰,到时再打发你。给我让开!”
开字才出口,右掌霍地一翻,一挥一弹,只听哗啦啦一声暴响,周泰不但直跌了出去,而且将身后的一张桌子撞得破裂,桌上的碗碟等器物皿,摔得粉碎!可见来人的功力,已臻上乘。
周冲才要抢出,却先一怔,这人琵琶手的功夫不但已有相当火候,而且出手更为狠辣,那老二看到老三周泰被来人一掌击中,早就操刀扑去。周泰皮粗肉厚,连眉头也没皱一下,跳起来挥刀便刺。周冲却反而将刀入鞘,喝道:““住手!”急忙赶上前去,抓住两人手臂,愣将两人砍出去的刀拉回来,停止攻击。并且哈哈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桃源三杰,我兄弟久仰得很。”
来的人中,为首三人,果然是桃源三杰,原来周冲.三人过去并未和桃源三杰见过面。这次前来桃源,也是被他们找来的,所以双方都不认识,经过这段时间,周冲察颜观色,又看到以琵琶掌将周泰击退,心中猜想这人必是三杰之一。故而上前拱手为礼打了招呼,以免双方拼斗起来,对己不利。
那人一声冷笑,道:“尊驾想是追魂刀周冲了,我们既已约定明日正午较量,不料你们却沉不住气,拔刀来攻。嘿嘿,刘大爷今晚没工夫,不和你们较量,等待明天正午时分,再一较高下,到时再多施展施展!何必急于一时。”说着一挥手,便当先得往后院里闯去,其余的四人,也紧跟随在后。
周冲气恼,但转念一想,他们既然口口声声得要找那黄衫女郎算帐,我又何必和他们拼斗倒不如坐山观斗,而收渔之利。
他们虽然来了五人,看情形,必定也不是那位姑娘的对手,正借重她挫挫三桀的锐气,便忙伸手将两个兄弟一一拦住,并连连递眼色,制止他们两人再度和他们纠缠不清。以免气得哇哇大叫,再也不听周冲的拦阻,早提刀追了进去。
周冲忙叫道:“二弟!快拦住老三,千万别叫他出去。”
其实就是周泰不随后跟进,他们也要到后面去看个究竟,现在已经明白那黄衫女郎不但不是敌方的同党,倒是桃源三杰的冤家对头,自是心中不胜高兴。这样一来,无形中得了一位好的帮手,如果她能够今晚把桃源三杰制住,三杰落败,明天的一场恶斗,便可立即停止,也就可以回返秦中了。
两人尚未转过照壁,便听到桃源三杰在大叫骂:“小妮子,给我滚出来,你在屋里躲得了么?”
接着又听到铁霸骂道:“直娘贼,你们也配找她,先吃我一刀!”
周泰性情虽然暴躁,便也最为憨直,一旦口服心服,他便死心塌地,也没有想一想那位黄衫姑娘,是何等人物,身手俐落,机智过人,功夫超群,刁钻顽皮,桃源三杰,岂是的对手。可是周泰却不这样想,他心中所想的是:“我们桃源三杰,本来有五人,皆人高体壮;黄衫姑娘,小巧玲珑,她怎样以一敌五,以弱对强,非吃亏不可。”因有这种心理,便铤身而前去保护黄衫女郎。竟把自己的危险,反倒不放在心上。
那五人本来不知那位姑娘是住在哪个房间里,进入后院,只在院中叫嚷不停,周泰大砍刀一抡,已向那发话的人砍了过去。
等待周冲二人赶到,要想拦阻,如何还来得及,这人的琵琶掌工夫好生了得,只怕他身横练,也难以抵抗得住,便忙将锯齿刀拉出。
那人却理也不理,身后一个小的汉子一身,左臂一扬,右手圈拿,早向周泰右腕抓去。这矮汉子的三十六手大擒拿功夫,竟是不弱,左臂,下方抓两腿。一心要将周泰擒到手,方能甘心。
周泰虽是粗人,但是粗中有细,先前在店外,曾经着了一记琵琶掌,如何不知道来人个个不弱,那一刀并未递满,霍地立刃转锋,反向那人臂上迎去,变招甚快,出刀突然,直取矮汉的右臂。
那矮汉看到刀锋刺到,便急闪暴退,堪堪躲过。周冲却是愕然,老三这般中途为招,实是仅见。
只听一声咿呀,对面的一扇房门打开来了,那黄衫女郎出现之时,都显然十分忌惮,不约而同的齐往后退。周冲也趁机拉回周泰,低声道:“就有好戏可瞧啦,何须我们动手。”
那姑娘竟像不认识五人,说:“喂喂,你们嚷什么啊?哎呀!拿刀动枪的,真怕人,吵吵嚷嚷的没完没了,真烦死人,还是回到屋中躲一躲!”
她装得还是真像,说话时声音颤抖,当真像个闺阁中的弱女,不敢看那刀枪之类的兵器,说完,一缩身,又将房门关上。
周泰哈哈大笑,说:“对,对,有热闹好瞧啦。”
这不是她又要捉弄那五个人怎的,她故意装成害怕的样子,遭弄五个人,这是耍弄的开端,并不是真的害怕而躲藏起来。
那知那五个人却面面相觑,一个说:;、“怎么不是?”那为首的一个,在一怔之后,已向小二哥问道:你们店里还有小妮子落店没有?快说!”
