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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遍了万水千山,踏遍了丛林密径,着实把沐天仇寻得焦急不堪,但慢说是"紫麟之头",就是一条麒麟尾巴,或半点麒麟踪影,也未发现。
他除了找,并在问,但闻言之人,不是摇头,便多半是都笑着答以:"自从春秋之世以后,很少有人看见这种象征祥瑞之物。"如今是在"终南山"的一处悬岗飞瀑之侧,沐天仇正在瀑下,负手徘徊,眉间深笼忧色!
他来此之故,是为了听得这座山崖,名叫"麒麟崖",遂想碰碰运气。但在崖前崖后,转了半日,除去看出山形似兽外,根本寻不着任何与麒麟有关迹象。
沐天仇正自满心烦恼,空中一阵雁鸣。
他闻声翘首,目注当空,见有数十只鸿雁,排列成人字队形,从自己头顶飞过。
沐天仇苦笑暗忖:"恩师是要自己寻找'紫麟之头',以致如此艰难,若是要找紫雁"念方至此,领队前飞的第一只和第二只鸿雁。突然双双敛翼下坠!
沐天仇见这两只雁儿,坠得蹊跷,遂微闪身形,把他们凌空接住。
接雁在手,细一察看,他处并无伤痕,两只鸿雁均是于头下咽咙要害之上,沁出粟米大小的一点血渍。
沐天仇心中一惊,知道雁儿是被人用飞针飞刺等细小暗器,贯喉而死!
高空取雁,一射两只,伤在同一部位,所用又是极为细小之物。则此人功力相当高明,决不在自己之下!
沐天仇想到此处,业已发觉身后有人赶来。
他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相当清秀的绿衣少女,从崖后转出,站在两三丈外,向他扬眉叫道:"相公,请你把这两只雁儿,还我好么?"沐天仇因对方年岁太轻,诧然问道:"这两只雁儿,是你射的?"绿衣少女摇了摇头,娇笑答道:"我哪有这俊本领,是我家小姐"一语未毕,崖角后起沥沥莺声,娇叱道:"秋菊,你不去拾雁,却在和谁讲话?"随着这沥沥莺声,转出了四条青影。
这是三个绿衣少女,簇拥着一位白衣女郎。
三个绿衣少女和名叫秋菊的绿衣少女,年龄差不许多,那位白衣女郎则稍为年长一些,约莫在二十上下。
四片绿叶,已均美得夺目,这朵白花,更是美得惊人;尤其她美得淡而不艳,雅而不俗,那份清丽风神,委实恍疑月殿嫦娥,绝似凌波仙子!
沐天仇几曾见过这等人物,不禁看得一怔。
这时,秋菊业已闪身纵到那白衣女郎身畔,向她低低说了几句。
白衣女郎起初似有愠色,但向沐天仇看了一眼,突又嫣然笑道:"这位仁兄若是喜爱野味,我就把这雁儿奉赠如何?"沐天仇赶紧抢前两步,含笑说道:"姑娘说哪里话来,这雁儿既是姑娘射落,自应奉还,沐天仇怎敢夺爱?适才只是对于姑娘神技,万分钦折而已!"一面说话,一面把两只雁儿,向秋菊递过。
秋菊接过雁儿,白衣女郎却目注沐天仇,扬眉问道:"沐兄。
你为何眉笼忧色?"风萍初识,一开口便叫"沐兄",足见这位姑娘的性格相当爽朗!
沐天仇苦笑答道:"是来此寻找"白衣女郎不等他说完,便自娇笑说道:"沐兄是寻人?还是寻物?我对'终南山'中的一切情事,均颇熟悉,或许可以为你略尽绵薄?"沐天仇不善谎言,率然答道:"我是来找麒麟""麒麟"二字,把那白衣女郎听得失声笑!
