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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是应天府抢人,霍澜沧一路不敢耽搁。紧紧皱着眉头,时不时看杜镕钧一眼。
“霍姐姐”小楠依旧是天真活泼的笑脸:“那些官兵会不会追上来?”
“会吧”霍澜沧看了看愈行愈远的金陵城,心中不自觉盘算——手下不过百余人,奇袭还可以成功,当真有大批人马前来围剿,如何保护大家周全?
铁肩帮在这江淮之间建土地庙无数,以来掩人耳目,二来设置机关方便,三来耗资较少,也有利于处处布点。这金陵城四周,就有十七座土地庙,大大小小,各成章法。
“帮主!”两个放风的年轻人匆匆忙忙跑了出来,满脸欣喜。
“谁叫你们擅离职守?”霍澜沧皱了皱眉头。
“帮主!”左边一个抢着回答:“京堂主回来了!”
“京冥?”霍澜沧一向紧锁的眉头终于慢慢放开“这家伙,来的正是时候啊。”
京冥这个名字一传开,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挂满了笑容,似乎有这个人在,绝没有办不成的事情一样。
“澜沧”破庙里,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走了出来,他是铁肩帮里唯一可以直呼霍澜沧名字的一个:“你终于把这小子带回来了。”
那是一张很平凡的脸,但是一双眼睛却是浩瀚而神秘,不和他对视,只觉得冰冷严酷,但是一旦对视,却是一种再也摆脱不开的震慑,似乎可以穿透皮囊,直视内心。
他一步步走上前,扶起杜镕钧的头,看着他呆滞的脸,无神的眸子,轻声说道:“杜公子,你看着我。”
杜镕钧抬起眼,只一对视,眼神又归于散乱,似乎在逃避着什么。
“澜沧,这个人,交给我了。”京冥微微地笑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这是火鹰的意思。”
霍澜沧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是听见“火鹰”两个字,却似乎听见某种神秘的咒语,立即牢牢闭上了嘴。
京冥转过头,又一次扶起杜镕钧的脑袋,扬手,一个耳光抽了过去。
好重的手,打得杜镕钧激灵一下清醒过来,目光在京冥的眼神下,慢慢凝聚。
“去闯法场没什么难的”京冥低声说,声音似乎带着奇特的穿透力:“难的是你要把人带回来。”
“你不懂。”杜镕钧苦笑了一下。
“我不懂?”京冥忽然有些放肆的笑了两声:“不就是死了爹妈么,你问问铁肩帮上上下下,还有几个是父母双全的?”
他的手指慢慢从霍澜沧开始划了个大大的半圈——没有人恼怒,每个人都在善意而温和地看着杜镕钧,目光中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力量。
“父母死了不要紧,要紧的是,我们活着“京冥紧紧握起了杜镕钧的手,一字字道:“活着才能报仇!明白么?”
他的手劲一点点加大,目光中满是挑衅,嘴角一点点地挑起来,似乎杜镕钧再这样绵软无力下去,他索性就折断他的手骨。
那样的目光那样的轻蔑杜镕钧血液中似乎有一种什么东西在燃烧,他猛然一用力,用力回扳京冥的手。
京冥不再坚持,只是哈哈大笑着说:“好,小家伙,以后你就是我们六道堂的人了。”
手劲的较量瞬间变成了握手,胸膛的空缺似乎也被什么慢慢填补了起来,杜镕钧的心慢慢复生。铁肩帮,他对自己说——铁肩帮!
可是有什么不对!他直瞪瞪看着京冥,似乎发现了什么极大的秘密,忽然大喊:“你我认识你!”
京冥的声音忽然变得怯懦起来:“这破庙还宝刹呢!杜施主你不嫌弃就好。俺们这山叫做相山,这庙就叫‘相山庙’,早些年也还风光过,现在唉!”
那个寺中小和尚的脸顿时和眼前的脸重叠起来——杜镕钧不停痛骂自己有眼无珠,居然共处了两个月,居然还认不出他来。只是,这也不能怪他,虽然是一样的面容,但是那挺拔的身躯,深邃的眼眸,又如何能和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沙弥连在一起?
“是你!明净——京冥——是你一直救我!”杜镕钧激动地说道:“你,你装得真像啊。”
“象么?”京冥一边拉他站起来,一边转过脸去,眼神中似乎有悲伤一闪而过“我不过是想做几天野和尚罢了没想到,还有事情找上门来。杜镕钧,稍微有点江湖经验的早就发现我说话不对了,中间我几次露出破绽,只可惜,你简直就是块木头,根本就还没学会用脑子。”
他为什么露出破绽,却非要把戏演下去?他为什么要救他?是的,这一切,杜镕钧都没有细想,他只是觉得在遭到苍天抛弃之后,又找到了可以信赖的人,无论是那个不苟言笑的帮主,还是这个摸不透的男子
京冥看他又呆头呆脑的样子,有点不耐烦了,又问了一遍:“你倒是听见我说话没有?”
