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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口含微笑,眼神清澈悠闲,完全符合了剑术上最高的要求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眼与剑合,剑与步合,步与身合!
可是,这一招起手式却又令她迷惑了。
“顶天立地”是剑术中一招俗得不能再俗的起手式,完全不似名家宗派。华山金龙剑法,起手式是左手执剑,剑身藏于左肘之下,剑尖平胸向左外吐,右手阳掌前现,双目向上方微微仰视,名为“苍龙曝以”青城风云九式,起手式也是左手执剑,剑柄向下方斜斜倒指,拇指及无名小指等三指扣定护手食中两指托指柄端,剑身沿左肘向上,剑尖斜指右上,完全隐于后身,名为“波谲云诡”
至于剑圣司徒望当年的起手式,虽然武林中甚少人知,但她鬼脸婆,因为行道早,行辈高,也还见过一二次,那就是,剑圣司徒望的剑术,根本没有起手式,宝剑出鞘,如何拿着,哪种拿剑姿态,便是起手式。十次应敌,十次起手式,决不会有一次相同。
所以,鬼脸婆迷惑了。
她朝神态从容,嘴角含着深沉微笑的施师爷,连望数眼,阴恻恻地闪着那双鬼眼问道:
“你,你用剑?”
施师爷的脸色,更为惨白了。
你,你用剑?
上面这短短四个字,第一次由迷娘以疑讶的语气发问,它像一道寒流突击,仅令施师爷感到一阵寒颤。但如今由鬼脸婆以阴冷的语气问出,却有如一柄利刃,刺中了疑云密布的施师爷的心窝!
施师爷轻哼一声,冷笑道:“用剑又怎样?”
鬼脸婆冷冷地又道:“难道剑术就是你施大侠的绝学了?”
施师爷的苍白的脸上,第三度闪过那种可怖的微笑。
“够不够称之为绝学,”他以同样冰冷的音调道:“现在还不知道!”
无论如何,我不能让施师爷在此地泄露他的真正身分他隐瞒着他的身分,必定含有一种极其重要的原因在这种情形之下,虽然能力或有未及,但能为他解围的,只有一个我司徒烈迅速地打定主意,毫不迟疑地飘身窜向斗场。
这真是一种出人意料之外的变化。
这种变化,以迷娘和施师爷尤感骇异。
一个一直在他俩想尽方法保护之下的,庸俗而又龙钟的,无拳无勇的眇目驼背老人,突然以轻灵的身法,平地腾空而起,这该使两位当今武林中的一流高手,感到多大的惊奇!
司徒烈,不偏不倚的落在施师爷右前方二尺之处。
他微微偏身,朝施师爷抱拳一笑道:“施大侠,您拆散了上官女侠和这位尹前辈的一场好戏,我史老头子也只好效尤一番了。”
司徒烈说罢,不让满脸惶惑的施师爷有答言之余地,霍然掉过身躯,朝鬼脸婆哈哈一笑道:“鬼脸婆,你要出的只是一口怨气,来来来,我史老头陪你耍两招!”
若非面前这个眇目驼背老人在出场时,迷娘和施师爷所一致流露出来的那种惊疑神态,鬼脸婆一定会怀疑他们三个串定了来耍她鬼脸婆的。话虽如此,因为对方的一再换人,鬼脸婆肚子里的一股怨气,确也已问到破腹欲出的程度了。不过,鬼脸婆终非一般庸手可比。虽然她已恨得欲将司徒烈一枝扫烂,但见司徒烈相貌奇特,年纪又在六七十之间,照道理,对方假如是个有名气的人物,凭着对方的年纪,她鬼脸婆就该认得!就因为她是第一次见到司徒烈这副易容后的相貌,鬼脸婆不禁有点纳罕起来。
纳罕就是茫然不解,茫然不解的结果便易滋生疑惑,而疑惑,则是阻挠一鼓作气的最大阻碍。
鬼脸婆的那张鬼脸上,重新阴晴不定起来。
她打量了司徒烈好几眼,这才冷冷地道:“老儿,你想死还不容易么?不过,老身闯荡江湖十年,三奇三老,六大名派,什么名手高人都曾见过一二面,只有阁下尚属初会,阁下名头,在武林中之响亮程度,当可想见,鬼脸婆虽然久不杀人,但一旦开戒,连杀的是谁都弄不清楚,也未免对不起我这支鸠头杖。老儿,你可愿意在断气之前留下你的响万儿?”
