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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丽珠一听,芳心大怒,气得一咬玉齿,马鞭迎空抽出“唰”的一声脆响,猛向黄剑

    云抽去。

    黄剑云乃衡山大剑客“逸尘仙长”的衣钵弟子,学艺十数年,已尽得仙长真传,虽是第

    一次离开恩师,也从未与人正式交过手,但像汤丽珠这等身手的鞭法,要想抽中他,仍不是

    一件易事。

    但是,当黄剑云仰首一看鞭梢的来势,正待腾起的身形,索性不动了!

    只听“叭”的一声脆响,宛如炸开了一个爆竹,虎筋鞭梢,猛的抽在石阶上,仅一寸之

    差,没抽在黄剑云的大腿上。

    黄剑云虽说傲然没动,但心里却也吃了一惊,因为,他根据清脆震耳的响声和飞射的石

    屑青烟来判断,股下的石阶,至少被抽裂了一道数寸长的石槽。令他吃惊的不是将鞭梢拿捏

    得恰到好处,而是以她这等豆蔻年华的少女,居然有如此强劲的腕力,这不能不令他感到惊

    异!

    心念未毕,气得娇躯颤抖,粉面铁青的汤丽珠,已咬牙切齿的恨声说:“唔哼,你好镇

    定的功夫!”

    黄剑云侧目看了一眼汤丽珠,故意晃着头,讥声说:“这就是俗话说的,‘泰山崩于前而

    不惊,猛虎跟于后而不乱’的真功夫,你知道吗?”汤丽珠除了自己的生母“金梭女侠”李

    宁君外,可说从来没有人敢以这等口吻来教训她。这时听了黄剑云的话,虽然气得娇躯直抖,

    恨得只咬玉牙,但是手中的马鞭,不知怎的,总不忍向他身上抽下。当然,这时她还不知道

    爱情的种子,已在她的芳心深处萌了芽!

    于是,她冷冷一笑,趁机软化,只得也以讽讥的口吻,冷冷的说:“你这等超人的镇定

    功夫,必是出身武林世家,请问你是哪一家的子弟?”

    黄剑云自觉在武林中的家世显赫,不便随意对人透露,是以,也以同样的口吻,冷冷的

    问:“看你的鞭法出神入化,想必也是出身武林世家,请问你是哪一家的姑娘?”

    汤丽珠对黄剑云的反问,十分生气,不由怒声说:“你这人真奇怪啊!方才在酒棚里,

    ‘黔道三杰’的老大,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黄剑云成心气她,故意摇摇头,冷冷的说:“那时我心慌意乱,没有注意,你现在再说

    一遍,又有什么关系!”

    汤丽珠傲然一笑,神气的一点头,沉声说:“好,你听着”

    黄剑云立即顶上一句,说:“你放心,吓不倒我!”

    汤丽珠鼓了鼓桃腮,终于耐着性子,平静的问:“陵山凤凰谷你可知道?”

    黄剑云点点头,煞有介事的说:“陵山当然知道,风景也不错嘛,只是凤凰谷却没听说

    过!”

    汤丽珠听说黄剑云知道,芳心甚是得意,但听到最后,不由气得娇靥再度一变,恨恨的

    咬着玉牙,一个字一个字的沉声问:“那么‘金髯翁’汤老前辈呢?”

    黄剑云听得心头一震,暗呼糟糕,心想“天涯三老”中的汤老前辈世居凤凰谷,我怎

    的竟笨得没有想起呢?继而一想,祖父“彩眉叟”黄天石,昔年为了名次问题,曾与其余二

    老拼斗过几天几夜,虽然争了第一,但三老却一直因此失和,汤丽珠是凤凰谷“金髯翁”的

    后人。在未明了真相前,还是小心一些为是。

    心念电转,立即摇摇头,歉声说:“非常抱歉,在下见闻浅鲜,没有听说过!”

    汤丽珠虽然野性蛮横,但她的心智却极聪明,只是一向任性惯了,懒得去用智力罢了,

    方才明明看到黄剑云秀眉一动,显然是暗吃一惊,但他却偏偏说不知。一气之下,娇哼一声,

    缓步向前走去,右手的马鞭,微微向后提起,作着随时抽出之势,同时,沉声问:“枯竹老

    人李前辈你总该知道吧?”

    黄剑云看了汤丽珠这等声势,知道这次再说不知,她手中的马鞭必然紧跟而下,而是,

    既然先说不知“金髯翁”于前,怎能再说知道“枯竹老人”于后呢?