“听见了”杜镕钧愣了一下,觉得刚才走神很是不好意思,连忙回答:“京兄你字正腔圆,很是好听。”
这一回,远远的霍澜沧忍不住微笑了起来——京冥这家伙,这么多年都是一副懒洋洋玩弄他人的架势,这回算是给他拉回了一个对手来了。
似乎是要缓解一下刚才紧张的气氛,一直没有说话的帮众们也哈哈大笑起来,只是京冥,脸上还是那种摸不透的神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这里就是密室。”霍澜沧掩上门,语气里有说不出的轻松:“京冥,火鹰既然要你调教他,我就懒得多管了。”
京冥不禁有些头大,他手下训练的杀手也不知有多少,但是,一个基本上还可以划分在文人墨客一流的翩翩公子,他还真没遇见过。
霍澜沧坐在一边,抱起双臂,似乎等着看他的笑话。
“呃杜镕钧,你听我介绍,铁肩帮下面分了两个堂,是三义堂和六道堂,三义堂下设三个分堂,主管地面上的帮务。六道堂设六个分堂,是天人道、修罗道、人间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其中天人道专门训练新进弟子,观察其潜质的;修罗道是管暗杀,人间道负责联络消息,畜生道专门潜入敌方,恶鬼道在民间惩恶扬善,地狱道在帮中执法。所谓六道轮回,三义六道,合在一起,就是我们铁肩担道义的铁肩帮了。你明白么?”
杜镕钧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京冥心中一喜,跟着问:“你听我说了这么多,一定有话要问我,对不对?”
“不错!”杜镕钧钦佩地点点头。
“孺子可教!”京冥舒了口气:“你一定想问我,为什么好好的向你介绍六道,我们设这六道又有何用,是不是?
杜镕钧摇了摇头,看看京冥慢慢圆睁的眼睛,皱眉道:“我只是觉得,铁肩帮这个名字不雅。既然六道轮回,天理昭昭,不如叫天理帮;又或者是天网恢恢,疏而不露,叫天网帮也很有气势。这似乎还是不雅,又孟子曰——”
他的话被骤然打断了,京冥绝望地看着他,想说话又说不出,愤愤骂了一句:“去孟子他老母的!”
说罢,扭头就走,身形之快,如同鬼魅。
霍澜沧几乎笑得腰都直不起来,指着杜镕钧,断断续续地说:“你你行!杜镕钧,你知不知道,我认识京冥十四年,这是他第一次开口骂人。这个六道使者的名头,今天呵呵,算是砸在这了!”
说完,她也拉开门,依然笑个不休,走出门去,只留下还在发愣的杜镕钧。
土地庙外,月光柔和得似乎带了些暖意。京冥轻轻在脸上抹了一下,立即露出一张俊美冷峭之极的面孔,脸色是穿透了尘世的苍茫,又略略带了一丝悲悯。
“京冥”霍澜沧走了过来,仔细端详着那张脸,在月光下,几乎完美得无懈可击,完全不像一个江湖中人。
“那小子真是气死我了。”京冥皱了皱眉头,苦笑:“真不知道火鹰看上他哪一点不过说真的,他资质倒还不错,说不定点拨一下会有结果。”
“你越来越象那个人了,连眼睛里的悲哀,都那么象。”霍澜沧走到他身边:“对付官兵,你有把握?”
“我和他不像!”京冥转过脸,那双深邃哀伤的眸子和有些瘦削的脸庞完美的融合:“他的悲哀,是没的救的。而我呵呵。”
他又摸出了一張薄如蝉翼的面具,依旧是摸不透的表情,似乎玩世不恭的微笑。从十三年前第一次试着执行任务,他就开始戴各式各样的面具,那张中原人很少见的脸,实在太过于注目,完全不符合暗杀和联络的条件。
“我做面具的功夫真是大有长进,澜沧,我手头的这一张,可以带着它洗脸,睡觉,绝不用担心会掉下来,只怕,有一天我拿不下这张脸了。”
他忽然回头,双手一合,两边的森林升腾起一阵雾气,京冥淡淡说:“广寒绝域加上七个修罗道的弟子。澜沧,足够对付应天府那群草包了有我在,你还有什么好不放心?”
他的话真是越来越多了,霍澜沧皱眉,看着并肩作战这么多年的兄弟,却日益觉得陌生。这张刚刚完工的见鬼的面具,变得让人说不出的迷醉和恍惚,好像带着死亡扑面而来的寒冷的气息,又似乎染上了南方那些绚丽的曼陀罗的诡异,那是一种绝望的沧桑,超然的悲哀,深沉到不可琢磨的温柔
“京冥”霍澜沧有点受不了空气中那种似乎在引导着邪恶的力量:“你,你还是用原先那張面具好了,这一张我不知道你怎么想出来的,但是我受不了。”
京冥回头看了看霍澜沧,这是这个女人最大的好处,绝不矫情,也不虚伪,知道自己的每一分力量,也知道如何使用在最恰当的地方。
“对不起,澜沧,我也有点着魔了。”他叹了口气,似乎语调都随着变得缥缈:“这这就是那个人的脸给我的感觉啊。”
“火鹰?”霍澜沧倏地抬起头,怔怔重复,牙关已经咬紧。
“是的,火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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