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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本来面对她的拥抱还有些手足无措的墨锦,在听到他这话以后,俊脸一红,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更加用力的回抱住了她,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柔起来。
清远刚刚找到这两个孩子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内心当下是崩溃的,只恨苍天不公。
他也是有个妹妹的人,为什么他的妹妹就不能像这小丫头一样绵软可爱会向他撒娇且投怀送抱呢?
这么一想,他只觉得胸口的内伤更疼了……
好不容易等到这两人分开来,清远这才捧着自己那颗破碎的心走上去,气若游丝道:“这都在宫门口了,你确定你都不回去看你的娘亲一眼?”
清远这话是看着归宁说的,可却听得墨锦心头一颤,呼吸霎时变得有些紊乱起来。
他慌乱的看了清远一样,见他视线一直落在归宁身上,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殊不知,清远这句话,其实就是为了说给他听的。
因为他知道,此时站在这里,最想见到白墨冉的人,是他。
而他若是不主动开口询问归宁,依着她的性子,此行还真不一定愿意回宫。
果然,在听到清远的话后,归宁明显有些犹豫。
清远刚想推波助澜的劝劝她,有人却是先他一步,主动开口了。
“女皇刚刚推行了新政,且不说朝中内外是否有人反对,单是新政的实施就要面临着许多问题,近几个月甚至是更久,你的母皇怕是睡不好觉了。”
墨锦一下子就说中了归宁的心事,让她再也挪不开脚,或者说,这同时也是他的心事。
“我知道了。”归宁听了墨锦的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已然有了决定。
她转身,蹭蹭几步就走到守在宫门口的侍卫面前,叉腰呵斥道:“见到本公主,还不给本公主开门?”
站在门口的几个侍卫其实早就注意到归宁了,只是一直没敢确认,现在见她自己走过来,均是喜形于色,忙不迭的替她开了宫门。
天知道自从归宁用蛊虫将他们弄睡着之后,一觉醒来他们经历了什么!虽然女皇明事理并没有惩罚他们,但是归宁作为南疆现在唯一的公主,也是南疆未来唯一的皇储,若是走丢了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关乎着南疆的国运!所以那帮老臣三天两头的就会过来“慰问”他们一遭,搞得他们就没有睡过一天好觉。
谢天谢地,归宁公主终于是自己想通回来了!
“哎,你们是什么人?皇宫这地方也是你们随便能进的吗?”
归宁前脚刚进门,后脚侍卫就把清远和墨锦拦在了宫外。
归宁朝天翻了个白眼,只好转身又走回来,扯着一张万分不真诚的笑脸对着几个侍卫道:“你们几个人刚刚没看到吗?他们两人都是我带回来的贵客,你们还敢拦?”
“我……我们这就放行。”
侍卫们现在只要一看到归宁的笑就开始心底发毛,因为她逃走那天就是这样,他们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就只见她笑了一下,他们就全都失去了意识。
有了归宁的带领,在皇宫的这一路三人走的很是顺畅,难得有侍卫会朝这边投回来狐疑的一眼,均会在归宁的注视下落荒而逃。
墨锦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颇有些忍俊不禁,他这妹妹是老虎吗?怎么每个人看到她都像看到了鬼一样?
没过一会儿,归宁就来到了议政房前,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母皇这时应该还在里面处理政务。
她刚想转身和清远以及墨锦打个招呼,想说自己先进去和母皇知会一声,再将他们两人迎进来。
谁知道有人早已在她转身之际就直接绕过她,先行一步的推开了议政房的房门。
“哎你做什么你……”
归宁看着清远的举动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话还没说完就被“啪”的一声关门声给打断。
归宁自然不可能就这么放任一个和她还不算熟的男人就这样进入议政房,当下就要冲上去将他给拖出来,却有一双手先一步的将她拦住了。
“这一路走来,他都在有意无意的保护我们,必然是与你的母皇相识,如若不然,即便是一个江湖侠客,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而且他带着我们缩地成寸的来到皇城,焉知他自己心中没有对女皇的担忧?”
