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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时心中百转,猜不透南宫隐是为了何事稽延?竟至失约未到?
由猜不透而渐渐生疑,由渐疑而生躁!
他细加衡度,以南宫隐的一身功力,尾随那四名黑衣大汉,决不会被人发觉。
即令被人发觉,对方也决不敢惹他。
即令敢于惹他,南宫隐也决不会无法脱身赴约。
几种可能,全被否定之际“秦淮第一楼”的楼梯之上,起了脚步之声。
燕小飞精神一振,以为是南宫隐到来践约。
但等他看见了上楼人后,却不禁大失所望。
这人哪里是甚么滑稽突梯,游戏风尘的酒侠南宫隐,原来只是一个身材高瘦的青衣大汉。
上得楼头,略一张望,这青衣大汉便步履匆忙地向坐在酒楼东隅,另一名与他服饰相同的粗壮大汉走去。
燕小飞久等不耐,见来人既非南宫隐,遂以为这位老哥哥必有要事缠身,今夜不会再来,准备饮完杯中余酒后,便即离去。
谁知就在他举杯就唇,酒方入口的刹那间,突然有件事儿,竟使他改变了主意。
因为他耳边听得了一阵低低语声,这话声来处,是传自那两名青衣大汉的座头之上。
发话之人,是那原先坐在楼上的粗壮大汉,他压低着嗓门,急急问道:“怎么样?可曾见他出来?”
适才那飞步上楼,足上有点匆忙的高瘦大汉,摇了摇头答道:“真他妈的透着了邪门儿,我从昨夜守候到刚才,始终未见那冒失鬼再露面,害得我至今不曾合眼,连杯水儿都未下”
燕小飞眼角微瞟,只见那粗壮大汉,轻轻拍一下桌子,目闪精光,神情紧张地说道:“这么一来,里面便大有文章的了!老三,你且莫叫屈,先大喝一顿,补补你所受损失。”
哪里还用他嘱咐,瘦高大汉方一落坐便口手并用,风卷残云般,毫不客气地连喝带吃起来。
他喝完了一杯酒儿,向那先来粗壮大汉叫道:“老大,你且慢高兴,须知希望大时,失望也大,那冒失鬼会不会是他们自己人?若是他们自己人,慢说一天一夜没出来,就算十天十夜没出来,也不能算是甚么希罕之事。”
粗壮大汉眉头深蹙,沉思有顷,摇头说道“老三,你大概是饿糊涂了,那冒失鬼不管是不是他们的自己人,这里面都大有文章!”
被称为“老三”的瘦高大汉,愕然问道:“老大,你这是怎么个说法?”
被称为“老大”的粗壮大汉,扬眉答道:“这道理很简单,那冒失鬼若不是他们的自己人,一入不出,显有蹊跷!若是他们自己人,则这种满身铜臭,只认得孔方兄的土财主们,怎会与武林人物,有甚么密切来往?”
燕小飞听得心中一动,越发凝神倾耳。
老三猛一抬头,咽下一口美酒,怪笑说道:“对,老大,还是你行,这就叫‘一言惊醒梦中人’,我们今夜要不要也去瞧瞧呢?”
老大看来粗壮,却似颇具心机,摇头说道:“老三不可妄动,在通盘事实未弄清楚之前,绝不可盲目涉险!目前我们只宜按兵不动,袖手旁观那些冒失鬼们,去代我们探听虚实,一切大事,都等老二老四和老五到齐,再互商稳妥对策。”
听了这些话儿,再看看那二人的衣着相貌,燕小飞遂对这两名青衣大汉的来历,恍然有悟。
断定是“江南五鼠”之二,老大姓卢名刚,老三姓高名冲。
“江南五鼠”自然深谙江南之事,他们既然发现隐秘,无论是否与卓王孙、卓少君父子有关,都不妨听个究竟。
三鼠高冲似乎比较性暴,冷哼一声说道:“老大,我对你那后半段话儿,颇为赞同,但对于前半段话儿中的‘涉险’二字,却觉得形容太甚!我弟兄纵横江南,怕过谁来了?难道这区区金陵”
听到“金陵”二字,大鼠卢刚便正色接口说道:“老三,你就是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气,令人头痛。不错,‘江南五鼠’的字号在江南地面,总还叫得响,吃得开,但要知道那是往日,如今八荒豪杰,齐聚金陵,我们这点名头,能算甚么?”
三鼠高冲方待答话,大鼠卢刚又复说道:“我们虽对江南各处,无不了如指掌,但对于金陵城的那个所在,则根本莫测高深?你不认为那是险地,我却认为那高高围墙之内,极可能卧虎藏龙!我来问你,昨夜那冒失鬼的功力,比较我们如何?”