鬼脸婆这番连讽带刺的数说,完全是将司徒烈当做一位武林高手而发。假如司徒烈真是一位成名人物,而现在这副尊容就是他的本来面目,听了这番话,自然会忍受不了。
可是,司徒烈不是。
这一番,鬼脸婆满以为会收到相当强烈的效果,然而,她失望了。
司徒烈,无动于衷。
他若无其事地哈哈一笑道:“那有什么稀奇,我老头子还不是同样第一次见到你?”
鬼脸婆冷笑道:“你连名姓都没有一个?”
司徒烈哈哈笑道:“有,有,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
“是的,你的万儿在脸上,我的万儿也在脸上,你叫鬼脸婆,我叫独目叟。”
“独目叟?”
“独具慧眼,慧眼独具,专能断人生死。鬼脸婆,像你这样是非不分,一味袒己护短,依我老头子看来,你鬼脸婆名实相符之期也就不太远了!”
“独眼贼!”
鬼脸婆一声怒喝,鸠头杖猛抡,朝司徒烈横腰扫去。
司徒烈自前些日子在少林罗汉堂中经天山游龙老人当面亲自指点了一番之后,不但功力大增,就是临阵应敌的沉稳,也有不少增进。他知道,不论游龙三式如何威猛绝伦。如果拿来硬拚鬼脸婆浸淫数十年,凭以成名的鸠头铁杖,也是万万讨不了好。而且,鸠头杖算得上是一种兵器,对付长兵器,短兵器尚且吃亏,更何况一对肉掌?他也知道,长兵器擅于劈扫,而忌近身纠缠。他若想取胜鬼脸婆,只有铤而走险,拿准火候,以灵巧的轻功配合,在最危险的情况下将杖招让开,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手法,突击对方要害。
所以,尽管鬼脸婆的杖风如雷,他仍然挺立不动,目光如电,注定扫来铁杖。
可是,说也奇怪,鬼脸婆的铁杖只扫至司徒烈腰前尺许之处,突又骤然掣回。
司徒烈虽然不明对方的玄虚何在,却仍哈哈笑问道:“鬼脸婆,你怎的不扫过来?”
鬼脸婆拄杖冷冷地道:“你的兵刃呢?”
司徒烈双掌一扬道:“就在这里!”
鬼脸婆冷冷地又道:“你不会用剑?”
司徒烈敛容沉声道:“剑?哼,早晚要用的,只是现在还不会!”
司徒烈说完,心中忽然有所感触,不禁回头朝迷娘和施师爷分别望了一眼。迷娘脸上有纱,他无法看到她的神情。但他却在抱着那柄从迷娘那儿借来而仍未归还的长剑,好像准备接应他的施师爷的脸上发觉到了一股迷惑之色。
鬼脸婆冷笑一声,双手后掷,一枝鸠头杖,像长了眼睛似地,飞向蓝关双凤身前不足半尺之处,沙的一响,插入地下五寸来深。
鬼脸婆摔了鸠头杖,双掌一拍,向司徒烈冷笑道:“来,看看我鬼脸婆是否非杖不行!”