墨锦的话说的不疾不徐,但却条理分明,极具有说服力。
归宁冷静下来想了想,好像事实还真是如此,也就没有再莽撞的冲进去,耐心的在外面等候了起来。
反正她也不担心那人会对母皇怎样,再不济,母皇还有神兽在侧护着她呢!
而屋内,白墨冉本在与竹慕云商量着朝事,此时清远的突然闯入,皆是在两人的意料之外。
在看清远的模样后,竹慕云眸光一颤,面色变幻莫名。
白墨冉则是在短暂的惊愕与诧异之后,对他的到来表示欣然接受。
“哥哥,自从北寒一别,我们可是许久未见了,今日你总算舍得来看看我这个妹妹了!”
白墨冉笑意盎然,从桌案前站起身,由衷的觉得很高兴。
因为清远对她来说,虽然算不上熟稔,可与他相处的时候,她总是能够得到全然的放松,那种来源于他身上的强大与保护的气息,令她不由得会产生些许依赖,就好似,他真的是一个让她值得依靠的哥哥。
自从她到得南疆之后,她自以为亲密的人却一个个改换了面目,让她彻底成为了一人的孤身作战,直到后来归宁的到来,才让她心里得到了几分慰藉。
如今,就连归宁也……
想到这,她就忍不住的头疼起来。
“哥哥?”
竹慕云听闻白墨冉这一称呼,忍不住质疑出声。
“怎么,三长老对我与女皇之间的关系有何指教?”
清远没料到竹慕云也会在议政房,当下敛去了脸上的笑容,依旧是一派洒然的态度,却无端多了几分冷漠。
竹慕云怎会察觉不到清远这前后的转变?他定定的看着清远抿紧了唇,可就是没有说话。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压抑。
“三长老,我与哥哥许久未见,想要单独叙旧一会儿,之前与你谈的政事,我们明日再议吧。”
白墨冉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最后还是停驻在竹慕云的身上,话语间始终带着疏离。
竹慕云闻言,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兀自苦笑了一声,仍然应下了。
离开之际,他路过清远的身边时脚步顿了顿,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悄然离开了房间。
“你与他,其实很像。”
房门被人关上的瞬间,白墨冉看着清远,慢慢的说出了这句话。
清远抬眸看她,她亦没有躲闪他的目光,眼底清澈而又温暖。
终于,清远轻笑了一声,还是松了口。
“父子之间,又怎能没有几分相像?”
因为早就有所猜测,所以在得知真相的这一刻,白墨冉并没有太多惊讶。
“先皇她,直到逝世之前都挂念着你。”
这些年,她始终没敢忘却竹风吟临终之前的话,一直在派人暗中找寻着清远,只是他的本事她也见过,若不是他主动想要出现,怕就是挖地三尺,也不一定能找到他。
如今,他既然自己来到她的面前了,她必然是要将竹风吟的心意告知他的。
“我知道。”清远眼中难得的涌现出一缕哀伤的情绪,“她最先薨逝的时候,还是我陪在她的身边的,可是她直到死前最后一刻,都没有得到她最爱之人的一句挽留,而之后的那三年,她却不再是我的母亲了,她只是这个国家的皇,为这个国家而苦苦坚守。”
果然,清远的确是竹风吟与竹慕云的孩子。
只是这三人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才会令得清远这么多年一直在外飘零也不愿呆在南疆,呆在自己父母的身边?
“我的好妹妹,你可知道,其实一开始,我并不喜欢你,反而很是痛恨你?”
