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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带着软轿往一间敞轩走,只听一个苍劲话声传了过来:“是燕秋回来了么?”
大姑娘停了步。
矮胖中降人忙高声应道:“禀老本人,是姑娘回来了。”
正北书和屋里亮起了灯,随即门开了,一个中等身材的长髯老者,一边穿衣一边走了过来。
瘦高中年人忙迎了过去,欠个身伸手侍候长髯老者穿衣,长髯老者自己把手放了下来,脚下却没停,瘦高中年人跟在一旁侍候穿衣,可真不好穿。
还好,长髯老者到了大姑娘跟前,瘦高中年人也侍候他穿好了衣裳,长髯老者望着大姑娘皱着眉,但却满脸堆笑:“燕秋,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也不看看什度时候了。”
大姑娘道:“我本不想去,是您逼着我去的,您要是嫌我回来得晚,我下回不去就是,我还怪系的呢。”
话落,拧身就走。
长髯老者忙伸手一拦,赔笑说道:“看你这孩子,长大了,爹连说都不能说了。”
大姑娘道:“没人不让您说,我这做女儿的也没那么大胆,只是那一家是您让我去的,到那儿之后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全是照您的吩咐。他们拉着不让我走,简直就想让我住下,这是好”“好、好、好。”长髯老者忙道:“不说,不说,我不说了,行了吧,你这张小嘴儿可真厉害,我不过随口这么问问,你就不依不饶的,回来怎么就往‘听凤轩’跑,咦,怎么轿也抬进后院来了?”
矮胖中年人口齿启动了一下,但没敢说话。
大姑娘道:“是我叫他们把轿抬进来的,阿胖,把灯跟刀交给阿瘦,把人给我拖进听凤轩去。”
长髯老者满脸诧异道:“人?什么人?在哪儿?”
大姑娘道:“在轿里,阿胖,快呀。”
矮胖中年人不敢不听,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瘦高中年人,回身掀起轿帝抱出了李凌风。
长髯老者目光一直,急喝道:“慢着,这是怎么回事?”
大姑娘道:“我告诉您,在回来的路上,我看见个人穿一身夜行农,穿房超脊的,就知不是什么正路上的,我下轿跟上他,果然我没料错,这个人倒在路上,他下来损掌就劈,我撵走了他,把这个人带了回来。”
长髯老者脸色一沉,目问寒芒,道:“燕秋,你是怎么了,我一向是怎么告诉你的,咱们是干什么的别人不清楚,你还不知道?”
大姑娘扬了扬眉道:“爹,您先别生这么大气,我这可全是为了您。”
长髯老者道:“你这是为了我,这话怎么说?”
大姑娘道:“就像刚才您说的,咱们是干什么的别人不清楚,咱们自己还能不明白么?冲这个,这山东一省是您的地盘儿,您不会不承认吧!”
长髯老者双眉轩动,哼了一声道:“当然这山东一省本就是我的,除了我姓卢的,哪一个配领袖这块地面上的各路豪雄。”
大姑娘道:“这就是了,这山东一省既是您的地盘儿,这济南府是不是就等于是咱们的家?有人在咱们家里撂人洒血,您说我能不管么,能容他这样儿么,这回要容了他,下回他可就要登堂入室找咱们了。”
长髯老者的脸色好看了些“嗯”了一声道:“这倒也是理,可是你把他弄进咱们家里来”
大姑娘道:“您是怎么了,有人倒在了咱们家里咱们不管,这事要是传扬出去,您还能让人提起您来竖拇指么?””
