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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天空还在下着细雨,巷子里一片泥泞。
这是一条平时很少有人进出的小巷子,如果遇上这种阴雨天气,更是连癞皮狗也难看到一条。
但令人诧异的是,今天这条巷子里,居然挤满了人。
人虽多,却一点也不显得嘈杂。
行列中有老头子、老太婆,有躺在门板上的壮汉,也有抱着婴儿的少妇;大家都一个挨着一个,排得整整齐齐的。
这一群人的衣服都很破烂,雨点打在他们身上,他们一点也不在意,每一张面孔都流露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欢欣之色。
丁谷不期然停下脚步道:“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战公子也跟着站定,道:“是不是什么大善人在赈放钱粮?”
丁谷道:“无此可能。”
战公子道:“何以见得?”
丁谷道:“前面这条巷子我熟得很,里面只住了个怪人,没住善人。”
战公子道:“怪人?”
丁谷道:“没有人知道他的姓名,大家都喊他怪道人。”
战公子道:“一名装神弄鬼的神棍?”
丁谷道:“不是神棍,是神医。”
战公子轻轻一啊,道:“对,对,葫芦巷的怪道人,我听人提过,这些人原来是来看病的。”
丁谷皱眉道:“看病的?就是看到了这些病人,才叫人奇怪。”
战公子道:“为什么?”
丁谷道:“因为这位怪道人医术虽然高明,平时却很少替人看病。”
战公子道:“大夫不看病,他干什么?”
丁谷道:“我只说他很少替人看病,并没有说他不替人看病。”
战公子道:“难道他身体虚弱,自己也有毛病?”
丁谷道:“正是。”
战公子道:“他害的是什么病?”
丁谷道:“缺银症。”
战公子重复了好几遍,才算弄懂了这三个字,忍不住有气道:“这种没有医德的大夫最可恶,你为什么不想个法子教训教训他?”
丁谷道:“他只是自抬身价,诊金订得高了一点,又没有做什么坏事情,你能拿他怎么样?”
战公子忽然道:“不对。”
丁谷道:“什么不对?”
战公子道:“你说他诊金订得高,不愿替穷人看病,现在你看这些候诊的人,谁像是有钱的人?”
丁谷道:“所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蹊跷,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走进巷子口,便看到一块白底红漆的大木牌。
“七代祖传名医张子秋,义诊一月,不收分文。”
战公子慨叹道:“难得,难得,这位名医突然生出了菩萨心肠,倒是洛阳百姓的一大喜讯。”
丁谷笑笑道:“我们进去向这位大名医表示一下敬意如何?”
战公子欣然道:“要得!”
两人一走进巷子,老远的便闻到了一阵药草的气味。
战公子道:“说奇怪也真奇怪,一个人若是在心情愉快时,连药味嗅起来都好像有种特别的香味。”
丁谷笑道:“所以每个人都应该时时刻刻设法保持心情愉快,而不该自寻烦恼,老是想在武功上胜过别人。”
战公子道:“我看你最好也找怪道人弄点药吃吃。”
丁谷道:“我有什么毛病?”
战公子道:“废话太多。”
当他们上了台阶,准备跨进大门时,后面有个妇人高声道:“排队,排队,照顺序来。”
丁谷转过头去,笑笑道:“陈大妈,我们不是看病来的。”
旁边立即有人道:“陈大妈,你是不是昏了头?这是时常接济我们的丁少爷,人家丁少爷会生病?”
陈大妈红了脸道:“原来是丁少爷,对不起,对不起。”
战公子低声道:“失敬了,原来你还是位少爷?”
丁谷笑道:“少爷有好几种。你是一种,我又是一种。”
战公子道:“哦?我是哪一种?你又是哪一种?”
