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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断红得意自太师椅上起身,踱到了窗囗。
这座“太公雅筑”是建立在鄱阳湖水上。
栉比鳞次共有九间,其中相联是以一道九曲桥横架到了岸上。
好有一番情趣。
武大先生嘿嘿望看湖面笑道:“如今,天理会我们已经掌握住了大半,剩下的就是孤主令的“令遍武林”这个组织。”
武断红大笑的回身,一个字一个字用力的道:“现在,慕容吞天和他的主力也尾随你到了鄱阳湖。”
武年年现在全部懂了。
自己是一颗棋子。
一颗可以毁掉慕容世家的棋子。
“怪了,那老头子不在杭州来到西凌镇干啥?”李吓天的声音在七月初秋下特别有精神。
在他们三个人的身前,有一个全身雪白衣袍的老人,一头银发白髯,正淡笑的望来。
干燥而巨大的手掌,透著有力的气势。
这是一双握剑的手。
杭州十六怀古堂的宋怀古,他的手没有人敢轻视。
因为这双手控制的剑会让你永远爬不起来。
魏尘绝的孔在收缩。
因为他的一刀杀了宋怀古的儿子宋飞唐。
董断红的瞳孔也在收缩。
谁也都知道,宋飞唐在挨魏尘绝那一刀以前,已经中了卓夫人所下的毒。
而卓夫人现在又是他的女人。
好像只有我们李大捕头不干这回事?
宋怀古没有说什么,只不过回头一笑后又缓缓的消失在人群之中。
他在打什么算计?
右旁的和记药内有两人踱了出来,冲着他们招呼道:“三位,请进来谈谈!”
秦老天和柳危仇。
嘿,看来西凌镇可来了不少人哪!
魏尘绝以前欠过他们人情,第一个不犹豫的就往里面走。
董断红一向到那儿都不介意。
至于李吓天大捕头,有吃有喝就可以了。
所以,两前三后的从人家药门囗进入,转到了后堂三两拐,后头的气派可大大不同了。
单单是这座庭园的气势便可知花了多少银子。
“这里是八卦一形门的大分舵?”李吓天笑了笑,道:“听说负责鄱阳湖一带的地域,舵主叫布飞的是不是?”
秦老天呵呵笑了,朝柳危仇道:“柳弟,你说这位“天下捕头”绝对不可小看了,这厢已经明白啦!”
李吓天嘻嘻笑了,回道:“没办法,以前为了抓董小子,不得不有所研究。”
柳危仇好笑的看了董断红一眼,哈哈道:“难道这间药子里有什么值得你下手的?”
“虎风三宝丸!”董断红大笑道:“这道秘方可是非常诱惑人的”
他紧接着摇了摇头,道:“可是,董某不会来偷。”
“为什么?”秦老天好奇道:“他们可防不了你!”
董断红淡淡一笑,道:“因为秦门主仁义薄天,而这里的布飞又不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董大盗爷偷窃只是他为了除奸这个目的的幌子。
秦老天哈哈大笑中,一拍魏尘绝的肩头道:“你有这两个朋友,我们可以放心多了!”
魏尘绝有一丝感动。
八路英雄中虽然有过那么多人偏离了本质。
但是,还是有人依旧站在自己的原则上。
茶,端上。
末夏初秋的风吹来阵阵的花香和幽雅舒适。
这是花园里的一座亭子,君子亭。
“西凌镇内情势很微妙!”秦老天啜着茶,当先道:“据老夫所知,武断红和羽红袖将会在鄱阳湖域左近一战!”
李大捕头可叹气了,道:“那岂不是又要死很多人!”