沐天仇方自俊脸一红,白衣女郎又复妙目流波,嫣然笑道:"外号'麒麟'之人,武林中倒有几个;沐兄若想寻找真正的'麒麟",恐怕便踏遍八荒四海,历经五岳三山,也绝难如愿的了!"沐天仇被她一言提醒,双目发直地,自言自语说道:"呀!
号称'麒麟'之人?"白衣女郎惊讶于对方的神色失常,含笑说道:"沐兄不知道么?
我来对你提供几位:'毒麒麟'包天雄、'双角麒麟'孔修、'紫面麒麟'莫四"沐天仇更吃一惊,目注白衣女郎。抱拳问道:"请教姑娘,这个'紫面麒麟'莫四,是什么样的人?住在何处?"白衣女郎笑道:"这是一个业已金盘洗手的江洋巨寇,他归隐之处,就在'华山'脚下的'莫家庄'中,沐兄要寻之人,莫非就是他么?"沐天仇剑眉一蹙,苦笑道:"多谢姑娘指点,但在未曾见着这"紫面麒麟"莫四之前,我还拿不准他是否我要找之人。"白衣女郎点了点头,轩眉笑道:"我告辞了,沐兄异日再路过"终南",不妨光临'神工谷'内的'小桃源'寒舍,容我略尽地主之谊。"沐天仇恭身称谢说道:"多谢姑娘美意,沐天仇若过'终南',必来拜谒!"白衣女郎目注秋菊叫道:"秋菊,把那雁儿分给沐相公一只。"秋菊双现梨涡,盈盈倩笑地,递过一只鸿雁。
沐天仇刚一摇手,白衣女郎便自笑道:"沐兄莫要推托,一来雁儿味美,可充下酒妙物,二来我所用暗器,尚留雁颈,你异日来访,不妨持作标记,便成佳客;否则'小桃源'寒舍之中,门禁相当森严,外人是难越雷池的呢!"她这末后一语,不禁把沐天仇听得傲气微动,双眉一挑,就在他挑眉之际,那白衣女郎业已率同四名绿衣俊婢,转身姗姗离去。
沐天仇不好意思把对方叫回,想起自己业已应允异日前来拜访,却尚未探询这位白衣女郎姓名,不禁摇了摇头,哑然失笑。
他边自失笑自己糊涂,边自把雁儿的咽咙伤口,略为弄开,果从颈间拔出一根细小暗器。
这根暗器,似针非针,似刺非刺,长才盈寸,只比人发略粗,但沐天仇自幼便经乃师服以各种灵药,禀赋极好,目力甚强,看出那细小暗器的近尾端处,竟镌有一个宛若针尖的草书"凤"字。
沐天仇有此发现,遂知那自衣女郎若非姓"凤",便是芳名或外号之中,与"凤"有关。
他随师隐居"天山",出道未久,可以说跟女孩子们,从未打过交道,但人人好色,理之常情,仅仅风萍偶聚,数语交谈。那位白衣女郎的天人颜色,绝代风姿,便深深镂刻在沐天仇的脑中心上!
沐天仇对她印象深刻之故,对方的风华太美,固然足以致之,但那白衣女郎刚才一口一声"沐兄"亲切称呼,以及邀他重游"终南",再图良晤的殷勤情意,却是更大因素!
从来不识相思味,识得相思却皱眉!沐天仇真皱眉了。余霞散绮,暮霭笼山,黄昏迷蒙之中,每一株树,每一块石,在他眼内看起来,都似披上了一件素色云裳,几成那自衣女郎绝代倾城的风鬟雾鬓!
起初,他有点陶醉,但转眼间这"陶醉"情怀却变为惊惧!
因为沐天仇警觉自己身上的责任太重,"紫麟头,苍龙皮,红龟甲,玉凤心"等四件东西,到哪里去找?若找不全,对于昊天罔极的无上师恩,却是如何报答?
