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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牌时分,回复了本来面目的小叫化舒意,带着一名中年病叫化,自金庸玄妙宫匆匆出发,一路飞奔洛阳。
进入洛阳城中,小叫化每走一段路,便弯人街头巷尾,与那些暗中监视着的丐帮弟子,神秘地交头接耳一番,最后,目标终于指向西城白马寺,小叫化于寺前找了一个隐僻处所藏起身形,那名中年病叫化则进入寺中大殿,负手徘徊,眼光四下扫视不定。西厢云房中,那位有着一双水泡眼和一嘴山羊胡须的巫山七杀翁,正在跟一名神采俊逸的白衣少年对弈,老少两人隔着一方棋盘,看上去好像都在思考棋步,事实上白衣少年却在轻动着嘴唇,不知在喃喃地说些什么。
中年病叫化于寺门口进进出出,先后不下三五次之多,最后,他又与小叫化相偕悄悄离去。
当天晚上,洛阳城中,不知打哪儿传出来一个相当耸人听闻的密讯,不胫而走。
“丐帮关洛分舵在该帮‘三、四、五’三名长老率领下,将了近日内发动所有高于,向刻正歇脚白马寺的一名武林怪杰讨还一件公道”
传闻酝酿着,一天,两天,三天
终于,整座洛阳城,包括方圆百里内的武林人物在内,都为这件大事惊动了。转眼之间,三天过去了。
第四天,天亮不久,洛阳城中,突然出现了三名白发皤皤的老年叫化,三名老叫化看上去均在七旬上下,人人身上束着一条粗萆绳,绳上块块累累地打着五六个奇形怪状的绳结,手中,各提着一根黑黝黝足有儿臂粗的龙头木拐,三名老叫化虽然年登古稀,走起路来,却沉稳远逾常人,尤其是三人那三付眼神,偶一开合,冷芒如电,令人触之顿生寒栗之感。
凡武林中人,一眼便能认出:啊啊,不得了,丐帮六结长老三个都是!
三名六结长老身后,拖着长长的一条人龙,人龙中,每隔十人左右便有一名破衣叫化。
三老正走向城西白马寺
身后的人龙不断的增长,增粗,白马寺,终于到达;三老于寺前石阶下并肩立定,三老定身后,闲人们则如飞泉泻地,一下便将寺前亩余地的广场塞得满满的、密密的;一名五官英挺的少年叫化一跃登阶,于大雄宝殿外朗声向内道:“丐帮四结掌令弟子舒意,奉本帮三四五三位长老之命,谨请巫山七杀翁聂老前辈出寺答话!”
语毕,返身下阶,站在三老下首。
不一会,一名身穿蓝布短袍,手执旱烟筒的老人,眨着水泡眼,捻着颔下那几根稀稀可数的山羊胡子于寺前台阶上出现。
“七杀翁!”
“七杀翁!”
“什么?此人就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七杀翁?”
“那么你老兄以为他是谁?”
“真足见面不如闻名!”
“是的,你老兄说得一点也不错;这老儿不但貌个惊人,甚至是一付窝囊废的样子。第一次见到他的人,大概都会有这朴感觉”
讶叹和私语,终于在骚动了一牌之后逐渐平息下去。
站在台阶上面的七杀翁,水泡跟眨个不停。望望台阶下面一字排立着的丐帮三老,又望望四周黑压压的人群,神情显得甚是茫惑。
这时,由于好戏即将登场,四下益发沉静了。
七杀翁两遭疏黄的眉毛皱了又展,展了又皱,迟疑了好半晌,方始轻咳一声,目注阶下三老道:“三位此来,看样子大概没有什么好事,如谈动手,三对一,这一仗用不着打,老汉准败无疑,看在彼此相识数十年,都已有一大把年纪的份上,兄弟们有话不妨先说明白,怎么样?”
阶下三老,以居中之第三老无影神乞齿序较长,这时,但见他头一抬起,目光如电,沉声冷冷道:“多说废话无谓,就如你所说,看在彼此相识数十年和都有了一大把年纪的份上,现在限你老儿于一柱信香之内向本帮还出公道!”
语毕,脸一偏,朝小叫化舒意喝道:“上香!”
小叫化似乎早有准备,闻言之后,上跨一步,自怀中取出香盘,插上一支小指粗细,长约八寸许的信香,打火点燃,退身还列。
“向本帮还出公道!”