丁谷笑道:“你是有钱借给别人的阔少爷,我是专向你这种阔少爷借钱来胡花的花少爷。”
院子里搭了座渡雨棚,一身道家装束的怪道人坐在一张条桌后面。
他以五根又瘦又脏的手指头,一边瞑目为病家把脉,一边喃喃念着药草的名称和分量,下首一名少年学徒,埋头振笔疾书。
药方开好了,便交给一名以青布包头,看不清面孔的少女抓药。
走廊上放了一只大药橱,药草种类多而储量丰富。药橱旁边还堆了一大堆碎银,不仅诊金药料免费,好像另外尚有银两随药包赠送。
这样一人看病,一人录方,一人抓药,普通看一个病人的时间,这样则最少可以看六七个病人。
战公子忽然低声道:“我懂了。”
丁谷微笑道:“我也懂了。”
原来两人已同时认出那个青布包头,正忙着抓药的少女,就是宫瑶。
两人眼色一使,悄然退出。
出了巷子,丁谷道:“她忽然要用三千两银子,我就猜出必有特殊原故。”
战公子道:“也不知道她用的什么方法,竟把一个怪道人整治得如此服服帖帖的。”
丁谷微笑道:“一个声言能把战公子脑袋砍下来的人,区区一个怪道人,在她的眼中又算什么?”
战公子道:“她说过她只想砍下我战公子一个人的脑袋?”
丁谷笑笑道:“现在的情况不同了。”
战公子道:“分别在哪里?”
丁谷道:“我已付了她三千两银子,帮她完成一件善举,她感谢我还来不及,怎么好意思再砍我的脑袋?”
战公子眨了眨眼,道:“你说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表示你看法已经改变,也承认她说无忧老人宝物落在洛阳只是一种借口?”
丁谷道:“正好相反。”
战公子道:“哦?”丁谷道:“现在我只有更相信她说的是事实。”
战公子道:“因为她乐于行善,心肠慈善,令人尊敬,同时也不像是个说谎话的女孩子?”
丁谷道:“这是理由之一。”
战公子道:“还有更重要的理由是什么?”
丁谷道:“你应该还记得当时的情形。”
战公子道:“清清楚楚。”
丁谷道:“当时,她要三千两银子,我就给了三千两,如果不是老骚包多嘴,她也许拿到银子就走了,这个消息可说完全是老骚包硬给激出来的。”
战公子道:“激出来的消息,就是真消息?”
丁谷道:“我们对这位宫瑶姑娘,都没有十分深刻的认识;但有一点,我们应该不难看得出来,不论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谈到智慧方面,她决不在你我之下。”
战公子道:“这一点我完全承认。”
丁谷道:“这就是我的第二个理由:一个聪明的女孩子,绝不会为了一件不须加以解释的小事情,而撒下一个只须三天便能拆穿的谎言。”
战公子叹了口气道:“你的口才实在令人佩服。只是不知道你过去有没有把死人说活的记录?”
丁谷笑道:“能把你这种死硬派说服了,也是一项记录。”
战公子道:“我的确有点被你说动了。除这两点以外,还有没有其他的理由?”
丁谷道:“还有一点。”
战公子道:“哪一点?”
丁谷道:“风陵渡那位神秘人物的突然出现,也是理由之一。”
战公子抢着道:“如果不是无忧老人宝物重现江湖这种大事情,像这种人物决不会轻易被从暗处引出来?”
丁谷笑道:“你总算慢慢的聪明起来了。”
(二)
小孩子和老头子都不能去的地方,是种什么地方?
这种地方到处有,只是洛阳城中特别多。而洛阳城中最有名的一处,便是“及时乐”
但战公子和丁谷并没有真的光顾及时乐。
“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全来了。”
这两句话,原是一个古老的宴客笑话。没想到这个笑话,今天在及时乐万花厅中竟又上演了一次。
大厅一角的一张四仙桌儿上,摆了七八碟小莱,四大碗白酒。
而围着四仙桌儿的老少四位客人不是别人,正是老骚包、吴大头、跳蚤、和尚。
三个小家伙,全是老骚包硬给逼来的。
老骚包向他们保证:主意是他出的,丁谷就算知道了,也不敢找他们的麻烦。只要他们乖乖地听话,明天他就传授他们三个人一套武功。
要是不听话呢?他马上就给他们一人一拳,保证他们至少要在床上躺足三个月。
三个小家伙没有选择,只有从命。
如今这三个小家伙都坐得端端正正的,脸孔通红,头垂得很低,心怦怦跳,虽然难为情极了,但禁不住好奇心驱使,只要觑个空档,又忍不住要朝满厅那些花蝶似的姑娘们偷偷膘上两眼。
万花厅的那些姑娘,有几个原想上前兜搭,待凑近一看,才发觉老的太老,小的又太小。于是,一个个掩口葫芦,又退了开去。
其实,吴大头、跳蚤、和尚,都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说小也不小了。只因为几个小家伙一脸邋遢相,以致看上去都比实际年龄好像小了好几岁。
老骚包喝酒又吃菜,还不时兴致勃勃地朝那些姑娘们招手:“你长得不错,过来一点,让我老人家瞧瞧。”
他不招手还好,这一招手,那些姑娘反溜得更快更远。
老骚包长长叹息道:“金戈那小子说得不错,这里果然不是老头子该来的地方。”
他瞥及三个小家伙吃吃偷笑,不禁冒火道:“你们这些小浑蛋,简直没有一个有出息。
人家姑娘讨厌的是老头子,你们他妈的就不能去钓个姑娘替我老人家出出气?”
