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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几丈外一片芦苇丛后,李玉翎扶着多伦格格上了马车,马车很狭小,多伦格格整个人等于偎在李玉翎怀里,李玉翎想挪离些,可是没地方挪。
多伦格格道:“玉翎,咱们到桂荣那儿去一趟。”
李玉翎道:“您这是何必,看他怎么办不挺好么?”
多伦格格沉默了一下道:“气死我了”
回到府里,已经近三更了,多伦格格没往后走,随李玉翎一块儿进了李玉翎住的那间精舍,她坐在书桌前,往书桌上一靠,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李玉翎道:“您累了。”
多伦格格微微摇了摇头:“心里闷得慌”一仰脸又问道:“饿不?”
李玉翎道:“卑职不饿,您饿了?卑职去让厨房给您弄点儿吃的”
“别!”多伦格格皓腕一扬道:“你告诉德玉一声,去让她办,弄点酒菜,咱们也好庆庆功。”
李玉翎答应一声出去了。
过不一会,他回来了,多伦格格道:“德玉回来了?”
李玉翎道:“正等着您呢!”
多伦格格道:“你坐啊!”李玉翎坐了下来,多伦格格余怒未息,哼了一声道:“桂荣这东西,我非整他不可。”
李玉翎道:“以卑职看,错不在桂大人”
多伦格格道:“不在他,在谁?”
李玉翎道:“以卑职推断,桂大人那位护卫领班大有问题,他怎么会知道卑职是代西城那帮人出头,当然是‘斧头会’那帮人告诉他的,显然他跟‘斧头会’那帮人有关连了。”
多伦格格道:“可是桂荣他不该找玉铎去啊!”李玉翎道:“桂大人曾经告诉过卑职,外城有‘斧头会’这么一个组织,他一点儿也不知道,现在连这个组织都不知道,何来不好对付之语,必然是他那个护卫领班的高明指点,因为他既然跟‘斧头会’有关连,断不会让官家查办这个组织。”
多伦格格道:“他那个护卫领班你见过,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你应该看得出来。”
李玉翎道:“高手,而且是个高明的人物。”
多伦格格冷笑一声道:“他的护卫领班勾结江湖莠民,有这么一个罪名该够他受的。”
德玉进来了,把酒菜放在了桌子上。
多伦格格道:“你去睡吧!别等我了。”
德玉答应一声走了。
德玉走了,多伦格格跟李玉翎小桌对坐,多伦格格亲自斟上了两杯酒,一举杯,含笑说道:“玉翎,这头一杯算咱们庆功。”
头一杯算是庆功,第二杯多伦格格敬李玉翎,第三杯李玉翎回敬多伦格格。
一连干了三杯,多伦格格娇靥上泛起了酡红,灯下看,益显得艳丽动人,娇艳欲滴。
放下空杯儿多伦格格嘘了一口气,旋即一笑道:“原想借酒消消这口气,谁知道适得其反,心里闷得慌,借酒浇愁愁更愁,看来这句话不错。”
李玉翎道:“那您就少喝点儿”
“谁说的?”多伦格格美目一睁道:“你没听人说,一醉解千愁,今儿晚上我就要尝尝醉滋味,看看它能不能解千种愁,你得陪我喝个酩酊。”
她又斟满了两杯,一举杯儿道:“来,喝!”
李玉翎皱皱眉道:“格格”
“喝啊!”多伦格格道:“难道你这个男子汉,还不如我这个女儿家吗?”
她先干了,李玉翎岂能不喝。
多伦格格一张娇靥越来越红,酒意盎然含笑。李玉翎也觉得头晕晕的。
三更过了,夜更深,人更静了。桌上酒没剩一滴,菜也残了,多伦格格醉态可掬,一推空杯儿,道:“行了,玉翎,我不能再喝了,咱们聊聊”
一顿,接道:“你还记得李清照那两句佳句么?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还有,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李玉翎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卑职记得。”
多伦格格玉手摸上秀颊,哼地一笑道:“我只觉瘦了不少,非因病酒,不是悲秋,谁知道为什么?你知道么?你知道么?”
李玉翎心头一震道:“格格”
“你听听这句。”多伦格格凝睇含笑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叫郎比并看。”
李玉翎心头又是一颤道:“格格,你醉了!”