什么样的公道呢?在场之人,十个有九个莫名其妙。
众人只能从丐帮三老那种端凝的肪色和沉重的语气上,意识到,那一定是非常严重的事。所以,尽管人人怀着疑问,却无人发出一丝声息。
信香燃起,三老法杖一顿,相继就地盘膝坐下,俯首垂目,冉不发言。
众人再向台阶上面的七杀翁望去,七杀翁已高高坐在一尊石狮子头上,一腿盘起,仰脸呼噜呼噜的抽着旱烟,那神情既像借着吸烟助思应付之策,亦像借吸烟慢慢的等待一炷香过去。
广场四周,后来的闲人仍然不断的增加,这时,一名衣着寒酸、老态龙钟、手扶木拐的驼背儒士悄悄出现。
老驼儒似乎是恰好路过,为了一时的好奇才顺便拢过来的;但是,他吃亏在人老力衰,背驼着,又比人低了一头,几次想伸起脖子往里面看,结果都未能如愿;然而他显然并不就此死心,依然在人群外面绕过来,又绕过去,找寻着空隙。
三老面前,石阶上,香烟袅袅,信香在一分一分地缓缓缩短闲人们,议论如故。
那名老驼儒,来回钻行如故。
假如有谁稍留意,将不难发觉这名老驼儒满是皱纹的脸上,那对灰白的寿眉下面,正隐藏着一双与其身份及年龄相当不调和的眼神,精光奕奕,闪射如电;如有人再细心一点,更可以进一步发觉,这名老驼儒似乎并不真的想挤进人丛中去,他好像只要看清每一张面孔也就满足了。
时间点点滴滴的过去,信香一分一分地缩短,老驼儒脸上,开始隐隐的透出一丝焦急神色。
现在,台阶上那炷信香的长度已剩下半截指头不到了。
老驼儒费力地穿行在外层闲人中,喘着,轻轻咳嗽着,忽然间,那老驼儒灰眉下双目微微一亮,接着,灰眉垂落,以棍点地,喘咳着,步履维艰地朝西北角一名离群独立于一块青石上的卖卜老者,缓缓走去,香盘中,信香只剩下一点红红的火星了。七杀翁忽然自石狮头上滑落地面,人声为之一静,但见七杀翁向前走出数步,朝石阶下面嘻嘻一笑道:”兄弟们,事情成了!”
三老霍地抬起头来,七杀翁旱烟筒一挥,嘻笑着接下去道:“要公道,请随老汉人寺,寺后有座院子,地方宽得很,或干戈,或玉帛,都必使哥子们满意”
说完也不问三老反应如何,嘻嘻一笑,转身便往寺中走去。
三老相顾一眼,同时发出一声冷哼,手中法杖一点,盘坐之式不变,身体已离地冉冉而起,有如三朵灰色云彩般,斜斜而上,眨眼投入寺门中不见。
最前面的闲人们一哄而上,大有蜂拥跟人之意。
小叫化舒意抢先一跃登阶,环臂抱起一尊重逾千斤的石狮子,返身当门一放,昂立叉腰大喝道:“朋友们可以留步了!”
众人不知小叫化在丐帮中的身份和地位,骤见一名年事轻轻的小叫化竟有如此神力,不禁均瞠目咋舌,止步不前。
就在广场上人群大乱的当口,那名老驼儒已至那名灰衣卜、者所站立的青石下,喘息着伸出一只又黄又皱的手臂,低低恳求道:“请带一把让老朽也看看。”
灰衣卜者左手稳了稳背后的卜箱,不在意的伸出一只右手。
老驼儒五指颤颤而就,两手相触时,手掌突然一翻,迅疾无比地一把将灰衣卜者的手腕紧紧刁住。
灰衣卜者一愣,讶然呼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驼儒的背不再驼,身手也一下子矫捷起来,上身一挺,迅速跃登石顶,五指一收,目光如剪,低低沉喝道:“朋友最好识相点,白马寺前后,三百名丐帮弟子已为朋友布下了天罗地网,三老主领,七杀翁为助,朋友要死要活,全由朋友自己决定!”
灰衣l者大惊道:“你你这话什么意思?阁下又是谁?”
老驼儒冷冷一笑道:“我姓单,名剑飞,七星门下,至于这是什么意思,朋友心里,应该比谁都明白!”
灰衣卜者浑身微微颤抖,额际汗光隐现,神情甚似痛苦,但是,在听了后面这几句话之后,神态却反而镇定下来。
这时眼皮一眨,平静地问道:“假如我说不明白,阁下准备怎么样?”
单剑飞沉声道:那么就请解释一下,刚才在众人都紧张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朋友何故却在这儿冷笑不已?是不是因为这局面早在朋友意料之中?或者它根本就是朋友一手造成的杰作?”
灰衣卜者皱皱眉,忽然问道:“就在这儿解释?还是换个地方?”
单剑飞星目一扫,瞥及寺旁有个破旧的凉棚,棚中堆满了一捆捆的干柴,此刻广场上闲人太多,多少有点不便,乃向凉棚一甩头道:“那边去!”
接着,二人跳下青石,相偕往凉棚走去。
单剑飞腰背一躬,又恢复先前那种老态龙钟的样子,从表面上看,就像灰衣卜者掺着一名老驼儒,正准备找个地方坐谈去一般。
凉棚中,一名火工模样的老人正在低头扫着地上的散柴,见到二人走近,便挟着扫帚走了开去。进入一堆干柴后面,单剑飞铁骨棍一翻,猛将灰衣卜者左右肩井分别点中,然后手一松,将对方推坐在一捆柴上。
灰衣卜者任他摆布,一点电不反抗,单剑飞铁骨棍一横,冷冷吩咐道:“从实招来吧!”
灰衣卜者脸一仰,苦笑道:“你要我招什么?”
单剑飞勃然大怒,张目道:“朋友放清楚点,丐帮今天要的是凶手,并没有指定非要活口不可,朋友可不要弄错”
灰衣卜者苦笑笑道:“老兄,你真是七星门下么,;”
单剑飞更怒了,厉声道:“是不是要本侠拿小讣明,以棍代剑,让你先尝一尝七星武学的滋味你才肯相信?”
灰衣卜者听如不闻,轻轻一哼,苦笑改成冷笑,径自接下去道:“那么你老兄不觉得刚才得手得太容易了一点么?难道七星门下弟子竟连一个人身上有没有武功都无法判别出来吗?”
