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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白刚明知对方说的至情至理,但一折转回头,虎叔的命又怎样救活?
想到萧星虎对他视如亲子,楚妹对他胜过同胞,怎能只顾自己的性命,毅然道:“上官大侠对在下关切之情,自是感激万分,但如就此回去,愧对家人,于心难安,因此,仍决意往五梅岭一行,至于灵药能否取得,今后命运如何,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皇甫碧霞早先用听壁功只听得白刚与九尾狐说半段的话,并不知他来此的用意,这时才明白他的目的,她对白刚甚有好感,毅然道:“上官师兄不必过虑,我陪白兄走一趟就是。”
上官纯修道:“白兄弟获师妹偕行,自是万无一失,但此去凶险甚多,凡事小心为是,师妹此行为何而来,可否告知一二?”
皇甫碧霞道:“恩师命我赶来,也是为了寻找千年白梅果,但因不谙路径,错把这里当作雪梅峰,本想立即离去,忽听有女子嗓音,循声寻找,即见九尾狐向白兄厮斗”
她朝白刚一笑,见他两颊晕红,又笑道:“我本来不知那是天龙帮的灵狐堂堂主。都是胡艳娘自吹自擂地宣泄出来,才给我听到,末后我见那骚狐愈来愈不象话,才悄然离开,那知才走不到几十丈,突觉有人偷袭,我避过两般暗器,即见八条大汉奔来,可笑他们自称为八大铁牛,却吃我一掌打翻两个,以后的事,你们也都看到了。”
她一口气说尽前情,忽然“啊”一声道:“我倒忘了拜谢上官师兄相救之恩,这时补谢也还不迟!”当真站起身躯,对上官纯修拱手为礼。
上官纯修慌忙回礼拜谢,但他心里却觉得异常甜美,由得他对异性态度极其拘谨,也已将这位少女的影子,深深烙上了心扉。
这时,上官纯修已觉得有了意外的收获,随道:“师妹既是顺路与白兄弟结伴同行,也应该趁早安歇了,愚兄还要继续踩探碧眼鬼的去向,就此先行告辞。”
上官纯修一走,两男一女也同时感到应该早点歇息,但石室里并没有另外的房间,也只有一张石床,应该怎么睡法?
皇甫碧霞见白刚面现难色,当知他的心意,其实她自己也感到有点尴尬,想了一想,终而笑说一声:“你们尽管睡在床上,我只要在石凳上打坐一会儿就行!”
何通巴不得有这一句话,裂嘴一笑,说一声:“我先睡了!”立即跳上石床,倒头大睡。
白刚虽未习武,也曾听虎叔提及功力高强的人,可以打坐当作睡眠,但他极其守礼,怎肯让皇甫碧霞独坐,而自己睡在床上,他略一沉吟,便笑道:“今日实在委屈了女侠,在下也在桌前打盹,等待天亮吧!”
皇甫碧霞微微一笑,不加可否,便在石凳上打起坐来。
白刚心事重重,象让他好好睡在床上,还未必能睡得着,何况伏桌打吨?
这时,他由近日的遭遇想起,他想到金鞭玉龙不过萍水相逢,竟会对自己那样关切、爱护,如他终日奔波劳碌,能替别人分忧解难,自己只是入山求药,即感力不从心,两下相较,委实相去天壤。再说那白梅女皇甫碧霞,年纪不见得比自己大多少,又是女流之辈,也练成一身惊人的武功,人品欺霜赛雪,心肠又胜佛如仙,竞肯护送自己,这份恩典,将来如何答报?
他接着又想起萧星虎和萧楚君的事,蓦地,离家前一幕凄凉情景,宛然呈现在眼帘
那是一座十分古老的房屋,分为一厅两进,后面连着花园,地面虽然不大,但因花园植有几百种名花异卉,萧家花园的名声,便传遍了十方镇上,这座名园,是白刚和萧楚君每天必到的地方,但是,自从萧星虎染病之后,后园便绝了楚君的足迹,花卉也因少人照顾,而逐渐凋零。
这一天,虽是日正当中的时分。但天空没有阳光,没有云彩,也不象是风雨欲来的样子,而是遍布着一片昏昏黯黯的阴霆,一位白衣少女飞也似地穿过后国,奔进书房,嘶声嚷道:“刚哥哥!爹已昏死过去了!”那少女惊慌过度,话一说毕,立刻晕在白刚怀中。
白刚俯首一看,正是自己的楚君妹妹,但早她双目发直,眼角血泪殷然,脸色白如死灰,两片红唇已变成带黑,他伸手一探楚君鼻息,又觉触手冰凉,气息早绝,吓得他双目一直,也僵在当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时光,白刚悠悠醒转“哇”地一声,呕出一口淤血,将楚君紧紧一抱,哭嚷道:“你怎忍心丢下我走了!”