虽然,由于白衣女郎的指点,知道有位"紫面麒麟"莫四,隐居在"华山"山脚下的"莫家庄"中,但对方业已急流勇退,金盘洗手。这种人向受江湖尊敬,自己身为侠义,与莫四又无什么一天二地之恨,三江四海之仇,难道就这样平白无端地闯进"莫家庄",把那"紫面麒麟"的人头割下?
沐天仇遇见了难题,以"难题"解"相思",虽颇有效,但驱虎吞狼,狼去虎来,他心头上仍然充满了一片迷惘!
刚才在他幻觉之中,是满山白衣,到处丽影,如今则形相虽变,幻觉犹存,仿佛目光所及之下,到处都是糜身牛尾的紫色麒麟!
"白色",令人醉,"紫色"令人迷,沐天仇惶惑于迷醉之间,只得乞灵"黄色"!
所谓''黄色",是"酒"!曹孟德在"短歌行"中,早已说过,"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沐天仇恰好有只白衣女郎所赠的雁儿在手,便寻个山村酒店,命店家入厨疱制,买醉浇愁!
雁儿味美,酒儿味醇,加上满心迷惑,满腹相思,沐天仇哪得不喝了个酩酊大醉?
乘着酒兴,连夜赶奔"华山",沐天仇心想,不管怎样,且先见了这位"紫面麒麟"莫四,看看他人品如何,再定处理办法。
两百多里路程,对武林奇侠说来,算不了什么。沐天仇翌日清晨,便到了"华山"脚下。
他本来宿酲未解,酒意犹存,但等他一来到"莫家庄"前,那点余醺酒意,自便全被惊醒!
使沐天仇吃惊之故,并不是这"莫家庄"前,刀枪密布,剑戟如麻,而是纸灰飞舞,素旌高悬,流露出一片丧葬景况!
仅从全庄带孝的气派看来,沐天仇已自心跳,再一探问之下,死者正是该庄庄主,"紫面麒麟"莫四!
沐天仇几乎晕倒,他对一个金盘洗手归隐之人,尚且不忍无故遽下辣手,如今其人已死,难道竟去施展开棺戮尸手段?
除了"紫面麒麟"莫四以外,到哪里去找第二个"紫麟"?
"紫麟之头"无法到手,又怎样向恩师交代?
沐天仇顿足长吁,欲哭无泪之下,索性大摇大摆地,向那房舍连云,气派不小的"莫家庄"中走去。
戴孝庄丁过来探问,沐天仇答道:"武林末学沐天仇路过'华山",闻得莫庄主福寿全归,特来吊祭!"庄丁一面引向灵堂,沐天仇一面探询,才知莫四是前夜因急病身亡,并无子女,发妻早故,只遗下一位继室马氏。
进了灵堂,素帏白烛,一片肃穆气象,灵棺业经上盖,似已大殓。沐天仇拈香致祭,那位一身孝服的马氏夫人,在旁呜咽答礼。
冷眼偷观之下,沐天仇看出这位未亡人,只有三十来岁,颇具徐娘风韵,心中虽作悲声,脸上却无甚悲容,并向自己接连瞟了几眼。
这种动作,颇与丧礼不合,沐天仇心中一动,故意走到灵旁,向那马氏叹道:"在下久仰莫庄主英名,今日路过"华山",正思拜谒,谁知来迟一步,已隔人天,还望夫人要节哀顺变"话方至此,一名壮汉疾步抢进灵堂,神色仓惶地,对马氏禀道:"启禀夫人,黄衫客到!"马氏的脸上神色,也是一紧,扬眉冷冷说道:"请,举哀乐!"壮汉领命退去,廊下乐声立起。
马氏换了一副神情,向沐天仇低声说道:"沐相公请至客房待茶如何?贱妾少时还有事请教!"沐天仇慢应一声,转身向灵堂之外,缓缓走去。
他久闻"黄衫客"之名,是中原侠义道上的一条铁铮铮的汉子,却不知为何这"莫家庄"人物,一闻黄衫客前来吊祭,均有点面带惊容
念方至此,一条雄纠纠的汉子,业已大踏步地抢进灵堂。
此人,年约四旬,豹头虎额,虬髯盈颊,长相极为威猛,穿了一件葛布长衫,双目顾盼有神,显然内力极佳,武学不弱!