单剑飞一呆,相及适才情形,不禁瞳目失声道:“什么?!原来你你不是武林中人?”
灰衣卜者淡淡接口道:“是武林中人,不过身上没有武功。”
单剑飞又是一呆,怔怔地道:“此话怎讲?”
灰衣卜者轻轻一叹道:“去叫三长老他们来吧,三长老之中,也许还有人认识老汉,事到如今,人已丢定,再顾颜面也不可能了。”
单剑飞疑心又起,防他有诈,注视着说道:“有话先告诉在下也是一样。”
灰衣卜者并不坚持,点点头叹道:“好,就烦你转达三长老他们吧,丐帮近来遭遇了些什么事,别人虽然不知道,而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残废人却很清楚”
单剑飞听了,不禁又疑又惊,目中一亮道:“你清楚什么?”
灰衣卜者自顾说下去道:“本来,老汉也一直在纳罕,凶手是谁呢?谁会跟丐帮有此深仇大恨,要将丐帮弟子杀了一个又一个呢?而现在,看了今天三长老与七杀翁串演的这场假戏,知道七杀翁也牵连在内,老汉忽然有点明白了。”
单剑飞急急问道:“明白了哪一点?”
灰衣卜者简洁地道:“明白了凶手可能是谁!”
单剑飞口一张,意外得好半晌说不出话来,挣了又挣,这才前跨一步,心扛跳着,喘促地追问道:“谁?”
灰衣卜者道:”假如老汉想的小错,应该是他们丐帮自己的人!”
单剑飞脑中一嗡,几乎把持不住,勉强定了定神道:“你你指帮中哪一个?”
灰衣卜者瞑目摇头道:“在未获确证之前,指名道姓终究不妥。”
单剑飞又有些疑心起来道:“那岂不等于白说?”
灰衣飞者沉重地道:“丐帮七老虽然是出了名的固执,但七人之中颇不乏才智高超之人,只要他们七个稍微理智点,应该没有想不出凶手是谁的道理。”
单剑飞注目道:“这就是今天你对三老向七杀翁问罪感到可笑的原因?”
灰衣卜者道:“串演假戏,大伙儿都以为这一着演得十分精彩,事实上却离缉凶的路子愈来愈远,当然可笑了。”
单剑飞追问道:“你怎么看得出那是一场假戏呢?”
灰衣卜者道:七杀翁何许人?丐帮三老又是何许人?如果真的为了清理血案会这般公开招摇么?你以为老汉是谁?这种可笑的事,瞒得了一般凡夫俗子,难道也能瞒得了老汉?嘿嘿!”
单剑飞双颊微微一热,这次主意虽然是楚卿姑娘出的,但自己也曾衷心赞成过,始终都没有感觉到这样做有什么破绽,现经灰衣卜者一语道破,果然一文不值,尤其奇怪的,这名灰衣卜者先还透着怯弱不堪,而现在,语气与神态,却愈来愈显得坚定和自负,此人究竟是何来路?
单剑飞容得对方说完,乘机问道:“朋友如何称呼?”
灰衣飞者摇摇头道:“好汉不提当年勇,既然武林中已将老汉遗忘了,正是老汉求之不得的事,不说也罢。”
单剑飞望着对方道:“现在不肯说,不是已经太迟了?”
灰衣卜者抬脸道:“为什么?”
单剑飞目不转瞬地道:“刚才你已说过丐帮三老可能会认得你,等会儿三老赶来,你还能阻止三老不将你的真正身份说出来么?”
灰衣卜者淡淡笑道:“是你自己没听清楚而已,我说的是可能,换句话说就是不一定,我的面目已完全不是当年的样子,除非我提醒他们,他们要想认出我是谁,实在并没有多大可能。”
单剑飞心头微动,忽然想及一点可疑之处,盯着对方问道:“你是在放烟幕?还是在拖延时间等机会?不然你凭什么指出凶手是他们丐帮自己人?”
灰衣卜者瞑目冷冷地道:“凭老汉这一身武功丧失的经过!”
单剑飞大讶道:“难道难道你一身武功竟是被丐帮中人毁去的?”
灰衣卜者点点头道:“可以这样说。”
单剑飞双目一睁道:“那人是谁?还在不在?原因是什么?”
灰衣卜者仰脸道:“你想为我报仇么?”
单剑飞正色道:“武功为武人第二生命,彼此如无深仇大恨,轻易毁人武功已属过分,若再出之卑劣的阴谋手段,则更是天理难容。”稍顿,端容接下去道:“不过,话得说回来,同情弱者虽是人性可贵的一面,但并不完全就代表正义和真理,所以,在我有所表示之前,我得先了解一下事情发生的缘起和经过。”
灰衣卜者听得不断点头,神色显得颇为激动,闭目一叹,默然良久,忽然睁开眼皮问道:“刚才你怎么介绍你自己的?七星门下?令师就是七星剑桑云汉?”
这一‘问,来得甚为突兀,单剑飞望着对方点点头道:“是的。”
灰衣卜者接着问道:“老弟还很年轻吧?离开令师是不是已经很久了?”
单剑飞心头微震,目转瞬地注视着对方道:”是的,很久很久了怎么样?你难道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他老人家不成?”
灰衣卜者摇摇头道:“没有。”
单剑飞不悦道:“那么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灰衣卜者缓缓说道:“老汉怀疑一件事。”
单剑飞注目道:“怀疑什么?”