那白衣少女倏地用力一推,脱身大喝道:“我没有走!你糊涂什么?”
白刚蓦地惊醒,凝神一看,对面赫然站着白梅女皇甫碧霞。原来方才一切,只是南柯一梦。
皇甫碧霞见白刚醒转过来,不禁红云涌面,又羞又嗔道:“你这人怎恁地不讲理,吐了人家一口痰,还要搂脏了人家的衣服,我看你怎么好?”
白刚再一细看,见一口浓痰恰好吐在她襟前那枝梅花上,衣服也现了不少皱纹,这才明白自己在梦中所搂的楚君妹妹,就是眼前这位亭亭玉立的侠女,不禁又羞,又慌,又怕。又急,他略一定神,赶忙深施一礼道:“在下委实是在梦中,至有读犯女侠之事,不是之处,务请见谅!”
皇甫碧霞见他诚惶诚恐藏一本正经的恳求,还是咬文嚼字,端的好笑好气,叱道:“讨厌!谁说过你什么?装出这付鬼样子给谁看!”
白刚虽常伴着楚君妹妹,但她性情娴静温柔,从未和他伴过嘴,除她之外,结识的异性只有九尾狐和这位白梅女,他怎能知少女性格类型异常之多,而且多半是时嗔时喜,时驯时怒?
这时吃了几句斥责,以为她果真动了气,暗说一声:“不好!我怎地这样糊涂,竟把她惹恼了”先时他只是百感交集,还体会不出滋味,此时只觉得直是心慌,越慌越乱,越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响呐说得一句:“女侠所责甚是!”皇甫碧霞见他惘然半晌,最后还说出这样一句不中用的话来,禁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其实,她玲戏剧透,早料到白刚被斥,定是窘态毕现,此时见他果然不出意料之外,证实头一个疑虑确是无稽,然而,另一个疑虑又跟着涌起。
因为她当时虽是“垂帘打坐”但她眼前诸般幻象,竟使她无法入定,这是她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事,端的使她吃惊不小。她虽然极力镇压,但是魔障已生,越压越长,禅心着相,要想恢复止水,谈何容易,终而让思潮自由奔放起来。
她,一会儿想到自己不但身世飘零,而且还有一部分不明不白;一会儿又想到师尊教养的恩情,忽又想回当夜险遭不测。
于是,上官纯修的奕奕丰采,蓦地挡在她的眼前,顷刻间,那玄衣武士又变成一个白面书生,这是怎样一回事?皇甫碧霞急得睁开眼睛,白面书生的影子立又消失,只剩下伏在桌上打盹的白刚。
“是他!那蜂腰虎背的体魄,倜傥潇洒的仪表,清澈明亮的眼珠”她想着,想着,不由得缓缓下地!走近白刚身前,猛见白刚也突然站起,眼睛直直地向她一瞪。
皇甫碧霞以为对方误认自己无耻,心头一慌,猛觉双膝一软,恰巧栽倒在白刚的怀里。
这当儿,白刚忽然环臂一抱,把她搂个结实,皇甫碧霞完全惊醒过来,见被白刚搂紧不放,又以为对方故意轻薄,顿时怒气冲顶,正待赏他几记耳刮,忽见他“哇”地一声,一口浓痰吐在她的襟上,同时放声哀哭,这才知道他正在做梦,但仍得做出生气的样子,叱他几句,才证实他确是正人君子。
但她旋又记起白刚梦中曾说有“忍心”两字,这两字该是对一位最亲密的平辈才用,莫非他已经有了意中情侣?
皇甫碧霞起了这一番疑虑,难免带了一点酸味,叹道:“我不怪你就是!”回顾室外,已见天色微明,又道:“你把傻兄弟唤起来,咱们也好赶早上路了!”
几天来,何通都没好好睡上一觉,在石室里面有熊熊的火堆,十分温暖,还有女侠保护,无忧无虑,是以倒头便睡,别人发生什么事,他也毫无所觉,直待白刚把他猛摇大嚷,才把他弄醒。
当下,匆匆吃下隔宿剩余的茶饭当作早餐,即鱼贯走出石室。
这时风雪已止,遍地积雪如银,天气颇为晴朗,而寒气依旧逼人。
白刚体质虽是不弱,但连日来被忧患折磨,气血已虚,一出室外,冷得直打哆嗦。急取出疯和尚的丹药纳入口中,随手交给何通一粒。
何通天生异人的禀赋,那需什么丹药,随口拒绝了,但那丹药确是十分奇妙,入口生津,融解入腹,不消片刻,即觉百脉畅和,寒气尽除,精神倍长,疲乏全消,白刚竟能健步如飞起来。
三人边走边说,隔阂尽除,皇甫碧霞以绝顶轻功,伴他两人拔步,自是绰有余暇,尽情思索,夜来的事,又重现在她的脑际,暗忖:“什么忍心不忍心的,究竟怎样一位天仙美女,害得他神魂颠倒,我总得问他一个明白!”