但他那一双顾盼生威的炯炯眼神之中,却似喷射出熊熊仇火。
并隐隐蕴含着懊丧神色!
沐天仇有此发现,遂不肯走出灵堂,略一偏身,站在堂口。
黄衫客才进灵堂,目光一注灵棺,便自扑簌簌地,滚下泪珠。
沐天仇看得心中诧道:"黄衫客久负侠名,想不到竟与一个昔年绿林巨寇,结有这深交谊?"这时,马氏已不跪在灵旁,站起身形,向黄衫客冷冷说道:"黄大侠,我丈夫等你多年,可惜,你迟迟不来"黄衫客语音呜咽,接口说道:"我不是迟迟不来,是远在关外,无法分身;否则,早就来找你丈夫,为我结义大哥,报复血海深仇的了!"沐天仇这才知道黄衫客不是与莫四交厚,而是与他有一种间接仇恨。
马氏道:"黄大侠莫要懊丧,莫四虽死,马芬犹在,常言道'夫债妻还',你要报你拜兄之仇,尽管把我碎尸万段就是!,,黄衫客闻言之下,不禁带泪狂笑!
马芬讶道:"黄大侠你笑什么?莫非我说错了话么?"黄衫客虎目一张,神光电射答道:"你的话儿并未说错,但却太以小看我黄衫客了!"马芬皱眉问道:"此话怎讲?"黄衫客应声答道:"恤孤矜寡、济弱扶倾,是侠义男儿本职,你丈夫已死,我怎会把为拜兄报仇之事,加到你这寡妇头上?"马芬竟变色叱道:"你不找我,却要找谁?难道放我丈夫不过,还想戮尸雪恨?"黄衫客神情凛然,向厅中灵棺,看了一眼,冷冷说道:"马夫人,请你借我一件东西!"马芬挑眉叫道:。"黄大侠尽管说吧,马芬早准备以一条性命,为夫还债;"你便要我的心肝脏腑,我也立即剖腹献上!"黄衫客笑了一笑,道:"马夫人太以言重,我要的只是一杯水酒。"马芬怔了一怔,侧顾在灵堂中的侍应庄丁叫道:"酒来!"庄丁取来托盘,盘中放着一把银壶,和一只磁质酒杯。
黄衫客自行斟了一杯酒儿,擎在左手,右手掣出一把匕首,虎目中,又复泪如泉落,转身向外,仰头向天叫道:"林大哥在天之灵默鉴,小弟该死,一步来迟,莫四已告辞世,常言道:"人死不记仇",无法再向棺中尸骨,及所遗孀妇,有所报复!只得藉这一杯水酒祝告英灵,并自削一指,以惩小弟迟来之罪,尚请大哥多加宽宥为祷!"祝毕,酒洒于地,右手寒光闪处,果然把左手尾指,一挥而落!
沐天仇看得怵目,听得惊心,他一方面极度敬重这位黄衫客,真是条举措光明磊落的血性侠义汉子,另一方面却又深为自己惭愧焦虑!
黄衫客既能尊重江湖中"人死不记仇"之语,宁可断指奠兄,自己怎么还好意思仍想开棺戮尸,把莫四的头颅割下?
