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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剑”蒲琨、“幽冥神君”阎元景、上官灵、以及第一二三批武林奇客,均暂时不提,且先表叙钟离老人与孟浮云,离开“武夷山”后,是往何方而去?如今由何而来?及那颗鲜血淋漓,面目酷似上官灵的人头,又是从何而得?
原来钟离老人当日在“武夷山”中,向孟浮云所说的几个上官灵可能前去所在,全属虚言,实则均系钟离老人生乎几位精通医道老友的隐居之处,想藉他们所擅岐黄妙术为孟浮云祛解“孟婆汤”的迷魂药方,使她恢复本性,归入正途。
但连访三处,所寻之人不是飘然远出,便是谢世多时,钟离老人自然感触蹙眉,孟浮云更复幽怀欲绝!
最后路经湖北、河南交界处的“桐柏山脉”钟离老人忽然想起在此处隐居的一位“桐柏山人”虞去病,也了昔年旧识,极精医术,并曾受自己活命深恩,遂偕同孟浮云便道一访。
山居幽静,茅屋云深,二人到达之时,那位与人无忤,与世无争的“桐柏山人”虞去病,正在云烟泉石之间,挥锄种药!
钟离老人与孟浮云身形才现,虞去病便惊奇得倒退几步,目光凝注钟离老人,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讶然含笑问道:“这是哪阵风儿,把钟离恩兄,自昆仑绝顶,吹来此地?你这陆地神仙,居然肯离却小琅环,江湖中大概必有要事发生,是不是出了什么惊天动地,难制难降的魑魅魍魉,需要恩兄用‘夺魂旗’风卷它一卷?”
钟离老人大笑说道:“怪不得医家讲究‘望、闻、问、切’,你区当代神医,仅仅一望,之下,便把我的肝肠肺腑,‘望’了个透透彻彻,清清楚楚!”
“桐柏山人”虞去病闻言方待逊谢,钟离老人背着孟浮云,向他略施眼色,又复微笑问道:“虞兄,那上官灵小鬼,可曾到过此处?”
钟离老人说得不错,医家心窍,泰半比较玲珑,除了“望、闻、问、切”以外,还要讲究“聆音察理,鉴貌辨色”!故而“桐柏山人”虞去病,虽被钟离老人问得愕然,但仅仅双眉略蹙,便即顺着对方口风,应声答道:“上官小弟不曾到过此处!”
孟浮云听得上官灵不曾来过,便想请钟离老人再往别处找寻!但钟离老人业已呵呵笑道:“虞兄,你这隐居所在,泉石烟云,风光极好,何况彼此又是久别重逢,故而上官小鬼虽然不曾前来,我也要与你盘桓一宿,再去寻找!”
说完便为孟浮云,向“桐柏山人”虞去病引见。
孟浮去听钟离老人这等说法,自然不更马上要走,遂由虞去病扫榻延宾,留他们在这桐柏山“紫霞峰’头,盘桓一宿!
钟离老人觅机告知来意。虞去病自然答应,必竭腹中所学,为之尽力!
明月当头,佳酿在手,泉光似练,松韵如涛,钟离老人在眺览这“紫霞峰”四周景色之时,忽似蓦然想起甚事?向孟浮云笑道:“孟姑娘你误中‘九毒书生’姬天缺诡计,服下了一粒‘万相先生’百里独所练的黄色毒丹,喉音虽未喑哑,但体内有无毒力潜伏,还说不定?这位虞老前辈医道通神,今之华扁,何不请其一为诊察?”
孟浮云因服食那粒黄色毒丹迄今,体内毫无异状,业已渐渐淡忘此事,但如今被钟离老人一提,又见“桐柏山人”虞去病向自己含笑点头,遂伸出右臂,低声笑道:“有劳虞老前辈,但孟浮云服丹迄今,似乎毫未感觉有甚异状?”
“桐柏山人”虞去病三指搭上孟浮云“寸关尺”片刻以后,面色倏然一惊,目注钟离老人间道:“这位孟姑娘小小年纪,怎的体内气血流通之状,已似有数十年精纯功力?”