多伦格格娇笑一声道:“我醉了?人家说人醉心不醉,不错,我心里也明白得很,玉翎,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会生为皇族,生为亲贵,使我不能说出我想说的话,做我想做的事呢?”
李玉翎道:“格格尊贵”
多伦格格道:“我讨厌这两字尊贵,甚至痛恨它,我有什么尊贵的,得人先荫而已,尊贵有什么用,心里想说的不能说,心里想做的不能做,我宁可是个平凡的民间女子。”
李玉翎道:“格格,人生际遇不同,格格的身份,也是天下人民钦慕的,梦寐以求不可得,恨不生在官宦家。”
多伦格格哼地一笑道:“谁要有这种想法,谁就是天下第一等愚人。”
李玉翎道:“格格,话不能这么说,人总是难以满足的”
多伦格格道:“你说呢?你说你的现在满足么?”
李玉翎道:“卑职不求闻达。”
多伦格格道:“好一个不求闻达,那你图的是什么?”
李玉翎道:“卑职无所图。”
“无所图?”多伦格格抬手一指道:“试问这些身在官家的,不惜逢迎,不惜钻营,那一个不求飞黄腾达,荣华富贵心?”
李玉翎道:“卑职一不求飞黄腾达,二不求荣华富贵”
多伦格格道:“那你求的是什么?一辈子就这么下去?”
李玉翎道:“做得头顶天,脚立地,又何求其他。”
“好。”多伦格格一拍桌子道:“好一个做得头顶天,脚立地,又何求其他,该浮一大白”
拿起酒壶就倒,倒不出点滴。
“咦!”多伦格格笑了:“酒没了”
一丢手中酒壶,摇晃着站了起来道:“我已不胜酒力,玉翎扶我一把。”
李玉翎忙起来伸手,可是他也头晕目眩,脚下踉跄。
两个人倒下了一对,相拥着倒在床上。
刹时间,两个人都静默了
突然,多伦格格颤抖着一声:“玉翎”
李玉翎本在震颤,这颤抖一声,他无法控制自己,只因为那害人的酒
桌上,灯焰摇动着,一伸一缩的
外头,似是那么黑那么静
人定后,酒醒了,多伦格格娇靥酡红已退,如今是苍白的一大片,泪说无声地滑落那绣花枕湿了一大片:“玉翎,怎么办,咱们怎么办?”
李玉翎手颤、心颤,浑身俱颤。
“卑职该死”
多伦格格道:“这句话无补于事,只要让别人知道,家法难容,我就是死路一条”
李玉翎双眉突扬,道:“格格,卑职”扬手抓向自己天灵。
多伦格格不知那儿来的快捷,不知那儿来的神力,伸手一把抓住了李玉翎的手:“生在皇家已经够可怜的,你还要我更可怜么?”
李玉翎道:“可是格格”
多伦格格道:“到了这时候,你还格格,卑职的么?”
李玉翎没说话。
多伦格格道:“告诉你,我自己取了个名字,连我哥哥都不知道,叫雁霜,可是不许当着人叫我”
李玉翎道:“是,格格。”
多伦格格眼圈儿一红,道:“玉翎,你要是心里没我,你就不该”
泪珠儿成串地落了下来。
李玉翎忙道:“雁霜”
多伦格格娇躯一歪,一颗蓬松的乌云玉首埋进了李玉翎的怀里,道:“玉翎,我刚才说过,咱们俩间的事,为家法所不容,万一要让人知道了,摆在我面前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李玉翎两眼发红,缓缓说道:“我绝不会辜负你”多伦格格道:“这是不够的,玉翎,带我走,天涯海角,那儿我都跟你去,什么苦我都能吃,只要能跟你长相厮守,虽苦也甜,带我走,玉翎,咱们马上走。”
李玉翎没说话。
多伦格格猛然抬头道:“你怎么不说话呀?你不要我么?”
李玉翎摇摇头说道:“不是的,格格,既使是我心里没你,事情发生了,我也应负起责任,何况我心里也有你。”
多伦格格道:“那你就带我走呀!你知道,咱们不能再在京里待下去”
李玉翎点点头说道:“我知道,可是我暂时不能走。”
多伦格格道:“你暂时不能走,为什么?”
李玉翎正感难以作答,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便道:“你知道‘天威牧场’宫天鹤的女儿?”