长髯老者冷哼一声道:“话虽然是不错,可是我不能这么做,我的身分是济南府的巨绅豪富,我的女儿居然能救个江湖道儿上的回来,这要是传扬了出去,怕不马上招人动疑,再说
大姑娘道:“爹,巨绅豪富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长髯老者冷笑一声道:“吃咱们这碗饭的人向不讲究这个,什么时候你的心肠变得这么软了,咱们家是向来不纳外客的,我怎能让不知根儿、不知底儿的人毁了我多年的心血,阿胖,给我扔他出去,在哪儿见着他的还扔哪儿。”
矮胖中年人答应一声要动。
大姑娘冰冷说道:“阿胖你敢,我不许,谁要扔让他自己扔去,谁要是扔了我带回来的这个人,谁就永远别见我的面。”
话落,拧身而去。
长髯老者脸色刹那数变,一阵红、一阵白的,最后一转铁青,他双眉陡地一扬,便要说话。
一条高大人影飞射落地,是个身材魁伟的黑脸长髯老者,落地躬身道:“老主人,外头出了大事了。”
上前一步在长髯老者耳边低低说了一阵。
长髯老者脸色又一次地刹那数变,最后他眉宇间见了喜意,猛击一掌道:“好极了,太好了,拔去了这根眼中钉,今后咱们的买卖更好做了,百达,他人呢?”
黑脸长髯老者一摇头刚要说话,一眼瞥见矮胖中年人怀里的李凌风,两眼猛一睁,脱口叫道:“怎么他在这儿”
一指李凌风急急说道:“老主人,他就是”
长髯老者两眼暴闪寒芒,一摆手道:“不用说了,我知道了,阿胖,抱着他跟我来。”
他快步向听风轩行去,矮胖中年人怔了一怔忙跟了上去。
大姑娘躺在听风轩里一张凉椅上,闭着眼脸色煞白,长髯老者满脸堆笑地进了听风轩,往凉椅前一站,俯下身去轻轻说道:“乖地,别生气了,看看爹把谁带进来了?”
大姑娘连眼都没睁,也没吭气儿。
长髯老者没再说话,转过身去招呼矮胖中年人把李凌风抱过来放在炕床上,然后吩咐打水的打水拿药的拿药,忙上了。
大姑娘躺在凉椅上仍闭着眼一动没动。
长髯老者走了过来,道:“乖儿,这样儿你还不满意么产大姑娘脸色没那么难看了,淡然说道:“我没什么满意不满意的,反正救这个人也不是为我自己积阴德,造七级浮屠,您忙也是一样,我外头累了一天了,乐得躺会儿歌会儿。”
长髯老者摇头说道:“丫头,你可真厉害,真行。”
这当儿水打来了,药也拿来了,长髯老者谈了洗手掳起袖子亲自忙了起来。
箭找出来了,伤口洗干净了,药也上了,裹好了伤,长髯老者捏着那枝短小的管箭皱了眉:“怪了,箭链上没淬毒啊,他怎么会伤得这么重,昏迷不醒?”
黑脸长髯老者一旁说道:“老主人,会不会有内伤?”
长髯老者把那枝箭往旁边一放,伸手把住了李凌风的腕脉,他眉锋为之一皱,松了李凌风的腕脉,解开了李凌风的衣杉,一眼他就看见了,李凌风的左肋上红肿一片,红里还泛点紫意。
长髯老者脸色陡然一变,脱口说道:“好重的内伤,怪不得!”
大姑娘睁开了双眼,站起来走了过来,一看之下,她娇靥上也变了色,急道:“爹,这是”
长髯老者道:“重手法,不是掌伤就是拳伤,阿胖,端盆烫水,拿内服药跟膏药来。”
伸两根指头按了授李凌风的伤处,道:“还好,没伤着骨头。”
大姑娘皱着眉锋道:“他这是让谁伤的,那个人没来得及下手啊!”长髯老者道:“他身上烫得很,还带着病,不管是谁,给他一下就够他受的。”
矮胖中年人跟瘦高中年人,一个端着盆烫水,一个拿着一个小白瓷瓶跟几张膏药走了进来。
长髯老者又忙上了,光板开李凌风的牙关,把拿来的药和水灌了下去,然后用热手巾捂着李凌风的伤处,把原来的一片红肿烫得更红,最后供开膏药贴了上去。
都忙完了,长髯老者吁了一口气摆摆手让把东西收了,望着大姑娘道:“这倒好,你嚷着救人,忙的却是你爹,早知道我多那一句嘴干什么?”