她猛可叫起一声:“白刚!”
接着道:“你家有些什么人,令叔到底是什么病,使你恁地焦急?”
白刚黯然一叹道:“女侠不”
“我不要你女侠不女侠,在下不在下!”
“好端端的她又恼了,要我怎么叫呀?”
皇甫碧霞见白刚又要发愣,带着气道:“你可是死人呀!我没名字的么?”
“不敢!怎好冒犯女侠?”
“呸!你再叫女侠,我可不理你!”
白刚愕然不知应该如何才好,何通忽然笑起来道:“这个容易!那骚狐狸要你叫她做姐姐,你不肯叫,把女侠改叫为姐姐就是!”皇甫碧霞“噗”一声笑道:“看不出你这傻兄弟还有几分心思,那个可就更便!”
白刚恍然大悟,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姐姐!”
皇甫碧霞笑道:“做个姐姐也罢,但你这付拘谨的样子,我就看不惯,得改个样子才行!”
白刚又是一怔。
皇甫碧霞笑道:“你几时见人家的弟弟是这样唤姐姐的?”
“我确是没有见过,因为我是个孤儿,家里只是叔父萧星虎和楚君妹妹,虎叔叔究竟得的什么病,至今尚未明白。五台山高僧了空禅师说是一种热毒绝症,但也不知病源起因,只说唯有千年白梅灵果可治,并说出灵果产生在五梅岭,叫我们来寻找,来时,虎叔已病入膏盲,如果得不到灵果回去,十日后再有灵果也无法救治了!”
“你叔叔姓萧,你姓白,怎算是一家?楚君妹妹是你的胞妹么?”
“先父母早年去世,全赖虎叔抚育长成,楚君妹妹是虎叔的独生女!”
楚君妹妹是虎叔的女儿,而虎叔又是白刚的父执,皇甫碧霞想起来有点羡慕,也掺拌些妒念,但因他是个孤儿,彼此都是飘泊无根,自又起同病相怜之感,不觉黯然一叹道:“想不到你也是这般伶仃”
她一时触动隐痛,凄泪也纷纷洒落。
一位天真活泼,笑脸迎人,武艺高强的少女,竟也是自幼就失去怙恃的人,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白刚不禁愕然问道:“难道姐姐的双亲,也在早年弃养么?”
皇甫碧霞鼻端一酸,禁不住呜咽道:“你那知道我比你还苦”
原来白梅女皇甫碧霞对于自己的身世,也是不完全清楚。不久之前,她连自己的姓氏都不知道,只听师尊唤她为“霞儿”便以为已经够用了。
当她被遣下山的那一天,梅峰雪姥把她唤到跟前,抚着她的柔发道:“霞儿!你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姥姥的一身武一学,全已传授给你,总算你无资聪明,样样学会,连到内家修为,也有七八成火候,该到下山练历的时候了。”
皇甫碧霞自动跟随雪姥在梅峰习武,十几年来,相依为命,情同母女,这时忽听师傅要她下山练历,直似晴空霹雳,心中猛可一惊“哇”地一声,伏在雪姥怀中嚎陶大哭,叫道:“霞儿不去!”
梅峰雪姥何尝忍心逐她下山,并要她独闯江湖?实因其中另有缘故。见她娇娇哭嚷,也不免挥下几行老泪,悲声道:“你先别哭嚷,坐起来,我有话告诉你!”
皇甫碧霞只好拭去泪水,端坐偏听。
梅峰雪姥望了她一眼,凄然一笑道:“我先说个故事,你要不要听?”
“要啊!”皇甫碧霞顿时破涕为笑。
梅峰雪姥见她那付神情,暗忖:“还是个孩子啊!这事怎好给她知道?”
她正在沉吟间,皇甫碧霞却伏上她腿间,蓦地一个翻身,仰脸笑道:“姥姥你说呀!”
这一宛如三岁小童的痴恋,终于打开雪姥的话盒道:“十七年前”
皇甫碧霞笑道:“姥姥说的总是多少年前,人家不爱听!”
梅峰雪姥笑道:“不是多少年前的事,怎能算是故事?”
“好吧!说!说!”皇甫碧霞轻扭着水蛇般的腰肢。
梅峰雪姥见她夭真无邪,不禁自自叹了一声,才道:“十七年前,我由远地回这梅峰,路经五梅关附近的荒山,忽然听到一声儿啼。我循声走去,在一丛竹子根前的土堆上,发现一个黄布包裹着一个敢情未满周岁的女婴”
她顿了一顿,俯视皇甫碧霞一眼,见她张大眼睛望着,才放心续道:“我当时以为那女婴是别人的私生子,多么可怜,即抱她回来。”
皇甫碧霞似有有预感地,急问一声:“那女婴是不是霞儿?”