钟离老人点头笑道:“虞兄果然高明,孟姑娘曾有罕世奇逢,她服食过一枚‘三叶仙兰’所结‘兰实’!”
说完便把那段经过略为叙述“桐柏山人”虞去病,听钟离老人如此说法,双眉忽轩,又似恍然有悟,又似艳羡颇甚地“哦”了一声笑道:“怪不得孟姑娘误服毒丹,竟能无恙,原来曾遇旷世奇缘,服食过一枚‘三叶仙兰’所结‘兰实’!‘三叶仙兰’已极难寻,‘兰实’更必满三百年,方始一结,在成熟后的刹那之间并会自行化去!这种灵药,不仅对真气内力方面,助益极大,祛毒之效,尤其灵验无比!若据虞去病推断,孟姑娘体内自然抗毒之力,足可维持十年,或是延续到你与人婚配以后!”
“桐柏山人”虞去病这最后一语,听得孟浮云娇羞不胜,两颊红生,慢慢缩回玉手、站起身形,走到远远岸边,低头俯视足下千寻绝壑之间的烟云变幻!
钟离老人见孟浮云业已走远,遂低声向虞去病问道:“虞兄‘万相先生’百里独的‘五毒丹’,既对孟浮云无效,那‘笑面阎婆’孟三娘的‘孟婆汤’,却怎又对她有效?”
“桐柏山人”虞去病微笑说道:“我在听了恩兄所说那桩故事以后,心中业已恍然,孟三娘定在孟姑娘初服‘三叶仙兰实’,不知运用,尚未发挥功能之前,便将‘孟婆汤’,使其先行服下!”
钟离老人听虞去病这样解释,觉得颇为有理,遂又复向他低声笑道:“上官灵曾一再向孟浮云告知她本来姓氏,孟浮云终不肯信!故而我适才叙述那段故事之时,索性说她姓孟,免得使其生疑!你在诊察脉象以后,认为对于‘孟婆汤’的迷魂魔力,解得了么?”
“桐柏山人”虞去病苦笑摇头,钟离老人不由大为失望,继续问道:“虞兄既然无法祛除此毒,可知尚有何人足以”
虞去病不等钟离老人话完,便即笑道;“不是小弟自诩,当世之中,似乎再无他人能够在医道方面,超越小弟!”
说至此处,见钟离老人双眉紧皱,满面愁容,遂叹息一声说道:“办法不是没有,不过太为冒险而已!”
钟离老人愁眉一展,目射奇光问道:“虞兄请讲,这‘险’是怎样‘冒’法?”
虞去病伸手入怀,取出一红一白两粒仅如梧桐子般大小的丹药,向钟离老人,低低说道:“这是我独门秘炼‘生死坎离丹’,白丹令人死,红丹令人生,但纯系根据人体机能原理,绝无毒力!倘若用这两粒灵丹,甘冒奇险,或许能使孟姑娘恢复她本来面目!”
钟离老人听而不解问道:“虞兄莫弄玄虚,请说得详昼一点!”
虞去病伸手在石几之上,端起香茶,呷了一口,侧脸瞥孟浮云,见她似为桐柏山的月夜景色所迷,正自凝眸远眺!遂向钟离老人低声说道:“人到将死未死的一刹那间,万般往事,必均电映心头,故而越是即将断气,神智越是清醒!恩兄若能为孟姑娘觅得一处容易使其激发回忆所在,事先暗点孟姑娘晕穴,灌下能令人死的白色灵丹,再解开穴道,隐身暗处,听任她在这所在,独自徘徊,或可助她在临死之前,恢复记忆!”
虞去病语音至此略顿,目注钟离老人,神色极为慎重地,又复说道:“小弟所说‘奇险’,就是在孟姑娘芳魂一缕将绝未绝之际!恩兄隐身在旁救治过早,可能徒劳无功!万一救治稍迟,则即将香消玉殒!但只要孟姑娘稍微恢复丝毫记忆,任何迷魂魔力均将立即失效!”