大姑娘膘了他一眼道:“我本来就是为您救人,您不忙谁忙呀。”
长髯老者笑道:“好听,丫头你也不用施刁,你爹忙累不怕,但忙累得要有代价,你懂么?”
大姑娘道:“我不懂,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
长髯老者摇头说道:“我不稀罕那个,就是十四级又如何?我自己既看不见又摸不着的,我一向最讲究实惠,我要眼前的。”
大姑娘道:“那我就真不懂了。”
长髯老者一双目光从李凌风那苍白的面颊上扫过,望着大姑娘笑吟吟地道:“燕秋,告诉爹,说实话,你看这个人比那一家的儿子怎么样?”
大姑娘眉锋一皱道:“您是怎么了,怕我嫁不出去,到处给我张罗婆家,见一个就拉一个。”
长髯老者皱眉道:“瞧你这丫头,说得多难听。”
大姑娘道:“本来就是麻,别的不说,单说那一家,也不管他那个儿子是什么德性,非逼着我往他家送不可。”
长髯老者道:“燕秋,你这是你又不是不知道爹的心意,咱们要能攀上这门亲事,对咱们的今后”
大姑娘眉梢儿微扬,冷冷说道:“您就知道顾自己的买卖,别的什么都不管,拿自己的女儿当货物卖,爹,您只我这么一个女儿,这是您女儿一辈子的大事。”
长髯老者脸上变了色,两眼之中也现出了寒芒,他双眉耸动,刚要发作,只听黑睑长髯老者轻轻咳了一声,他马上又忍了下去,要改口说别的。
大姑娘那里却又说了话:“您给我张罗那一家是图点儿什么,那还有可说,这个人呢,是我路上遇见救回来的,既不知根儿又不知底儿,您却又要”
长髯老者突然笑了,道:“丫头,这你就错怪了你爹,不知根儿不知底儿的人爹岂会给你瞎张罗,这个人爹是既知根儿又知底儿。”
大姑娘哦地一声道:“怎么说,这个人您既知根儿又知底儿?他是”
长髯老者笑笑道:“丫头,平日里江湖道上,你常挂在嘴边儿的是哪一个?”
大姑娘美目一睁急道:“难不成他会是神刀李凌风?”
长髯老者一点头道:“一点不错,他就是神刀李凌风。”
大姑娘转眼着李凌风,一双美目发直,道:“他,他就是,我不信。”
长髯老者笑道:“傻丫头,我这个做爹的还会诓你不成吗,你这个爹又什么时候诓过你了?”
大姑娘道:“那您怎么不早说。”
长髯老者道:“我先不知道,我没认出来,还是黄总管认出来的。”
大姑娘霍地转望黑脸长髯老者道:“黄总管,他真是黑脸长髯老者黄百达道:“回姑娘,绝错不了,属下当初在直隶见过他,属下愿以这对招子担保。”
大姑娘道:“这么说他真是神刀李凌风了,可是他怎么他刀法精博,武功高绝,江湖上没有几个敌手,是谁能伤他伤得这么重?”
长髯老者道:“傻丫头,我刚不说了么,他身上带着病,不管是谁给他一下都够他受的,你知道,英雄只怕病来磨,一个生病的人的体力,行动是没办法跟一个好人比的。”
大姑娘伸手过去摸了摸李凌风的头,道:“他的头好烫。”
“就是说嘛。”长髯老者道:“你好好儿照顾他吧,平常一天到晚老把他挂在嘴上,今天让你碰上了,这该是缘份,你该好好儿照顾他,也该好好把握这缘份。”
大姑娘扬了扬眉道:“神刀李凌风对您可真是一大臂助。”
长髯老者笑笑道:“对你又何尝不是打着灯箱也找不到第二个的好夫婿,这个不比那一家的那个儿子,那个你讨厌,看不上眼,这个可是你一天到晚老挂在嘴上的,不会怪我给你瞎张罗,逼你干这干那了吧。”
大姑娘淡然一笑,笑得有点冷,道:“话是不错,那个我讨厌,这个我一天到晚老挂在嘴上,可是李凌风是个怎么样的人,咱们都清楚,您愿意,我愿意,人家可也未必看得上我啊。”
长髯老者摇摇头笑道:“不会的,乖扎,就冲我救了他这条命,他已该对我有所报答,就因为咱们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这件事才好办,懂么,这就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李凌风是个英雄人物,英雄岂有知思不报的?当然,主要的还是要看你,再英雄的人物也难过这一关,只要你下得功夫够,还怕他精炼钢不化为绕指柔!”