    衡情之下,先不回答,反而迷惑的问:“嗨!听你的口气,好像你与这两位老前辈有什

    么关系似的”

    话未说完,汤丽珠已理直气壮的嗔声说:“金髯翁是我的祖父,枯竹老人是我的外公,

    你说有没有关系?”

    黄剑云一听,着实吃了一惊,难怪汤丽珠如此跋扈蛮横,原来她有如此震慑武林的赫赫

    家世。既然知道了对方的家世,当然也要探探她的武功,因而淡然一笑,说:“这么说,你

    是一身兼具两位老前辈的绝世武学了?”

    汤丽珠的神色已经缓和,也停止了逼进,这时见问,不由得意的一笑,点着头说:“那

    是当然!”

    黄剑云心中一惊,但却佯装不信的摇摇头说:“天涯三老,决斗失和,‘彩眉叟’老人家

    于第二年病故太华黄府,‘金髯翁’和‘枯竹老人’两位老前辈,也于是年失踪了,生死不

    明,至今毫无下落,算来已是十四年前的事了,难道你在襁褓中便开始学艺不成?”

    汤丽珠见黄剑云不信,不由气得大声解释说:“我祖父不会传给我爹?我外公不会传给

    我妈?我爹妈不会传给我吗?”

    话声甫落,心中突然一动,不由又十分惊异而又迷惑的急声问:“咦,你呼我祖父为老

    前辈,为什么呼‘彩眉叟’为老人家?”

    黄剑云知道自己说溜了嘴,只得无可奈何的一笑,说:“因为他老人家是在下的祖父!”

    汤丽珠一听,又惊又喜,不由兴奋的欢声说:“啊!你原来是黄家哥哥,难怪你有如此

    高的镇定功夫?”说话之间,丢掉手中马鞭,扑张着一双玉臂,竟亲热的向黄剑云奔来。

    黄剑云一见,大惊失色,吓得轻“啊”一声,腾身站了起来。

    汤丽珠芳心一惊,顿时惊觉自己失态,一张美丽脸蛋上,立时飞满了红霞,急忙刹住身

    势,羞涩的笑着说:“小妹只是太兴奋了”

    黄剑云余悸犹存的连连颔首说:“在下知道!”

    汤丽珠看了黄剑云的惊急相,觉得又可气又可笑,只得改变话题问:“黄家哥哥,你的

    大名叫什么来着?”

    黄剑云见汤丽珠自称小妹,而且一口一个黄家哥哥,深悔自己方才把话说错了。实在说,

    像她这样任性的少女,还是敬鬼神而远之的好,是以,勉强说:“在下黄剑云”

    话未说完,汤丽珠已愉快的笑着说:“噢!原来是剑云哥!”说此一顿,突然又关切的问:

    “剑云哥,你有什么事要求教‘神妪’前辈?”

    黄剑云既然表明了身份,自是不便再气汤丽珠,只得感慨的摇摇头说:“唉,一言难

    尽”

    话未说完,汤丽珠已娇哼一声,轻蔑的说:“哼,你不说小妹也知道!”

    黄剑云误以为汤丽珠知道了“追风虎”等人的事,不由惊得急声问:“你知道?”

    汤丽珠有些得意的点点头,满含妒意的撇着小嘴说:“还不是被那些多情的少女们,缠

    得无法应付了,才来这里求教神妪前辈!”

    黄剑云一听,不由笑了,为了避免汤丽珠追究原因,索性默然不语。

    汤丽珠一看黄剑云的神色,不知怎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无名妒火,恨不得“千面神妪”

    马上把黄剑云弄成一个丑八怪才好!

    于是游目一看,这才发现天色早已暗下来,在东北麓的山下,那些朝山香客的帐幕中,

    早已燃起了点点灯火。

    汤丽珠看了这情形,不由关切的说:“剑云哥,天都黑了,我看‘神妪’前辈一定不会

    回来了!”

    黄剑云立即摇摇头说:“不,神妪前辈根本没出去,正在家中打坐”

    汤丽珠一听,不由惊异的说:“什么时候了还打坐?天都黑啦!”

    黄剑云急忙解释说:“在下正午到达的时候,‘神妪’前辈刚刚入定,这时也许快完毕了!”

    汤丽珠一听黄剑云由正午一直等到现在,芳心顿时大怒,立即忿忿的怒声说:“哼,这

    分明是有意刁难搭架子,我不相信我汤丽珠来了她还敢不出来!”说话之间,一面伸手去掏

    镳囊,一面向篱院的右角走去。

    黄剑云一见,不由迷惑的问:“喂,汤姑娘你要去哪里?”