到得现在,清远也不想再对白墨冉有所隐瞒。
今日站在宫墙下,他看着白墨冉挥剑而下的那一刻,一瞬间仿佛回到了过去,当年他的母亲也是如此,为了守卫这个已经千疮百孔的国家,不惜将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变成了一个人人畏惧的暴君。
那样的苦痛,他不想再让他的妹妹也经历一次。
白墨冉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的话,她知道,他也没打算让她回答。
“我的母亲,她从少时就很爱慕我的父亲,也就是竹慕云,不可否认,他年轻的时候长得的确很是英俊,也因此得到了很多少女爱慕的芳心,我的母亲就是其中的一个。”
白墨冉点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赞同,并且还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其实他,现在也依旧英俊。”
清远哭笑不得,却也同样点头承认,而后继续说了下去,“我父亲他在南疆的身份本就不俗,所以时常会进宫游玩,与皇室的三位公主从小一起长大,可以算的上是青梅竹马,我母亲就此倾心于我父亲,而我父亲的心中,也渐渐地有了一个人的影子,可那人却不是我母亲,而是另一位公主,她的姐妹,你的母亲,竹风轻。”
白墨冉眼眸微睁,显然,她猜测到了所有的真相,可独独这一点,她没有料到。
或者说,她下意识的回避了这个可能会令她不安的答案,一直在掩耳盗铃,直到有一个人主动来拉下她的手,让她再也不能逃避。
“想来,我母亲应该告诉过你,我父亲以心头之血解竹风轻体内之蛊的事吧?”
见白墨冉肯定的点了点头,清远露出一抹不出所料的笑,叹息道:“她总是这样,她定是知道你与他早晚有一天会闹得不愉快,所以才把这些告诉你,好让你念在过往的情分上,对他多加体谅。”
但实际上,她虽然了解过往的那些事情,可当她知道竹慕云对她所做的种种欺骗隐瞒过后,她又如何能做到毫不在意、继续与他亲密无间?
“但是阿冉,你有没有想过,母亲她可是对祖母发过誓的,只有在竹风轻回南疆的情况下,她才能透露解蛊的法子,若是我父亲什么都没有做过,你觉得母亲她会轻易的将解蛊之法说出口吗?”
清远的一句话将白墨冉彻底的点醒。
是了,她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就是说不上来。
原以为竹风吟会告诉竹慕云解蛊之法,纯属是因为姐妹之情,可是这样一来,很多事情都说不通了,现在看来,其中果然有着蹊跷。
“我母亲她虽然比起她的两个姐姐来不甚聪明,但皇室中人,焉有陋石?可她的这一生,还是败在了我父亲的手里,当时父亲为了竹风轻想要向母亲求取解蛊之法,母亲应了,条件只有一个,就是让他成为她的皇夫。”
闻言,白墨冉眸中的诧异再也掩饰不住,心中对于后面的事情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姨母她直到死时都还是孤身一人,显然,竹慕云他……违背了对姨母的诺言。
“父亲答应了她,也在皇宫里陪母亲过了一个月,那段时间,怕是母亲人生里唯一有的美好记忆了,只是一个月后,母亲履行她的承诺将解蛊的方法告诉父亲,在之后的很多年里,她便没有再见到过父亲,而我,在十岁之前,也从未见过父亲,哪怕是一面。”
“母亲告诉我,父亲他在东临国照顾着姨母的孩子,姨母去世的早,他不能丢下你不管,可我却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因为每次母亲在说这话时,眼中都会泪水忍不住的滑落,于是那段时间,你便成了我最为痛恨的人,因为你抢走了我的父亲。”
白墨冉哑然无声的看着他,虽然清远将他的十年一语带过,可她能够想象,竹慕云在未正式册立为皇夫前就消失无踪,姨母怀了孩子,要花费多大的功夫才能在这样众狼环伺的局面中安然的将他生下?且他的存在,必然会引起许多人的注意,姨母又是如何才能将他安置在身边,十数年不曾将其暴露?