他正愧虑交进之际,那位身为未亡人的马芬,已从托盘中提起银壶,也自斟了一杯水酒。
黄衫客目注马芬问道:"马夫人你也斟酒则甚?"马芬正色说道:"多蒙黄大侠义释前仇,未亡人理应代表亡夫,向林大侠在天之灵,奠酒一拜!"说完整衣拜倒,也把那杯酒儿洒在厅中石砖之上。
黄衫客方自点了点头,取药敷上左手小指断处,马芬又斟了一杯酒儿,双手捧着,向他递来。
黄衫客道:"马夫人,你已祭奠过林大侠,这杯酒儿,又算何意?"马芬含泪说道:"先夫于昔年误伤林大侠后,心中便愧疚难安,临终时且深以此事为念,如今既蒙黄大侠宽怀谅宥,慰及黄泉,未亡人更是感激万分,今无以为报,只好敬你一杯水酒的了!"黄衫客想了一想,扬眉笑道:"好,马夫人,我接受你这杯敬酒,但愿你今后安份守己,莫再介入这血腥江湖"说至此处,业已接过酒杯,一倾而尽!
马芬见黄衫客饮下酒儿,便拭去泪痕,换了一副愉悦神情,含笑叫道:"黄衫客,一杯水酒,不够意思,我另外还准备了一件珍贵东西送你!"黄衫客听她改了称谓,不叫"黄大侠",竟直呼自己为"黄衫客",不禁怔了一怔。等到马芬话完,便立即皱眉问道:"在下黄衫漂泊,浪迹江湖,向来视金银如粪土,鄙富贵若浮云,你不必再送我什么东西"马芬如今已毫无悲容,"格格"一笑,接口说道:"你不必推托,我要送你的这件东西,是人生必需之物,无论王侯将相,贩夫走卒,皆有莫大用处,如今并已陈设在灵堂之中。你是久闯江湖,见识深广之人,不妨猜一猜看!"黄衫客闻言后,似乎动了好奇之念,立即闪动目光,电扫灵堂。口中并喃喃说道:"不分王侯将相,抑或贩夫走卒的人生必需之物"自语至此,目光也正好扫到灵堂正中的莫四灵柩之上,黄衫客猛然一惊,侧顾马芬问道:"你莫非是想送我一口棺材?"一语方毕,有人应声答道:"你猜对了!"这答话人,不是马芬,是个声如狼嗥的沉浊男子口音!
黄衫客心中一震,目光再注,见棺盖蓦然揭开,从灵棺之内,缓缓站起一人。
这人年约五十来岁,钩鼻鹰目,在那张紫巍巍的蟹脸中央额上,长了一个核桃大小的深紫肉瘤。
沐天仇一看此人相貌,便知正是这"莫家庄"的庄主,"紫面麒麟"莫四。
难怪自己在初见马芬之时,便觉她只有悲声,没有悲容,原来这"紫面麒麟"莫四,只是假死?
这时。黄衫客目注倌中之人,冷笑叫道:"莫四,原来你只是假死骗人。我这左手小指,未免断得太以可惜!"莫四身形微闪,从棺中飘出,目光森冷地,阴笑说道:"连棺材都替你准备好。区区一根手指值得什么?根据江湖传言,黄朋友一向胸襟如海,豪迈无伦,今日怎变得这等小气?"黄衫客"呸"了一声道:"莫四,凭你也配,你既备好了棺材,我便叫你从'假死'变成'真死"!"莫四狂笑叫道:"黄衫客,你莫要不知天高地厚,口出狂言,本庄主给你一个便宜,只要你能接我三掌,不受内伤,我便放你生出'莫家庄'外j"黄衫客勃然怒道:"放屁,你若能接我三掌,我便把林大哥的那段冤仇,一笔勾却!"话完,招发,一式"景阳撞钟",便向莫四挥掌拍出!
沐天仇久闻黄衫客英名,遂近前两步,站在一根大柱之后,观看他与莫四的动手情况。
莫四见黄衫客发招攻来,果竟夷然无惧地,挥掌硬接!
双方掌力接处,莫四身形,巍然不动,黄衫客却闷哼一声,向后退了两步!