梅峰雪姥道:“你先听着,不然,姥姥就不说啦!”
皇甫碧霞吃雪姥一吓,果然不敢再问。雪姥续道:“我把那女婴抱回这里,打开布包一着,赫然有用血写成的十四个草字。”
皇甫碧霞浑身一震。
梅峰雪姥自然警觉,但她认为如不覆这各派高手麇集五梅岭时,着皇甫碧霞下山,将来更难得这样好机缘,接着义道:“那十四个字是:‘女父皇甫云龙已死,其母亦将身亡。’从这简短的血书中,除了独知女婴父名之外,并且知道她亲母也要身亡。但一个人能预知身亡,到底是何缘故?霞儿你先说说看。”
皇甫碧霞处身在深山里面,不和人世交往,也不知人间的的伦常世故,想了一想,才道:“那人敢情是被别人打伤,才知她已无救。”
梅峰雪姥说一声:“不差!”
接着又道:“女婴的衣服上,还结有一朵绒制的白梅花,我已很久不下江湖,对于仇杀的事,更是一无所知,所以未加深究。”
皇甫碧霞听到末后一句,真个急得要死,叫一声:“姥姥!怎能不深究嘛?”
梅峰雪姥凄然道:“不把那女婴养大,怎能下山深究?”
皇甫碧霞对这一句话还算满意“唔”了一声。
梅峰雪姥这才接着道:“到那女婴长到三岁多,我便带她下山在四处打听,才知道皇甫云龙就是武林上龙虎双侠的乾坤剑,因为他的剑术称绝当时,反把姓名掩盖了。但那时候,皇甫云龙已悄然由江湖上失踪三年,龙虎双侠的名头也难得有人提起。按说那女婴该是皇甫云龙的遗孤才是,但皇甫云龙并未成婚,怎会有个女儿?”
皇甫碧霞失声道:“这就奇怪!后来查明白没有?”
梅峰雪姥轻“呀”一声道:“当时也无法弄得明白,直到今年遇着了空禅师,才知那女婴确是乾坤剑皇甫云龙之女,乾坤剑虽未正式成婚,乃因他的妻子身负奇冤,不敢向江湖表白,夫妻两人找到仇家秘密比武,皇甫云龙当场身死,她妻子身受重伤,未满三月也不治而亡了。了空僧的鬼八卦颇为灵验”
皇甫碧霞见她师傅又扯到了空僧去了,急道:“那女孩子呢?”
“那女孩子可不就是你?”
皇甫碧霞早就猜想那女婴是自己。这时“哇”的一声,又大哭起来。
她虽然有生以来,不认识她的父母,雪姥也没对她说过多少伦常,但自身如何出生,怎能不知?一听说父母已死,顿时悲从中来,更因感觉到自己身世孤零,忍不住嚎啕大哭。
雪姥早料到她定有此着,生怕她会晕倒,伤了元气,所以剥茧抽丝,当作故事来讲,使她减去一部分悲哀,这时一手将她揽过膝上,一手抚她柔发,陪下两行老泪,缓缓道:“霞儿也不必哭了,你此时已知道自身的来历,也应该替父母伸冤。再则,了空禅师曾说今年岁末,腊尽春回的时节,你如往五梅岭,必有奇遇。本来今年是白梅灵果结实之期,各派高手定有一番争夺,你如幸而服下白梅灵果,功力便能一日千里,报仇自然容易;纵然没有得到灵果,也许能见仇人面目,或结识几个奇人,也已收获不少,所以再不该在这碧霞洞耽误一生。”
皇甫碧霞听到雪姥这番解释,哭声已止,凄然道:“霞儿誓必手刃亲仇,报答姥姥养育之恩!但霞儿的仇人是谁,姥姥可曾知道?”
梅峰雪姥见她能够以亲仇为念,也悲喜交集道:“姥姥为了将一身武学传授给你,并没有闲暇替你去查明仇人是谁,但由这事的神秘性上看来,你那仇人定是异常狡诈而武艺绝高的人物。因为你父皇甫云龙剑术冠绝当时,如非武艺绝高的人决难伤他,再则你母血字托孤,不敢写出仇人姓名,定是认为她的女儿纵然学成武艺,也无法与仇人相抗”
皇甫碧霞又恨又急道:“姥姥的翻雪掌和翻云剑,还不能算天下第一么?”