这其中的艰辛,已非言语可以形容。
所以他说他恨她,她很是理解,因为若是换成她,怕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直到后来有一天,父亲终于回了南疆,这才知晓了我的存在。
但是我的存在对他来说,除了一开始的讶异,就再也没有了任何的意义,尽管在这之后,他回南疆的次数频繁了许久,但我知道,那只是对母亲的愧疚而已。
随着我年岁的增加,终于有一次,我忍不住尾随在父亲的身后,和他一起出了南疆,而后,我便见到了你。
那时候你脸上的伤疤还没有完全好,寒冬的深夜里,你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外衫,明明很冷,却依旧咬着牙坚持着习武,锐利的眸光比手中之剑更加照亮人心。
几乎就是一眼,我便完全消除了对你的恨意,因为那时的我,从你身上好似看到了另一个我自己。
白墨冉听到这话,内心狠狠一颤。
她从未想过,在某个寒冷的深夜,她独自一人拔剑挥舞,心中被无尽的寒凉充斥,而此时,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有一人却在黑暗的角落中,静静的看着她,随着她剑花的飞舞,陪她一同度过一个又一个的深夜。
原本来到南疆之后已经冷却的心,此刻却被一束艳阳照进了温暖的光,融化了心房的一角。
“自南疆出来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在外面的几个国家东游西荡,偶尔会用信鸽传递几封家书回去,告诉母亲我还安好,再次见到母亲的时候,便是她薨逝的前夕。”
说到这里,他眸中的忧伤再也掩饰不住,“当然,我也同时见到了我的父亲,那是我们一家三口少有的最后一次团聚,我亲耳听见母亲对父亲说,请他帮她施展转魂之术,但我知道,母亲心里想的是父亲的拒绝,因为转魂之术太过危险,一个不当,父亲少了十年寿命是小,母亲更将会魂无居所,但是父亲终究没有……”
比起他来,白墨冉忽而觉得,自己还算是幸运,她虽然与父母相处的时间都太少,但至少,她的父母都将所有的爱给了她,但至少,她的父母彼此相爱,直到死亡的那一刻,亦如是。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白墨冉走到他面前,眸中已被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充斥。
“因为我必须让你信任我,就如同我信任你一般;因为你太累了,我想帮你一起承担你身上的责任;因为你是我的妹妹,是我即便没有血缘牵绊,也心有挂怀的亲人。”
这次回来,他就是要成为她背后的支柱,陪着她走过所有的坎坷艰险,他不能让他的妹妹,再成为下一个竹风吟。
白墨冉倏地笑容,笑容是前所未有的明媚,令清远一时都被晃了神。
她伸出手来,一下子就扑进了他的怀里,伸手紧紧的抱住了他,声音柔软中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有哥哥真好。”
此时此刻,她是真的庆幸,她的生命中有着清远的存在,从很久以前清远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开始,她对他就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切感,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你明明不认识这个人,可是你心里却对这个人没有半点的抵抗力。
就如同今日,即使已经隔了好些年,再次见到他,她还是会觉得异样的欣喜,就如同迎来了自己相识多年的挚友。
清远短暂的愕然之后,如获至宝般的回抱住了她,内心是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想着墨锦抱着归宁时候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不过他说什么来着,现在他不是有了自己的宝贝妹妹?这么想着,他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
“哥哥?”
许是清远笑的太过得意,白墨冉忍不住从她的怀中探出头来疑惑的看着他。
“我没事。”清远见此立即收敛了笑容,再次将白墨冉的头重新按到自己的怀里,认真道:“别动,再让我多抱一会儿。”
白墨冉:“……”
“哥哥此行回来,可是有惊喜要带给你的!”清远的嘴角又开始忍不住的上扬。
“什么惊喜?”白墨冉的声音闷闷的从他的胸口传来。
清远似是终于抱够了,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她,刻意提高音量道:“归宁,还不进来给你母皇请罪?”
一直等候在外面的归宁看到清远刚进去门就被打开,还以为是他立即被扫地出门,刚想好好嘲笑他一通,就见竹慕云神色恍惚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自她出生以来,白墨冉与竹慕云就已经是变成了君臣的关系,以至于归宁也一直把竹慕云当成是一个普通的臣子,从未有过太多交涉。
竹慕云显然有着自己的心事,所以在看到她时没有太多的惊讶,反而是多看了几眼她身后的墨锦,随即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随着时间的拉长,归宁的心里也愈发的急躁起来,因为这代表着,清远的确与母皇相识,而且看样子关系还不错,不然母皇也不会为了他把三长老赶出来与他一人独处。
于是她愈发注意起议政房的动静来,直到听到清远的这一声呼喊,她整个人都像是炸了毛的猫儿一般,浑身的毛孔都被骇的舒展开了。
她站在原地,用最快的速度理了理自己的情绪后,快步的走进了屋内,在看到那道穿着皇袍的熟悉身影时,她没敢抬起头来看母皇现在是怎样的神情,硬生生的扯出一抹笑容,几步就蹦跳到她的身边,然后在心里默默的数着数字,在数到三时拽着白墨冉的衣摆甜笑着仰起头,软软的叫了一声:“娘亲!”