他自觉真气散漫,内力难聚,这才恍然大悟地,目注马芬厉叱道:"无耻阴恶贱婢,你在酒中下毒?"马芬以一种邪恶的神情,泯唇媚笑说道:"黄大侠看走眼了,那不是毒,只是视之无色,嗅之无香,食之无味的一点'化功散'而已!"黄衫客方自气得钢牙一挫,莫四已然得意万分地,"哈哈"大笑说道:"黄衫客,你平素不轻言诺,一言九鼎,我倒看你在功力渐散之下,是怎样接我这其余两掌,是不是把林南雄的昔年旧恨,一笔勾却?"说话之间,一招"寒梅吐蕊",便自击出!
、黄衫客奋力一接,被震得腾腾腾地,连退出三四步去,背倚厅中大柱,支撑身躯,嘴角并微沁血渍!
莫四纵声狂笑,神采飞扬地,侧顾左右,朗声叫道:"你们准备棺材,我有把握在第三掌上,把这名满中原的黄衫客。震碎脏腑,永绝后患!"他手下庄丁,自然助威凑趣。立即应声,把那口空棺。抬到厅中放下。
黄衫客倚柱而立,举袖拭去口边血渍,向着莫四冷冷叫道:"福善祸淫天道不爽,举头三尺有神明!莫四,你往昔作恶多端。
两手血腥,今日又这等卑鄙龌龊,大概是劫数临头,多半要由假死变成真死!"莫四哂然说道:"你在作梦,莫四生平举措,只求快意称心,管甚天理报应?我死不死,尚自难言,反正你死在我的掌下。却是不移之事!"语音落处,右掌又扬,带着满面凶厉神情,向黄衫客"呼"然拍出,显系凝聚全力要把黄衫客一击立毙!
黄衫客背倚大柱,咬紧牙关,决不示弱地,挥掌飞迎!
双掌一接,怪事立现!照黄衫客误服"化功散",真气难聚,功力渐散,以及前两掌互接的情况看来,他确实在莫四全力一击之下,难逃惨死劫数!
但理虽如此,事却不然,他们第三度掌力互接,黄衫客只不过全身一震,莫四却凌空飞起,恰好落入那口空棺之内!不仅身落棺中,并从耳鼻口眼等七窍以内,同时狂溢鲜血,显然是五脏齐崩,业已应了黄衫客的适才诅咒,从"假死"变成"真死!"马芬以及厅中庄丁,做梦也未想到会有这种变化,不禁一个个均震惊得目瞪口呆!
黄衫客乘着大家惊愕失神的一瞬之间,探怀取出匕首,抢步而前,从棺中割下了莫四首级,扬步走出庄而去。出得"莫家庄"这座小小松林,黄衫客便撮土为香,供好人头,倒身下拜地,含泪祝道:"林大哥的英灵默鉴,小弟已诛莫四,为你报仇雪恨,望大哥在九泉之下,安心瞑目"他祝已毕刚刚起立,身后微风飒然,沐天仇也自赶到。
黄衫客见了沐天仇,先是一怔,然后便欲下拜!
沐天仇赶紧伸手相拦,含笑说道:"黄兄怎可如此?江湖游侠,讲究见义勇为,适才的不平相助,是沐天仇份内之事!"原来黄衫客适才在接了第二掌后,便听得沐天仇的"蚁语传声",要他背倚大柱,自有助力!
沐天仇可明面出手,但因黄衫客已作三掌之诺,并听出他一言九鼎。素来守信,遂略费心思,隔柱传功地,暗助黄衫客,保全他半世英名,完成他报仇愿望!当然,黄衫客之拔刀割下莫四人头,以又到这松林致祭等举,也是受了沐天仇的耳边密嘱。
如今,沐天仇不单拦住了黄衫客的感恩下拜之举,并向他递过了一粒白色丹丸。
黄衫客接在手中,诧然问道:"这是什么药丸?"沐天仇笑道:"这是'化功散'的解药,小弟便为了向马芬逼索此物,才会来迟一步!"黄衫客一面服下解药,一面以万分感激的神色,向沐天仇叫道:"沐兄,你对我"沐天仇摇手笑道:"江湖豪杰,最忌矫情,你看我能有多大年龄,当不当得起这个'兄'字?"黄衫客皱皱眉说道:"我我身受深恩,不敢托大"沐天仇看着地上撮土,和莫四人头,接口笑道:"黄大哥,你若不弃,我们便利用这现成的撮土为香,请林大侠在天之灵为证,互相一盟在地!"黄衫客狂笑一声,双膝立屈!
