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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维正见了忙问道:“要不要去为唐大侠弄个火来?”
唐必达微微一笑,没有接腔,飞快地旋下杆头那钢烟锅儿,烟杆一竖,于掌心中迅速倒出三颗金色药丸。
辛维正止不住轻轻一咦道:“这枝烟杆”
唐必达扫了一眼说道:“老弟别尽望着我!”
说话之间,三颗药丸已被转手装入那只空药瓶。
辛维正愕然道:“唐大侠这是做什么?”
唐必达低声道:“拿去再说!”
振腕轻轻一送,那只药瓶立即贴地滚到辛维正脚前,辛维正违拗不过,只好俯身捡起。
唐必达低声接着道:“这便是寒门赖以传名于世的‘唐丹’;事先一颗,百毒不侵,事后一颗,丹到毒除,如中毒不深,溶于酒中,一颗可活十人以上”
唐必达顿了一下,低声又接道:“由于求索者日众,唐某人不胜其扰,早于五年之前,即宜布炼制此丹的某几味药材来源中断,十年之内,将不再炼;所以,希望老弟今后在使用此丹时,最好能谨慎点,须知时至今日,所谓好心好报,有时并不尽然。”
辛维正正要说什么,唐必达摆头制止道:“一句客套,便落下乘,老弟假如别无他事,不妨请便;如彼此有缘,日后相见机会还很多!”
辛维正生性爽直,闻言立即抱拳道:“那么唐大侠保重了!”
别过唐必达,离开广场,辛维正继续向山下走来。走了一程,辛维正逐渐放缓脚步。他心想,庐山景色,天下称道,而今而后,尚不知何日方能重临,此行虽未能畅游饱览,但如能干临去之前,稍作逗留,多看几眼,也是好的
转念间,忽闻身后遥遥传来一声呼喊:
“小虎子!嗨,前面走的是小虎子么?”
辛维正扭头循声望去,见山道上正有一名头戴大草笠的汉子如飞奔下。
那汉子脚下不慢,眨眼便巳来至近前。汉子年约四旬上下,扁鼻梁,厚嘴唇,一脸忠厚老实相。
那汉子显然认错了人,他在看清辛维正正面面目之后,怔了一怔,说道:“你不是小虎子?”
辛维正反问道:“小虎子是谁?”
那汉子讷讷道:“是是我们庄上蔡师爷的儿子,这次叫他别跟来,小家伙偏偏不听,现在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
辛维正问道:“多大年纪?”
那汉子皱眉道:“忘记了是十七,还是十八,说起来小是不小了。”
辛维正微微一笑道:“十七八岁的人了,何必还为他担心?或许他已跟贵庄其他人先回去了也不一定。”
汉子点点头道:“有此可能。”
汉子说着,眼中忽然一亮道:“咦,这位老弟,您不就是,先前一个人独登峰顶,进入罗汉池,随后又一个人走下来,和唐必达唐大侠说话的那位老弟么?”
辛维正未置可否,淡淡反问道:“宝庄离此多远?”
那汉子似乎没有听到,拇指--竖,兴奋地接着道:“老弟,我杨某人佩服你!有胆有识,卓然不群:英雄出少年,没得活说!”
阜维正信口道:“老大好说。”
心底则在忖度:这是第二个了。奇算子黄天南那老贼,满口”汗颜”和“钦佩”其实只是力了套问自己所见,这厮看上去好像很老实,说穿了,这番阿谀词,还不是为了套话铺路?
抱歉,他可投有兴趣再陪下去了!
他淡淡一笑,随即移动脚步,继续向山下走来。
那汉子还算识趣,虽然跟在身后,却未再说什么,直至快到山脚时,才听他又在身后深深一叹,自语般喃喃说道:“可怜的唐必达”‘”
辛维正心中微微一动,故作漫不经意地向后问道:“老丈不觉得尤中宜尤大侠更可怜么?”
那汉子一叹说道:“唐、尤两家虽说有着中表之亲,可是,山西尤家,又怎能跟四川唐家相提井沦?”
辛维正不禁听糊涂了,心想:“你说唐必达可怜,无非是指这位唐家掌门人,事不关己,无端落得一身重伤;没若如此,在同事件里,送掉性命的,难道又不及受伤者更令人同情?这与双方在武林中的声名地位又有什么关系?”
只听汉子在身后又叹了一口气,缓缓接着道:“山西尤家,近年来尽管也以擅用毒而名噪一时,但是,谁都知道的,这一家用毒,能发不能收,一样毒药研制出来,往往连自身都化解不了,几曾听说四川唐家有过这等情事?”
辛维正暗暗一怔,讶忖道:“还有这一说?”