梅峰雪姥哈哈几声长笑,直把空山笑得呼呼作响,愁云惨雾几乎一扫而空,这才沉声说道:“说武学,姥姥确是不曾服过谁,了空禅师的修为固然可称天下第一,那是他年岁较长,多学了几年工夫,如果我象他那样的年岁,未必不可超出他今日的成就。翻雪掌,翻云剑,确是天下第一,但你学来的日子还浅,在同辈人物中或能胜过他们,要与老一辈的武林耆宿相抗,仍嫌功力不足。尤其一般凶魔恶煞,练的是歹毒阴功,使的是邪门兵刃,一不小心,便终身遗恨,了空禅师那样的修为,不见得他不知道你的仇人是谁,但他始终不肯对我明说,可见他也有所顾忌。”
皇甫碧霞听乃师这般分析,复仇岂非无望?只急得涕泪交流道:“纵使仇人有通天本领,霞儿丢掉小命也要剁他几剑出气!”
梅峰雪姥笑道:“你这股傻劲,确有几分象姥姥年轻时候,总算姥姥没有白费心血,你即可依照了空禅师所说,先往五梅岭看看有什么奇遇,再往江南一带打听仇人下落,我再给你带一封信往杭州见慈航师太,请她照应指点,对你更有益处。”
皇甫碧霞虽然因离师下山而悲切,但更因要报复亲仇而热血沸腾,当天收拾下山,不料却误奔墨砚峰而与诸人结识。
白刚听罢皇甫碧霞一段凄凉身世,自己也不禁凄泪盈眸,对这位矢志报仇的侠女,端的敬爱万分,却又暗恨自己无用。如果自己也有一身武学,至少也可替她分担一部分忧愁,帮她打听仇人的消息;这时不但是做不到,反而要她护送,耽搁了她的工夫,自愧于心,不觉唏嘘长叹。
皇甫碧霞以为是她说了悲惨身世,引起白刚思亲之情,也叹息道:“你倒不必伤感,你我的身世虽然差不多少,但你还有叔叔和妹妹,我却是一无所有”她自觉鼻端一酸,又难说得下去。
白刚知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忙道:“姐姐不必难过,我只是自觉无能,不能为你分忧,反而拖累着你。”
皇甫碧霞听得心里一甜,暗道:“看不出他倒是一个情种,皇甫碧霞得你这样一句话,纵然为你而死,也可说是值得”
蓦地,一阵北风呼啸而过,吹落枝头积雪,洒得她满头满脸,也打断她的绮念,随即凄然道:“你有这分好心,我已感激不尽,至于报仇雪恨的事,不便假手他人,你也不必为我担忧。”
何通见他两人说得起劲,自己插不进嘴,也懒得管别人闲事,早就走在前头,到达一座危岩上面。
皇甫碧霞眼尖,首先发觉,忙道:“我们快走,别叫他看我们笑话。”
但那危岩高达百丈,白刚手脚并用,攀上岩顶,直是气喘吁吁。
皇甫碧霞看着日影,再望望白刚,笑道:“我们且歇下来,吃点东西再走吧!”
一说到吃的,何通不禁叫起一声:“啊呀!不好!我们忘了带干粮。”
入山不带粮,的确是令人皱眉的事。可是,白刚和何通全是初次出门,难怪他会有此失。皇甫碧霞好笑道:“你两人如果不遇上我,包管会饿死在山上。”
她笑吟吟打开一个小布包,里面包着十二张只有手掌大的荷叶饼,当下将饼分三份,笑说一声:“我也只带三天的食粮,分开来吃,只够一天了,今夜再找几只雪狐,飞鼠之类来烤吃,你两人吃一份吧!”
何通食量奇大,一见只有十二张小饼,已是浓眉紧皱,再见自己只分得四张,不禁笑起来道:“这四张小饼,还不够填我一段肠角,这回怎生是好?”