高冲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那冒失鬼的功力甚高,比你我弟兄,只强不弱。”
卢刚道:“对不?假如他们是一路,岂非足证我‘卧虎藏龙’、‘高深莫测’之语!假如他们不是一路人,则那比我们只强不弱的冒失鬼,尚且一去不回,难道不是险地?我们何必‘肉包子打狗’地作第二批冒失鬼呢?”
高冲被问得瞠目无言,卢刚继续笑道:“老三,常言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意气用事,徒逞匹夫之勇,尚无所谓,若是东西未弄到手,先把性命赔掉,才冤枉呢!”
高冲默然无语,只是低头吃菜,举杯饮酒。
燕小飞根据对方语意,细加推测,虽觉他们所说的,多半就是:“金陵卓家”但总想再得一些比较明确讯息。
这时,高冲饮了两杯酒儿,又自叫道:“老大,照你之意,我们怎么办?”
卢刚答道:“天色不早,老二他们也该到了,我们先去聚齐再说,好在老五一向是‘智多星’,他总有比较高明意见!”
燕小飞见他们即将起身,遂早一步会了酒账,先行下楼等待。
本来,以他的绝世功力,无须如此小心,但燕小飞知对方是“江南五鼠”老鼠机警绝伦,万一使他们对自己起了疑心,则跟踪探讯之举,便未必能顺利如愿。
如今,对于南宫隐为何爽约未来之事,他只好暂时撇开,打算以全副精神,跟踪“江南五鼠”
燕小飞先行下楼以后,是在“秦淮第一楼”左近,负手徘徊,想等卢刚高冲二鼠,走了过去,再复跟踪暗探。
准知他徘徊了一大会儿,仍未见二鼠走过。
燕小飞不禁大感惊奇,心想难道这两个刁滑东西,竟未曾下得酒楼?或可由他路而去?
燕小飞不便直接回头,遂佯装侧首吐痰,利用这刹那间,以眼角余光,暗窥身后。
一瞥之下,燕小飞不禁微蹙双眉,暗呼厉害。
原来卢刚高冲二鼠,确已下楼,并就在燕小飞身后不远。
但他们却不超前,也和燕小飞一样地,负手缓步,并不时对他投过了一瞥怀疑的眼色。
这种情况,分明卢刚与高冲这“江南二鼠”已对自己起疑,有了惊觉。
自己早就注意及此,才特意抢先会帐下楼,避免落了嫌疑,谁知仍难如愿。
由此足见,鼠性委实多疑,并狡猾绝伦,自己倒要设法和这两个刁恶之徒,斗上一斗。
燕小飞心念动处,步下立即加快。
他把分寸捏得恰到好处,使这种“步下加快”只是寻常壮健人的快,不是武林高手的快。
不仅加快,并还尽向人丛之中,绕来绕去,分明是发现身后有人跟踪,想予以摆脱之意。
这样一来,卢刚、高冲等江南二鼠,自然越发起疑,遂对燕小飞亦步亦趋地,来了个尾随不舍。
燕小飞等他们盯梢了一段相当路程以后,抢先几步,转入了一条冷巷。
卢刚、高冲二人,生恐被他溜走,双双施展轻功,如飞追到。
那知燕小飞成竹在胸,存心要他们出乖露丑,身虽转入冷巷,却一转便停,人就卓立巷口。
卢刚,高冲闪身急赶,来势太疾,等到看见燕小飞并未走远之时,业已收煞不住,几乎撞个满怀。
这本是极为难堪之事,但“江南双鼠”倒还不以为然,神色自若。
因为他们从燕小飞的步履之上,看出这雄伟大汉,并没有多高武功,无须胆怯。
彼此既已对面,索性打量打量,倒看看对方是何来历,甚么身份?
燕小飞先行发话,淡淡一笑说道:“二位,秦淮河一带地势,相当广阔,我们在酒楼之上,曾经邂逅,如今又在此地相逢,是否太巧了呢?”
卢刚,高冲被问得耳根发热,一时答不出话。
燕小飞得理之下,岂肯让人,双眉一扬,冷笑叫道:“朋友,光棍眼中,莫揉砂子,最好是打开窗子说亮话!两位从酒楼之前,对我暗暗跟踪,一直跟到此处,究竟有何打算?”
卢刚无法不答,只好干笑说:“朋友,说话请小心一点,甚么叫做跟踪?路是给人走的,难道你阁下能走,我弟兄便不能走么?”
这种话儿,虽是强词夺理,但若以口舌相辩,一时之下,不易说得清楚。
但燕小飞早就有了打算,突然把脸色和缓下来,微笑说道:“这‘跟踪’二字,用得对与不对,我们彼此心照,无须再作辩论,在下初到江南,旧交甚少,能与两位邂逅相逢,也算是一段缘法!常言道得好‘身有万贯,难免一时不便’,两位想必路过金陵,过份风花雪月,以致缺乏盘缠。来来来,在下每位奉赠十两纹银,聊为菲薄之敬!”