“的确!而且,杭州十六怀古堂和慕容世家也可能在混战中加入一脚。”柳危仇皱紧了眉头,道:“你们当然已经知道慕容吞天恨透了武断红。”
那可不是一朝一夕一件事而已。
“宋怀古来的目的呢?”董断红淡淡的问道。
秦老天看了魏尘绝一眼,才缓缓道:“别的目的不说,最少就是为他儿子报仇。”
这件事便牵涉到了卓夫人和魏尘绝。
而卓夫人现在在羽红袖手上是一件事。
卓夫人是董断红的情人,又是一件事。
另外,卓夫人当年是奉武断红之命,再加一件事。
“宋老头自己想以杭州十六怀古堂的力量对付那么多人?”李大捕头叹气道:“这老小子可真有勇气!”
风在吹着,一片落花飘荡的自亭外斜斜落到桌上。
花,黄色的木棉花,依旧鲜黄亮目。
秦老天伸手轻捏,挟在于指间看着,一双眸子闪跳,半晌之后终于道:“你认为他没这个能力?”
李吓天嘿的一声,道:“杭州十六怀古堂就算十六堂的人多,人家可也不少咧!”
柳危仇苦笑了两下,淡淡道:“宋怀古这个人,数十年来江湖中知道他底细的人,据说只有当年和他共同创业的十五名兄弟和他的儿子。”
十五名兄弟自从沈破残死后只剩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闻逍遥。
宋飞唐则早在去年死在魏尘绝的一刀之下。
“但是,这二十年来我们都知道一件事。”柳危仇说得很慎重,道:“只要宋怀古出手,到现在还没有一次失败的记录。”
这点连董断红都不得不赞成。
“杭州十六怀古堂历经多少战役风云而仍旧笑傲江湖!”董大盗爷的眼中有一丝佩服道:“因为有宋怀古这个人在。”
“特别是这三年。”李吓天不是不明白,道:“十六怀古堂锐意革新,据说在奇门机关之学已凌驾于蜀中唐门之上。”
花苑的入囗,缓缓踱来一名三十五六的粗壮汉子。
一身的肌肉,可没有人忽略了他那双精芒闪动的眸子。
布飞。
“宋怀古这回带了文波的人来。”布飞恭敬的说道:“据说其中有三种机关暗器是最新研制成的。”
十六怀古堂之所以在实战会有那么好的成果,其中很重要的原因是,宋怀古打破了一般机关布置的观念。
“机关不能死死的放在一间屋子内。”宋怀古最有名的一句话是:“机关必须是活的,可以随时在任何地方、任何的时候运用,这才能战无不克!”
魏尘绝淡淡的笑了,眼珠子一直盯着刀鞘。
是在跟刀鞘说话?
或者是跟刀鞘里的刀说话?
“机关暗器还是死的。”他缓缓的低着头道:“因为没有人动用的机关是不会自己有生命行动。”
李吓天大笑了起来,道:“这句话真他妈的有道理极了。”他哈哈道:“宋怀古这回不知道带来了多少人?”
布飞得到秦老天的指示后,回道:“四十三个,每七个人一组,但是另外有一个神秘的人。”
奏老天一嘿,道:“你查不出来?”
“是!”布飞低下了头,承认道:“这个把月内那个人出现了两次,第一次是宋怀古由杭州城里出来后的第六天。”
“第二次呢?”
“今天早上。”布飞皱眉道:“可是很奇怪,翻遍了西凌大镇,就是找不到那个人的踪影!”
布飞的说法,表示他连对方的长相也不知道。
“他这两次出现都是穿着黑色大氅罩头披风。”布飞苫笑道:“据属下所知,羽红袖也极注意这个人。”
李吓天的眼睛亮了,道:“你知道羽红袖的落脚处?”
“是。”布飞笑道:“就隔着一条街的晓风大院。”
囗囗羽红袖出现在章儿铃她们三个面前时,空气几乎是凝止的。
这世间有这么美的女子?
何悦珏轻轻一叹道:“羽姊真美!”
一串娇铃悦耳的笑声令人舒服极了。
“三位姊怎么了?”羽红袖轻轻移身自门囗进来,抬眉看了一眼夕斜洒湖嫣红,轻笑道:“怎的?三位姊妹今天查了本座多少事?”