    汤丽珠身形不停,回头忿忿的说:“哼,我去屋后放把火,如果她还不出来,那才真算

    她入了定呢!”

    黄剑云一听,大吃一惊,他已看出汤丽珠的个性,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不由慌得飞步

    追了过去,同时,急声说:“喂喂,汤姑娘,使不得,你不是还要请教‘神妪’前辈吗?”

    汤丽珠一见黄剑云追来,步法奔得更快了,同时大声嚷着说:“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话声甫落,蓬檐下的两扇朱门,呀的一声,突然启开了,同时,传来那位中年妇人的急

    急招呼声:“喂喂,那位穿黄衫的相公,神妪老人家请你进去!”

    黄剑云闻声止步,回头一看,只见方才喝叱他的那个中年妇人,正站在门阶上向他连连

    招手。

    刁钻的汤丽珠一见“噗哧”笑了,有得意的笑着说:“怎么样?小妹还没放火,她们就

    沉不住气了!”

    黄剑云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折身向门前走去。

    汤丽珠知道“千面神妪”决不会再接见她汤丽珠了,索性急步奔至马匹处,同时望着黄

    剑云,轻松而愉快的说:“剑云哥,山下的客栈都住满了,小妹今晚在清光镇我表哥‘赛李

    逵’家里等你,回头见,小妹先走一步了!”

    说话之间,取起地上马鞭,也不待黄剑云解说,飞身纵落马上,一拨丝缰,银鬃红马,

    昂首一声长嘶,迳向岭下如飞驰去。

    这时天色已完全暗下来,但汤丽珠的马速依然是快如疾雷奔电,眨眼已经不见。

    黄剑云看得摇摇头,正待转身,门阶上的中年妇人,已不屑的轻哼一声,忿忿的说:“道

    道地地的野丫头,比起我们家的晓燕姑娘来,差远了!”说罢,又望着黄剑云,谦和的一笑,

    肃手说:“相公您请!”

    黄剑云见仍系着围裙的中年妇人先倨而后恭,不禁有些受宠若惊,急忙一拱手,含笑谦

    和的说:“烦请在前引导!”

    中年妇人笑一笑,当先走进门内,同时,笑着说:“我家姑娘都呼我李嫂,相公您随便

    称呼好了。”

    黄剑云一听“称呼”顿时想起“神妪”的姓氏,于是谦和的低声问:“请问李嫂,‘神

    妪’前辈的姓氏是?”

    话未说完,李嫂已笑着说:“神妪老人家姓晋,我家姑娘姓纪”

    黄剑云见李嫂三番两次的谈到她家姑娘,不由皱了皱眉头,断定她说的必是方才那位美

    丽如仙的紫裳少女。

    穿过院中的枫树,距离正中茅屋已经不远。

    黄剑云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茅屋的门前,尚有一道枯枝编成的迎壁,遮住了门内射出的

    灯光。

    到达迎壁前,李嫂即向黄剑云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跟在身后。

    绕过迎壁,黄剑云的目光不由一亮,一蓬明亮灯光,迳由深垂的竹帘内射出来,八盏明

    亮纱灯,整齐的悬在横梁上。由于门内灯光明亮,虽然隔着竹帘,但屋内的情形,仍能清晰

    可见。

    只见屋内的正后方,横置一张亮漆胡床,床上正闭目盘坐着一位白发霜眉,勾鼻薄唇,

    穿着一身黑衣的老婆婆,显然是“千面神妪”

    “千面神妪”的身侧是一张汉玉床桌,桌上放着一个湘磁绘花盖碗和一炉檀香,除此,

    屋内再没有什么陈设了。

    打量间,李嫂已将竹帘启开,同时,轻声说:“相公请进!”

    黄剑云颔首示谢,迳自走进帘内。

    就在他进入帘内的同时,盘坐在胡床上的“千面神妪”倏然睁开了眼睛,两道闪烁冷

    芒,直向黄剑云的俊面上射来。

    黄剑云看得心头一震,不自觉的刹住了脚步“千面神妪”的目光虽然威凌逼人,但他

    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心中虽感迷惑,但却没忘了施礼,于是,就在原地,深躬一揖,正待恭声报名,蓦闻

    “千面神妪”怒声说:“且慢!”