小二哥直打哆嗦;说:“大爷,只有,再也没有第二个。小人有几个胆子,敢说假话,欺骗大爷,我说的句句都是实。”
桃源三杰,互相看了一眼,说:“我们快走,不然她会溜啦!”.周冲心下大奇,难道还有第二个姑娘不成五人轰然往外奔去,面对周冲三人竟不一顾,已奔过了照壁。
周冲一拦铁霸王,哈哈大笑道:“二位贤弟,我说啊,怎生他们那等气焰,竟然会按着江湖上的规矩,定下明日之约。原来今晚他还有最厉害的冤家对头,他们的约定明天正午,为得是先要稳住我们,要我们按照江湖,上的规矩今晚不与他们动手。集中全力来对付当前的大敌,免得分散开他们的力量,落败下来。”
一言未落,忽见姑娘霍地将门大开,叫道:“店家,店家,啊呀,有贼啦!”
三人一避,就是个空空妙手的能者,那种贼会光顾到她的头上,那可真成了班门弄斧,圣人门前去卖百家姓了。难道她又在故弄玄虚,搞什么花样?要戏弄桃源三杰不成。三人都在心中窃想。
这小二哥因桃源三杰一起,不过才松了一口气,闻言心中又是紧张万分,脚下也赶紧走了两步说:“大姑娘,失落了什么啦?”
那小二哥又何当不知道这小妮子比院中这几位大爷还要难侍候,鬼主意多,花招不少,捉弄人更是家常便饭,又是喜怒无常,心狠手辣,一个不是,便要挨上几鞭子。但是才得到了甜,出手之大方,还是生平仅见,十之八九,猜她准又是再出花样,心想:“顺着她,绝对吃不了亏,准会得到好处。”
那姑娘跺着脚儿道:“我那金锭儿被偷啦!好哇,原来你们这里是贼窟。”
铁霸王周泰陡然呵呵大笑,周冲和老二也忍俊不住心说:“骂得好,这不是骂你自己么?”
那这次出来,手中已提着马鞭子,忽地只哒一声,她是虚空一所,竟然会发出暴响,更是气得嘴噘起来好高,又跺着脚嚷道:“偷金的小贼,给我滚出来!”
周冲三人又是一愣,看样子她不像是故意开玩笑,而且是冲着对面房门嚷个不停,心下大奇。”
对面那房中并无灯光,时间尚早,有人也不会熄灯就寝,想必是房中没有人存身。莫非当真另有高人?
周冲忽然记起先前桃源本杰派来传信之人,那狼狈的景象,心中当时就是一动,准是那位未现身形的人做了手脚。
那姑娘这一声不过方才嚷罢,只听身后有人吟道:“卿本佳人兮,奈何作贼,盗而无道兮,红粉非女杰。啊呀!店家,贼在哪里?”
周冲这垢看到是适才饮酒时,旁边桌上那个酸穷儒生,正踱着方步,从照壁后面潇潇洒洒地走来,那姑娘已气得又一跺脚,风声微飒,来得忒快,呼地一鞭,已向他当头劈下。
那穷酸啊唷一声,滴滴溜溜一转身形,却已躲到周泰身后来的正是唐棣,这一年来,每天和两位笑傲江湖,游戏风尘人物在一起,难免不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今儿晚上又是见他随后跟进,便隐身暗处,趁那姑娘开门,与桃源三杰答话,他已从后窗溜人,也是因为这位姑娘怕那金锭儿放在怀中累赘进房后,即取出放在桌子上,唐棣现下何等身手,一时一出,全没点声音,然后翻到外面,从大门进入。
周冲,加上那小二哥,分明见他是打前头进来的,现下却夺门而入,全都一愣,只有铁霸王周泰和他二哥明白,这人是真人不露相。
说时迟,唐棣啊唷一声,滴溜溜,转到周泰身后,堪堪躲过那一鞭子,周冲就高声嚷道:““小妮子,这小于可邪得很,你可要小心啊!”忒是作怪,周泰叫小妮子,她仍然不以为忤,反而粲然-说:“邪不胜正,我专门会对付邪人邪事,和张天师差不多,斩鬼。你可大放宽心,看我来制服这邪魔鬼道。”叭叭早又抽出一鞭子,一兜一扫,叫道:“小贼偷了我的金锭儿,你还给我便罢,不然我就把你抽几鞭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竟敢在我面前动手脚。”
唐棣又一声啊唷,说:“劳驾替我挡挡啊,这小妮子好凶。”
一带一送,周泰怎地被他制住,只觉身不由己,愣向那鞭子送去,幸而是那姑娘鞭子撤得快,不然怕不抽个正着。唐棣却像不稳,跄跄踉踉一转身,撞撞跌跌,已然到了她的身侧。
周冲先前因院中黑暗,未看清他的面貌,此刻稍近,却瞧清他的身形,脚步,傅章法,唐棣一转身,已然面对灯光,周冲这才清楚,喜道:“老弟台,原来是你。”
“那姑娘说:“是他,他就是小偷,就是偷我金锭儿的小偷。”
刷刷又是两鞭子,唐棣乃是故意得要她出手,看看她是何派门下,像是怕得举袖护头,暗地里却是将劲道透过袖尖泄去,那姑娘鞭子立觉沉滞,缓了一缓,唐棣便趁势将袖尖拂向她的脉门。
哪知她像早已防备到他这一着。饶你奸似鬼,也要露出原形来啦!她沉腕撤鞭,只一抖那鞭梢儿反缠住的手腕。
唐棣一惊,道:“你!你”那姑娘嘴儿一撇,说:“捎带着枯竹盘根,孔雀开屏,牧童指路,你再瞧瞧啊,这一招叫做何仙姑擒贼,擒得是偷金锭儿的贼。”
鞭子快如闪电般,向他右臂缠到,身法快,手法多,竟是招招不同,最后一鞭,那招招名儿彼是胡攫的,但是诡奇已极,险险地差点儿没躲开。
唐棣刚才几乎已认出她的门派,这一来可又乱了。忽听杂乱的脚步声又起,外面已又抢进来数人,嚷道:“就是这小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