司徒烈大笑道:“鬼脸婆,你傻了。你的看家本领是杖,我老头子的本领是掌,你用杖,我用掌,以长对长,斗起来或有平分秋色之可能。而现在,你要逞强,老夫话说在前头,输了可怨不得人。”
鬼脸婆更不答话,眼露凶光,一声冷喝,右掌曲指成钩,探手便向司徒烈左肩抓来。司徒烈将‘游龙展’一招掌式略加变化,左掌微招,由上而下,一个矮步滑身,猛向鬼脸婆右肘切去。
司徒烈自经游龙老人当面指点过一番之后,身手之灵巧,果然大异往昔。
鬼脸婆惊噫一声,化抓为砍。
右掌五指倏然弹直,竖并如刀,不换招,不变式,仍顺原势,径向司徒烈左肩砍下。
鬼脸婆之意,乃想实接一招,试试司徒烈的内力。
司徒烈见鬼脸婆意欲硬拚,心下大喜。为了机不可失,当下也顾不得泄露本帮的游龙绝学,左掌火速往回一带,双掌微合猛登,一招“游龙吼”虽然未依原式施展,发出的力道,却是足足十成。
势成骑虎。
鬼脸婆除了抽身退避而外,便不得不将下砍的右掌,横向司徒烈双掌迎去。
通地一声大响,双方各退三步。
司徒烈的双臂经此一震,酸痛欲折。他知道,大敌当前,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不能让敌人看出真正的反应。于是,他也不去察看鬼脸婆的反应如何,故作从容地哈哈一笑,一个虎扑,双掌再度齐推。这一次,司徒烈表面上虽然显得轻松,但发出的力量,却比第一招“游龙吼”的力量又增了一成。
他一面发掌,一面哈哈笑道:“鬼脸婆果然名不虚传,老夫一时轻敌,几乎闹出笑话来,再试试老夫这一掌!”
第一掌,司徒烈以双掌对单掌,而且鬼脸婆是处在拙劣的被动地位,结果也只打了个秋色平分,严格说来,应该算是司徒烈输了。可是,司徒烈补救得法。他能忍,而且忍得天衣无缝,一点破绽也没有。他没有犹疑,他的笑声也很自然。更要紧的,他第二招攻击的很快,完全出乎鬼脸婆的意料之外。
因为,刚才交换了那一掌,鬼脸婆也并非毫无所损,她右臂酸痛的程度,几乎跟司徒烈的感受一样。当今武林中,像三奇三老,以及施师爷迷娘等一流高手,平常时候,很不容易有着交手机会,其他一般武林人物,在鬼脸婆来说,除了一些知名人士,能受得了她鬼脸婆一掌的,的确尚不多见!
所以,司徒烈在受了一掌以后所表现的毫不在乎,就令鬼脸婆有点顾忌不安了。
江湖上,名头愈响的人物,对自己的声名也就愈为爱惜。在某种情形之下,一个武林高手,他担心的,可能不是死亡的威胁,而是一经着色,就永难洗刷的失招之辱。因此之故,对司徒烈的第二招,鬼脸婆的拆应之际,便显得异常慎重起来。
俗云:一人拚命,万夫莫当!
司徒烈攻出第二招,完全不计成败,有几分气力便用出几分,而鬼脸婆,则大谬不然,她爱惜“骊山鬼脸婆”这五个字字面上的光辉,虽然这一次她也是以双掌迎上,但总脱不了一种相机行事的“试”之意味。
四掌接实,司徒烈咬牙又增了一成功力。
有一点,司徒烈做得很成功。那便是:他用的劲力愈足,他的神态也就表现得愈为轻松,自然,从容!
这和一般俗手在使力时的那种吐气开声,露牙裂囗的穷凶极恶之相恰恰相反。
所以,第二招接实,他在退出三步之后,虽然感到胸腔中气翻血涌,头昏眼花,耳鸣心跳,几乎要平空栽倒。但是,尽管他因脱力关系,发觉视线业已模模糊糊,他,仍然朝前平视,同时在嘴唇间维持着一个优雅的微笑。
再看鬼脸婆,虽然也只退出三步,但那张鬼脸上,却已惊得一点血色也看不到了。
她朝司徒烈恶毒地打量着,当她看清司徒烈嘴角的那种微笑似乎出自内心,而毫无勉强做作之态后,她皱起眉头,忍着一种很大的痛苦,提声冷冷地道:“独目叟,迷娘,还有这位施大侠,一年之内,我鬼脸婆如在蓝关等不到你们三位,决将踏遍中原武林,向三位分别请教!”
鬼脸婆说毕,返身而退!