“活该!”皇甫碧露笑说一声,接着又道:“先吃一点刹刹饿火,再看有什么东西好吃的,就找一点来。”
何通设奈何,四张小饼分作四口吃了,白刚和皇甫碧霞又各分给他两张,虽还不够,到底也略为好些,纵目四望,忽见一只大马猴疾跃而过,急喊一声:“抓它!”立即拔步奔去。
如果何通悄悄请皇甫碧霞去捕猴子,以她那种神速的轻功,万无抓不到之理。那知他鲁莽一叫,大马猴受惊一跃,即折往一块大青石后面。
皇甫碧霞暗笑道:“凭你这付身手,也想抓得住猴儿?”她存心看别人笑话,仍然悠闲坐在石上,细嚼她还未吃完的荷叶饼。
白刚也认为何通抓不到猴子,总会回来,与皇甫碧霞娓娓清谈,不以为然。那知约有个把时辰,还不见何通回转,白刚担心起来,急道:“他这人莽摸得很,莫非又闯出祸来?你我快去察看。”
皇甫碧霞也觉事出蹊跷,答应一声,随即联袂而去。
青石后面,有一个斜陷下去的洞口,黑——看不见底。洞口四周,杂长有各种树木;除了几株松柏还留下扶苏的绿叶之外,其余都是光秃秃的枝干。
何通的一行脚印,到达洞口而止,料是已跟大马猴跑进洞里,甚至于迷了路径,无法出来。
白刚向洞口高声呼唤,也听不到有人回答,着急道:“姐姐在外面等候,我进去探看一下。”
一个文弱书生竟敢为友轻身涉险,这份勇气,使皇甫碧霞大为佩服。忙道:“你不可冒险,如果里面有凶猛的野兽或大蛇,怕不把你吃了,还是由我单独进去为妙。”
白刚心里十分感激,但让别人涉险,而自己置身事外,岂是男儿大丈夫所愿?所以仍然要争先进洞。皇甫碧霞强他不过,只好由他先走,自己紧跟在他身后。
入洞三五丈后,洞口折光已完全消失,白刚眼前一片漆黑,只好扶壁而行。皇甫碧霞已练就“虚室生白”的本领,把洞里情形看得十分清楚;但她童心未泯,见白刚摸索得象个瞎子,也觉十分有趣,存心看他的笑话,索性不出手相扶。
但这深洞曲折黝黑崎岖,没有多久,白刚脚下一绊,一个踉跄向前跃出。
皇甫碧霞如再不出手,那怕不把他跌个头破血流?笑了一声,同时一步跨前,将他拉了起来。那知在好笑中不觉用力过大,竟把白刚拉得住她双峰一压,心头一震,脚下一滑,两人同时倒下,滚成一团。
这时,她真个又羞又急,好容易将白刚由她身上推直起来,自己也娇喘吁吁站起身子,嗔道:“你这人真可恨,要你守在洞口,你偏要来,害得人家跌了一交不算,还被你
呸!可恼!可恼!”她自觉那“压在底下”的话,十分不雅,只好娇骂几声。
白刚何尝不是惊得心头卜卜乱跳,被皇甫碧霞骂了起来,更加慌乱,急忙一揖到地道:
“刚弟真是无能,反累了好姐姐!”
皇甫碧霞又“呸”了一声,笑起来道:“还说哩!伸手过来,让我牵你走!”
白刚被她牵着,走起来也觉得快了许多,约有半个时辰,出了另一个洞口,但见艳阳清宪,一处十多亩的谷地展现在眼前。
谷地两旁,许多三角旗形的小峰,一列一列向外延展。右面旗峰之间,伸出一道溪流,曲折蜿蜒,横过前面,向左面的群峰流去。溪流对面,是一座树林,树木高大,结实累累。
谷中温暖如春,与危岩上相较,直是两个不同的季节。
两人走往对岸,但见枝头累累尽是熟透了的苹果。皇甫碧霞一时兴起,轻身一跃登技,摘下两只碗口大的苹果,分一只给白刚,自己捧了一只,抹去皮上的凝霜,嚼了一口,即赞了一声:“好香!”
忽见白刚满脸焦急之色,才想及方才被身外景色所迷,竟把寻找何通的事忘了,不禁好笑道:“你别着急,何通定是跟那猴子进洞,来到这里吃苹果。”
白刚苦笑一声道:“那末,他又往何处去了?”
皇甫碧霞向四周一瞥,随道:“别处都是山峰阻隔,只有这林子对面还有去处,想是他饱吃了苹果,顺步走往前面去了。这苹果又大又香,带几个当作干粮也好。”
她当真跃身上村,摘了十几个苹果,和白刚分包好,立即穿林疾走。
两人跑了一阵,皇甫碧霞似有所觉地“咦”了一声道:“那边有猴子的叫声,何通定是逗猴子玩,我先过去,你跟后来。”她话声一落,也不待白刚回答,身形一晃,已登树而去。
白刚听说有猴子的声音,侧耳倾听,并没听到有何异样,但他相信皇甫碧霞说的不差,循着他的去向,拔足飞奔。
经过一阵疾奔,白刚已感到上气不接下气,只得停步,服下一粒“御寒补神丸”又向前奔跑。他跑跑停停,敢情已有个把时辰,仍然未通过这座果林,补神丸也吃了十多颗,精神虽有,可惜口渴,筋疲,无法再走,苹果水份不多,吃了也无济于事,只得坐地歇息片刻。
那知他略一定神,即嗅到一股清香,回头一看,却见一颗鹅蛋大小碧绿色的果子,结在一根藤端,伸手摘了过来,近鼻一嗅,果然就是那一种香气,再见它里面液汁流转,十分可爱,忍不住放进口中一咬。
果皮一破,液汁疾流进喉咙,但觉满口清香,饥渴全消,连忙带皮吞下。不多时候,身上酸痛疲乏的感觉,也完全消失。
白刚暗道:“这是什么果子有此奇效?多找几个也好。”
他再看那根果藤,约有杯口粗细,蔓延一丈多长,藤身每隔尺许即长有一叶,叶形如掌,也鲜红夺目,却又渐渐枯萎。顷刻间,叶落藤枯,竟与一根朽木无异。白刚心下暗猜道:“此藤倒是奇品,藤长丈余,只结一果,果实被摘,立即枯萎,不知是何名目,虎叔的园里就没有这株异种,可惜已经枯萎,不然,在事毕之后迁它回去,定使虎叔喜欢。”
他独自沉思片刻,又立即继续前行。
这时,他已发觉气力十足,虽是奔跑如飞,仍无疲乏之感,心头大乐,更加用劲疾奔。
约有数里之遥,已走到树林尽头,林外一条山径横过,到底该向左走还是向右走?