吴大头推推跳蚤道:“跳蚤,你去,你不是常说你最像个人么?”
跳蚤又推了和尚一把道:“和尚,你去,你除了头上有几颗疤,样样都比我们强,人家姑娘会看上你的。”
和尚摇头道:“不行!我是和尚,不作兴做这种事,还是大头去的好。”
三个小家伙你推我让之余,全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连眼泪鼻涕,都给笑出来了。
这些小家伙,是本城里有名的小捣蛋鬼,受拘束不过是暂时的,时间稍久,习惯下来,顽皮的本性,就全显露出来了。
老骚包摸出一把银子,放在桌上道:“去,去,随便谁都可以。你们要学丁谷,就得从这种地方来学起。”
他望着三个小家伙,压低声音,又道:“你们难道不晓得丁谷那小子,从十五岁上就学会了逛窑子?”
吴大头道:“我不相信。”
老骚包瞪眼道:“我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还会骗你们这些小鬼头?”
吴大头笑道:“您老是因为丁大哥跟战公子去别处喝酒,没让您跟去,才故意这样讲的。”
老骚包气得像要昏过去似的,怒声道:“丁大哥,丁屁哥,他前几天还来过这里,你们不知道?”
吴大头道:“前几天的丁大哥不是十五岁。”
老骚包恨恨地道:“好,好,你们这些小鬼头,都替我记住就是了。”
一个长得很端正,就是皮肤黑了些的小姑娘,忽然走来桌旁道:“你们有人认得浪子丁谷?”
吴大头抢着道:“认得怎么样?不认得又怎么样?”
那姑娘道:“认得不认得,都不怎么样。”
吴大头道:“那你过来问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那姑娘道:“因为我发现浪子丁谷和他的一些朋友们,好像多多少少都有点毛病。”
吴大头道:“什么毛病?”
那姑娘道:“丁谷是第一个,你们也一样,表面看来,都很像男人,其实却都是一些见不得女人的男人。”
老骚包瞪着吴大头道:“大头,我老人家只说一句话,你小子今天如果不跟这位姑娘去一趟,包你小子明天就会像贾拐子一样,多根拐杖帮你走路。”
跳蚤跟和尚也一齐助威道:“去,大头,怕什么?别叫一个小丫头瞧扁了咱们兄弟伙。”
吴大头也犯上火气,昂然道:“哼!什么了不起!你敢老子不敢?笑话。”
他说着,果然就站了起来,一推那姑娘道:“走,堂堂丁氏门下,还怕了谁来,嘿。”
老骚包叫道:“银子在这里,拿去。”
吴大头头也不回,扬声道:“丁氏门下,银子有的是。”
语音未了,两人已进入一个小房间。
砰的一声,房门关了。
跳蚤叹了口气道:“可怜的大头。”
和尚道:“没有关系,等他一喊救命,我们就冲进去。”
在进入房间以前,吴大头一直都显得很英勇。
房门一闩上,他那股勇气,就好像全给关到门外去了。
他紧抵着门板,舌尖有点不听指挥地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道:“我叫小玲。”
吴大头像哀求似的道:“小玲,说真的,方才我们不过是开开玩笑而已,进来一次,多少银子,我照付,我们不要好不好”小玲没有理他,走去两边壁板旁,分别倾听了片刻,这才拢过来,低声道:“你说丁谷是你什么人?”
吴大头道:“大哥。”
小玲道:“不是师父?”
吴大头道:“我们想喊他师父,他不答应。”
小玲道:“为什么?”