灰衣卜者道:“怀疑令师今天也许已不在人世;如仍活着,其遭遇也很可能与老汉一样!”
单剑飞双目圆睁道:“何所根据?”
灰衣卜者沉重地道:“根据老汉当年所遭受之暗算,以及丐帮今天所面临之血灾,老汉已由怀疑而渐趋坚信,这一连串的事故,包括令师的久不闻音讯在内,绝非出自于偶然,老汉一时虽不能确定那隐藏幕后主使的魔头为谁,但是,当年暗算老汉,今天降祸丐帮,当属同一个人,现在,老汉已敢明白的指出此人十有八九就是”
凉棚顶上,突然射下一蓬黄色光雾,灰衣卜者语音一断,仰面栽倒,手脚微微抽搐了两下,当场气绝。
单剑飞不暇细察,铁骨棍一顿,腾身追出,棚后是道高墙,墙后是一片竹林,再过去,便是前此胡驼子留下的那间小茅屋,单剑飞飞身上墙,仅看到竹林中人影一闪,旋即不知去向。
单剑飞知道追亦无益,是以没作追下去的打算,他木立着,略略凝神,接着,头一点,似有所悟,不动声色地自墙头跳落。
单剑飞走到凉棚前,向远处一名丐帮弟子一打手势,那名丐帮弟子立即飞奔过来,单剑飞在他耳边低低吩咐了几句,那名丐帮弟子便向寺巾跑去。不一会,七杀翁和三长老同时自寺后悄悄绕进棚中,单剑飞本欲述说经过,七杀翁手一摇,示意他等会再说不迟,这时,三长老已将灰衣卜者尸体扳正,七杀翁回过身去,三长老同时徭摇头,单剑飞心想:果然连三才也认不出来。
三长老中的五老沉声道道:“太阳神针!”
七杀翁一愣,失声道:“太阳神针?‘泰山太阳神翁’申星魁说着不禁大摇其头,喃喃道:“不可能,晤,绝不可能”
于苎、走过去一看,马上发现自己的想法完全错误,原来当灰衣卜者向后倒下时他只匆匆掠过一眼,那时,中暗算后的是灰点子,而现在,黄脓模糊,灰衣卜者一张面孔已然改形,三长老不是认不出来了,而是已无法就原有湎目加以辨认了。五老手朝尸身一指,向七杀翁道:‘:你说不可能,但是除了泰山太阳神翁的太阳神针,普天之下还有什么暗器中人后会造成这样。七杀翁紧皱着眉头道:“老夫说‘不可能’,并不是指太阳神针。
五长老接着道:“那么你指什么?”
七杀翁道:老夫是说,下手的不大可能是太阳神翁申老儿,或者泰山门下罢了。
五老道:他太阳神针珍贵无比,别人不可能造彷,而此人又死于太阳神针之下,又怎么解释。七杀翁喃喃说道:”惟一的释疑办法便只有派人去泰山问申老儿。
这时,人影一闪,又自棚后走进二人进来的是小叫化舒意和楚卿姑娘,楚卿姑娘今天仍是白衣男装,进棚后,迫不及待地便向单剑飞问道:“你看清暴徒背影真的像你们入棚时,那个自棚中走出去的火工模样的老人?”
单剑飞肯定地点点头道:“是的,这一次我敢相信绝对没有看走眼!”
小叫化舒意蹙额道:“那就奇怪了。”
单剑飞哦了一声道:“怎么呢?”
小叫化舒意耸耸肩道:“经向寺中打听,寺中只有一名跛足火工,而且生病已有半月之久,半月来连床都没有下过,我们还怕其中有诈,亲自赶去病房中查视,结果证实一点不假,周身浮肿,呻吟不绝,同时跛足还是先天性的,右足只有左足一半粗细,短也短上四五寸有余,神仙也装不出来”
棚中静了片刻,最后,五六对眼光一起望去单剑飞脸上。
单剑飞开始将自己和灰衣r、者周旋的经过,详详细细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众人屏声息气,听得都很入神。
单剑飞说完,仍无一人开口,大家似乎都在竭力思索着这名灰衣卜者可能是什么人,就在这时候,楚卿姑娘突然提出一个惊人的问题。
她向三长老注视着问道:“贵帮在屠龙丐之前的那位五结总香主破衣怪乞,他的脸形五官之外,身上其他部分有无可资辨认的特征?”
三长老呆了一呆,其中三老无形神乞忽然一语不发地俯身下去,将死尸右脚裤管一把撕开,目光所至,脱口骇呼道:“啊,果果然是的”
众人跟着望去,灰衣卜右腿肚上,赫然有着三寸来长,状如新月形的’一道紫疤:四五两老眼皮一垂,神色黯然,三老无形神乞喃喃自语道:“是的,这是他当年与滇中冲天鹰一场苦战所留下来的创痕,真想不到他原来并没有死”
众人震惊了一阵之后,不期然一齐向楚卿姑娘望去,眼光似都在询问:你怎知道此人就是破衣怪乞的呢?
楚卿姑娘完全不理会众人热切的询问眼光,眨眼咬唇想了想,修眉微挑,忽又向三老无影神乞问道:“当年首先发现这位破衣怪乞走火入魔,自崖顶跌落深谷的是贵帮中的哪一位?”