章儿铃苦笑一声,淡淡道:“羽姑娘教导属下有方,怎的套了一日也没结果。”
“何必问我的属下?”羽红袖轻笑道:“直接问我不就得了!”
这是一个又简单又确实的方法。
但却也是最容易让人忽略的方法。
“因为,人的心中常常划分为敌、我。”羽红袖摇了摇头,道:“这是一件很可悲的事!”
卓夫人的妙眸一闪,问道:“这么说,你和李爷、董爷、魏爷他们三个不是敌人了?”
羽红袖含笑的坐下,轻轻道:“在某些方面是。”
她们不太懂。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说法。
江湖中,一向敌人和朋友分得很清楚。
“我跟他们三个没仇没恨的是不是?”羽红袖轻轻一笑,昂首道:“问题是有一个人
不,有一些人却非请他们三个来跟我为敌不可。”
所以,敌人的部份是敌人。
不是敌人的部份不是敌人。
章儿铃明白了她的想法,笑道:“那你为什么抓了我们三个人?因为你不愿意败给冷大先-
生?”
羽红袖笑了,点头道:“不错!冷大先生很忌讳本座重出武林,所以在两三年前就曾指使过苏佛儿和大舞到关外挑战过。”
卓夫人却有不同意的看法,道:“可是,当时是你先抓了他们两人的妻子。”
特别是大舞,新婚之夜丢了妻子,一点儿“好处”都没享受到。
“家师曾经说过一句话。”羽红袖笑着,眼眸却是精光闪动,通:“反正要变成敌人,多握住一张牌有何不好?”
何悦珏着着这个大美人,忽然问道:“难道不能在真正成为敌人以前就变成了朋友?”
静!
好一阵子沉静。
何二小姐不是武林中人。
所以,她说出了武林中人不会做的事。
但是这也是武林中人没有想到的一个想法。
“以牙还牙”是原则。
“先下手为强”是方法。
他们只知道谁对自己不利,就先出手解决掉那个人。
至于江湖中由敌人变成朋友的事不是没有。
当年的苏小魂和冷大先生就是一个例子。
今年的李吓天和董断红又是一个好例子。
但是,这之间必须经过许多事。
也必须两个人间经过许多了解。
“几乎没听过有人这么做。”羽红袖认真思考了一会,轻笑了起来,道:“或许以后我会试试着。”
她看了一眼眼前三个女人,淡淡道:“你们想知道我停留在西凌镇的目的?”
没有人否认,她们的确想知道。
“这里是我跟武大先生决斗的场所。”羽红袖笑道:“而且,还有慕容世家、杭州十六怀古堂。”
章儿铃挑了挑眉,笑道:“恐怕不止?”
羽红袖有一丝讶异,微笑一问:“你怎的看法?”
“萧轮玉的集剑楼必然也有不少人在?”章儿铃轻轻一笑,说道:“而紧盯着他的秦老天和柳危仇必然也会出现。”
羽红袖不得不另眼相看,笑道:“人称青峰镇有三宝,我想如果人家以为指的是姑娘的美貌,那就错了。”
她大笑道:“因为,真正的宝物是章大小姐的智慧!”
羽红袖屈指在算着,边道:“这六年来章字家之所以能在武林中扩展势力,这般扎实,和你的策画有关吧?”
章儿铃晃着黑檀扇,微哂道:“羽姑娘是想到了什么?”
“当然!”羽红袖着着那柄黑檀扇,笑道:“据说这是从两百年前“帝王”柳梦狂所传下的“帝王天机七弄魔”?”
“是!”“你是故意被我擒住的?”羽红袖笑道:“就跟当年的单文雪一样,故意落入我手中,好来一个里应外合?”
章儿铃并不知道单文雪曾经做过相同的事。
但是她的确是这么个想法。
“单大小姐失败了?”章儿铃只想知道是不是这样。
“是!”羽红袖笑道:“因为,她解不开我所下的穴道禁制。”
章儿铃的脸色一变,她一直以为已经暗中解开了对方所点的六处奇经外脉。
“当年她也以为是如此!”羽红袖轻轻一叹,道:“可惜你们都错了。”
章大小姐暗中提气周身,那六处分明已经解开的奇经外脉不知何时又封上。
怎么会这样?