大姑娘眉梢儿又扬高了三分,道:“您说的我都懂,看样子他离醒不远了,您不会希望他醒过来之后听见您说的话吧?”
长髯老者一怔,旋即笑道:“说得是,说得是,我这就走,我这就走,乖儿,我把他交给你了,咱们爷儿俩的事儿能不能成,那全看你。”
他推着满脸的笑,带着黄百达走了。
大姑娘没送,甚至连动都没动,只站在那儿怔怔地望炕床上的李凌风。
第二个知觉,眼前有光亮。
第三个知觉,两处的伤势都不疼了,身上也没那么难受了。
他忙睁开了眼,这头一眼看得他一怔。
人在一间轩敞的炕床上,家俱摆设都很气派,很讲究,桌上有盏纱灯,床前坐着个白净清秀的大姑娘,手里拿着一块湿手巾,正在他脸上擦。
他睁开了眼,大姑娘收回了手,含笑说道:“你醒了,好受点儿了么?”
李凌风挺身要往起坐,他不动的时候,两处伤都不疼,身上也很舒坦,可是这一用力一动,两处伤马上一阵刀割般痛,尤其是那处内伤,内腑像让人扯了一把似的,他忍不住哼了一声。
大姑娘忙按住了他,道:“别动,就这么躺着,你两处伤刚上过药没多久,不能动。”
李凌风道:“谢谢姑娘,这儿是什么地方?”
大姑娘道:“我家,你只管放心在这儿养伤就是。”
李凌风目光一凝道:“我只记得我在路上昏倒了,是姑娘救了我?”
大姑娘点了点头道:“你只记得你昏倒在路上,却不知有个人乘你之危要杀你,我看见了,我撵走了他把你带了回来。”
李凌风哦一声道:“这么说姑娘学过武?”
大姑娘嫣然一笑道:“不像是么?不瞒你说,我家的人都会武。”
李凌风又轻哦了一声道:“那真是太失敬了,太谢谢姑娘了。”
顿了顿道:“姑娘可曾看见下手杀我的那个人,是个怎么样的人么?”
大姑娘道:“那个人黑衣蒙面,你知道他是谁么?”
李凌风道:“不知道,我要知道就好了。”
大姑娘眨动了一下美目道:“不知道是谁,那他怎么要杀你?”
李凌风双肩微扬道:“世上有些事是让人说不出所以然的,江湖上的人杀人,有时候更是毫无理由。”
“这倒是,”大姑娘道:“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带着病,是谁伤了你的?”
李凌风心里转了一转,他想实说,但他不知道眼下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这一家究竟都是些何许人,他不敢实说,只得说道:“这就是要杀我的那个人,恨只恨我身上带着病,要不然他伤不了我。”
大姑娘道:“这个我知道,他何止伤不了你,恐怕他绝逃不出你的刀刃之下,这就叫龙困沙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你也不要放在心上,等你的伤势痊愈,体力恢复之后,他绝不敢再来找你。”
李凌风听得心头跳动,一双目光凝望着大姑娘,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大姑娘浅浅一笑道:“我知道你是谁。”
李凌风心头一震道:“姑娘知道我是谁?”
大姑娘深深一眼,微微点了点头:“我不瞒你,也不是故意说好听的,放眼当今,能让我佩服,让我心仪的人只有一个,神刀李凌风!”