自从她懂事之后,她便很少唤白墨冉“娘亲”了,不是她不想,相反的,她很是喜欢这种寻常百姓家的称谓,只是她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时刻注意着自己的言行,虽然很多时候她看上去有些胡搅蛮缠、以捉弄他人为乐趣,甚至让宫内的侍卫看到她就想跑,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合乎礼法的范围内,她的心底始终有着一条线,任何人都不可能让她轻易逾越。
只有每当她犯了什么严重的错误时,她才会主动开口唤白墨冉“娘亲”,因为一次难得的机会,她知道白墨冉也很喜欢她这么叫她,所以这几乎成了她的杀手锏,虽然这个杀手锏,她用到的次数屈指可数。
然而这次,即使是杀手锏,也没能帮她换回白墨冉的一点好脸色。
她抬起头的那一刻,看到的是白墨冉冰冷而又严肃的面容。
用这样的神情来面对她的母亲,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母皇,归宁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归宁保证,下次不敢再犯了!”
比起母皇的责罚,她更怕母皇生她的气,这次她私自离家出走,她可是考虑了很长时间才下的决心,她知道母皇一定会为她伤神,可是她若是这次不出去,以后她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唯一没想到的,就是会遇到禾染这个变数,让她改变了原本所有的计划。
“归宁,你从小就是那么懂事,所以母亲一直很是放心,也从来不对你加以束缚,但母亲万万没有料到,你竟是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母亲可以不责怪你,但是你必须告诉母亲,你这次贸然出南疆,到底是为了什么?”
白墨冉看着低着头不敢再看她的归宁,心中揪成了一团。
这些日子里,她表面上云淡风轻,归宁的失踪,看上去对她就好像没有什么影响。
可是那些都是平日里做给朝堂上的那群大臣看的,又有谁知道,她在归宁失踪的这些日子里,从无睡过一日好觉?就算是难得入眠,也常常会被噩梦惊醒。
她很怕。
她怕归宁在那片密林里遭遇什么意外,无人问询。
她怕归宁出了南疆被外面的世界给迷了眼,受人欺骗。
她最怕的,是在秦夜泠还没有看到他的女儿之前,她作为母亲不曾保护好她,让他连一面都见不上!
但就是白墨冉的这个问题,让归宁彻底闭上了嘴。
原本归宁还企图说几句话来抚平白墨冉的怒气,可是现在却是一言不发,俨然一副认罚的模样。
白墨冉一见她这样,心底一沉,怒气不可遏制的急速上涌。
她才多大?对她就有了自己的秘密敢私自逃离南疆?要是再等她长大一点,她是不是想要见到她的人都难了?
在这一刻,白墨冉几欲失去了理智,一道身影先她一步的拦在了她的身前,挡住了归宁。
她回过神来,就见挡在她前面的清远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看自己的手。
她这才发现,刚刚急怒攻心之下,她竟是差点对归宁动了手。
“归宁是你一手带出来的孩子,别人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人,你作为母亲,应该最清楚不过。”清远出言安慰她,替她慢慢地分析着现在的情况,“她不想说,必然是有着她自己的苦衷,你们是母女,来日方长,不用急于这一时。”
不得不说,清远的每一个字都说在了点子上,让白墨冉很快就平息了怒气,再次看向归宁时,她已经能够让自己做到心平气和。
“好,我可以不问你,但是归宁,你要向我保证,以后没有我的允许,绝对不能擅自离开南疆半步!”这已经是白墨冉最后的底线。
归宁的眸光闪了闪,内心某处似有破碎之声响起,可面对白墨冉的要求,她还是给出了自己的承诺,抬头认真道:“我答应你,母皇。”
这一刻,清远仿佛明白了什么叫做带笑的哭泣,他心口一痛,张了张口,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门口有脚步声传来,三人齐齐扭头往后看去,就见墨锦停住了步伐,有些局促的看着他们。
一见到墨锦,归宁立刻就将自己的那些不愉快给抛出了九霄云外,她上前一把拉住墨锦的手,将她带到白墨冉的面前热情的向她介绍,“母皇,这是我在东临国认识的一个小哥哥,这一路上多亏了他的照顾,我才能安然的重新回到南疆。”
说完,她还特意把墨锦朝着白墨冉的方向推了推,两人的距离近的让墨锦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香味。
“是吗?那母亲可得为你好好的款待人家!”白墨冉说着,低下身对着墨锦微微一笑,在看清对方的长相时,她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这孩子的长相为何她看着很是眼熟?