“那是因为我下的手法在一个时辰后又会重新禁制这几处穴道。”羽红袖轻轻叹道:
“天下除了我以外,没有人可以解。”
甚至两百年来天下第一高手的柳梦狂“帝王经学”也无能为力。
章儿铃叹气了。
有人曾经说过,如果第五剑胆生在两百年前,天下第一高手可能就不是柳梦狂,也不是他的儿子柳帝王。
现在她似乎有点明白。
明白冷大先生为什么怕这个女人出现在江湖。
羽红袖缓缓起身,望着窗外的入夜天空,轻轻道:“今,你们必须换个地方。”
“因为他们要来?”卓夫人的眼瞳子一亮,道:“因为李吓天他们三个人已经查到了这里?”
“那是因为我故意让他们知道的。”羽红袖轻笑道:“而且,来的人不止他们三个。”
囗囗“武年年那个贱人往晓风大院走去。”
慕容吞天冷笑道:“去了多久?”
“半炷香光景。”池池映冷嘿道:“她的后面跟着萧轮玉和集剑楼的四把剑。”
“武断红呢?”慕容吞天可没忘了这个人,道:“他一定藏在镇里的某一个角落。”
“属下猜测他是在镇外湖上的“太公雅筑””陆陆山恭敬的回道:“因为武年年是从镇外西南而来。”
慕容吞天轻嘿冷笑,全身骨骼好一阵响。
“姓武的曾经设计过我们一次。”慕容吞天哈哈大笑,道:“现在这笔债我们可以讨回来了。”
“家主的意思是”
“武断红和羽红袖互争天理会的地盘,在西凌镇会有一场大战。”慕容吞天双眸冷沉沉的,好阴森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去太公雅筑挑那老小子。”
皇甫敌星皱起了眉头,问道:“家主,太公雅筑不过是武断红的一处住所,毁之无用。”
“哈哈哈!谁说要毁了它?”慕容吞天冷冷笑道:“武年年这次现身,必然后头跟了武断红的人,而我们就到鄱阳湖下面去等他回来。”
他的估计是,武断红今夜一战回来后已是元气大伤。
那时是最好下手的时机。
问题是武断红回得来吗?
“别轻看他!”慕容吞天说得很严肃,道:“二十几年来他可以几番死里逃生,而且建立了断红帮,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
他转向皇甫敌星,一嘿道:“敌星,你去晓风大院查查,有机会就救出玉楼来。”
慕容玉楼在无声无息中落入羽红袖之中,是一件令慕容世家觉得非常懊恼的事。
当然,谁也没想到萧轮玉会是羽红袖的人。
顶着“八路英雄”的招牌要对慕容玉楼下手,实在太容易了。
人,往往被一个人的“名气”所迷惑。
皇甫敌星才刚刚站起来,门上忽然友人含笑负手而立。
是一个银发白胡的老人,正睇着房内众人。
谁可以将慕容吞天所在的地方明桩暗卡视若无物?
“宋怀古!”慕容吞天的眼睛亮了亮,嘿道:“老宋,想不到你也来了!”
“可不是?”宋怀古轻轻一笑,说道:“而且我们的目标都是为了儿子!”
一个是为了活着的儿子。
一个是为了死去的儿子。
“这么说,我们是可以好好谈一谈了?”
“我赞成!”宋怀古大笑道:“所以,我来了。”
囗囗“真奇怪!”李吓天站在街头的暗处,皱眉道:“布飞那小子凭什么知道羽红袖这女人的住处?”