多伦格格道:“你是说宫无双,我知道,怎么?”
李玉翎道:“她对我不错,我曾经答应一旦进京,要替她办一件事。”
多伦格格眨动了一下美目道:“你答应替她办什么事?”
李玉翎道:“营救她的父亲。”
多伦格格怔了一怔道:“营救她的父亲?怎么回事?宫天鹤怎么了?”
李玉翎摇头说道:“她不是宫天鹤的女儿?宫天鹤也不是她的生身父亲。”
多伦格格讶然说道:“怎么说,她不是宫天鹤的女儿,那么她是”
李玉翎道:“她的身世够悲惨,也够可怜,她本姓严,叫玉华,父亲原是吴三桂麾下的一员副将,因不愿随吴三桂降清被执,囚在京里某处,就在这时候宫天鹤找上了她,告诉她说他可以救她的父亲,但是,必须以她的姿色为朝廷延揽人才上百人,否则他也有权杀死她的父亲。
她是个孝女,为救自己的父亲牺牲了自己,先失身于宫天鹤,后又跟宫天鹤扮做父女,赴‘天威牧场’为朝廷延揽江湖上可用之才,到现在为止,她为朝廷招揽的人才也不止百名了,可是宫天鹤仍不放她父亲”
多伦格格听红了眼,怒声说道:“这宫天鹤简直该死!”
李玉翎道:“宫天鹤是该死,可是官家之中有那一个肯替一个罪犯之女说话,又有谁敢为一个罪犯之女主持正义?”
多伦格格道:“我。”
李玉翎说道:“也只有你了,也只有你肯、你敢、你能!”
多伦格格恨声说道:“我非杀了宫天鹤不可,他原属‘侍卫营’的,明天我叫他们调他回京”
李玉翎摇了一下头,说道:“雁霜,他个人的作为,那只是他个人的作为,对朝廷,他有大功,你要动他,恐怕不容易,以我看,目前不是动他的时候,真要说起来,你也不该动他。”
多伦格格道:“你的意思我懂,可是难道就任他欺凌一个弱女子不成?”
李玉翎道:“难得你有这份正义之心,可是,雁霜,在这宦海之中,并不是事事都行得通的,你只要帮忙救出她的父亲来,也就够了。”
多伦格格沉默了一下道:“她的父亲叫什么名字,囚在那儿?”
李玉翎道:“她的父亲叫严重威,囚在那儿就不知道了,据她听宫天鹤说是囚在天牢,以我看不可能,她父亲只是吴三桂麾下的一员副将。”
“不错。”多伦格格点头说道:“这种人多半是囚在一些秘密处所,像‘九门提督’辕下的‘五城巡捕营’,或是‘侍卫营’、‘亲军营’”
李玉翎道:“能不能帮忙打听一下?”
多伦格格道:“她这个忙我是要帮的,明天我就去问。”
李玉翎道:“事隔不少年了,怕只怕她父亲已不在了。”
多伦格格一怔道:“真要那样,怎么办?”
李玉翎叹了一口气,才道:“也只好实话实说了,让她早一天挣脱宫天鹤的胁迫也是好的。”
多伦格格道:“严姑娘真是太可怜了,玉翎,你心里也有她么?”
李玉翎道:“这个?雁霜,这是不可能的。”
多伦格格道:“她心里有你,这一点我看得出,也早就多多少少的听说过一点儿,只要你心里有她,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李玉翎道:“我刚才说过,她先失身于宫天鹤”
多伦格格道:“别说了,我知道,就为这你不愿意。”
李玉翎道:“雁霜,你知我不是那种人。”
多伦格格道:“是她自觉羞惭,不愿跟你?”
李玉翎点点头。
多伦格格扬了扬眉道:“一个女儿家爱一个人,却因某种原因不能跟他结合,不能跟他长相厮守,这是最断人肠的”
她缓缓地低下了头,旋即又扬起了头,道:“玉翎,严姑娘的父亲还在,就救他出来,要不在,就把消息原原本本的送给严姑娘,然后咱们就能走了是不是?”
李玉翎暗一咬牙道:“是的。”
多伦格格道:“那我明天就去办,玉翎,你知道,我怕”
李玉翎唇边掠过一丝抽搐,道:“我知道雁霜。”
多伦格格轻轻地“嗯”了一声道:“怎么?”