沐天仇也立即拜倒在地,向黄衫客含笑说道:"大哥,我想向你讨取一件东西。"黄衫客边自拉起沐天仇,边自笑道:"贤弟尽管直言,你便要我这颗项上人头,作大哥的,也将毫不吝惜地,自行摘下送你!"沐天仇笑道:"小弟想要一颗人头,就是'紫面麒麟'莫四的这颗六阳魁首!"黄衫客诧道:"贤弟也和莫四有仇?"沐天仇摇头答道:"我和他无仇无恨,虽有所需,却难下手,恰好乘着大哥为林大侠报仇之便,向你讨个现成"黄衫客听至此处,接口笑道:"莫四的这颗人头。是全仗贤弟鼎助,才得割下,你要用尽管拿去,何必还向我索讨?但"沐天仇见他语音忽顿。含笑道:"大哥是否想知道小弟要这莫四人头之故?"黄衫客笑道:"我确实想知,却绝不勉强,贤弟若有碍难,不说也罢。"沐天仇剑眉双挑,注目道:"大哥说哪里话来,彼此既结金兰。
便同骨肉。理应肺腑相倾,祸福与共,小弟还有什么事儿,胆敢瞒你?"黄衫客听得紧紧握着沐天仇的双手,目中闪动泪光,点头说道:"好兄弟,你说,我听。今日结交了这样一位血性异姓骨肉,真是三生有幸!"沐天仇遂把自己回山参师,获得"四灵秘帖"指示,要寻找"紫麟之头,苍龙之皮。红龟之甲,玉凤之心"等事向黄衫客细述一遍,说完苦笑道:"大哥,在我未曾拆视第一封'四灵秘帖'之前,还不知道这莫四的六阳魁首,是不是我恩师要找寻的'紫麟头'呢!"黄衫客听得满心好奇,向沐天仇问道:"贤弟,你恩师的姓名"沐天仇不等黄衫客再往下问,便自己接口道:"我恩师究竟姓甚名谁?连对我也不肯说出,我只知道他老人家有个'负心遁客'别号。"黄衫客眉头微皱,想了一想说道:"这别号大概是令师自署,不是江湖人物所赠,因为'负心遁客'四字,似与令师所说的'咎心之事'有关。"沐天仇点点头,说道:"我也有与大哥所说的同样想法。"黄衫客道:"贤弟且把第一封'四灵秘帖'拆开,看看令师有何指示?"沐天仇取出第一封秘帖,拆开封口,抽出信笺,只见上面写着:"取得莫四人头之后,立即送往'中条山离尘谷',听从离尘老人的任何安排!"沐天仇看完秘帖,苦笑说道:"我恩师为何要如此故作神秘?