李凌风揪紧的一颗心松了,大姑娘确实知道他是谁,他本该揪心吃惊,可是再听听大姑娘的口气,看看大姑娘的神情,显然大姑娘还不知道府衙里出的事,要不然她绝不会再表示什么佩服,什么心仪,甚至根本不会救他。
因为他知道济南一地的百姓,包括江湖白道在内,没一个不爱戴谭大人的,谁要是伤了谭大人,那就等于伤了他们的父母,那种仇恨是不共戴天的。
当然,除非这一家人。这位大姑娘真正了解他的为人,绝对相信他,可是他跟眼前这位大姑娘素昧平生,缘使一面,凭哪一点人家会真正了解他,绝对相信他?
他暗暗吁了一口气道:“谢谢姑娘,我至感荣宠。”
大姑娘道:“别蹑我说这个,我刚说过,我不是故意说好听的,我说的是实话。”
李凌风道:”我知道,我感激,可是我不敢当,江湖末流,飘泊游荡,有什么值得姑娘佩服,值得姑娘心仪的?”
大姑娘道:“那是你客气,人人都知道神刀李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李凌风暗暗一声苦笑,心想,说什么英雄?您哪里知道我身遭不白之冤,替人家背上一口黑锅,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眼看就要为世人所不齿,为江湖白道所难容了。
他这里心中念转,大姑娘见他没说话,看了他一眼又道:“你饿不饿,我给你做点儿吃的去。”
李凌风定定神忙道:“谢谢姑娘,我不饿。”
大姑娘站了起来,道:“你别客气,看你的伤势你恐怕要在我家待些时日,不是一会儿半会儿的事儿,老饿着肚子不吃东西还行?你歇会儿,我去去就来。”
她转身要走。
李凌风忙道:“姑娘,请等等。”
大姑娘回过身来道:“怎么?”
李凌风道:“姑娘的好意我很感激,尊府上下救了我,而且为我治了伤,给予我的已经够多了,我怎么好在府上多事打扰。”
他是真怕打扰人家,而且现在虽然他还不知道究竟身置何处,但是他以为这地方出不了济南地面,济南府行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暂时这儿或许真不知道,可是一两天内一定会传遍整个济南府,到那时候恐怕绝瞒不了这儿,他也怕那说不清、道不明的误会。
可是大姑娘没让他说下去,望着他道:“这怎么能叫打扰?我们不能见死不救,既救了你就得救到底,绝没有在体伤没全好,体力没恢复之前让你离去的道理,别说什么了,你还是安心躺着,等我给你端吃的东西来吧。”
说完了话,她转身要走,可是忽然她又转了回来,道:“我告诉你件事,不怕你笑话,我爹知道你是神刀李凌风,知道你武功高绝,刀法精博,也知道我一向对你很仰慕,所议他打算等你醒过来之后跟你商量让你人赘我家,我这儿先告诉你一声,你可千万别答应。”
李凌风为之一怔道:“姑娘这是”
大姑娘道:“别问什么理由,只记住千万别答应就是。”
她转身走了。
李凌风怔住了。
他没想到会有这种事,做梦也没想到r
这位大姑娘的父亲居然看中了他这身武艺,他这个人,粪池入赘,而偏偏这位大姑娘又先把消息透给了他,要他千万别答应。
难道说这是她爹一个人的意思,她看不上他?等应该不会,大姑娘她刚才亲口说的,放眼当今能让她佩服,让她心仪的,只有他李凌风一个人,”姑娘家的佩服与心仪还能代表什么?。那究竟是为了什么?他糊涂了,也好生诧异!
大姑娘在浓浓的夜色里住前走,她要到厨房去。
无意中碰上了仰慕良久的意中人,而且救了他,病榻相对,灯下交谈,甚至很有可能成她的终身伴侣,这在任何一个女儿家来说,都是让人喜上眉梢,心花儿朵朵开的事。
可是在大姑娘她来说却不然,她知道她的家是个怎么样的家,也知道她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尽管她心里早就有了神刀李凌风这个人,这个顶天立地的豪侠英雄,可是她却不忍拖他下火坑,害了他一辈子,她只有咬牙忍痛,自己做最大的牺牲。
这是每一个女儿家所不愿也难以做到的,可是红颜薄命,造物弄人,有什么办法?
大姑娘的心里没有喜,只有悲,悲痛,甚至于悲愤!