钟离老人蹙眉问道:“孟姑娘服药以后,至绝气之前,约有多少时光?”
虞去病摇头叹道:“这段时间,须视各人体内强弱而异!体质极弱之人,可能立即身亡,即体质极强之人,也顶多维持两三盏茶的光阴而已!”
钟离老人越听越发深知艰难,又向虞去病问道:“绝气的一刹那间,有没有什么特殊征兆?”
虞去病想了一想,摇头答道:“恩兄问得虽极细心,但小弟对此,却难作肯定答复!纵有什么些微征兆,恐怕亦复因人各异,非当时潜心体会,无法发觉!”
钟离老人听完虞去病的这番话后,眉头紧蹙,目光微偏,凝注在那仍在崖边痴立,眺览景色的孟浮云身上,久久不发一语!
虞去病低声说道:“这种办法,委实太过行险,一不小心,便将反铸大错,抱恨终生!故而若依小弟之见,恩兄不如就听任这位孟姑娘,把她以往的悲凄身世,藉着‘孟婆汤’迷魂魔力,付诸如梦、如幻、如泡、如影、如露、如电,岂不是好?”
“桐柏山人”虞去病一面说话,一面便欲将那两粒“生死坎离丹”揣回怀内!
钟离老人突然作了极大决定,伸手向虞去病要过那一红一白的“生死坎离丹”沉声说道:“人若不知本来,何异禽兽?我宁甘冒此奇险,纵令孟浮云玉碎珠沉,上官灵伤心饮恨,亦所不惜!”
钟离老人这几句话,因心中情绪激荡,说得声音稍高,以致惊动了孟浮云,娇躯微转,姗姗走回,含笑问道:“钟离老前辈你下了什么决心?是不是不找到上官灵,不肯放手?”
钟离老人就着孟浮云话头,含笑说道:“对对对,你猜得不错不但我找不到上官灵不肯放手,并且还想和他一同赶到罗浮山‘万梅谷’,参与‘第二次元宵大会’!”
说到此处,突然转面对着“桐柏山人”虞去病微笑说道:“虞兄,因‘元宵大会’,为期并不太远,我想不再叨扰,就此告别如何?”
虞去病见钟离老人立时要走,不由满面惜别之容,蹙眉说道:“恩兄何以去心忒急?便在小弟这草庐以内,盘桓一宵,也不致有所延误!”
钟离老人笑道:“但得有缘终聚首,人生何处不相逢?虞兄虽然故人情深,但请谅我须南北奔驰,数千里长途,颇费时日呢。”
“桐柏山人”虞去病知道钟离老人是亟于冒险使孟浮云恢复记忆,不便坚留,遂亲自送到“紫霞峰”下,相互为别!
孟浮云一面随同钟离老人,向北疾驰,一面问道:“钟离老前辈,我们这又是赶奔何处?”
钟离老人说道:“这一次我们走得远,要去山西吕梁山。”
孟浮云一听“吕梁山”三字,不禁足下略慢,神情微愕,目注钟离老人问道:“上官灵难道会往山西?这吕梁山我未去过,怎的听起来倒颇觉熟悉?”
钟离老人见孟浮云对生长于斯,与双亲兄长乐叙天伦的吕梁山,都不复记忆,不由暗叹孟三娘独门秘药“孟婆汤”的迷魂魔力之强!点头微笑说道:“这吕梁山对于上官灵的关系,极为密切,我担保此次决不会再行空跑就是!不过我们脚下却略需加快,否则‘第二次元宵大会’,便可能赶不及了!”
孟浮云芳心以内,既悬挂意中人上官灵,又惦记恩师孟三娘,故而听了钟离老人这等说法之后,脚底立即加功,快速得宛如一根脱弦急箭!
孟浮云在年轻人之中,秀出群伦,与上官灵互相伯仲,钟离老人则在老一辈以内冠冕无俦,这一老一少,展开脚程,迢递关山,简直俨如缩地,朝夕之间,飞越千里!