三老无影神乞道:“就是后来人选总香主的屠龙丐和总舵内堂另一名二结弟子,楚卿姑娘以为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楚卿姑娘没答话径自问下去道:“结果,首先发现这事的两个人都没有得到好的下场,是不是?”
三老神色均是一震,无影神乞张目期期地道:“是的,如所周知,屠龙丐于八九年前下落不明,而那名两结弟子则在事后不足半个月光景便因暴疾去世了”
楚卿姑娘点点头道:“那么我的猜测就全对了。”
众人默默无语,谁也没有再问什么,大家都知道,楚卿姑娘这样说的意思明显得很。当年暴徒向破衣怪乞下手后,深怕行迹已落屠龙丐和那名二结弟子眼中,留下两个活见证,终究不妥。
因此,两个亲眼看到破衣怪乞栽落深谷者,一个于事后得了“暴疾”一个则于若干年后“下落不明”
众人缄默了片刻,三老留下了小叫化舒意处理善后,与七杀翁、单剑飞、楚卿姑娘等走出凉棚,由寺后再回到寺中。
一行进入寺中云房,彼此缄默如故,似乎谁也不愿先开口,单剑飞忽然自椅中站起来打破沉寂道:“晚辈愿往泰山一行,向太阳神翁请教有关太阳神针之事,不知:三老,和,七杀’老前辈以为如何?”
三老未及答话,七杀翁抢着点头道:“由你去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楚卿姑娘跟着站起来道:“我也去。”
七杀翁忙表赞同道:“好好,这一来就更好了,一路上有了你这块金字招牌做他的护符,可就什么也用不着担心了。”
楚卿姑娘轻轻一哼,忿忿坐下道:“我不去!”
七杀翁水泡眼一睁,诧异道:“怎又变卦了?”
楚卿姑娘仰脸道:“我要去,是为了办事,可不是为了当护符,要找护符,麻烦诸位另请高明。”
单剑飞这次自告奋勇,有一半原因是为了这件公案可能牵涉到师父七星剑的下落,一日不见水落石出,总是于心难安;另一方面,七星剑法才修习了前三招,后面四招,也正好趁一路上心无二用之余,顺便完成。
他一听说楚卿姑娘也要去,不禁有点作慌,这时又见楚卿姑娘忽然改变主意说不去,心中一喜,脱口说道:“这样最好”
楚卿姑娘霍地转过脸来道:“好什么?”
哼了哼,嘿嘿接着道:“嫌我跟着碍事,我不去,正好合着你的心意是不是?抱歉得很,我又要去了!如果有人不高兴尽管留下!”
柳发黄芽,杏抽银蕊,春光明媚的仲春二月。天色一暗,忽然下起霏霏细雨来。
豫鲁交界的商丘地面,一条官遭上,正有两骑衔尾驰行,前面马上乘坐的是一名英气勃勃的青衣少年,后面马上则是一名俊逸文秀的白衣少年,这时,前面的青衣少年脸一仰,忽然勒住嚼,口,扭头向身后叫道:卿弟,下雨了,你看怎么办?”
后面的白衣少年加上一鞭,赶上与前骑并行,以衣袖拭了拭:额角答道:“这是急也急不来的事,何况你的剑法这些日子来才练好第四、第五两招,不趁这趟去泰山一路上练完后面第六、第七两招,以后不一定还有这么好的机会,找个干净客店歇下来就是了。”
青衣少年认真地道:“说真的,卿第,这一路辛苦你了,我练剑,却累你不眠不休的为我护卫,我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向你表示”
白衣少年眼波一横,薄嗔道:“现在表示还不迟表示下去呀!”
青衣少年脸孔微微一红,搭讪着又望了望灰暗的天空,支吾地道:“趁此刻雨不大,快点跑吧!”
语毕,马缰一抖,双腿夹处,坐骑又如飞向前奔去。
白衣少年紧挥一鞭,从后高喊道:“喂,你这个大笨瓜,放慢点行不行,春天的雨就是这个样子,说什么也大不起来的啊。”
蒙蒙细雨中,一阵急驰,不久,商丘在望,两人于城中一家客栈前飞身下马。
这衣着一青一白的两位少年是谁,自是无须交代的了;这时已是掌灯时分,单剑飞和楚卿姑娘用完晚膳,回到后院上房,单剑飞让楚卿姑娘坐去炕上,自己拿张凳子在窗前坐下,抬头笑着道:”我的身世和习武经过都已告诉你了,你自己的部分,你曾答应我说:今天情绪不佳,过两天再谈罢。这是大前天的事,如兮过去了已不止两天,而是三天,请问今天情绪怎么样?”
楚卿姑娘幽幽一叹,凝视着跳动的灯花,良久不发一言,窗外雨声浙沥,为这平静的春夜,干添无限旅愁
单剑飞见她如此情景,心中暗讶,笑意一敛,再也不敢追问下去。
楚卿姑娘转过脸来,无限委屈地恨恨说道:“说来说去,都是你们七星师徒害人。”
单剑飞目光一直,失声道:“什么?我们七星师徒害人?你扯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是请教你的师承和身世呀!”
楚卿姑娘见到他这付受惊样子,忍不住噗哧一笑道:“你又扯到什么地方去了?你怎知道我不是在回答你的问题?难道我的身世和师承就不兴跟你们七星师徒有关么?”
单剑飞喃喃自语道:“听不懂”
楚卿姑娘哼了一声道:“我偏要以这种你一下子无法听得懂的方式开始,要听就听,不听拉倒,怎么样?还要不要再听下去?”