因为别说他查不出来,就算情报网遍布天下的董断红也不知道。
说这话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全身方方正正得像一块砖头的人戴了顶红帽子晃了过来。
“禀告盗爷!”冷砖头不但人如其名,而且声音更像砖头似的硬邦邦,道:“那位武年年晓风大院外头待了有一炷香之久,终于进去了。”
“她的后面跟了那些人?”董断红相信事情绝不单纯。
“萧轮玉之外,断红帮的杜怨、楚卧各带了人手。”
有意思了,董断红一哼,嘿道:“还有呢?”
黑暗中又晃来一个像竹竿似的汉子,忽的一窜进入暗巷,朝董断红抱拳道:“属下阿万拜见盗爷!”
“行了,你着到什么?”
“宋怀古去找慕容吞天。”阿万很快的说道:“之后,慕容吞天便往镇外西南方向而去。”
董断红点了点头,顶上屋檐滑下了一个人,背贴着墙,双拳恭敬朝董断红一抱,道:
“宋怀古出了慕容吞天那处后,回到“百升客栈”分派手下分成六拨散走。”
这个人的外号是“蜘蛛”
蜘蛛,一种很平凡的小动物。
但是有些蜘蛛咬起人来可是会要命的。
“等到六拨人都走了以后宋怀古才出来。”蜘蛛接着说道:“他是往这座晓风大院而来。”
羽红袖的晓风大院就在他们现在站着的暗巷之前三丈近处。
这里是那幢屋宇的西侧。
“你说奇怪不奇怪?”李吓天嘿道:“好像每个人都知道了羽大小姐的住处?”
每个人都会想到,这当然是羽红袖的目的。
蚌相争,渔翁得利?
或者是全聚在一起,来个一网打尽?
这个“连老天爷也敢吓”的李大捕头可要吓羽红袖了,道:“我想,我们是不是要给那个小女人一点颜色看看?”
囗囗魏尘绝在黑夜中缓缓飘身走着一炷香以前武年年走过的那条进入晓风大院的路径,肚子里在笑着。
他觉得李吓天这个人很有趣。
不但有趣,而且是一个脑筋动得很快的家伙。
“反正天下的事分分合合。”李大捕头方才说:“所以,姓羽的小妞要“合”
一大堆人,我们就偏偏“分”!”
李吓天口中的“分”是三个人各自按自己的方法,自己的习惯行动。
魏尘绝做事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所以当他落身过这道墙后就开始迈着大步往厢房里直走。
他为什么挑这条路走?
因为,他相信武年年到现在还藏着在观察,或者可以说是正在作饵,而那条大鱼还没张口要吞下去。
魏尘绝的想法是,事情能快点解决就快点解决。
最好能赶得上平常睡觉的时候。
他这样做,第一个最吃惊的当然是萧轮玉。
因为,魏绝大剌剌的站到了树下,没说半个字的朝顶上猛瞧。
简直是瞧得他一肚子火。
“这个世界真是小啊!”萧轮玉温吞吞的“横着走下来”边笑道:“我们又见面了!”
所谓“横着走下来”的意思是,脚踏在树干上,一个身子挺如突出的枝桠“滑”
到地面上。
就凭这一手轻功和千斤坠的能耐,方才董断红手下的那个“蜘蛛”已经差了一截。
魏尘绝的身后忽然又冒出了四个人。
四个手上拿剑,集剑楼的人。
魏尘绝的目光缓缓垂落,又盯着刀鞘不言不动。
萧轮玉则轻轻笑了,说话的声音也好轻,道:“从去年开始,我就一直在想,为什么你经常盯着刀鞘不眨不动?”
他看了魏尘绝如岳凝止的身躯一眼,缓缓接道:“一直到现在和你面对上了,我终于明白这回事。”
“是为什么?”萧轮玉的背后忽然有一个女人在问:“我一直也想不通是什么道理?”