直到鬼脸婆等人走去很久,施师爷和迷娘,这才发觉那个令人惊奇的眇目驼背老人仍然微笑着挺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起初,二人尚未发觉有何可疑之处。
施师爷走回两步,从地下抬起剑鞘,将宝剑小心地纳入鞘中,然后一躬递还迷娘。迷娘接过,佩于启后。
这时,她冷冷地道:“施大侠,您的剑术传自何人?”
施师爷微微一怔,随即躬了一躬答道:“在下武学虽杂,但样样均仅粗知皮毛,上官女侠为何不问在下武功传自何人,而仅仅提及剑术一门?”
“迷娘以为剑术才是施大侠的主要武学。”
“也许家师在未人苗疆之前,也是中原的一位剑术名家,但施某所得到的传授,剑术的确只是其中一部分,上官女侠身负武林剑宗的青城派风云九式,竟对在下剑术方面表示关切,真令施某人感到荣幸。”
迷娘冷笑着又道:“施大侠,你不必推马虎了,上次在嵩山野狼坪我就说过,总有一天,我会清楚的。”
“那是再好没有的了。”
“还有,施大侠,请问你,你为什么那样效忠于七星堡,而对天山老人一个年不满二十的弟子苦苦追踪?”
“他,您,上官女侠,您是指施力小侠?”
“哼,你不知道?”
“上官女侠可能误会了!”
“那么,七星十三鹰和您走在一条道儿上该作何种解释?”
“就像我们走在一条道儿上一样。”
“真的?”
“以魔魔儒侠四字担保!”施师爷正容说着,突然一皱眉头又道:“敢问上官女侠,女侠可知那位施小兄弟现在在什么地方?”
“嘿,您不是很关心他么?”
“是的,女侠,我的确很关心他。这样说,也许愈说愈令女侠疑心。不过,假如女侠有机会再遇到那位小兄弟,您不妨问问他本人,看我施天青关心他,到底是一番恶意还是善意?”
迷娘哦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施师爷继续问道:“施力小兄弟上次是跟什么人走在一起的?”
“丐帮三老中的神机怪丐。”
“他本人也是丐儿打扮?”
“嗯。”施师爷想了一下,喃喃地道:“这样说来,他可能到少林去了。”
“您怎知道的?”
“因为天山游龙老人在那里。”
“哦?”“少林和七星堡之间,最近闹了一点纠纷,多亏游龙老人从中化解,虽然事情尚未了结,但是,游龙老前辈在少林,施小侠是晓得的,他既能从七星堡脱身,他当然第一个去找他老人家。”
“什么纠纷?”
“一言难尽。”
“什么,施大侠刚才说施小兄弟是七星堡脱身出来的?”
“是的。”
“人救出来的?抑或是凭他自己?”
“这只有堡主知道,但他没有公布。”
“噢,我们只顾说话,可将为我们解窘的那位朋友忘了呢!”
“独目叟?”
“真是个谜样的人!”
于是,施师爷和迷娘停止谈话,一同向司徒烈走来。
走近司徒烈,二人同时低声惊呼道:“啊啊,他老人家伤得这样重?”
原来他俩发现一幕骇人的景象。
司徒烈和迷娘交谈虽有盏茶之久,但当他俩谈罢走向司徒烈一之时,他俩愕然发现,那个谜样的眇目驼背老人,隔了这么一段长的时间,竟然仍旧一动不动地挺立在原来的地方!
他望着前方。
他在微笑着。
他俩急步走近,这才看出,老人的眼神涣散无光,他望的地方并没有半个人影,老人的微笑,也只是一种肌肉的痉挛,他,眇目驼背老人,说得明确一点,已经失去知觉了。
以施师爷和迷娘这两位武林高手在武功上的造就,当然立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迷娘低声道:“啊,他脱力了。”
施师爷不禁皱眉道:?此人哪来的这股坚毅忍力?”
“他的功力实在不及鬼脸婆。”
“但鬼脸婆的忍力却不及此人之半。”
“别说鬼脸婆,若是换上我们两个,恐怕也是差得很远呢。”
“你看,他已全身麻木了,竟仍能昂然挺立,这是多么地不可思议?”