吴大头道:“不知道。可能我们不是材料,根本不够资格练武。”
小玲道:“你们处得好不好?”
吴大头道:“好得比亲兄弟还要好。”
小玲点点头,又道:“丁谷前几天来过,你可知道?”
吴大头道:“知道。”
小玲道:“知不知道他那天在这里杀了很多人?”
吴大头道:“知道。”
小玲道:“既然知道,你们刚才为什么还老是提起他的名字?你们不知道他杀的是什么人?不知道这里现在是什么人掌管经营?”
吴大头道:“都知道。”
小玲道:“知道也不怕?”
吴大头道:“只要有了外面那个老头子,我们谁也不怕。”
小玲一哦道:“那老头子武功很高?”
吴大头道:“据说高得不像话。”
小玲一愣道:“不像话?”
吴大头讪然一笑道:“我说不像话,就是很高很高的意思。”
小玲点头一嗯道:“这样就好多了。”
吴大头道:“什么事?”
小玲有点紧张,低声道:“你们回去之后,赶快通知丁大哥,要他这几天最好小心些。”
吴大头道:“为什么?”
小玲道:“有人要杀他。”
吴大头道:“谁?”
小玲道:“这里昨天来了几个人,据说都是黑刀帮的高手,他们决定要杀了丁大哥,好替那些死去的弟子报仇。”
吴大头道:“你听谁说的?”
小玲道:“万花厅的弓师父和威师父。”
吴大头道:“他们为什么会把这种事情告诉你?”
小玲道:“我是无意听到的。两位师父好像对这件事也很关心。”
吴大头道:“为什么?”
小玲道:“他们说丁大哥很照顾底下的人,那天要不是丁大哥手下留情,他们早就没命了。”
吴大头拿出两只银元宝,塞了过去道:“这是我代表丁大哥向你表示的一点谢意,你一定要收下来。”
小玲双手一推道:“我不要。”
吴大头道:“为什么?”
小玲道:“我如果收了你的银子,就没有一点意思了。”
吴大头道:“什么没有意思?”
小玲道:“丁大哥对每个人都好,对我们这些姊妹也很好。他每次来万花厅,只是喝喝酒说说笑话,装作没钱的样子。其实,我们大家都明白,他是来保护我们的。”
吴大头道:“哦?”小玲眼圈一红,微微低下头去道:“只要看到客人欺侮我们,他就一定会找那个客人打上一架。他有时自己也会受伤流血,因为我们都不晓得他会武功,时常都觉得他好傻,好可爱,又好可怜。”
这类事情,吴大头当然比谁都更清楚。
丁谷教给他们武功,不许他们任意炫露,也不许他们喊师父,还不是为了同一原因。
小玲拭了一下眼角,又道:“上个月阿红姊生了病,不能接客人,连买药的钱都没有,家里又要寄钱回去,我们大家凑了一点,还是差得很多。最后,丁大哥到她房里去了一趟,没隔几天阿红姊病就好了,家里也寄了钱”
她哽咽着,泪如断线,无法再说下去。
她只希望吴大头能懂她的意思。
吴大头当然懂。
他们几个小家伙,都知道丁谷除了吃饭睡觉,成天东奔西跑,是在忙些什么。
他们崇拜丁谷,并不是崇拜丁谷的武功,而是崇拜丁谷的为人。像援助阿红这种事,在丁谷日常的义行中,真是太微不足道了。
吴大头拉起她为泪水湿透的双手,塞上那两只银元宝,故意装出大人的样子道:“你既然清楚丁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就更非收不可,除非你不怕丁大哥知道了会生气。”
小玲一愣,抬头瞪大一双红红的眼睛道:“我不收丁大哥会生气?”
吴大头板着面孔道:“当然会生气,不仅生你的气,还会生我的气。”
小玲道:“为什么?”
吴大头道:“他会他会说我不会办事,不懂人情世故。”
小玲道:“这跟人情世故有什么关系?”
吴大头道:“总而言之”
他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一个很好的办法,忙接下去道:“总而言之,我被他骂怕了,如果你不收下,我回去只好一字不提。”
小玲着急道:“那怎么可以?”
吴大头得意非凡,仍不假以颜色道:“所以我说,你快收起放好,开门让我出去。”
小玲道:“不行,你还要再等一会儿,才能出去。”
吴大头道:“为什么?”