可是大姑娘外柔内刚,她绝不掉泪,表面上也绝不注出什么。
她快步往回房走,从北边一间屋旁过,只听屋里传来个娇愧无力的女子话声:“死电,什么时候了,不睡觉老瞪着顶棚礁个什么劲儿?”
大姑娘双眉一扬就要加速步展快走。
随听长髯老者的话声带笑从屋里传出:“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哪还有困意?要睡你先睡吧。”
那女子哼了声道:“弄这么个人进家门你还乐,那位知府大人是朝廷命宫,他要了他的命,虽说拔去了你的眼中钉,朝廷也好,地方也好,可绝不会放过他,等到他们挨户搜查在你这儿找到他,哼!哼!死鬼,那时候就真有作乐的了。”
大姑娘停了步,霍地转过了身。
只听屋里长髯老者一声沉喝:“谁在外头?”
大姑娘冷然应遵:“我,您出来一下。”
长髯老者哦了一声道:“是秋燕啊,你不在听凤轩跑这儿来干什么,有什么事儿进来说吧。”
屋里点上了灯,纱窗上现出了人影。
大姑娘道:“您不能出来么?”
“好、好、好,我出来,你这孩子就这么别扭。”
说着话门也开了,长髯老者走了出来,接着道:“你不在听凤轩待着,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说话间他已到了近前,压低了话声道:“你这孩子,怎么老跟你春姨犯别扭?这么些日子了,她不等于是咱家的人了么?有什么事儿,说吧?”
大姑娘冷然道:“您告诉我,府衙里出了什么事儿?”
长髯老者一怔道:“你知道了?”
大姑娘道:“您答我的问话!”
长髯老者倏然一笑道:“谭逸轩那个老倔头让人做了。”
大姑娘道:“谁,谁做的?”
长髯老者一怔道:“李凌风呀。”
大姑娘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长髯老者道:“就是今儿晚上一更左右,李凌风明人不做暗事,进府衙做了那赃官,还沾血在墙上留了字,听说那赃官的女儿也让李凌风在她跟着一趟缥来济南的半路上劫7去,真不愧是个英雄!”
他有点眉飞色舞。
大姑娘脸上可一点表情也没有,道:“您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长髯老者道:“我先不知道,是黄总管告诉我的。”
大姑娘忽然笑了,笑得冷意逼人,道:“李凌风真是个英雄!”
扭头走了,不是去厨房,是回了听风轩!
大姑娘出听凤轩的时候没笑,回来的时候却满脸都是笑意,往炕床前一站,望着李凌风道:“大英雄,我刚才跟你说错话了,我爹要是跟你谈起人赘的事,你可别不答应,千万得答应,听见了么?”
李凌风为之一怔,道:“姑娘,你”大姑娘忽然敛去满脸笑意,换上一脸冰冷的寒霜,通视着李凌风道:“我先以为你是个侠义英雄,不敢让我这个做没本生意的家抱你下火坑,害了你一辈子,我这个出身强梁之家的女儿也配不上你,现在我才知道你连我们这些人都不如,我瞎了眼,我该让那个人一掌劈死你,你给我滚,别脏了我们家这块地儿,马上给我滚,别等我叫人捆起你来往府衙里送,滚,滚!”
她拧身一阵风般奔了出去!
李凌风怔住了,旋即他脸上掠过一丝抽搐,支撑着坐了起来。
大姑娘带着一腔的悲痛往自己小楼上的卧房里跑,刚拐过一条画廊,只听有人惊声道:“你是”
随听另一个冰冷话声道:“卢近义,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而且我已经把你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了,你看看这个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大姑娘听得出,先前惊问那人是她爹,后来那话声却听来陌生,显然是个外人,这时候外人闯进卢家来,而且说话这么个口气,当然不是什么好来路,大姑娘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往暗影里一靠,探头往话声传来处望去。
她看见了,不远处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那长髯老者,她爹卢近义,另外一个是个中等身材的黑衣蒙面人。
这时候她爹手里拿着一样东西惊声道:“你是大内传卫血”
那黑衣蒙面人冰冷说道:“知道就行了,别嚷嚷。”
卢近义双手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那黑衣蒙面人。抱拳躬身,赔笑道:“草民有眼无珠,不知道是侍卫爷大驾莅临,该死,该死!侍卫爷莅临寒舍,蓬革生辉,草民无上荣宠,请厅里坐坐,容草民敬茶!”