进入吕梁山后,钟离老人暗中瞥眼偷窥孟浮云仿佛对这山中的洞壑峰崖,有点模模糊糊的,似曾相识?
既见孟浮云这种情形,钟离老人自然暗暗心喜!因自己也未到过“皓首神龙”常子俊昔年的卜居之处,仅听上官灵说过周围形势,尚须慢慢寻找,遂蓦地停步笑道:“果然我所料不差,上官灵来过此处!”
孟浮云芳心一震,愕然问道:“老前辈怎知上官灵曾来过?”
钟离老人微笑不答,只用手往右一指!
孟浮云随着钟离老人手指看去,并未见有任何异状?方待再度询问,突然肋下一凉,已被钟离老人用“隔空打穴”手法,点了晕穴!
钟离老人点倒孟浮云后,先自援登一座高峰,细辨周围形势,然后回到原处,抱起孟浮云扑向西北方一座较矮峰头,果在峰腰绿竹丛中,发现了蛛网尘封,无人已久的“皓首神龙”常子俊遗宅!
钟离老人因曾听上官灵说过此间情形,遂抱起孟浮云越墙飞入,直赴后园,只见荒烟蔓草之间,拱起了五座坟头,凄然触目!
这五座坟头,无疑定是“皓首神龙”常子俊,与其老妻及被“九毒书生”姬天缺害死的三子之坟,钟离老人看得暗暗摇头,放下孟浮云,心中兀自盘算不已!
他本想替这荒凉不堪的屋宇墓地,略为动手收拾,但转念一想,情景越是凄凉,才越容易勾动孟浮云回忆“孟婆汤”迷魂魔力太强,若不让这位本性已迷的姑娘,大大伤心,或许永世不能恢复她的本来面目?
钟离老人想明利害,遂不再理会周围的凄凉景物,自怀中摸出“桐柏山人”虞去病所赠的“生死坎离丹”来,眉头微蹙,又起思忖!
因为虞去病一再言称,利用“生死坎离丹”之举的冒险程度,委实太大,钟离老人遂考虑到是否不用此丹,也能使孟浮云在她父母兄长坟前,及这自幼生长之地的环境中,恢复记忆?
考虑良久,终于觉得“第二次元宵大会”迫在目前,时光不再,尤其是这种凄凉环境,他处绝无,万一坐失机缘,孟浮云今世今生,可能永远沉沦?而这坟头所埋的“皓首神龙”常子俊,九泉之下更难瞑目!
一再反复思忖,斟酌利害,钟离老人心头异常沉重地,拈起“生死坎离丹”中那粒能令人死的白色丸,轻轻纳入孟浮云的朱唇以内!
关于藏身之处,钟离哲早就决定了是在一株枝叶茂密的坟树树巅,遂先在地下拣了一颗小小石子,然后才飞身纵身上树巅,以石子施展“豆粒打穴”手法,替孟浮云解开所点晕穴!
孟浮云悠悠醒转之以后,眼皮尚未睁开,便自叫道:“钟离老前辈,刚才是谁对我加以暗算?上官灵究竟在哪里呢?”
话完,未听有人回答,孟浮云遂微睁妙目,忽见自己身在这样一个奇异环境之中?不由惊得一跃而起!
放眼周围,这所在似乎是人家的一处后园?但园内却有五座长满乱草,显见久久无人加以祭扫修葺的坟头,凄凉触目地,赫然拱起!
孟浮云柳眉微蹙,摇头自语说道:“这是谁家子孙,如此不肖!听任先人庐墓,这等败坏,而久久不加祭扫修葺?”
钟离老人在树颠听得心头一寒,暗想:“孟婆汤”迷魂魔力,委实大以惊人,孟浮云到了这等所在,居然仍复如此痴迷,不知道就是她先人庐墓,祭扫修葺之责,也完全在她自己!