他对这汉子渐渐感到兴趣了。如果对方目的是想套他的话,结果,他一字不露,反引得对方自己滔滔不绝,这又伺乐而不为?
果然,那汉子没等他开口,接着又道:“而四川唐家,你看吧,别的不说,单是一种无毒不解的‘唐丹’,就非尤家的什么,化毒散’、‘百灵膏’等,所能比拟于万一!”
唐必达的话,证明一点也不夸张“唐丹”之名,果然无人不知!
不过,辛维正此刻仍然坚持着不开口,他现在本可帮唐家来个反宣传:听说药材来源中断,唐家似乎早就没有这种灵丹了。然而,他知道,言多必失,说话就怕开了头,不沦怎么谨慎,总比不上金人三缄其口!
倾斜的山路,终于走完了,汉子的话,却未中断:“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可怜的唐必达,他平时也不知救活多少人,此刻虽然带着满瓶满瓶的‘唐丹’,但是,‘唐丹’解毒不疗伤,万一流血过多,照样要步尤中宣之后尘!唉,你说吧,天道何存?公理何在?”
辛维正微微一愣,再也无法不开口了。
他霍地转身去道:“这位老大,您怎知那位唐大侠,此刻在身上带着满瓶满瓶的‘唐丹’?”
那汉子裂开厚唇,低声神秘地笑道:“杨某人当然知道”
辛维正皱了皱眉道:“风闻由于药材来源中断之故,唐家这种‘灵丹’,早己封炉停炼,这位老大,您如非亲目所睹,这种谣言,似以少加散布的好。您老大大概也知道,这种话一旦传出去,影响该有多大吧?”
那汉子嘻嘻一笑道:“真是真,假是假,嘻嘻,你老弟又何必如此咦,那是什么?
啊,好漂亮的一块石头!”汉子低叫着,有如出水虾子一般,突然向右侧一片杂草中扑了过去。
辛维正暗骂-,声:羊癫疯!
身躯一转,便待快步离去,讵知身子一转过来,身前七八步处,不知何时已站着一名年约双十上下,穿一身黄的华服少年。
眼前这名黄衣少年,衣饰虽然都丽,一副相貌,却不怎样。高高的鼻梁,长长的眉毛,严格说来,长像也不算太丑,只是眉宇间那股自然流露的骄戾之气,令人见了难有好感。
这时黄衣少年手一指,向辛维正注目问道:“刚刚溜开的那厮是谁?”
辛维正没好气,也将两跟一瞪道:“我怎知道?”
黄衣少年一哦,忽然微笑说道:“小可溜光祖”瞧那神气,就像这个名字一报出来,辛维正准得打抖似的。
可是,辛维正仅淡淡回了一句:“在下辛维正!”
辛维正这种冷漠态度,显然很使那位自称雷光祖的黄衣少年感到意外,只见他眼皮霎了霎,注目又道:“小可外号‘黄衣公子’‘煞相’雷定远便是家父!”
原来如此!辛维正暗吃一惊,但随即冷冷接着道:“‘美髯公’齐天卫,‘富国侯’葛平章,都是在下的朋友!”
“五爵”“四秩”三十三位武林名人中,他所知道全衔的,仪此一‘公’一‘侯’,这时气不过对方那种嚣张气焰,忍不住全给搬了出来。
那位黄衣公子雷光祖,闻言哈哈大笑,说道:“有趣,有趣,人人都说我黄衣公子骨头硬,想不到今天竟碰上一个骨头比我还硬三分的朋友!”
辛维正冷冷地说道:“阁下哈哈已经打完,现在可以让路了吧?”
雷光祖抱拳一拱,含笑道:“小弟最敬重的,便是像兄台这仟的人物,适才多有冒犯,这厢赔罪!”
辛维正勉强还了一礼道:“不敢当!”
雷光祖含笑接着又道:“假如兄台不以前嫌为意,叮否容小弟打听一件事?”
辛维正冷然接口道:“是的,阁下马上赶上去,还来得及,各路人马涌进峰顶罗汉池,还只是刚才不久的事。”
溜光祖头一摇道:“雷某人对所谓珍藏,一向不感兴趣。”
辛维正怔了怔道:“那么”
雷光祖道:“小弟是想查问一个人。”
辛维正道:“谁?”
溜光祖道:“一位穿紫衣的姑娘,她姓金,芳名紫风,是岳阳:金汤堡’,‘霹雳子’金鹏举金老前辈的掌珠。”
辛维正脱口一啊道:“是她?”
雷光祖注目道:“是的,辛兄见过这位金姑娘么?”
辛维正不答反问道:“雷朋友要找这位金姑娘,是否有什么紧要事?”