迷娘喃喃地道:“此人的意志,一定受过可怕的磨炼。”
施师爷点点头,同时发出了一声同情的叹息。
施师爷在司徒烈脸上仔细地查察了半晌,然后一手托住司徒烈颈后,一手抱住司徒烈双腿,朝迷娘点点头,领先将司徒烈抱上那辆篷车。
上了车,迷娘道:“施大侠,你为他治理吧,我有点事想先走一步。”
施师爷默然点点头。
迷娘又朝不省人事的司徒烈望了一眼,探步跨出车厢。迷娘下了车,又向车厢边沿伸出那张蒙着一幅黑纱的脸,朝施师爷以一种含着责备意味的语气,冷冷地道:“魔魔儒侠,假如我们有幸还能相见,上官倩不希望她见到的,仍是七星堡的一位师爷!”
迷娘说罢,头也不回地飘然策马而去。
施师爷的头,深深垂下,直到迷娘的蹄声消失,他才像说给自己听似地低声道:“是的女侠希望如此。”
这时,那个戆直的车夫,探头进来问道:“老爷子,是不是这就上路?”
施师爷微微一惊,恍若刚自梦中惊醒。
他摇摇头。表示了对车夫的回答。然后他坐直身子,深深地吸进一口气,调和了本身真元,将真气引向双掌,开始在司徒烈周身的各处要穴,缓缓推拿起来。这种功夫,足足行了顿饭之久。
司徒烈的脸色逐渐红润,而施师爷的脸色,却反而逐渐苍白起来。
又是顿饭之久,司徒烈轻啊一声,苏醒过来。
施师爷忙将一颗红色药丸纳入司徒烈微张的口中,同时,顺手点了司徒烈的睡穴,司徒烈复又沉沉睡去。
施师爷松出了一口大气,高声朝前座招呼道:“伙计,上路啦!”
车轮辘辘,一路上,施师爷支颐纳罕道:“这位独目老人哪来的这副洁白美好的牙齿?”
车到蓝关,天色已黑,施师爷下车买了两包吃食,两瓶酒,一份交给车夫,并向车夫道:“伙计,我们要赶夜路,你拿了这个到里面歇歇,这趟夜车我来赶。”
车夫瞪大双眼,诧异地道:“赶夜路您行,老爷子恐怕”
施师爷笑笑道:“这个你别管,你到前面替两匹马上上料吧。”
第二天朝南,第三天抵达华阴,司徒烈整整睡了两天两夜。
抵达华阴之后,施师爷找好客栈,然后加赏打发了车夫,他将司徒烈抱进卧房,然后为司徒烈活开穴道。司徒烈穴道虽活,神智一时尚未全复,迷糊地大喊道:“好饿呀,我的天!”施师爷轻轻拍他一把,含笑道:“醒醒,我都准备好了。”
司徒烈闻声猛然睁开眼皮,他朝施师爷望了很久,然后揉了揉眼皮,再看,这样,他总算相信了他的眼睛。
“你?”他诧异地问道:“鬼脸婆走了么?”
施师爷微笑道:“走了,走了两天了!”
“啊!”“这里是华阴富安客栈。”
“华阴?我们到了?”
“我们到了。”
“这两天我一直在睡?”
“起初不是。”
“是呀!起初我觉得周身血气翻涌,唔,那鬼婆子真厉害,老实说,再有一掌,我就完定了!后来,我的痛苦突然渐渐消失,我感到浑身轻飘飘的直想飞,我跟自己说道:管他去,飞就飞吧!于是,我飞了,越飞越高,最后,浑身一松,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司徒烈娓娓而谈。
施师爷奇怪地暗忖道:“这个独目叟看样子也非等闲之辈,怎的还是这样天真?”
司徒烈见施师爷忽陷沉思,不禁问道:“施大侠,你在想什么?”
施师爷笑了笑,道:“你饿了,我们边吃边谈吧。”
二人来到前厅,一席丰盛的酒席业已摆好司徒烈看了看酒菜,高兴地道:“好,好极了,施大侠,这伯要破费您不少银子吧?”