    黄剑云惊得一愣,立即直起身来,茫然望着满面怒容的“千面神妪”他闹不清这位脾

    性怪异的老婆婆为何生气,也许与汤丽珠要放火烧她的茅屋有关。

    心念间,已听“千面神妪”怒声说:“你不必介绍家世,也不必说明来意,酒棚里的那

    些大汉,已将老身的规矩告诉了你,明天绝早等在盘蛇岭上,胜过老身的轻功,掌法,和兵

    器,老身自会将‘变相奇术’传给你,不必多说,滚出去吧!”说罢,再度闭上了眼睛。

    黄剑云一听,虽然十分生气,但他却恍然想起,酒棚同桌的那位龙钟老人,就是“千面

    神妪”这可由她那两道熟悉眼神得知。这一发现,同时也联想到那位蓬头醉汉,想必也早

    已看出龙钟老人的破绽,足见“变相奇术”仍非绝对的安全而不被对方发现。

    心念间,已听到身后的李嫂,将竹帘掀起来,同时谦和的轻声催促说:“相公,请退出

    来吧!”

    黄剑云知道苦求无益,只有等待明天绝早,凭自己十多年所学,与“千面神妪”奋力一

    战,而决定结果了。于是,深躬一揖,也不发话,转身走出门外来,迳向院门走去。

    李嫂轻轻放下竹帘,急步跟了上来,同时,同情的悄声说:“相公别灰心,俗语说得好:

    ‘苍天不负苦心人’,又说:‘吉人自有天桕’,只要您相公诚心,过往的神灵都会暗中助您

    的!”

    黄剑云虽然懊恼满怀,心中十分不快,但对好心安慰他的李嫂,却不便说什么,只得黯

    然一笑,说:“在下虽然自知不是‘神妪’刚辈的对手,但在下明早仍要竭力以赴。”

    说话之间,已到门下,李嫂一面抢先开门,一面机警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立即悄声说:

    “相公千万可别明天早晨才去,最好是三更就到,您必须明白‘神妪’说的是绝早啊。”

    黄剑云听得心中一惊,知道其中另有文章,立即会意的点点头,感激的应了声是,同时

    走出门外来。

    李嫂立在门内,指着就近的一座矮峰,继续热心的说:“盘蛇岭上有一间茅棚,相公最

    好现在就去那里等,这里有一包点心,饿了就拿来充充饥。”饥字出口,右手一丢,一件东

    西,应手而出,直奔阶下的黄剑云,同时“蓬”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黄剑云右手一举,已将来物接住,低头一看,竟是一个油纸小包,由于丝丝卤肉香味透

    出来,显然是吃的东西。抬头再看,李嫂早已将门关上了,黄剑云这时才发现这位李嫂确是

    一个天下少有的大好人。至于李嫂怎的会早在事先便为他准备好了一个食包,由于内心的感

    激,这时他已不愿去想了。于是,拿着食包,展开轻功,迳向李嫂指给他的矮峰上,如飞驰

    去。

    盘蛇岭就在枫林的外缘,斜斜上升,看来仅有二三十丈高,但是由岭巅至山麓,斜斜下

    去,却有七八里地。二三十丈高的小峰头,黄剑云眨眼已到。

    只见岭巅上,生满了翠松碧竹,间而有几株枫树,游目一看,不远处的藤萝乱石间,果

    然有一个茅棚。

    走至近前一看,发现茅棚不大,一丈方圆,棚下三块青石,十分光滑,显然经常有人来

    此观看景色。

    举目一看山下,除了正东一片黑暗,东南和北麓,已是灯火点点,光亮烛天。尤其那些

    烧夜香的善男信女们,焚香提灯,蠕蠕上行,将蜿蜒上升的山道,点缀得宛如一条火龙,震

    荡夜空的钟声,不时由分别建在半山上的古刹寺院内传出来,满山都是“荒荒”之声。

    黄剑云一心想着明早较技的事,无心去看这难得一见的进香夜景,他盘膝坐在光石上,

    立即将食包解开,低头一看,竟是一些豆干,卤肉和面馒。

    黄剑云的确有些饿了,立即津津有味的吃起来,但他的心里,仍一直想着那位热情好心

    的李嫂。

    为了迎接明天的较技,食罢立即闭目调息,他要养精蓄锐,奋力一拼。至于明天能否获

    胜,他心中毫无把握,因为“千面神妪”并非平庸之辈。因为她与黄剑云的恩师“逸尘仙长”