按理说:“公侯伯子男”“将相卿尉”“爵”“秩”分明,不下于正式朝籍之叙位,如今找人者,仅是一名。煞相”之子,而被找者,却为“两子”之一,-霹雳子”之掌珠,双方家世,差了三级,其中有无可虑处,本不劳他人操心。
可是,不知怎地,辛维正总觉得这位煞相之子看来难以信任。
所以,他认为,若要由他口中获知那位霹雳子掌珠之行踪,他就有权先将对方找人之目的查问清楚!
雷光祖似已看透他的心意,闻言微微一笑道:“辛兄过虑了”
辛维正淡淡接着道:“虑从何来?假使辛某人回您阁下一声,未曾留意,相信阁下也不一定就能拿我辛某人怎样吧?”
雷光祖又笑丫笑道:“那么,小弟现在要是说:那位金姑娘,她是约好小弟,预定三天前在此见面的。辛兄相信不相信?”
辛维正点点头道:“有此可能。”
雷光祖笑道:“只是有此可能么?”
辛维正道:“所谓有可能,是因为那位金姑娘也曾说过要找一个人。”
雷光祖道:“这不就对了么?”
辛维正道:“雷朋友要找金姑娘,并不等于那位金姑娘要找的就是你雷朋友!”
雷光祖微微一笑道:“依小弟猜想:辛兄来到江湖上,大概还没多久吧?”
辛维正点头道:“是的,所以处处显得不通人情世故!”
溜光祖一摇头,笑道:“小弟不是这个意思。”
辛维正扬脸道:“那么是什么意思?”
雷光祖笑笑道:。本来早就该说明了,怕只怕又落‘摆谱’之泛,故忍而未言;如今,话不说不明,只好说出来了。”
雷光祖说至此处,又笑了一下,这才含笑从容接下去说道:“‘煞相’雷定远,‘霹雳子’金鹏举,谊属连襟,同为已故之拳’:刀’‘剑’,武林三王’中,‘拳王’之婿,此于武林中,遣为无人不知之一段佳话,换言之,这位紫凤姑娘,她,亦即在下之姨表妹!试问:辛兄若非初履江湖,又怎会连这个电不知道?”
好不辉煌的姻故关系!
辛维正颇感意外。他投想到武林名人,以及各大门派之间,竟然在在有着非亲即故的深厚渊源。
先是山西尤家和四川唐家是“中表”现在又发现“子”“相”一对姨表!
辛维正虽然对这位煞相之子不生好感,但由于对方既是那位紫风姑娘的表哥,自然不再抱猜疑态度,当下抱拳缓下脸色说道:“在下实不应如此多疑,尚祈勿怪。”
雷光祖忙笑道:“辛兄说哪里话,像辛兄这种处理态度,小弟佩服都还来不及哩!”
辛维正接着道:“在下见到那位金姑娘,是在前天,不知两位当初有无说清楚,万一这儿碰不上,另外再去哪里相候?”
雷光祖点点头道:“只要知道她来过,就可以了。”
辛维正又问道:“这位雷兄,别的没有什么吩咐了吧?”
雷光祖摇头道:“没有了。”
辛维正一声:“那么在下告辞!”正待举步,雷光祖却又叫道:“辛兄且慢!”
辛维正止步抬头,雷光祖笑了笑道:“‘笔尉’朱家椽,‘掌尉’邱蓬飞,两人这次来了没有?”
辛维正摇摇头道:“好像没有。”跟着注目反问道:“雷兄问这两人做什么!”
雷光祖笑笑道:“没有什么?”
辛维正见对方不肯说,也未再问。
两人分手,雷光祖继续登峰上山。辛维正回头不见那杨姓汉子,心中大大一宽。这时已将近黄昏,他忍不住肚中饥饿,便急急向山脚下那一排食棚走去。
讵知冤家路窄,辛维正吃完一碗面,正待付钱出棚时,那姓杨的汉子,竟不早不晚的一脚跨了进来。
辛维正脸一偏,只做没有看见。
然而,那姓杨的汉子却不放过他,嚷道:“哎哟,我的老弟,原来你在这里,害得我一顿好找!”
辛维正霍地转过身去,沉脸道:“谁是你老弟?”
汉子一怔,刚要张口。
辛维正冷冷接着又道:“咱们谁又不欠谁的,找我干啥?”
汉子毫不动气,走上一步,低声道:“请弟台赏个面子好不好?这里这么多人而我杨某人谁都知道的,心直口快,胸无城府,一向都是这个样子,不论生张熟李,只要谈对了胃口,就恨不得挖出心来再说,咳,你老弟想想吧,我杨某人,今天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你老弟,你老弟竟如此不围余地?”
辛维正也感觉这样做,不无过分了些。
他暗付:我憎恶这厮,显然出于一种无以名之的疑惧,其实这家伙又有什么值得可怕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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