武年年竟然不顾暴露身藏的屋檐暗处,笑嘻嘻的跳了下来,偏头问道:“我很想知道。”
萧轮玉什么手势也没做。
立刻,那四把剑好像受到了什么吸力似的如潮水般往前一涌,四四方正的围隔魏尘绝和萧轮玉之间。
“因为,那把刀鞘里有他的梦。”萧轮玉的眼中充满了讥诮,道:“我可以猜想得到,从小赵一胜就一直抚摸这柄刀鞘告诉他,长大以后要藉着刀鞘里面的刀变成一个大英雄,一个大侠”
“哈哈哈!可惜,赵一胜自己本身却是个大恶人。”萧轮玉眼中的讥诮正深了,接道:
“所以,这是一个有悲伤色彩的梦!”
梦,常常有悲伤的颜色。
谁不是?
不管你是英雄梦、大官梦、爱情梦,或者是统治武林乃至统治天下的梦,能完成的有几个?
而那些不能完成的梦,岂不是画满了悲伤的颜色?
“那你的梦是什么?”武年年冷笑的问道:“难道没有悲伤?还是你已经得到了?”
萧轮玉的脸上有一股奇异的变化。
甚至连呼吸都有点急促。
武年年的这句话太重了?
“你的梦是羽红袖。”魏绝说得很慢、很有力,道:“可惜,我的梦纵使遥不可及却有那么一点希望。”
萧轮玉的梦呢?
是不是早已经破碎了?
既然已经破碎了的梦,却仍然舍不得离去。
这是不是更可悲?
萧轮玉忽然大叫一声,出手一剑便挺向魏尘绝。
他似乎忘了集剑楼里四把最可怕的剑已经锁住了魏尘绝。
他也似乎忘了今夜所有的行动是经过细密的策划。
精密到就算李吓天、董断红也在场仍然可以掌握。
萧轮玉的心中只想到一件事。
谁在他破碎的梦上划上一笔更深悲伤的颜色。
谁就得死!
集剑楼那四把剑果然凌厉无比。
因为,这四个人最少有三十年以上共同浸淫于同一个想法,同一种剑术上。
魏尘绝一点把握也没有。
但是,现在多出了一个萧轮玉,他却有把握的多了。
“四个人合成的一把剑,绝对比五把分开的剑可怕得多。”赵一胜曾经再三教诲着:
“所以,牢不可破的剑阵就不要去破,而且让它多出一把会产生漏洞的剑!”
赵一胜的话真有道理。
最少,他可挨过人世间南南北北各式各样的兵器。
魏绝觉得怀念他师父最好的方法,就是运用师父教的东西,打败那些想对自己不利的人。
魏尘绝的刀和一年前已经显然的不同。
萧轮玉忽然间发现了这个事实。
紧接着,他立即想到自己犯了一个很可笑的错误。
集剑楼精心设计了三十年的四象剑阵,有了不可弥补的漏洞。
而这个漏洞空门,又让变得不一样的对面那把刀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萧轮玉是百分之一百的不甘心。
原本集剑楼的四把剑一定可以处理掉对面执刀冷漠的这个人。
十拿十稳的事,结果是坏在自己的手上。
三十年的心血,怎么吞得下这囗气?
他更恐惧的是一件事,羽红袖的计划。
贴着脖子的刀锋一线忽然传来一股奇妙的震力。
温煦煦、暖烘烘的令人想睡下去。
不行,不能躺下去,萧轮玉大声的叫了起来:“不可以!”
他是被自己的叫声吓醒的?
天地似乎在起伏,起伏中还有一点点的眩转。
荒野。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荒野,远处还有山林沉沉的静默在黑夜下。
然后,他的耳朵听到马蹄声,也听到那四把剑中的老大在叹气,道:“家主,我们败了,回去集剑楼吧!”
囗囗武年年一直盯着眼前的魏尘绝,有半盏茶吧!
“这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她轻轻一叹,昂了昂首,道:“你说,我们现在是朋友还是敌人?”
魏尘绝又垂下了眉,眉下有刀鞘。
“每个人都有梦。”他回答道:“在我的梦里,绝对不能对你和武大先生动手。”
因为,他的梦中背负了一部份他师父赵一胜的罪。
“但是”魏尘绝抬起头,也抬起了脚,每一步跨出的韵律和他的声音一样用心,道:“我的梦却只能有一个女人。”
武年年不用问也知道那个女人不是她。
所以她恨!