    均为昔年同一时代的成名人物。

    不知过了多久,岭下突然传来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

    假寐中的黄剑云,心中一惊,倏然睁了眼睛,他断定是“千面神妪”来了。

    于是,右掌一按石面,飞身纵出棚外,只见月白风清,夜凉如水,正是三更时分,半山

    上的钟声早已停止,山下的点点灯火,也大都已熄。

    黄剑云循着衣袂风响一看,只见岭下二三十丈外,正有一道快速人影,以轻灵的身法,

    直向岭巅上如飞驰来。

    一见来人登岭的方向,黄剑云便知来人不是“千面神妪”因为“千面神妪”来时,必

    由枫林方向登岭,而这人却是来自山麓。

    由于皎月中天,因而极快的发现来人身上也穿着一袭黄缎公子衫,只是发髻上束着的,

    却是一方粉蓝色的儒巾。

    细看来人的身材,较他黄剑云似乎略矮,但年龄可能比他黄剑云大两三岁,生得肤如温

    玉,面若桃花,胆鼻朱唇,秀目有神,是位温雅中透着飘洒的俊美少年。

    黄剑云看罢,并不觉得意外,因为昨天午前,他不知道“千面神妪”还接见了那些人,

    这位黄衫少年,前来盘蛇岭,自然也是来等“千面神妪”较技的。

    人影一闪,风声飒然,那位黄衫少年,已飘然纵至岭上,一见立在棚前的黄剑云,似是

    感到有些愕然意外。

    黄剑云一见黄衫少年到达,首先谦和的拱手含笑说:“在下姓黄名剑云,敢问阁下尊姓

    大名?”

    黄衫少年定一定神,也拱手含笑说:“在下魏咸铭,世居清光镇,黄少侠一人孤立岭上,

    敢莫是恭候‘神妪’前辈?”

    黄剑云一心想着较技的事,早已忘了汤丽珠走时说了些什么,是以,对黄衫少年魏咸铭

    说的清光镇也未注意。

    这时见魏咸铭谈到“神妪”前辈,立即颔首说:“不错,魏兄想必也是前来恭候‘神妪’

    前辈了?”

    魏咸铭见问,不由感慨的摇头一叹,说:“说来不怕黄少侠见笑,在下侥幸通过了轻功

    和掌法,仅最后一项剑术没有通过,可谓功亏一篑,说来实在惭愧”

    黄剑云听得心中一惊,不由赞声说:“神妪前辈乃多年前成名人物,武功自然高人一等,

    魏兄能连胜两项,已是难得了,在下着实佩服!”说此一顿,发现魏咸铭黯然无语,因而宽

    声安慰说:“魏兄此番前来,想是已参悟出破解之策,在下预祝魏兄明日一战成功!”

    魏咸铭黯然摇摇头说:“不瞒黄少侠说,在下确已悟出破解方法,只怕‘神妪’前辈不

    肯答应罢了。”

    黄剑云听得秀眉一蹙,不由迷惑的说:“在下不懂魏兄的意思!”

    魏咸铭黯然一叹说:“黄少侠有所不知,在下此番前来,想趁‘神妪’前辈到达之初,

    苦苦哀求,希望她老人家能破例给在下一次机会!”

    黄剑云听得心头一震,不由抬头看了一眼中天明月,惊异的望着魏咸铭的雪肤俊面,迷

    惑的问:“魏兄是说,‘神躯’前辈三更就会前来?”

    魏咸铭秀眉一蹙,迟疑的说:“很多次她老人家都是三更时分就到了,如果较技的人来

    迟了,她老人家就会斥对方没有诚意,永远不准再向她要求传授‘变相术’的事!”

    黄剑云听得大吃一惊,心中愈加感激李嫂的热心协助,同时,不自觉的转首看了一眼岭

    下枫林。

    又听魏咸铭继续说:“但是,有时候日上三竿了,她老人家才迟迟到达,令较技的那人,

    等得心浮气躁,满腹怒火,还未较技,使先犯了练武人的大忌,交手时自然是有输无赢了。”

    黄剑云一听,不停的暗呼好险,若非今夜遇到这位姓魏的美少年,明天日上三竿之后还

    不见“神妪”前来,不用说,他也是心烦气躁,满腹怒火而中了那老婆婆的圈套。因为有了

    这一发现,不由感激的望着魏咸铭,说:“若非魏兄一言先点破,在下势必完全绝望了。”

    魏咸铭听得神情一愣,不由迷惑的问:“在下不明白少侠的意思!”