那黑衣蒙面人抬手拦住了卢近义的话头,冷冷说道:“好意心领,不用了,咱们还是在这儿谈谈吧。”
卢近义忙道:“是,是,恭敬不如从命,恭敬不如从命,您要有什么吩咐,草民洗耳恭听。”
那黑衣蒙面人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要没什么紧要大事,我们也不敢半夜三更增闯民宅,卢近义,你是怎么样一个人,做的是什么买卖、干的是什么行当,你我都清楚,所以咱们说话既无须客气,也不必绕圈子。”
卢近义忙道:“是,是,您”
那黑衣蒙面人没容他说下去,截口说道:“我奉命追杀一个叛逆之后,此人姓李,叫李凌风,你可知道这个人?”
大姑娘心头陡地一跳。
卢近义也为之猛然一惊,道:“这个”
那黑衣蒙面人道:“我刚才在街上有一个很好机会格杀这个姓李的,但却被一个女子横里伸手坏了我的事,我几经打听才知道那个女子就是你的女儿,而且她已经把胜李的带到你家来了,你的女儿阻拦血滴子追杀叛逆,甚至把叛逆带进家门,那是她不知情,不知可以不罪,可是现在我已经告诉了你,你要是知情不报,窝藏叛逆,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了。”
卢近义赔笑抱拳道:“不敢,不敢,草民何来天胆,就像您刚才说的,草民是个怎么样的人,做的是什么买卖,干的是什么行当,您全清楚,那么您就该知道,像草民这种人一向也只不过冲江湖上、地方上伸伸手。对官府衙门,那可是向来低头哈腰,百依百顺,所以您说的这个人,不敢等您说个要字,草民理应双手奉上,不过草民要斗胆请教一声,您可是为李凌风刺杀朝廷命官而追杀他?”
黑衣蒙面人仗着几分官威唬人,而显然地卢近义也不是省油的灯,话他摆得很明白,我这种人什么都见过,别来这一套唬人,好来可以好往,来歹的他不吃这一套。
黑衣蒙面人又何尝不明白,他两眼射出两道寒芒,直逼卢近义。而卢近义居然跟他来个对望,满面堆笑,连眼都不眨一下。
黑衣蒙面人目中寒芒倏然故去,一笑说道:“山东地面黑道的总瓢把子,果然是名不虚传,我领教了!’”
卢近义一抱拳,笑吟吟地道:“您夸奖,也请您照顾。”
黑衣蒙面人道:“你不要客气,能交上你这种朋友,往后也给我自己找很多方便,交朋友要肝胆相照,开诚布公,所以我不瞒你,谭逸轩不是李凌风杀的,是我杀的,谭逸轩的女儿也不是李凌风掳去的,是我掳去的。”
大姑娘心头狂跳,差点没叫出声来。
卢近义又何尝不大感意外,他一怔说道:“怎么说,是您”
那黑衣蒙面人冷冷一笑道:“谭逸轩食朝廷俸禄,为官不忠,暗中谋叛多年,大内早就要除去他,奈何他在山东一省极得民望,使得大内有所顾忌,一时不便下手,最近有个机会本可以假手李凌风刺杀他,谁知李凌风阳奉阴违,不但在半路上放了他的女儿,而且跑来济南夜入府衙想告警,我洞悉他的阴谋料准了他,他放了谭逸轩的女儿,我摇走了谭逸轩的女儿,然后又抢先一步赶到济南诛杀了谭选轩,把赃栽到了他身上,让他三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么一来,万一我杀不了他,江湖上也容不了他,迟早他总是死路一条,不过现在这一着用不上了,已经再度找到了他,他带着很重的伤,毫无抗拒之力,只要你把他交出来,他马上就一命归阴,现在你该听明白,谭逸轩这个官对你应该是眼中钉背上刺,大内除了他,你应该额手称庆,李凌风这个人跟谭逸轩等于是一条路上的,你也绝没理由窝藏他,所以,不希望”
卢近义静听至此,哈哈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不铅,您说的对,李凌风要是这么个人的话,草民我确实没有理由再护着他,理应马上把他交给您就地正法,只是,侍卫爷,草民我若是把李凌风交给您,应该也算助官拿贼,薄有微功,您是不是可以”
失笑住口不言。
黑衣蒙面人一点头道:“可以,不过依我看,以你的家财赏你些黄白之物你未必看在眼里,不如这样,我往上报,在血滴于外围密线营里给你个名义,这么一来你往后干什么都方便,包你一辈子受用不尽,你看怎么样?”