他正在歧路上徘徊,要找有无脚印,忽听何通大嚷道:“找到了!他在这里!”
白刚抬头一看,见何通肩上顶着一口石坛,手里提着一篮果子,由山径奔来,不禁诧异道:“我们找得你好苦,你尽嚷找到什么了?”
何通放下石坛嘻嘻道:“我和她都在找你,还以为你被猴子拐跑了哩!”
白刚听他一说,猛可想起皇甫碧霞,忙道:“你可见到皇甫姐姐?”
皇甫碧霞恰也赶到,噘着嘴骂道:“你两个淘气鬼,找到这个又丢了那个!”
忽然瞥见白刚神气充足,气宇轩昂,不觉惊道:“我以为你必定跑坏了,怎么反比方才还要健朗?”
白刚自己也不明所以,当将在果林里的遭遇告知。
皇甫碧霞思忖半晌,忽然惊叫道:“你吃的一定是朱藤翠果。我听恩师说过朱藤翠果的模样,正和你所吃的完全相同。据说幸获此果服食,足可抵三十年面壁苦练的功力,你纵然未曾习武,想必已具有极大的劲道,不妨试上一试!”
白刚笑道:“但愿如此,但又如何试得?”
“你找一株小树推推看!”
白刚走到一株碗口大的梅树旁边,使力一推,不料那株梅树应手而折。他忽然失力,一个筋头竟翻了过去,直跌成一个“四脚朝天”
何通拍手大笑道:“妙极了!妙极了!我也还做不到。”
白刚推身跃起,拍拍衣裳,不禁苦笑一声。
皇甫碧霞笑道:“你嘴馋偷吃仙果,这一摔可就是报应!”
白刚心里喜不自胜,笑道:“我这回不要何通背着走路了,你们在哪里相遇的?”
皇甫碧霞眨眨眼,望了何通一眼,笑道:“别人说他傻,他才一点也不傻哩!你我在山顶喝西北风,他却在那边独享美酒。我听得猴儿惊叫的声音,赶过去一看,即见苹果堆满一地,旁边排列有许多石坛;傻兄弟偷吃了猴儿酒,醉倒坛边,呼呼大睡。我踢他好几脚才把他踢醒过来,还怪我不该把他弄醒。”
她顿了一顿,横了白刚一眼,续道:“后来就和他回到原路找你,那知你更加讨厌,明明告诉你随后跟来,你却躲着我去找朱藤翠果。害得我和他又分途找你,哎!淘气呀淘气!”
三人闲聊一阵,将何通扛来的一坛猴子酒浅浅一尝,果觉甜香可口。白刚诧道:“我曾经听说猴子会酿酒,从未听过猴子会做石坛,这石坛做得恁地光滑,厚薄和陶瓷酒坛一般,莫非是有人住过的地方?”
皇甫碧霞道:“我也有此怀疑,但又找不到人迹,何通在那边边醉倒多时,也没有人干涉,可见纵是有人住过,那人也早已离开,这时天色不早,我们快住五梅岭去吧!”
白刚此时的脚力已大非昔比,撒起腿来,竟和何通跑个首尾相接。
三人走了一程,又转入另一处山区,因没有正式道路好走,有时还得手脚并用,前进的速度自然迟缓下来。何通舍不得丢掉那坛美酒,扛在肩头,走起来更是吃力。
蓦地,一群梅花鹿由山上急窜而来。何通大叫一声:“妙啊!下酒的菜也有了!”放下石坛,就要去赶。
皇甫碧霞惊觉鹿群怆惶奔逃,定有别的凶物随后,急叫一声:“别去!”
侧耳倾听片刻,又道:“岭上有人厮杀,你两人跟我上来,千万不可跑散,我先上去看个究竟!”一长身形,腾空升起数丈,几个起落,即隐入林中。
白刚、何通,随后赶了一程,已听到“锵锵”的兵刃交击声音。白刚担心皇甫碧霞孤身涉险,也未想到自己不曾习武,招呼何通一声,首先向上猛扑,仰望山巅,人影幢幢隐约可见。
当他快到山顶,忽然一条人影由斜倒里窜出,把他一带,便身不由已横飘往一座山岩下面。他见是皇甫碧霞,急道:“上面是什么人?”