但心头感叹未毕,又听得孟浮云“咦”了一声,深为惊讶地自语说道:“奇怪,奇怪,这个地方,怎的对我好熟,那片无人修剪,长得长几过人的草树之后,不是应该有个月亮门么?”
钟离老人闻言暗喜孟浮云毕竟被这父兄抚养教育的儿时嬉戏之地,逐渐勾起回忆,大概吕梁山此行,不致于徒劳无功的了!
孟浮云为了证实脑中模模糊糊的依稀记忆,遂纵到那片长杂草树之中,伸手拨开乱草一看,围墙以上,果然有个圆圆的月亮门,但门边朱漆,及墙上石粉,均已驳落不堪,令人触目伤情,越发兴起凄凉之感!
孟浮云由于对这月亮门的记忆不差,遂更自惊讶异常地,茫然说道:“我毕竟何时到过此地?怎么周围景物,越来越熟,院内坐北朝南的三间瓦屋,不像是我曾经住过的么?”
孟浮云回忆渐深,钟离老人脸上的喜悦之色,也就渐显,但就在孟浮云要往自己仿佛曾经住过的房屋以内,再加探看之际,突然娇呼一声,双手捧心,摇摇欲倒?
这种动作,使得钟离老人又复由喜转忧地大吃一惊,暗想莫非“生死坎离丹”的药力,已将发作,孟浮云在刹那之间,便将香魂缥缈!
钟离老人想到此处,一身绝世无双的内家功力,立即凝集右手食指,准备用“隔空认穴”手法,截断孟浮云的“三元大穴”!
但功力才聚,尚未成罡风劲气出手,钟离老人又眉头深蹙,仔细衡量“生”“死”二字的轻重价值!
因为此次如果能使孟浮云恢复记忆,则“孟婆汤”迷魂魔力自除,她也可就此恢复本来面目!否则,孟浮云便将被这种魔力,迷魂没世!
自己如今仅仅听得孟浮云两次自语,及看见她拨草寻门,展望兴感动作,究竟她心头上已勾起多少回忆?及深度如何?尚复难知!倘万一下手截穴施救过早,岂非前功尽弃?
若照这等看法,下手截穴救人之举,最好还要延缓片刻!但“生死坎离丹”药力,奇异绝伦,稍纵时机,孟浮云又必饮恨黄泉,等于死在自己手内!
无怪“桐柏山人”虞去病赠丹之前,一再谆谆相嘱,这样作法,虽是唯一途径,却未免太过冒险?如今弄得这位身经百战,名冠乾坤的“逍遥老人”钟离哲,确实进退两难,犹疑不定!
不过钟离老人的眼光、心胸毕竟高人一等,暗想像孟浮云这样一朵武林异卉,绝代红妆,貌相秀而出尘,清而不薄,怎会遽而夭折?自己既已冒险,便索性冒得大些也好!
主意打定,钟离老人仍把功力凝聚指端,全神贯注一切变化,准备随时抢救孟浮云的性命!
孟浮云适才双手捧心,出口惊呼,娇躯摇摇欲倒之故,是突然全身发生一阵奇异痉挛,颇难禁受!
经她勉强镇静心神,略为调息之后,这阵奇异痉挛,也就渐渐消失,恢复原态!
但痉挛虽然消失,孟浮云发觉自己足下轻飘飘的,仿佛变得虚弱异常,心神似欲脱离躯体而去!
这种现象,来得太以奇诧,但就在这种奇诧现象之中,孟浮云又觉得仿佛有许多事情,在这似曾相似的周围环境内,把自己的沉静心湖,勾动起片片涟漪,无法宁止!
这些事情,在眼底、在心头、在脑中,不住幻动,但究竟是些什么事情?孟浮云却又无法清清楚楚地,想得出来!只在目光触及园中草树时,全身微震,目光触及院内屋宇时,心头狂跳,尤其在目光触及那五座乱草披离的坟头之时,简直使孟浮云心魂欲飞,惊悸、震动、悲凉,感触得不能自己!