李玉翎道:“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你知道我是‘藏龙沟’的人。”
多伦格格道:“我那儿都愿意去,只要能跟你厮守在一起”
李玉翎道:“雁霜,我不是这意思。”
多伦格格眨动了一下美目,道:“你不是这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
李玉翎道:“我是孤儿,‘藏龙沟’的人没人瞧得起我,只有一个赖大爷,他视我为己出,待我跟一家人一样”
多伦格格道:“这位老人家是个好人。”
李玉翎道:“他有个女儿,叫芸姑,从小跟我一起长大”
多伦格格道:“我明白了,你心里有她,是不是?”
李玉翎道:“赖大爷当面跟我提过亲,我答应了,这门亲事就凭一句话定了,我不能不让你知道一下。”
多伦格格仰着娇靥道:“现在我知道了,怎么样?”
李玉翎道:“雁霜,我是说我是说”
“你不用再说了!”多伦格格道:“你的意思我懂,谁叫她在我之先,我愿意居小就是了。”
李玉翎摇头道:“我不是这意思,芸姑也不是那种人,我只是担心你不愿意?”
多伦格格道:“事到如今,不愿意又有什么法子。”
李玉翎双眉一扬道:“雁霜”
多伦格格白了他一眼,嚏道:“偏你在这时候傻,逗着你玩儿的”
李玉翎神色一松道:“雁霜,谢谢你”多伦格格微微低下了头道:“你放心,只要她能容我,我会和她处得很好的。”
李玉翎道:“这你放心,雁霜,芸姑不是世俗女儿。”
多伦格格道:“我呢?我就是么,这时候就偏心么?”
望着那娇态,再想想刚才情景,李玉翎心头怦然,情不自禁伸手握住了多伦。
这时候的多伦更温顺,紧紧的偎在李玉翎怀里。
良久,良久,多伦轻轻地挪离了娇躯,仰脸说道:“玉翎,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再不回去怕德玉”
脸一红,闭上了小口。
李玉翎神情一震,忙收回了手。
多伦格格红着脸站了起来,理理秀发,整整衣衫,道:“我走了,别忘了,人前不许叫我雁霜。”
李玉翎站了起来,道:“是,格格。”
多伦格格含嗅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要走,突然一皱眉,轻轻地哎哟了一声。
李玉翎忙一步道:“怎么了?”
多伦格格娇靥飞红,害羞地望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李玉翎一怔,心弦为之震颤。
就在他发怔的时候,多伦格格轻轻开了门走出去。
天亮了,李玉翎还在睡梦中。
昨儿晚上他睡得很迟,一直睡不着,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
敲门声惊醒了他,睁眼一问,门外是德玉,他连忙披衣下床开了门。
德玉进来了,看样子她是早就起来了,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的,她一进门就拿眼盯上了李玉翎。
李玉翎“做贼心虚”心里刚泛起一丝不安。
德玉那里已矮身请了安,这是下人对主人的礼,这一礼施得李玉翎心又一跳。
德玉开了口:“爷,格格在前厅里,九门提督府来了人,请您走一趟。”
连“李”字都免去了,这还不明白么?李玉翎心头猛一阵跳道:“谢谢你,我马上就来。”
德玉走了,李玉翎忙着漱洗,他脑子没想是谁来了,干什么来了,只想德玉刚才那神情,那一礼,那一声称呼。进了前厅“九门提督”桂荣赫然在座。
多伦格格赏他个座儿,面子不小。
李玉翎上前先给多伦格格见了一礼,多伦格格受了,接着一抬皓腕说道:“见过桂提督。”
李玉翎转身就是一礼,桂荣连忙离座站起,连称不敢当,一付诚惶诚恐,禁受不住的模样。
容得李玉翎往边上一站,多伦格格开了口:“玉翎,桂提督是来请罪的,你说咱们怎么当得起呀?”
桂荣那里哈下了腰:“卑职该死,格格开恩!”
李玉翎向着多伦格格递了个眼色。
多伦格格轻抬皓腕,淡然说道:“你坐。”
桂荣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坐了下去。
多伦格格又开了口:“桂荣,过去的事我不再提了”
有这一句话,桂荣如逢大赦,忙又站起哈腰:“谢格格开恩,谢格格开恩!”