施师爷笑道:“有限得很。”
司徒烈探手入怀,一面说道:“对了,我这儿还有您的银子。”
施师爷摇手笑道:“我并不富有,我已拿来兑了散银,车夫的赏钱就是那上面开发的。”
二人相将入座,司徒烈因为饿得太厉害,向施师爷述明了一番,便即毫不客气地大吃大喝起来。刹那功夫,一桌菜肴,便给他吃去十之七八。他仰颈吸进一大杯酒,然后嘘出一口大气,摇摇头笑道:“这一下可将两天的损失全给补上啦!”
施师爷突然问道:“您老一向于何处行道?”
这一问,有如早秋凉风,司徒烈给骤然吹醒。
在此之前,司徒烈几乎忘记了他自己目前的身份,他和施师爷对答,差不多抱的是在七星塔顶品茗对奕的那种心情,他不禁奇怪起来,暗忖道:怎么?他们竟没有认出我使的那两次‘游龙吼’?
司徒烈定了一下神,然后以一种可进可退的含蓄口吻向施师爷笑着反问道:“难道施大侠没在老朽那两招上猜出一点端倪?”
施师爷摇头笑道:“恕施某口直,您老那两招似乎意在拼力,并不成为一种真正家数,说得明白点,您老好像和施某处境相同,对自己武学,始终不太愿意被人知道似的!”
“那么,这样说来,施大侠现在还不知道老朽的真正身份喽?”
施师爷陪吃一惊。心想:真怪,这种语气几乎和我在逍遥村对那灰衣蒙面人所说的相仿,难道这老头子身上也负有跟我施天青情形相同的苦衷?
“是的。”
施师爷双目注视司徒烈之面,微微点头回答。
司徒烈抵受不住施师爷那付灼灼逼人的锐利目光,低头喝了一口酒,然后改变话题道:
“噢,施大侠,那位上官女侠呢?”
“她走了。”
施师爷见司徒烈提到迷娘,双目中精光立黯,神情也显得骤然松懈。
“听他语气,瞧他神情”司徒烈暗忖道:‘难道他已经爱上了她?’他不禁点点头,又想:‘唔像他们俩,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有谁知,苍天弄人,今后情海波泛,结局全在吾人意料之外!后话毋须先提。
司徒烈觉得,话题又得换一换了,于是他道:“施大侠,您刚才是说,我,老朽,不支倒地了?”
施师爷的神采重新焕发起来。
“您没有!”他有力道:“您老真是施某人生平仅见的,宁折不挠的好强之人!噢,您老如何称呼,可否见示?”
“我姓史,施大侠就喊老朽一声独目叟吧!”
“噢,史前辈,你那一场打得真漂亮!坦率一点说,我们都知道,鬼脸婆的功力实在不在您老之下。但是,结果却是她先罢手,在武言武,一场比试有了此等结局,你老便算占了赢面!施某人得郑重于此向您老补致谢意,因为,若非您老及时出面,施某碰上这种强硬对手,势必。”
施师爷说至此处,突然打住。
司徒烈不肯错过机会,紧迫着问道:“施大侠势必如何?”
“史前辈侠义照人,施某也毋庸隐讳了!”施师爷叹了一口气道:“像鬼脸婆那等高手,再加上她那根威震武林的鸠头杖,施某如不以不愿示人的本门武学应付,一定无法过关,假如那样做了,实非施某人本意所愿!”
“这样说来”司徒烈紧接着道:“施侠的本门武学是剑术了?”
施师爷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默默地端起一只满杯,一吸而尽。
二人开始沉默起来。
司徒烈暗暗盘算,他知道,不论施师爷对他目前这副容貌所代表的独目叟如何感激,但表面上他俩始终是种初交,而且,他给施师爷的观感相当神秘,在这种情形之下,如欲施师爷倾心相诉心底隐秘,实在是万不可能。
假如,他再问下去,就显得有点不智了。
最后,司徒烈以为,只有走另一条路子,施师爷或许有说出真情的可能。那便是:他得立即恢复他在七星堡中的身分,还原为施力!
司徒烈想定,毅然立起身来,向施师爷道:“施大侠,半炷香之后,请进后院,老朽有话说。”
施师爷点点头。
司徒烈返身进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