孟浮云知道这突然在自己躯体上,及心灵上所发生的双重奇异现象,太以古怪,欲待细细思索,谁知心灵上的问号,尚未消除,躯体上的惊叹号,却已发生,那种轻飘飘,空虚虚的特殊感觉,竟使孟浮云双足疲软无力,难以支持,娇躯一抖,跌坐在地。
钟离老人牙关紧咬,依然凝力不发,只以一种在闯荡江湖,几近百年,入死出生,度灾历劫中,从未有过的关怀焦急心情,继续静观变化!
孟浮云那等一身超卓内家功力,如今这样轻轻一跌,竟跌得她气血急促,耳底宛若雷鸣,双眼金花乱转,心头狂跳不歇,-缕芳魂,就此断绝?
静!静!静!孟浮云用这内家一字妙诀,渐渐制压住心头狂跳,消除了耳底雷鸣,双眼也从金花乱转之中,看见身前丈许以外,五座坟头以内当中那座的墓碑上面,有些依稀字迹!
金花转,月光暗,自然字迹难辨!又过了刹那光阴,直等孟浮云眼中的乱转金花完全消失以后,才看出墓碑大半已为披离杂草所掩,但尚可凭藉月光,辨认出碑上的“‘皓首神龙’常”五个刻石大字!
孟浮云一双大眼眶中,自然而然地满含盈盈珠泪,并一滴一滴地,慢慢滴落胸前,凄声自语,喟然说道:“‘皓首神龙’,这是一个多么雄壮高华的外号!可见得墓中人不仅也是武林人物,并必然是位乎素极为受人尊敬的成名大侠”
孟浮云自语至此,目光凝注墓碑,略微出神,口中又复喃喃说道:“这墓中人姓‘常’外号‘皓首神龙’,但名字到底叫什么呢?我要过去看看!”孟浮云心中虽这样想法,但蓦地发觉身躯越来越发软弱,如今居然连站都站不起来,稍一提气用力,便窒息得似乎要抛撇一切恩怨,离却人世!
心灵上的问号加大,躯体上的惊叹号也同时加大,孟浮云不禁手抚胸头讶然叫道:“咦,今夜之事,委实太以奇怪,我怎么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呢?”
钟离老人听了孟浮云这几句自语,知道她已命若游丝,危在顷刻,自己再不出手相救,倘若大错一铸,怎样能对上官灵交代?
就在钟离老人业已无法再沉心静气,食指微伸,正待以绝世神功,截断孟浮云“三元大穴”之际,这位倔强透顶的孟浮云,又复银牙紧咬,恨声说道:“我虽站不起来,就是爬也要爬过去,看看明白!”
钟离老人闻言,不由再度缩手,暗想孟浮云既有如此毅力,自己何不竭尽最大忍耐,再候片刻,等她把自己的悲凄身世,弄一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孟浮云说做就做,自语才了,便慢慢支撑着向那墓碑爬行,但此时天空突然闪起一道电光,并闻隐隐雷鸣,似有雨意?
若换常人?早已抗不住“桐柏山人”虞去病的“生死坎离丹”药力!孟浮云总算天生异禀,加上一身超卓内功,才把生命火花,保持到如今,尚未熄灭!
但生命火花,虽有一丝半点未熄,孟浮云却连爬行之力全无,酥胸一阵急遽起伏,喘息难禁地,目注距离自己尚约七八尺远的五座坟头,脸上满含不服,及渴欲得知究竟的希冀神色!
最后的时刻,也是最凄凉的时刻,展眼间即将到来,仿佛连苍天也伤感得掉下眼泪?豆粒大的急骤雨点,向地上的孟浮云,树上的钟离老人,以及这一片断肠环境,倾盆而降!
风狂吹,电狂闪,雷狂鸣,好大的雷!好慑人心魂的一声霹雳!
风,吹开了墓前乱草,现出了整座墓碑!
电,照清了碑上字迹,写的是:
“皓首神龙常子俊之墓”!
雨,洗清了孟浮云凄迷怅惘!