    黄剑云感于魏咸铭说破“神妪”的诡诈狡计,是以也坦诚的说:“不瞒魏兄说,在下对

    明天的较技,毫无致胜把握。”

    魏咸铭一听,不由笑了,立即宽慰的笑着说:“黄少侠是惧于‘神妪’老人家是多年前

    即已成名的老前辈,如果你知道了她老人家的掌法,剑招,与规矩,自然就不怕了。”

    黄剑云一听,知道魏咸铭有意将自己参悟出来的破解方法相告,他自然也希望知道,但

    他却不便提出要求,因为在较技的行为上说,这总是有欠光明的事,是以,仅赞同的颔首应

    了声是。

    魏咸铭见黄剑云赞同的应了声是,俊美的面庞上,立现得色,因而,有些卖弄的继续说:

    “譬如‘神妪’老人家独步武林的‘回身迎面三绝掌’”

    说着,立即摆了一个不敌败走的姿势,继续说:“知须神妪老人家与晚辈较技,向来是

    十招之内绝不还手,还手为输,而在第十一招上也只攻三招,超过三招,便算你胜,在第十

    招上,她老人家这时必以这个身势,用‘八步赶蟾’的快速步法,诈败退走,只要你一追,

    她老人家便猛回上身,第一掌以‘力劈三关’之势,分拍你的天灵,璇玑和小腹”说着,

    以较慢的动作表演了一个‘力劈三关’的掌势,接着,又一面往下表演,一面继续说:“黄

    少侠这时切不可以‘托搭’之势扣她老人家的右腕,那样必被‘神妪’老人家的第二掌‘叶

    底偷桃’击中,这时你可以‘脱袍让位’之式化解,并以‘犀牛望月’反切她老人家的右肘,

    在此情形下,‘神妪’被迫,只得以‘倒打金钟’来拿你的‘脉门穴’,这时你不能怕丢脸面,

    应该疾演‘懒驴打滚’直翻数丈以外,不管‘神妪’老人家是否挥掌追击,你都应该继续施

    展‘脱袍让位’和‘犀牛望月’。”

    说此一顿,同时停止表演,继续得意的说:“须知‘神妪’在施展‘倒打金钟’之际,

    是以背向你,如果她老人家要追击你,必然猛回上身,仍以‘回身迎面三绝掌’的第一掌取

    你,那时不管你的‘犀牛望月’能否击中,她老人家都会停手认输,因为再出手就是第四招

    了。

    黄剑云听罢,心中大喜,十分佩服,不由赞声说:“若非魏兄指点,小弟势必输在‘神

    妪’前辈的第二掌‘叶底偷桃’上。”

    魏咸铭愈加得意的一笑,说:“现在我再将‘神妪’老人家仗以成名的‘进步追魂连环

    剑’演一遍给少侠看。”说罢,以极轻灵的身法,飞身纵至一株翠竹前,举起细腻洁白的右

    手,折下一根竹条来。

    黄剑云见魏咸铭如此热心,不由连声称谢。

    但是,当魏咸铭举手折枝的时候,黄剑云这才发觉对方的右手,五指纤纤,嫩白细腻,

    似乎与汤丽珠的玉手有些相似。俗话说:“男有女相,主大贵’,黄剑云心想,看来这位魏兄,

    将来必定是一位大富大贵之人。

    心念间,魏咸铭已拿着一根竹枝,飘然纵了回来,同时,选了一个适当位置,望着黄剑

    云,说:“神妪老人家的‘进步追魂连环剑’,瞩目当今武林,除衡山大剑客‘逸尘仙长’外,

    可谓鲜有敌手,这并非说在下的剑术已极惊人,而是在下经常潜伏在岭上,偷看‘神妪’老

    人家与人交手,暗中记下了这些剑式,苦心钻研,才悟出今日的对策。”

    说此一顿,羞惭的笑一笑,继续说:“但是,在日前较量兵器时,在下依然没有逃过失

    败的命运,因为第二招的剑式,实在太玄奥了,令在下不得不飞身后退。”

    黄剑云何等聪明,一听“不得不飞身后退”灵智一动,顿时恍然大悟,不由脱口兴奋

    的说:“魏兄且慢,小弟也悟出对策来了。”

    魏咸铭听得一愣,刚刚摆好的“仙人指路’架势,只得收起来,同时,惊异而又迷惑的

    问:“黄少侠说的可是化解‘神妪’老人家‘进步追魂连环剑’的对策?”

    黄剑云立即兴奋的点点头,兴奋的说:“不错,现在请魏兄以口出招,小弟也以口相对,

    看看小弟化解的剑式与要诀,是否与魏兄的相同!”

    魏咸铭听罢,不但表情怀疑,而且神色间也透出不快,鲜红的朱唇,哂然一笑,傲然沉

    声说:“不是在下夸口,瞩目当今武林的用剑高手,除在下一人外,能够破解‘神妪’老人

    家‘进步追魂连环剑’的人,可说绝无仅有,黄少侠说得如此肯定,不怕在下笑少侠太自负

    了吗?”