“儿臣知道不能轻易带外人来南疆,可是小哥哥他的父亲生了重病,寻遍名医,说是只有我们南疆夏邑山上一种名为香丝的花才能救治,而小哥哥又救过我的命,归宁不忍弃之不管,所以才擅自做主,将他给带回南疆,若因此而让母亲为难,归宁愿意接受惩治。”
归宁说着跪倒在白墨冉面前,肃着一张小脸,态度很是真诚。
将小哥哥带回南疆的确是她的主意,而在做出决定带他来南疆的那一刻,她也同时做好了被处罚的准备,现在只是论罪领罚而已。
“女皇陛下,一切都是禾染之错,禾染自知外人闯入南疆是为大罪,可禾染实在不忍家中父亲每日饱受病情的折磨,这才让归宁公主带着我来到南疆,归宁公主年纪尚小,怎可让她替小辈受罚?若有让女皇为难之处,还请尽管惩处禾染,与归宁公主断无关系!”
墨锦一听归宁主动领罚,一下子就急了,他身为哥哥,怎会让自己的妹妹替自己受罚?平日里的稳重风度一下子全无,连忙抢在白墨冉开口之前替她求情。
“小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明明就是……”归宁也急了,他的这一番话岂不是让她的心思白费了?她之所以会这么说,其实内心还是有些小九九的,她毕竟是母皇的亲生女儿,母皇就算再怎么惩戒,也会有个度的,可若是他的话,那可就不一定了!
“归宁,你不必再说!”墨锦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脸色已经沉了下去。
归宁从未见过墨锦的这幅样子,心中也是一怵,可又觉得万分委屈,眼里立即涌现出了泪花。
白墨冉一直在旁边看着,见到这一幕心中颇有些哭笑不得。
这两个孩子一来一去,倒是将她给忘了个干干净净了!
“归宁,在你眼中,母皇就是这样一个不近人情的母亲吗?”白墨冉见到归宁的委屈样,到底还是心疼的,话在出口时不由得软上了几分。
“不是,母皇一直是归宁心中最尊崇的人。”归宁撇着嘴,此时的注意力却是全部放在了墨锦的身上,用余光扫了一眼,见他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眼中的泪花更是泫然欲滴。
白墨冉将她的这些小动作看的最明白不过,心中颇有些惊奇,她也算是了解自己的女儿的,从小就和别的同龄的孩子玩不到一块,这会儿出去一趟,竟是被这个男孩给收服了去!
“你放心,你与禾染,母皇谁都不会处罚。”白墨冉明白了症结所在之后,自是对症下药,“所以你们两个都别跪着了,起来吧!”
“是。”
两人应声,齐齐从地上站起身来。
“归宁,母皇要让你始终记住一点,就是你的身份,你是这南疆唯一的公主。”白墨冉走近她,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边散落的头发,而后蹲下身来与她平视,认真的教诲道:“母皇知道,一直以来,你都因这个身份所累,不能随心所欲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今日,母皇也要告诉你,因为这个身份,你亦可以做一切你想要做的事情!”
“今日你将禾染带回来,是因为他救过你的命,而你是南疆除了我之外身份最尊贵的人,你完全有权力决定他的去留,别说你将他带到南疆只是为了采一株草药,就算是你想母皇割一座城池以答谢那又如何?”