雷,震碎了“孟婆汤”的迷魂魔力,也震开了孟浮云的心扉,使她在这一刹那间,回忆出一切往事!
但孟浮云的生命火花,也在泪眼模糊地,对着“皓首神龙”常子俊墓碑,悲呼一声“爹爹”以后,便告熄灭!所幸钟离老人始终全神贯注,未敢稍懈,绝世神功及时出手,接连三缕破空劲风,在孟浮云脱口悲呼“爹爹”的第一个“爹”至第二个“爹”字之间,截断了“三元大穴”!
孟浮云应指气绝,钟离老人冒着狂风骤雨,电疾飘身,把那粒“生死坎离丹”中,能令人生的红色灵丹,赶紧塞入孟浮云的朱唇以内!
因为钟离老人深知下手稍迟,恐怕“生死坎离丹”药力难达,失去灵效!故连迁地都来不及地,就在这滂沱雨水中,凝聚本身近百年性命交修的内家神功,自孟浮云后心,缓缓传入,帮助她气血流行,使“生死坎离丹”药力,得能发挥!
雨渐收,风渐歇,天光也微透出曙色,钟离老人周身冷汗,满头雨水地费尽苦心,加上“桐柏山人”虞去病的灵丹妙药之力,总算在“鬼门关”口,唤回芳魂“枉死城”中,挽回了孟浮云的一条小命!
孟浮云悠悠醒转“孟婆汤”的迷魂药力,果已荡然无存,知道自己的本来面目,就是墓中已故英雄“皓首神龙”常子俊的爱女常碧云,不由扑倒在爹爹、母亲及被“九毒书生”姬天缺害死的三位兄长坟前,肝肠痛断地,哭得哀哀欲绝!
钟离老人这时才算定心,举袖拭去额间不知不觉中所沁出的满头冷汗,呈了一口气!
关于常碧云跪在她父母兄长坟前,哀哀痛哭之事,钟离老人却连理都不理,劝都不劝!因为深知常碧云被“孟婆汤”迷魂太久,一旦顿悟本来,又在这等足以令人凄然肠断的环境之中,心情沉痛,定必远异寻常,若不听任她好好发泄发泄?抑郁难开,反易致病!
常碧云泪继以血,血继以泪,哭得胸前衣襟之上,一片血泪模糊,精神体力,双告不支地,再度晕伊!
这次晕倒,几乎是常碧云伤心过度之下的必有现象,故而钟离老人毫不惊急,只喂了她一粒“培元固本灵丹”及略略为之按摩,常碧云便又醒转。
常碧云才哭得那等伤心,如今却点泪全无,但一双妙目则已哭得通红,俨若满燃仇火!
她微定心神,向四周再一打量,语音凄切地,对钟离老人说道:“老前辈,我们慢点去找灵弟弟,你能不能帮我把我爹娘,及三位哥哥的坟头,收拾收拾?我看了这般光景,难过死了!”
常碧云几句先父母而后上官灵之语,听得钟离老人不住点头,微捋银须,呵呵笑道:“常姑娘,这次数千里远行,哪里是找寻上官灵,完全是为了使你勾起记忆,恢复本来面目!我们暂时先把你父母兄长的墓园,略为清扫收拾,至于庭院屋宇方面,且等‘第二次元宵大会’了后,再行大加修葺!”
常碧云秀眉双桃,目中仇火怒射地,点头说道:“老前辈说得对,我娘去世甚早,我爹爹等于被‘九毒书生’姬天缺害死,我三位哥哥,则更是直接死在这恶魔的‘夺魂金针’之下!我若不把姬天缺的人头弄来,供祭墓前,光是除除乱草,修修坟头,怎能使我爹爹兄长,九泉瞑目!”
常碧云一面说话,一面又复忍不住地珠泪泉流,双肩抽动!