恨章儿铃活在世上。
更恨魏尘绝寡视自己的一番情爱。
魏尘绝在她三尺之近走过。
走过,向着屋宇而去。
这个男人可以不顾自己的生命,是为了救那个章儿铃的女人。
却连一眼也不瞧一个叫武年年的女人孤独的望着他。
她宁可死!
与其这样过一生,她宁可死。
“魏尘绝!”她大叫。
大叫中抽出匕首往脖子上一划。
魏尘绝回首,是因为武年年的血喷到了他的脖子。
囗囗杜怨和楚卧根本连出手相救的机会也没有。
武年年那一身娇曼的躯体在血花嫣红的挥酒中躺了下去。
扬起了一点尘?
魏尘绝的呼吸在那片刻是停止了?
目光第一回不是落在刀鞘上不动,而是落在一个梦中充满了悲伤颜色的女人尸体上。
谁都可以看得出来她绝对没救。
魏尘绝也知道,知道还是返过身来走到伊人的尸体前面,缓缓的蹲下。
为什么?他问着自己,看着尸体。
是问自己?或者是问尸体?
这一刹那,他突然觉得好孤独。
除了良心在问良心,没有人可以回答他。
尸体的另外那端,忽然间出现了两双脚。
两双脚之后,还有更多的脚。
他抬眉,杜怨和楚卧的表情是他一子都忘不了的。
“你杀了她!”
“虽然你没有出手,但是你还是杀了她。”
“因为,大小姐是为你而死的。”
所以,无论新仇旧恨他们都要不计一切的杀了魏尘绝,这是命运,谁也无法违逆的命运。
魏尘绝突然抱着武年年的尸体站起来,不顾一切的往屋子里面冲。
囗囗董断红就是董断红。
既然他有一个叫做“天下盗爷”的外号,还有一个叫做“阎罗王的爷爷”的称号,他的方法当然不一样。
进去这道围墙后面的晓风大院是目的。
那么方法就不会只有一种。
董大盗爷采取的方式相当简单。
蜘蛛、阿万和冷砖头很快的由正门囗冲进去。
一路上,最少撂倒了八处暗桩。
然后,黑夜中不知打那儿冒出了四名很美的姑娘,她们捧着波斯长毛地毯一推。
直直的滚到了正厅之前,好让董大盗爷的气派完全表露无疑。
正厅的门是关着的,但是里头早已是烛火通明。
董大先生可是架势十足,负手缓踱的到了门前。
那冷砖头便是一股脑的往前一撞。
“哗啦”好一大响,两块结实的门板硬是叫他给撞飞。
厅里面有人,佳人。
羽红袖抬眉一笑,足够让天下所有的男人为之一醉。
冷砖头也不例外。
所以,他是第一个倒下,倒在从门槛上打下来的拐杖之下。
“都庞岭上的那头虎”辛走臣最有名的是手上握着的九节虎尾拐。
九节虎尾拐又沉又重,全部是精钢打造。
但是,拐头上那一排虎牙才是致命的威力所在。
冷砖头的头再硬,如今也有了九个血洞直冒着血。
阿万倾身向前,右拳打辛走臣这头虎,左臂抱冷砖头这个人。
但是,门板的两端却有四个人在等。
四个早已拿好八卦铜镜和黄符纸的人。
阴山“四无道”
董断红却笑了。
他身旁的四个女人可不是花瓶。
别看着这四个大美人都是双十年华又娇又俏,人家可打从一生下来就是在龙虎山混着的。
龙虎山的法术和茅山的茅山术并称天下二大。
现在是四个对四个。
四个相当好看的女人对四个不怎么样的男人。
有人说,柔能克刚。
就算柔克不了刚,最少“乾坤调合”
所以,当“四无道”带头的焦帆万觉得不太对的时候,忽然脖子上好紧一阵勒住。
不是说过了么,蜘蛛是很平常的小动物。
但是,有些蜘蛛咬了一囗就不得了。
辛走臣的原则是,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真正的朋友。
所以,在生死关头中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
好疾快的回身,一拐子打出。
这一拐是威力无穷,阿万的拳却是活的。
拳头不过是稍微抬了抬,顺着九节虎尾拐“轰”的打中这头都庞岭上的猛虎胸囗。
手臂会比拐杖长?