一面说话,一面果然从怀中取两锭白银,向卢刚高冲,伸手过去。
卢刚与高冲见状,方自苦笑一声,燕小飞又以一副诚恳神色说道:“两位不必客气,你们对我跟踪这久,为的甚么?如为区区黄白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毫不吝惜,愿意藉此阿堵,与二位交个朋友!”
语音顿处,竟生恐“江南二鼠”不收,持着那两锭白银,向卢刚、高冲的怀中便塞。
这种动作,把在江南一带,名号颇响的“江南二鼠”当作剪径小贼,怎不使卢刚、高冲二人,被羞辱得面红耳赤。
高冲性暴,方想要举掌出手,卢刚却因当地虽属僻巷,仍不时有人往来,遂拉着高冲,一面转身驰去,一面恨恨说道:“老三,我们是走了眼了,不单为了这个俗物,平白耽误了好多光阴,并被他羞辱一顿,真是楣头触足!”
燕小飞听得想笑,但终于强行忍住,他收起那两锭银子,对这“江南二鼠”暗暗跟踪而去。
如今,卢刚、高冲等“江南二鼠”对燕小飞不单疑念全消,并满心别扭,巴不得赶紧离他远些。
这种情况之下,他们自然展开身法,尽量飞奔,不再心存被燕小飞跟踪的念头。
纵然,他们偶然也有意无意地回头看看,但燕小飞何等功力?慢说这“江南二鼠”就是换了当世武林中诸大掌门,也曾被跟踪得不知不觉。
卢刚、高冲二鼠,离开秦淮河地区,便向金陵城南的雨花台,如飞奔去。
这雨花台位于金陵城南聚宝山上。相传梁武帝时,云光法师讲经于此,感天而雨花,故有此名,其处盛产五色小石,并遥望大江,俯瞰金陵,形势极为雄壮,为古今攻守金陵的兵家必争之地!
卢、高二鼠,到达雨花台,便闪进一片相当寂静清幽的密林之内。
燕小飞自然也跟踪进林,稍加窥探。
果然,卢刚、高冲二鼠,正坐在林中一块空旷之处,静静等待。
过了不久,林外忽然传来一阵尖锐哨声,一长五短,颇有节奏。
燕小飞心中一动,知道大概是“江南五鼠”中的其余三鼠,业已来到。
果然,大鼠卢刚闻声之下,也飞快探怀,取出一根芦管形状之物,凑向唇边,照样吹出了一长五短的尖锐哨音。
卢刚哨音一落,三条矮捷人影,便自疾如鹰隼地向林地飘落。
燕小飞一望而知,身材比较矮胖的长眉朗目之人,是二鼠徐明,短小精悍,是四鼠白亮,身材削瘦,显是极为机灵狡猾的,是五鼠孙迁。
这江南五鼠,聚会在一起,互相寒喧方罢,便听得那大鼠卢刚,向二鼠徐明发话说道:“老二,那边的事儿,都料理清楚了么?”
二鼠徐明点了点头,尚未答话,四鼠白亮却突然扬眉狂笑说道:“事情到了老二手里,还会有甚差错?老大,你且把此地的一切经过,说来大家听听!”
卢刚笑道:“老四怎么总是这样急躁?容我先说这桩题外趣事,给你们听上一听,包管都会哈哈大笑!”
三鼠高冲皱眉叫道:“老大,那不是趣事,那是丢人现眼栽到了家的窝囊事,你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燕小飞知道他们是说到自己头上,不禁暗暗好笑,静听下去。
四鼠白亮的两双金鱼眼,猛然翻起,先向三鼠高冲一瞪,再对大鼠卢刚叫道:“老大,你说你的,别理老三,常言道:‘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数遍武林,谁敢说是无往不利,从未遭过挫折?故而栽跟头不妨,若是裁在甚么大名家的手内,自然值得,否则便更应该说出来大家检讨一番,当做前车之鉴,俾免再蹈覆辙!我从不赞成表功隐丑,自己骗自己的作法!”
三鼠高冲虽被四鼠白亮狠狠抢白了一顿,却既不动怒,也不强辩,竟似赧然认错地低下头去。
燕小飞看得暗暗点头,心想这“江南五鼠”居然不凡,若能诱入正途,倒是江南武林道中的几把好手。
他方想到此处,卢刚却倏举右掌“吧”地一声,重重地拍在白亮的肩头之上。
白亮退了一步,方自眉头微皱,卢刚又复哈哈大笑说道:“老四,你说得对,我听你的。”
跟着便把在“秦淮第一楼”上,巧遇燕小飞,生疑暗缀,结果却被人当做剪径贼寇,平遭羞辱,丢下了大人之事,叙述一遍。
卢刚不愧身为“江南五鼠”之首,也不仅叙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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