多伦格格道:“你坐。”
桂荣又是恭恭敬敬一声坐了下去,不过转眼工夫,他已是三起三落了。
桂荣刚坐定,多伦格格那里开了口:“桂荣,我托你件事儿。”
桂荣忙欠身说道:“卑职不敢当,格格吩咐。”
多伦格格道:“你帮我查一查,你辖下的那个‘五城巡捕营’里,可有囚着个叫严重威的人。”
桂荣道:“是,卑职回去后马上查,只不知格格查这个人是”
多伦格格道:“这你就不用管了,查明之后给我回话就是。”
桂荣又应了声:“是。”
多伦格格道:“真难为你起得这么早,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桂荣离座而起,行了个大礼就要退。
李玉翎开了口:“大人,我直说一句,还望大人见谅。”
桂荣忙道:“李护卫有话只管说。”
李玉翎道:“西城那帮人,都是我的朋友,这回办案也替格格出了不少的力,还请大人严饬所属,别再让他们纵容‘斧头会’侵犯了人家的地盘儿,要不然的话,格格可不便不管。”
桂荣也不知道这是冲着多伦格格,还是冲着李玉翎,忙一哈腰,连声应道:“是,是”
李玉翎道:“多谢大人了,我送大人出去。”
李玉翎代多伦格格送出了桂荣从前厅到大门这段路上,桂荣拣好听的说,极力巴结,十分热络的邀李玉翎常到他那儿去坐。
李玉翎含笑称谢,然后说道:“大人既然今儿个到格格这儿来了一趟,今后就是一家人了,往后大人要有什么事,只管亲自来见格格,或者对我说一声都行。”
桂荣乐了,感激得不得了,连声称谢。
出了大门,门外就是一顶四抬软轿,两名武官抬轿杠,那护卫班领万子仪就负手站在软轿前。
李玉翎偕桂荣一出去,万子仪连忙迎上来含笑问好。
寒喧几句之后,桂荣上轿走了。
当着万子仪,李玉翎什么话都没说,可是有他在前厅里对桂荣说那句话就够了。
桂荣走了,李玉翎转身进了门。
一白天李玉翎都没出门一步,整天陪着多伦格格,下下棋,作作画,俨然燕尔新婚,画眉之乐。
上灯时候,李玉翎出了“怡亲王府”多伦格格说得好,人家帮帮忙,不能不谢谢人家的。
在那八大胡同里,李玉翎轻易地找到了铁奎,李玉翎见面便谢,铁奎瞪了眼,一巴掌落在李玉翎肩上。
“这是干什么?自己哥们儿还来这一套。”
接着铁奎问了情形,李玉翎概略他说了一遍。
闲聊了几句之后,李玉翎道:“铁大哥,有地儿么?咱们喝两杯儿去。”
“好啊!”铁奎道:“‘王老顺’不就是现成的地儿么?”
李玉翎摇头道:“那地方嫌小了些。”
铁奎目光一凝道:“那地方嫌小了些,兄弟,你想干什么?”
李玉翎道:“弟兄们我不一定每个都见过,我邀大伙儿喝两杯,借这机会彼此也好见见面。”
铁奎一咧嘴,道:“兄弟,会说话,自己哥儿们,咱们可别来这一套,要嘛咱们哥儿俩去王老顺喝一杯儿”
李玉翎笑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弟兄们跟着你上过刀山,下过油锅,现在有酒有肉,你怎么的一个儿独享?”
铁奎笑了,道:“吃独食会长毒疮。”
话虽这么说,他仍是不肯。
他不肯他的,李玉翎是非请不可,铁奎拗不过李玉翎,最后他只得点了点。
地方决定在老七相爱的小红姑娘那儿,小红原是跟三姑娘使唤的。这阵子铁爷点了头,三姑娘欢欢喜喜的回乡下去,要陪老妈妈住些日子再回来。三姑娘原住的那儿地儿大些,在自己人家里也可以尽情热闹热闹,酒菜在“王老顺”叫。
决定了,铁奎偕李玉翎先到小红姑娘那儿,没多大工夫,酒菜送来了,弟兄们也到齐了,把李玉翎跟铁奎往上座一按,大伙儿掳胳膊卷袖吃喝了起来。
酒过三巡,老七红着脸到了铁奎跟前,嗫嚅着道:“大哥,小红她要嫁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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