不,是冷砖头的头顶着拐杖偏了偏向外。
辛走臣之所以避不开阿万这一拳,最简单的理由就是冷砖头闪身在前时遮住了目光。
遮住了目光,也遮住了判断。
辛走臣飞向羽红袖的同时,四名“四无道”的道友们也躺了下去。
干净俐落的一战,结束得很快。
羽红袖笑道:“如果不是这样,你又怎么有资格进来?”
她的顶上壁面,有好大一块的匾额。
“聚英堂”三个字是用纯金打光嵌上去的。
红烛焰灯之下,闪闪发光。
董断红才刚刚冷笑,便看见一道人影撞破了西面的墙壁冲了进来。
后面,杜怨和楚卧最少带了二十个人高高举刀追人。
董断红注意到,魏尘绝的手臂中抱着一个女人。
一个死了的女人。
武年年!
囗囗李大捕头干啥去了?
当他进入晓风大院后,立刻知道那些花草、树木、屋檐下可躲了不少高手。
这些虽然和他有点关系,但是没有比肚子饿来得重要。
吃饭皇帝大嘛!
所以,这位“连老天爷也敢吓”的李吓天,第一件事就是摸到了厨房,三两下撂倒了里面的人,大吃啦!
窗外,最少有七双招子在盯着。
七双?李大捕头可笑了,是不是宋怀古那老小子的手下正在布置啥门子机关?
门板儿推开,果然是姓宋的在笑着走进来。
“小兄弟,咱们第二次见面了?”
“可不是?”李吓天笑着丢了个大馒头过去,嘴巴可是吃着不停,模糊道:“尝一个吧,味道不错!”
宋怀古呵呵一笑,果真吃了起来。
那李吓天拉了两张木圆椅儿,脚上一勾一放,便大剌剌的和宋大堂主对坐着。
“姓魏的和姓董的是不是你的朋友?”宋怀古大囗一咬馒头,脸上嘻嘻笑着,好像话家常,道:“李大捕头很有名,也很聪明,老夫可希望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李吓天当然明白这句话。
卓夫人不过是董断红的女人,宋怀古就要他的命。
如果他李某是董断红和魏尘绝的朋友,又怎么可能吃饱了肚子后拍拍屁股就走了?
李吓天大大的叹了一囗气,吞下最后一点馒头皮,嘿嘿笑道:“他们是不是我的朋友是一回事,但是,你那宝贝儿子有没有做错事又是一桩子事。”
宋怀古也笑了,缓缓道:“宋家的人是宋家的事,可是宋家死了人,那就是有了大事了。”
李大捕头是不能说那时候宋飞唐该死。
但是,朋友的事如今遇上了,更不能闭着眼睛道不知,这算不算一种英雄的行为?
“我们是朋友,你知道,我也知道。”李吓天瞥了一眼窗外,轻轻笑道:“现在,礼貌一点的说法是,久闻杭州十六怀古堂的机关暗器名震天下,李某早想领教。”
宋怀古哈哈大笑,点头道:“你知不知道老夫为何在这儿和你闲聊?”
“因为你是英雄嘛!”李吓天又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而哥哥我好像名声也不错。”
英雄怎么好对一个很有正义感的捕头出手?
除非这个捕头说出了“切磋”、“领教”之类的话。
宋怀古的眼睛一亮,颔首道:“李大捕头果然正如老夫方才所说,是个聪明人。”
话才说完,人忽的退出了屋外。
宋怀古退出,进来的可是七种暗器。
不,不是暗器,而是七种组成奇形怪状的钢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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