“先别说话,在这岩后等我!”
皇甫碧霞回了一句,一晃身形又自走了,过了半晌,带了何通同来,才道:“上面都是一流高手,咱们不是怕,但也少惹事为妙,我要探知双方为甚厮打,由岩后左侧可绕上去。”
三个攀上岭顶,觅地藏身,果见十几丈外,有四条劲壮大汉围住两人厮杀。旁边站有一位六旬开外的老道人,但见他一手抚须,一手下垂,神态甚是悠闲,好象对双方厮杀有点漠不关心。
被围困的两人中,一个是中年道人,一是十二三岁的小童。那小童年纪虽轻,武艺也还不弱。只见他窜高纵低,手中剑忽挑忽削,身手十分矫健,中年道人有几次遇上险招,还得赖那小童驰救。
白刚和何通不谙武艺,只算是着一场热闹。皇甫碧霞是个大行家,一眼看去,便知中年道人未曾尽量发挥,才被对方四人欺他无能。
敢情那中年道人已是忍无可忍,忽然撤出一蓬剑光,但闻“当当”两声,立把当面两名大汉震退,喝一声:“师弟退下,让我打发这些鼠辈:”
小童奋力刺出两剑,倒步一跃,退出门场,叫道:“大师兄!他们天龙帮险些把我害死,别放他跑了半个!”
立又跃往老道身旁道:“师叔!你看鹏儿方才那招‘分光掠影’进步了么?”
“还算不坏!”老道漠不关心地随口答了一声,忽然面色瞬息数变,就在这一瞬间“当”一声脆响,两条大汉已被震退丈余。
中年道人哈哈笑道:“你们欺我岳鹏师弟年小,今日就教你知道清风道爷分光剑法的厉害!”
但他话声刚落,远处一声长啸,四人又立即反扑上来。清风道人一听啸声,知故人后援将到,也冷笑一声,挺剑上前,但见剑光四射,把四名大汉迫得无还手之力。忽又听到一声呶哨,八条大汉由峰侧转了过来。
岳鹏大喝一声:“你敢以多为胜!”小身子一闪而出。
刚到门场的八条大汉吆喝一声,分出四人奔向岳鹏,另外四人又奔向清风道人。
老道人这时也沉不住气了,翘首向天,发出龙吟般一声长啸,敢情即要飘然而出。
然而,就在同一时间,一条身影疾射而到,落在老道身前,大喝一声:“大家住手!”
这喝声威猛异常,十二位劲壮大汉各虚进一招,即倒跃出门场,垂手躬立。
皇甫碧霞向那人望去,见他长得豹头火眼,狮鼻熊唇,身材高大,喝退十二位大汉之后,接着又道:“今有峨嵋派丹阳真人在此,你们竟敢胡闹!”
又向老道拱手道:“丹阳道长久违了,请恕我明冲来迟,手下几个蠢材冒犯之处,并祈见谅。道长何事来此,能否见告一二?”
丹阳道长见他明知故问,不免有气道:“你这只火睛豹子别装傻扮呆了,旗峰谷不是你天龙帮买下来的地方,怎不准我们进去?”
火睛豹明冲哈哈笑道:“道长你既然要问,也不妨老实告诉你。旗峰谷只有一株‘朱藤翠果’此时尚未结实,不问你是否觊觎此果,任何人都体想进入谷中一步。”
躲在岩石后面的三少年,听对方说起“朱藤翠果”的事,全部征了一怔。白刚和皇甫碧霞对望一眼,各自掩口失笑。
何通却忍俊不禁,失声道:“那果子早被人家吃了,还吵什么劲啊!”丹阳道长听了火睛豹明冲的话,不免怒火上冲,突听说“朱藤翠果”被人偷吃,又是暗地一惊。
余人也是吃惊不小。
火睛豹明冲被派看管朱藤翠果,责任重大,更是惊叫道:“何方英雄藏身岩后,怎不出来相见?”
皇甫碧霞情知无法躲藏,向白刚两人关照一声,便挺身而出,面对明冲喝道:“朱藤翠果早已化粪,你们还要不要吃!”
各人被她这么一骂,全都勃然作色,但又知来者不善,却希望有人先他出手。
火睛豹辨出方才发活的分明是男人口音,怎会忽然变成弱女?心知仍有人藏身岩后,先不理皇甫碧霞的讥讽,面对峻岩叫道:“是好汉就出来相见,何必成头露尾?”
何通最怕够不上“好汉”一纵身子,狂奔而出,喝道:“你穷嚷什么,我何通算不算好汉?”
一条脸如锅底,身躯巨硕的壮汉骤然出现,确值得全场惊讶。但火睛豹久历江湖,一听对方开腔,已知是个挥人,反而和气问道:“可是你偷吃了朱藤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