钟离老人心头,也自凄然,暗想“九毒书生”姬天缺的生平恶迹,几乎罄竹难书,在这孟三娘召开的“第二次元宵大会”及自己与“万相先生”百里独所订的元宵后一日,罗浮山“子午峪”等两处约会之上,再若不能伏诛?贝苍天委实聩聩,令人难以相信天理昭彰,善恶报应之理!
常碧云想起“九毒书生”姬天缺来,不禁银牙紧咬,亟于赶到罗浮山去,竭力搏杀这名令自己家破人亡的深仇大敌!故在动手清除爹娘兄长等五座坟头的乱草之间,又向钟离老人,悲声说道:“老前辈,我并不怕那凶名盖世的‘九毒书生’姬天缺,此次罗浮相会,必然竭尽所学,与他一死相拼!但这恶贼太会见风转舵,并跑得太快”
钟离老人接口笑道:“常姑娘放心,这次我号令‘乾坤五绝’,全帮你忙,决不再让‘九毒书生’逃走!好在我们均已立意把罗浮赴会的天下群魔,尽量一网打尽”
常碧云听得一惊,不等钟离老人说完,便即问道:“老前辈‘天下群魔’一语,包不包括我师傅在内?我师傅虽用‘孟婆汤’,使我迷神忘本,但她老人家对我太好,恩义太深,平素为人,除了心高好胜,手段稍辣以外,也别无其他败德之处!”
钟离老人看了孟浮云一眼,点头微笑说道:“常姑娘在得知本来以下,仍不忘你师傅抚教之恩,委实难得!孟三娘巾帼奇材,恶孽不重,我对她早已有心成全,但将来可能主要还须仗你之力!”
常碧云讶然说道:“我若能替我师傅尽力,则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钟离老人接口笑道:“哪里用得着赴汤蹈火?你只要轻轻一句话儿,便可使你师傅脱离魔扰,归入正道!”
常碧云听得惊讶欲绝地,目注钟离老人间道:“这是句什么话儿,能有这大力量,老前辈怎不告诉我呢?”
钟离老人笑道:“这是我极为得意的一桩妙计,但过早泄露,则会失灵!常姑娘暂且纳闷,到时我自当教你怎样说法!”
常碧云见钟离老人如此说法?虽然疑云满腹,也不便再问。但在低头修除爹爹“皓首神龙”常子俊的坟头乱草之间,又复想起了上官灵来,遂向身边的钟离老人说道:“老前辈方才说是不用去找上官灵,难道你早就知道上官灵在哪里么?”
钟离老人摇头笑道:“我虽不知道上官灵行踪何往?但像他那样胆大好事的小鬼,明知元宵及元宵次一日,在罗浮山‘万梅谷’内,与‘子午峪’口,有两场武林盛会,怎会不及时赶到?我们只要在罗浮坐等,便可相逢,何必踏破铁鞋地到处乱找?”
常碧云闭口不禁暗骂自己糊涂,怎的连这等浅近之理,都想不透。
一老一少,把常氏荒园中的这五座坟园,略事修整以后,常碧云目含痛泪地,倒身再拜,喃喃说道:“爹娘及兄长的在天之灵默鉴,常碧云此次若不将‘九毒书生’姬天缺的项上人头,带回祭奠,便不算常门后代!”
祝祷既毕,钟离老人及常碧云,便连夜南奔,赶往罗浮赴约。
他们所行路途,在未到“万梅谷”前,必须先经“子午峪”口!常碧云在到达距离“子午峪”谷口的二三十丈之时,偶一抬头,不由惊呼出声,娇躯乱颤!
钟离老人知常碧云心高气傲,胆大好强的性情,并不弱于上官灵,突然惊得这般样儿,必有重大岔事遂也随着她的目光,蹙眉看去!
原来数丈之外,有株高大奇松,但枝上却悬着一件令人触目惊心之物,正是一颗五官面目,与上官灵毫无二致的血淋淋的首级!
钟离老人乍见之下,也颇惊心!但向四周细一属目以后,不禁对常碧云失笑说道:“常姑娘不要担忧,这大概又是那位‘万相先生’百里独,所弄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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