    黄剑云听得一愣,虽觉对方的话太狂了些,但想到魏咸铭的热诚相告,只得拱才含笑,

    歉声说:“小弟一时兴奋,因而失检忘形,尚祈魏兄见谅!”说罢,拱手一揖。

    魏咸铭一看,顿时愣了,他对黄剑云有如此高深的涵养,似乎颇感意外,因而也急忙还

    礼,歉然含笑说:“少侠有如此宽阔的胸襟和恕人的工夫,实在令在下既钦佩又惭愧,方才

    言语冒犯,尚望少侠海涵!”

    说罢,不待黄剑云答话,丢掉手中竹枝,愉快的继续说:“好吧,现在就依少侠之议,

    我们在口头上对搏三招,以判胜负吧!”

    黄剑云自幼追随“逸尘仙长”在剑道上,苦练足足十年,除和“逸尘仙长”试招外,

    尚未在外正式施展过,为了明日较技,此刻不得不请魏咸铭说出“神妪”的连环剑式,藉以

    证实明早能否通过这最后一关。

    这时见魏咸铭已经应允以口对招,自是高兴,于是拱手谦逊说:“小弟初离师门,尚未

    与人交手过招,万一不能化解‘神妪’前辈的‘进步追魂连环剑’式,尚请魏兄不要见笑!”

    魏咸铭谦和的一笑说:“少侠不必谦虚,现在就请你先说出第十招是什么剑式好了,因

    为‘神妪’老人家向来在第十一招上才还手!”

    黄剑云毫不思索的含笑说:“十招之前,均为攻击剑式,小弟最后一剑当然是最具威力

    的‘凛风厉雪’,企图逼退‘神妪’前辈!”

    魏咸铭也不加思索的说:“神妪老人家以‘不倒翁’之势,贴地后倒,让过你的‘凛风

    厉雪’,挺身弹起,疾演‘三梅吐蕊’,分取你的咽喉与两臂。”

    黄剑云立即含笑回答说“小弟蹲身跨步,以‘孔雀开屏’之式相迎!”

    魏咸铭微微剔了一下秀眉,沉声说:“神妪老人家的剑式不变,以疾雷奔电的手法,随

    着你的‘开屏’之势,沉剑斜劈你的小腹!”

    黄剑云轻松的一笑,胸有成竹的说:“小弟‘开屏’为轮,施‘粘’字诀,继而以‘闭

    窗推月’之式,推封神妪前辈的下劈之剑。”

    魏咸铭一听,面色立变,寒潭秋水般的秀目,一瞬不瞬的盯着黄剑云的英挺俊面,久久

    说不出话来。

    黄剑云朱唇含笑,神色自若,任由魏咸铭绞尽脑汁去想应付之招,心想,双方生死搏斗,

    如果愣这么久还不出剑,就是生有三头六臂也被砍光了。

    心念未毕,鬓角已经见汗的魏咸铭,以洁白的贝齿,咬着朱唇,明眸一转,突然沉声说:

    “神妪老人家会毅然以‘力劈华山’之势,挥剑而下”

    黄剑云淡然一笑说:“小弟即以‘横断天河’之式,硬封硬架”

    话未说完,魏咸铭突然笑了,不由笑着说:“你中门大开,岂不是正好让‘神妪’老人

    家破腹切瓜吗?”

    黄剑云拱手一笑,说:“魏兄,非常抱歉,‘神妪’前辈再出剑就是第四招了!”

    魏咸铭一听,雪肤般的俊美面庞,立变苍白,顿时无话可答,久久,才气忿而迷惑的问:

    “你在‘神妪’老人家的第二招随‘开屏’之势,斜劈你小腹之际,你为何不飞身后退,并

    以‘海底捞月’之式,挑切‘神妪’老人家的右腕?”

    黄剑云愉快的哈哈一笑,风趣的说:“那样小弟岂不步入魏兄的覆辄了吗?”

    魏咸铭的俊美面宠一红,故意不解的问:“何以见得?”

    黄剑云一听,立即愉快的正色说:“我们必须仅记昔年‘神妪’前辈是以‘进步追魂’

    四字震赫武林,我们只要竭力避免后退,而不让‘神妪’前辈进步追击,冒险应付过第二剑,

    即使在第三剑上使出令人笑掉大牙的‘懒驴打滚’,神妪前辈限于三招已满,也无法再施展

    她的‘进步追魂连环剑’了。”

    魏咸铭听罢,久久才慨然一叹,由衷的赞声说:“黄少侠不但剑术精湛,而且智慧超人,

    明日与‘神妪’老人家较技,必然连过三关,诸事顺利。”

    黄剑云立即拱手感激的说:“果真诸事顺利,亦是魏兄之赐,小弟当永记不忘!”