单剑飞无可奈何,只好满脸茫惑地点了点头。
楚卿姑娘接着说道:“很久很久之前,也许是二十四五年,也许还要更久一点,总之,我记不清楚了,那时候,武林中有一对姊妹花,她们是师姊妹,不是同胞姊妹,不过,她们之间的感情,比人家同胞姊妹还要亲密,可是,好景不长,终于有一天,她们交恶了,彼此貌合神离,尽管平时相亲相敬如故,但在内心,却都恨不得对方早日死去,十数年的同门手足之情,顿化为一种可怕的怨仇!”
“何以致此的呢?原因很简单:她们同时认识了一个青年,也同时爱上了那个青年。”
“据说,那位青年不但人品俊,武功也很高,出身名门世家,操守严正纯洁,师姊妹俩同时爱上此人,可说是非常自然的事,问题就在被爱的对象只有一个,追逐者却有两人,于是,一场风波注定了。”
“她们姊妹俩,既然有姊妹花之称,两人容貌之不相上下,当然是可想而见:不过,如果严格地品评起来,单论美,似乎以做师妹的要略胜一筹,然而在武功成就方面,却是以师姊较强几分。”
“姊妹俩,师妹性傲而爽朗,有进取心,富须眉气,师姊则比较温文柔顺,是个标准的贤淑典型。”
“开始时,姊妹俩双方都以为只有自己一人在爱着那个男人,彼此倒还相安无事,渐渐的,大家的心意都在不知不觉中外露了。师妹不论人前人后,一有评论武林人物的机会,便对那个男人赞不绝口,师姊则一听到那男人的名字便会红脸低头。没多久,连她们的师父也看出这对姊妹的心事来了。她们师徒之间,平常说笑惯了,师父以为两徒年纪都还小,有一天,以慈爱的语气向次徒笑责道:‘小妹,你少自作多情,像你这种野丫头,人家避都避不及,会看中你才怪!你大姊,跟他倒是天生的一对,师父过些日子颇有意找太阳神翁申星魁申老儿、天池隐翁杨老湖欧,出面作煤,丫头,你等着喝你大姊的喜酒吧!”’“做师姊的听了这话,自然是心花怒放,于是脸更红,头垂得更低,终于不胜羞怯地一溜烟跑回后房,做师妹的硬朗得很,当下玉手叉腰,小嘴一嘟,皱鼻子哼道:‘谁希罕那种臭男人?
哼!就算有一天他跑来跪在我脚前,我高不高兴看他一眼都还没有一定呢!’”
“既然这样,岂不是好办了吗?一个芳心默许,一个声明不屑一顾,岂不正好?然而,天晓得,那位师妹不过由于自尊心作祟说气话而已。前面刚离开的师父,便立即赶去后房向她师姊指着鼻尖道:‘恭喜你啦,喝喜酒?哼哼,不知谁喝谁的呢,等着瞧吧!’”
“师姊大哭一场,但没有敢让师父知道,师妹一怒离山,从此去向不明,做师父的本来年事已高,由于日夕思念次徒,不久即郁郁而终,可是,结果呢,直到今天为止,妹姊俩谁也没有得到那男人。”
楚卿姑娘一口气说到这里,停下来向单剑飞问道:“知道那男人是谁吗?”
单剑飞焉有不知之理,只不过不知如何回答而已。
楚卿姑娘见他不开口,手一指道:“就是七星剑桑云汉,你的师父!”
接着又问道:“知道那对姊妹花是谁跟谁吗!”
单剑飞试探着答道:“那位师妹就是:玉帐仙子’云解语,对吗?”
楚卿姑娘头一点道:“不错,还有那师姊呢t”
单剑飞眉峰刚皱起,心头忽然一亮,蓦地想起一个人来,于是抬脸望向对方期待地道:
“是不是妇德教主‘无才夫人’?”
楚卿姑娘缓缓说道:“你现在明白上次在金庸丐帮分舵,我为什么称玫瑰圣女云师师为‘师姊’的原因了吧?”
单剑飞听了,恍然大悟,不禁将眉头皱了皱道:“她们两位都是你的长辈,刚才你怎能那样述说她们?”
楚卿姑娘修眉一剔道:“为什么不可以?她们想法不对,做法更不对,不但始终不知悔悟,而且一直到二十多年后的今天还在对立着,还在为一个从未假她们一丝颜面的无情男人呕闲气,我尊敬她们的辈分,也愿尽一个门下弟子,甚或是一个做女儿所应尽的孝道,但我不能崇拜她们这种处理情感的方式。”
这番话,在那个时代里,是够大胆、也够惊人的;而楚卿!”
娘这种批评也正与单剑飞心意不谋而合,但是,单剑飞与她身份不同,他不愿去鼓励她,多多少少,在身为人徒者,这样说话,,终究是有点越轨的,于是,单剑飞又皱了皱眉头道:”但这电不能归罪于家师所害”感觉用句不妥,亦复不知该如何表达才好,只有一咳住口。
楚卿姑娘不服道:怎么不是,要不是为了你师父一个人,她们师姊妹俩今天还不是一样处得好好的么?”
单剑飞见她强词夺理,止不住好笑又好气,脱口责问道:“就算家师不过,这也是二十多年前,上一代的恩怨那时小弟我还没有出世,你又怎可说我们师徒害人呢?”