小玲低下头去,不胜羞赧地道:“你这么快出去,别人会笑你的。”
(三)
从天王厅走出来,罗老太爷心里觉得舒服多了。
天王厅是花酒堂的禁地之一。
平常时候,别说闲杂人等不敢轻越雷池一步,就是罗老太爷本人,无事也很少去天王厅随便走动。
四大天王在花酒堂中很少公开露面。
而花酒堂中,除了罗老太爷、唐老夫子、大总管沙如塔、以及七杀手之外,就连二总管张宏,三总管邓小闲,都不怎么清楚这四位天王的出身来历。
四天王的饮食起居,均由专人侍应。
根据粗略的估计,罗老太爷为了供养这四位天王,每年的花费,至少也在十万两以上。
不过,谁都清楚,罗老太爷这笔开销,开支得并不冤枉。
花酒堂过去能控制整个关洛道上嫖赌酒栈四大行业,四天王的金字招牌,无疑是一股很重要的镇压力量。
今天,罗老太爷进出天王厅,是不是天王厅中出了什么事?
答案是:天王厅中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罗老太爷走进去,只跟其中一位天王下了一盘棋,抽了几袋旱烟,打了两个哈哈,便告辞走出来了。
方才那盘棋,罗老太爷应该赢结果反而输了。
为什么?
罗老太爷心神不专。
今天,他去天王厅下棋,并不是为了棋盘上的棋,而是为了安放棋盘外的一颗棋子。
他轻描淡写的告诉四天王,为了符合狡兔三窟计,他已决定将花酒堂的重要财宝,于七日之内,先拨出一部分,运往熊耳山的承云山庄。并问四天王对此举有无意见?四天王同时颔首,均表赞成。
这是七姨太太白玉娇,设计的一个陷阱。
罗老太爷并不信任这位七姨太太。
这次他采纳这位七姨太太的计策,可说完全事出意外。
昨晚,他按惯例,于七姨太太处留宿。
不知是何缘故,怪道人的药丸,竟然完全失效,七姨太太当然很不痛快。
罗老太爷本来就有点怕了这位七姨太太,碰上这种尴尬事,心中自是急得要命。
但这种事情偏偏就是急不得,越急越槽。
结果,罗老太爷折腾得满身大汗,手脚发软又发抖,还是“力不从心”
他一时情急,只好一切诿罪于大总管沙如塔的那个惊人报告。
七姨太太也觉得事态严重,不仅原谅了他,而且借箸代筹,替他想出这个主意。
罗老太爷仔细听完七姨太太白玉娇的计划,不由得大为激赏。
最后,白玉娇很有信心的向他保证,十天之内,如抓不到花酒堂中那名奸细,以后随他再讨几个姨太太,她都绝不过问。
现在,第一颗棋子已经放下去了。
第二天,罗老太爷取出一张草图,交代二总管无情掌张宏,立即雇工造五百只同样大小的木箱。
然后,他又叫来三总管花枪小邓,要他通知城中各银号,在这两三天之内,尽量多筹现银,以备花酒堂随时支领。
罗老太爷这两项紧急措施,迅即传遍整个花酒堂。
五百只木箱,当然是用来装银两的。
银两装箱后,运往何处?
除了四大天王,没人知道这个秘密;也没人敢不避忌讳,去刺探这个秘密。
午后,罗老太爷派人将罗三爷喊去书房,低低的不知吩咐了几句什么话,罗三爷边听边点头,连连应是。
出了书房,罗三爷立即去账房上领了一千两银票,摇摇摆摆地走出花酒堂。
罗三爷没有吹牛,他的确是花酒堂的七名管事之一。
他这位管事跟另外六名管事惟一不同的地方,便是他这位管事,只管一件事;至于他管的是一件什么事,花酒堂上上下下,人人心里有数。
陷阱已经布置妥当了,猎物会不会自动送上门来?
(四)
转眼之间,三天过去了,丁谷和战公子依约前往茂源客栈。
丁谷的判断没有错误。
宫瑶果然在后院一个小房间里等着他们。
她居然还替他们准备了几样酒菜,菜色虽然不多,却都精致可口。
也许是宾主易位的关系,这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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