    魏咸铭听了,极为受用,不自觉的笑了,同时谦逊说:“些许小事,少侠何必介意!”说

    罢明眸一转,立即抬头去看夜空,神色一惊,立即拱手说:“天色已经不早了,在下必须尽

    快赶回清光镇去”

    黄剑云听得一愣,不由迷惑的问:“魏兄不等‘神妪’前辈了吗?”

    魏咸铭立即解释说:“现在有少侠在此,‘神妪’老人家自然要以与少侠较技为借口而拒

    绝,在下只有等待明天了。”

    黄剑云觉得魏咸铭为人熟识,颇生好感,立即挽留说:“魏兄何不与小弟再谈片刻,待

    ‘神妪’前辈到达后,魏兄再走不迟!”

    魏咸铭一听,立即正色说:“黄少侠有所不知,家兄‘赛李逵’对在下管束极严,今夜

    之事,如果被他发觉,又要被他严斥一顿了!”

    黄剑云一听“赛李逵”这才恍然想起汤丽珠临走之时,似乎曾谈及这个名字,只是他

    这时已不敢确定了,因而惊异的望着魏咸铭,不解的问:“魏兄可认识一位汤丽珠姑娘?”

    魏咸铭一听“汤丽珠”身体不由一战,瞪大了一双明眸,惊异的问:“黄少侠怎的认识

    在下的表妹?”

    黄剑云一听,知道不会错了,立即莞尔一笑,说:“旁晚时分令表妹也去访‘神妪’前

    辈了。”

    魏咸铭颇感意外的“噢”了一声,不由惊异的问:“在下的表抹呢?为何未见来此?”

    黄剑云毫不迟疑的含笑说:“她已到贵府上去了!”

    魏咸铭听得浑身又是一战,脱口一声惊“啊”一脸的惊惧神色,竟然吓得久久说不出

    话来。

    黄剑云看了这情形,不由暗吃一惊,脱口急声问:“魏兄,你怎样了?”

    魏咸铭见问,急忙一定心神,答非所问的慌声说:“黄少侠,不瞒你说,在下本想请你

    于较技完毕后,前去舍下盘桓几天,如今,因为在下突然要去定安村好友处暂住一些时日,

    邀请少侠之事,只有改日再谈了。”

    黄剑云何等聪明,自然看出魏咸铭的不回家,完全是为了躲避他那任性蛮横,飞扬跋扈

    的表妹汤丽珠。

    看了魏咸铭的情形,不由暗暗庆幸自己对汤丽珠早已打定了“敬鬼神而远之”的主意,

    心想,像魏咸铭身为汤丽珠的表哥,都畏之如蛇蝎,他黄剑云再去“清光镇”找她,岂不是

    自跳陷阱,自投罗网吗?

    由于有了这一发现,黄剑云觉得最好连魏咸铭也别去找,因为万一汤丽珠仍等在魏家,

    正好碰上,那还得了?

    心念电转,正待说什么,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呼呼”鼾声!

    他和魏咸铭两人同时一惊,急忙回头,只见午间在酒棚内遇见的那个蓬头醉汉,不知何

    时已睡在茅棚的草地上了。

    黄剑云一看,的确愣了,虽然他一直和魏咸铭谈论着化解“神妪”招式的事,但说有人

    接近至两丈以内仍然不知,如非醉汉的轻功已达巅峰境地,便是自己的听觉有了毛病。

    两人正感惊异,只见蜷卧在草地上的蓬头醉汉,突然展臂转动了一下身体,梦呓似的含

    糊自语说:“唔,你们两人谈情说爱入了迷,到了这般时候还不想回家去”

    魏咸铭正感被醉汉接近至两丈以内尚未发觉而大伤自尊心,这时再听了醉汉的含糊自

    语,美面一红,顿时大怒,不由怒喝一声:“你这化子简直找死!”死字出口,飞身就向醉汉

    纵去”

    黄剑云已断定蓬头醉汉的来历不凡,但他又不便在未证实前而说破,是以,急忙追了过

    去,伸手一拦魏咸铭,劝解说:“魏兄何必与一个喝醉了酒而说梦话的人一般见识!”

    魏咸铭听得一愣,不由停身望着黄剑云,迷惑的问:“黄少侠认识他?”

    黄剑云深怕魏咸铭误会,只得含笑解释说:“小弟午间曾与他同桌进餐,当时他已喝得

    酪酊大醉了。”

    魏咸铭用挺直小巧的鼻子一闻,果然有一阵浓重的酒气,只得望着地上的蓬头醉汉,怒

    声问:“喂,你喝得醉醺醺的为何跑来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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