楚卿姑娘玉容一红,瞪眼叱道:“胡说,我几时这样说过?”
单剑飞咦了一声指手道:“你刚才明明”
楚卿姑娘从炕上霍地跳落,脚一跺,嗔叱道:“我明明骂过你一声浑蛋!知道吗?”
语毕,身形一闪,已然掠出门外,单剑飞一呆,来不及回神多想,连忙探起身子,向房外喊道:“外面还在下雨,你要去哪里?”
楚卿姑娘遥遥传来一声:“你管不着!”
单剑飞摇头一叹,心想:好难伺候的姑娘,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如果她是玉帐仙子门下,反倒适合些,可爱时比谁都可爱,一旦刮起风暴来,却又令人承受不了。玉帐宫中少女数百,竟没有一个像她这样,这样的女孩子真是少见。
单剑飞正出神间,窗外忽然送人一阵柔和的低语道:“发什么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知道吗?我已将附近查看了一遭,平静得很,快拿功课出来做吧!”
第二天,雨停了,二人继续走,楚卿姑娘高声笑道:“奉陪!”
冒雨加鞭,果然不过盏茶光景,鱼台城已然在望。
鱼台,一名方与,汉置县,属山阳郡,春秋时,鲁之棠邑也。左传“隐公观鱼于棠”即此地,亦即鱼台命名之由来。
经过一阵奔驰,雨虽下得不大,两人外衣却均巳湿透。
人城落栈后,单剑飞吩咐店家弄来一只小火盆,围火烘衣时,楚卿姑娘忽然笑着抬起脸来说道:“现在说起来虽然已是春天,然一旦下起雨来,却又与冬天无异,靠着火盆,令人不自觉想到围炉小酌的情趣,自离洛阳,这十数天来,除了赶路,便是研究剑法,难得碰上这等天气,等会儿衣服烘干了,出去找个地方喝两杯怎么样?”
单剑飞摇摇头笑道:“算了。”
楚卿姑娘不悦道:“为什么?”
单剑飞笑道:“茶楼酒肆中,品流最杂,每次喝酒都难保不碰上些意外事故,现在是但求太平的时候,何苦去自找麻烦?”
楚卿姑娘怫然道:“笑话!”
她好像本来并无坚持之意,现经单剑飞这样一说,反倒非出去喝上两杯不可了,当下她拍了拍衣襟,转身便往房外走去。
单剑飞忙喊道:“要去世得等我将衣服烘干呀!”
楚卿姑娘头也不回一下,边走边冷笑道:“算了!每次喝酒都难保不碰上些意外事故——
最稳当莫过于关上房门在家睡大觉,你就留下慢慢烘下去吧!”
话完,人已去远,单剑飞顾不得再烘衣服,匆匆向房外追出,在账柜上交代了几句,但等他来至客栈外,楚卿姑娘已在细雨中只剩下一抹淡白的身影,眨眼之间,拐过街角消失不见。
单剑飞正拟循踪迫去,眼光偶扫,不禁暗暗一声轻咦,又将身躯缩了回来。
斜对面一家生药铺子的屋檐下,两名身穿蓝布袍的中年汉子,表面似在对立闲谈,实则二人的目光却都紧紧瞪着楚卿姑娘走去的方向,这时,两名中年汉子一递眼色,一人进人生药铺子旁边的小弄堂,一人举步冒雨朝街角奔去,步履健快,显为武本中人。
单剑飞皱眉忖道:果然不幸而言中!
这二人是何来路?跟踪楚卿姑娘的目的又何在?单剑飞想万透,也无暇多想,手探怀中,取出那张中年病汉的人皮面具匆匆戴上,真气略提,也向前面那街角奔了过去。
转过街角,路面转宽,似乎是城中一条主要街道,单剑飞眼光四扫,立即发觉那名中年汉子站在一座笑语声连传户外的酒店门前,等到单剑飞走过去,中年汉子经过片刻犹豫,已经撩衣登楼。
这座酒店叫“集雅阁”看来生意相当不错,单剑飞上得楼来,楼上已坐了三十个酒客,猜拳行令,一片嘈杂喧腾,其中甚至还有人在唱新词,单剑飞向就近一付座头走去,心想,地方倒是不错,就是乱了点。
楚卿姑娘一身白衣,加上风流倜傥的仪表,十足一名浊世公子气派,就到这时候,还有很多人的眼光落在她身上。楚卿姑娘坐在楼中央,距离单剑飞坐的地方只隔着二三张桌子。
单剑飞那张人皮面具和一身衣服,楚卿姑娘当然是认得出来,然而,她似乎有意与单剑飞赌气,明明看到了单剑飞,却昂起头,连理也不理。单剑飞心想,这样也好,等会儿有事时照应反而方便些。
:他随便要了一份酒菜,暗中毫不放松,密切留意着那名蓝袍中年人的一举一动。那名中年汉子年约四旬小下,面目方正,举止儒雅,楼上似他这样的人物还没有儿个,设非单剑飞亲眼看到刚才那一幕,说什么也不可能会对这样一位人物起疑的,所谓人不可貌相,真是一点也不错。
这时,忽闻有人鼓掌大叫道:“好好,现在瞧咱们柴学士的!”