他老人家若是指明莫四,我便可直奔'华山',不必白费许多气力,到处去寻找虚无飘渺的'紫麒麟'了!"黄衫客笑道:"贤弟莫要抱怨,令师如此安排。必有深意!"沐天仇皱眉道:"我不懂深意何在?"黄衫客含笑说道:"譬如令师觉得贤弟在武功方面。虽得真传。
但在江湖阅历方面,却仍有所欠缺,便可能藉此难题,让你流走四方,于实际体验中,增长不少见识!"沐天仇想了一想,点头笑道:"大哥这样一说,我倒体会出我师傅不肯指明莫四之故,可能当真是如此用意?"黄衫客笑道:"老人家于秘帖之中,既然指示把莫四人头送往'离尘谷',我们便走趟'中条山'吧!"沐天仇诧道:"我们?难道大哥也愿意陪我走走?"黄衫客从身边摸出一只扁扁酒瓶,喝了一口,微笑说道:"慢说贤弟奉命找寻'麟头、龙皮、龟甲、凤心'之事,充满趣味,令人好奇;就以我们金兰盟誓而言,作大哥的还会不把你的事儿,当作我的事么?"语毕,一双侠士,相顾狂笑,包好莫四人头,直奔"中条山"而去。
"离尘谷"是"中条山"中极为奥秘的人迹不到之区。
他们刚想进谷,便听得有种奇异的语音,缓缓说道:"来人止步,入谷者死!"这语音的音量不洪,有点发闷,但却听不出来自何处?既似从山壁之中传来。又似于地下隐隐透上。
慢说沐天仇意气勃发,连黄衫客也是胆大包天之人,怎会被语音所慑,两人毫不停留。仍旧大踏步地,走进谷口。
但才进谷口,转过一方大石。便看见地上躺着四五具骷髅白骨,和一些腐烂衣物。
黄衫客道:"谷口的传音警告,可能有点道理,照情况看来。
这'离尘谷'的名儿听来高雅,却似乎不是善地。"沐天仇轩眉说道:"那不一定,或许这四五具骷髅白骨。是甚恶人?"话方至此,黄衫客蓦然大声喝道:"贤弟小心,快往右闪!"他边自发话,边自双掌当胸,平推而出!
沐天仇也听得身后起了风声,遂遵从黄衫客所嘱,飘身右闪八尺!
他身后所起风声,是从崖角暗处,纵出一条毛茸茸的黄影,向沐天仇电疾扑到!
沐天仇蓦然一闪,黄衫客双掌再推,便恰好以锐啸掌风,向这条黄影的当胸挡去!
黄衫客所发掌风劲气,相当雄浑,一般武林豪士,都未必挨得起这正面一击!但是这条黄影,是兽,不是人,它是一只长发披肩,周身铜筋铁骨,力大无穷的金星神猱!
故而,它根本不惧黄衫客所发掌风,竟不再追扑沐天仇,改变目标地,双伸利爪,向黄衫客迎面抓到!
黄衫客以为对方必躲,纵或不躲,也将被自己所发掌风,震得翻跌出去!等发现掌风难伤对方,并看出是黄毛怪兽时,身形已被金星神猱的双爪罩住,不及再闪避!
既然不及闪避,便只得索性一拼,黄衫客内劲聚处,化掌成钢,猛力劈出!
这时,沐天仇也纵身赶来,并高声叫道:"大哥,这是金星神猱,此物只有脑后,及咽咙,皮骨脆弱,可以致命,其他部位部宛如精钢,对它只宜智取,切忌力敌!"说话声中,弹指生啸,一缕罡风便往那金星神猱的脑后击去!
金星神猱业已通灵,知晓自己的弱点所在,听得脑后风生,居然不顾得再抓向黄衫客,半空中一个闪翻,便把沐天仇的指风避过;所用身法,委实非人类所能地,灵巧已极!
这种怪兽,凶猛异常,它刚刚逃过沐天仇的指风,便又全身黄毛-砾,准备发威再扑!
就在此时,谷径暗处,有人冷冷"哼"了一声。
那金星神猱的-砾黄毛,立即平贴身上,双臂下垂地,往后退了两步。
沐天仇与黄衫客注目望去,从谷径中缓步走出一个白衣老人。
这老人不但衣白,连头发俱已全自,满脸皱纹,看年龄怕不在百岁左右?
他出现时,距离沐天仇等,足有七八丈,但毫未纵跃地,只是略一举步,便到了他们面前的八九尺处。
沐天仇与黄衫客都是行家,知道这白衣老人,身怀旷世武学,所用的是比"移形缩影",更上层楼,几已绝传于世的"千里户庭"身法。
白衣老人眯缝着一双细目,向沐天仇等略一打量,冷冷问道:"'离尘谷'与世无争,你们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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