卢近义大喜,当即抱拳躬身道:“固所愿也,未敢求耳,侍卫爷您的思典,草民我永志不忘,话说在这儿,草民我往后做一回生意,孝敬您两成,您请这儿等等,草民这就招呼下人带人来。”
大姑娘心颤、身颤,不敢再听下去了,忍着悲痛忍着急,悄悄地挪身退后,折回了听凤轩。
她带着一阵风进了听风轩,可是她怔住了,炕床上空空的,哪还有李凌风的人影。
显然,李凌风一个虚弱的身子,带着刚好一点儿的伤走了,是她赶走的。
大姑娘不只心惊,而且愧疚。
李凌风一个虚弱的身子带着刚好一点的伤跟不白之冤走了,这当儿,府衙的捕决也好,济南地面的白道侠义也好,自然是搜捕正急,而且一旦她爹发现李凌风已走,定然也会传下令符追杀,李凌风尽管武功高绝,刀法精博,可是他这时候无力跟人厮杀搏斗,要万一伤在济南地面白道侠义之手,或者是落进了府衙捕快手里,再不幸被她爹这帮黑道中人追上,这份内疚叫她这一辈子
大姑娘美目涌泪,银牙紧咬,转身掠出听风轩窜上了屋面,娇躯一闪,便已不见。
大姑娘刚走,卢近义带着总管黄百达赶到,进门双双一怔,卢近义急道:“人呢,燕秋那丫头呢?”
黄百达道:“您别急,也许是姑娘把他搬到别处去了。”
一阵疾风掠到,听凤轩里多了一个人,是那黑衣蒙面人,只听他道:“卢近义,现在人呢?”
卢近义忙道:“刚才还在这儿,也许是让我女儿把他搬到别处去了。”
黑衣蒙面人两眼寒芒暴闪,道:“卢近义,你的女儿刚从军面出去了,而且走得相当匆忙。”
卢近义勃然色变,一跺脚道:“这丫头”
黄百达道:“老主人,您应该知道姑娘,她既然知道李凌风刺杀了谭逸轩,绝没理由放李凌风逃走。”
卢近义一呆道:“这倒是”
黑衣蒙面人冷笑一声道:“敢情你的女儿跟你不是一条心啊,那么在她还没听你说李凌风刺杀了谭选轩之前呢,是不是有这个可能?”
卢近义脸色又变,两眼暴睁,厉声说道:“百达,传我令符,集所有的弟兄们即刻搜寻李凌风,见着就杀!”黄百达恭应一声,转身要走。
黑衣蒙面人伸手一拦,冰冷说道:“卢近义,我那一着现在还用得着。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在李凌风没死之前你要是给我泄露出去,你今后的生意就算砸了,我照样能使你成为一个朝廷缉拿的钦犯,你听明白了么严卢近义脸色又一变道:“您放心,这利害我懂。”
黑衣蒙面人道:“那是最好不过,你干你的,我干我的,只要能了李凌风那条命,我包你往后有享用不尽的好处。”
他飞身掠了出去,一闪不见,这个人的轻功身法的确好,来去如飞,黄百达跟着掠了出去。
卢近义又是一脚跺了下去,叭地一声,铺地花砖碎了两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