这一喊,楼上其他的人都停止了说话,齐将目光朝发话处望去。
那是楚卿姑娘身旁,靠近左边窗口的一席,席上坐了五六名年轻的长衣儒士,发声喊叫者脸红如蟹,似乎已有七八分酒意,这时另一名面皮白净,眼圈发黑,神气间却甚为自负的年轻儒士摇摇着笑道:“兄弟很抱歉”
瞧他那神气,根本不是真的谦虚,只不过要他的同伴再叫嚷几句,多引起几个酒客的注意而已。
果然,立即有人知趣地大嚷道:“不行,不行!”
另外又有人接下去叫道:“你柴兄是咱们鱼台有名的才子,众所周知,诗词歌赋样样来得,大家都献过丑,你柴兄不来一段怎行”
那个被喊作柴学士的儒土见全楼目光已经集中,方左顾右盼地傲然笑问道:“来一首谁人的作品呢?”
一脸蠢相,嗓门儿却数他最高,刚才连喊“不行,不行”的那家伙这时一撩衣袖,提供意见道:“你是学士,当然得找个学士的作品出来唱,这样吧,唱秦观的,他是钱(秦)学士,你足财(柴)学土,‘钱财’人见人爱,先后两学士,正好门当户对,诸兄以为如何?
哈哈哈”说得不伦不类,自己却以为比喻得风趣,话一完,自己便第一个得意地大笑起来,同席上居然有人附和道:“对,就来一段柴兄最拿手的满庭芳吧!”
于是檀板轻敲,满楼俱静,那名柴学士脚尖轻踏楼板,清了清喉咙,引吭高唱道:“山抹微云”
别看这名柴学士一脸酒色掏空相,想不到却有一付美好如妇人的歌喉,一句“山抹微云”的引子,居然唱得宇正腔圆,余音回荡,相当扣人心弦;众人听了,俱皆为之改容,就楚卿姑娘,先前弯垂唇角,不断嗤之以鼻,这时也不禁神色一动,双目发亮地瞪眼倾听起来。
“天连衰草,画角声断斜阳”
“嗤!”不知是谁,忽然噗哧一声,发出一声轻笑,笑声发出时,正值调门顿挫之际,全楼可闻,分外刺耳。
柴学士脸色一变,霍地收住余音,众人循声查视过来,发笑者不是别人,正是隔壁的一个白衣少年楚卿姑娘。
与柴学士同席的四五个伙伴,一个个勃然大怒,撩袖起立,大有兴师问罪之势,柴学士本人在看清楚是那位一直为自己暗羡着的白衣少年在笑他之后,心中加倍不是滋味,他自信自己一副歌喉不俗,腔调方面亦无差错,是以存有找回颜面之心,当下手一摆,止住众伙伴离席,沉脸向楚卿姑娘责问道:“这位兄台何事可笑?”
楚卿姑娘朝单剑飞斜睨一眼,意思似说:你坐远点吧,本!”
娘现在开始惹事啦。
接着迅速转过脸去,冲着那名柴学土微微一笑道:“阁下不以为可笑吗?”
柴学士脸色全青了,厉声道:“不清楚,愿阁下明教!”
楚卿姑娘从容笑道:“画角声断斜阳?阁下再好好的想一想吧,那位秦观秦学士当年‘断’的究竟是不是‘斜阳’?
柴学士一愣,接着,一张脸孔由青转白再转红,终于红褪反青,老羞成怒道:“是的,,斜阳’两字应为:谯门’之误,不过,满庭芳一词非自秦观始,后人改韵变声只要够味,亦未尝不路。
中午抵虞城,下午越过黄河故道,当年汹汹奔滚的黄河,今天已变成了一条积满淤沙的大早沟了,在,二人赶到距离鱼台尚有十余里的地方时,天空中忽又厌厌憎憎的下起毛毛细雨来,单剑飞见该处前不靠村,后不傍店,便笑向楚卿姑娘道:“横竖已没有多远,拼着淋一下怎么样?”
可,嘿嘿,本人还以为阁下精通音律,抓住了本人什么错处,原来只不过是多读了几首古词,一知半解,练成一套专挑别人误句,借此出风头的功夫而已!”
柴学土由发愣而红脸,众人已感不妙,知道一定是这首满庭芳什么地方出了毛病了,现经柴学士强辞夺理一顿反讥,大家倒过头来又觉得这名白衣少年的确有些“一知半解”了。
不是吗?
人家柴学士也是学士,前朝的秦学士,能填满庭芳,本朝的柴学士难道别出心裁,更动其中一二个字也不可以吗?
有诗仙之称的唐诗人李白,游黄鹤楼见崔灏之题诗,虽曾写下:“眼前有景道不得,崔灏师诗在上头”但是,谁都知道的,’他那首“登金陵凤凰台”根本就是崔灏“咏黄鹤楼”的“翻版作”
有谁敢说李白的“登金陵凤凰台”不是一首名作呢?
此类例子,不胜枚举,别人不提,再引一位名人出来看吧,谈道杜甫如何?他的“风尘三尺剑,社稷一戎衣”从哪儿来的,与另一名诗人庾信的“永韬三尺剑,长卷一戎衣”差几个字?能说杜甫更动得不好么?
不过,这一来,问题已是无可避免了。要知道,楚卿姑娘生性好胜,你有真本领将她折服还差不多,像这样近乎谩骂式的辩解,教她如何忍受得了?
当时只见她双眉一挑道:”何谓一知半解?何谓精通音律?”
柴学士讽刺道:如有真才实学,何不当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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