“归宁,你要记住,在南疆,没有人,会比你更加重要。”
白墨冉的话就像是一道惊雷在她的心中炸响,令她一时竟听得痴了。
她的身边,从来没有人曾对她说过这些话,有的只是教养嬷嬷的刻板教条,和那些太傅的满嘴文章。
的确,一直以来,她都将这个身份当做是她的负累,所以很多时候,她其实会痛恨老天的不公,为何让她生在帝王之家?会把这些怨气撒在那些无辜的侍卫身上。
但是就在刚才,白墨冉的话就像是打开了她心中的另一扇窗,有阳光从窗的那天骤然洒满了心房,令她浑身舒畅。
白墨冉看她这模样,就知道她是把自己的话给听进去了。
之前她一直没和归宁说这些话,是因为她还小,太早的让她明白皇权的至高无上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今天这事又让她觉得,归宁把自己置身于一个太过于卑微的位置,这样对她来说更是危险。
与其如此,她还不如早些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因为早晚,她都终将要一个人去面对。
因着旁边的视线太过于灼热,以至于让白墨冉想忽视都难,她不得不侧首看去,对上的,就是男孩清亮而炙热的目光。
方才她的那一番话,唤醒的,又岂止是归宁一个人?
“禾染?”她先是试探性的唤了一声,在得到对方的回应后,方才笑道:“你放心,你既然帮过归宁,我作为她的母亲,自然也会帮你达成心愿,等下我就派人去夏邑山,让他们采来香丝花,好让你尽快的拿回去救你的父亲,至于这期间,你若是愿意,便陪着归宁一起在这宫内住上几天吧!”
她对他自称“我”,而不是“朕”,是因为见自己还是个孩子吗?
墨锦看着白墨冉近在咫尺的温柔面庞,只觉得自己心跳的厉害。
多少次,他在午夜梦回的时候,都会梦见自己母亲这般笑意盈盈的看向自己,只是梦中的那个人,脸庞始终是模糊的。
可真的到了这一刻,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知道傻傻的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禾染?”
迟迟得不到他的回答,白墨冉奇怪的又唤了一声。
“是,一切听从女皇的安排。”
墨锦这才回过神来,迅速地低下头以掩饰自己的脸红,温顺的应了。
感觉到对方的气息渐渐的远去,墨锦的心底掠过一抹失落,可想着来日方长,又很快振奋起来。
清远默然的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家三口的互动,心中挣扎了几次要不要把真相告诉白墨冉,可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既然墨锦自己没有说,必然是有着他自己的打算,他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三日后
归宁带着墨锦在碧带湖旁散步,心情很是愉悦。
可对方的心情显然不是很高涨,一路上都只是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一言不发。
“小哥哥,你是不是在担心你的父亲?你放心,母亲已经让人快马加鞭去夏邑山采摘草药了,那夏邑山离皇城并不远,说不定现在去的人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呢!”
归宁察觉到墨锦的情绪的低落,跑到他身边很是贴心的安慰。
墨锦闻言勉强的笑了笑,可仍旧高兴不起来。
就是因为这,他才会格外的忧心。
那香丝花原本就是他随口胡诌出来的东西,又怎么会有?等到母亲派去的人回来,他的谎言必定会被拆穿,所以,他必须在此之前就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把一切都告诉母亲。
但是自从三日前,他从议政房出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机会见过母亲了。
罢了。
他叹了一口气,不让自己再多想。
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被母亲派来的人给押回去,虽然那样很有失脸面,但至少也能见到母亲。
放下心事,他看着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归宁,心头一暖,接着他忽而想起一事来,略有些急迫的问道:“归宁,你今年明明已经五岁了,可你的个子为何比起同龄人要矮上这么多?”
这也是当初他没有起疑的最重要的原因。
“因为母亲生我的时候是早产,所以我自小发育的就比较迟缓。”对墨锦,归宁没有丝毫的隐瞒,说完反而有些担忧道:“小哥哥,你不会是因此而嫌弃我了吧?”
“怎么会?”墨锦怕她多想,连忙安抚,“不管你什么样,你都是我的妹妹。”
他怎么可能会嫌弃她?他只是觉得有些心疼。
得到她确切的回答,他心里明白,父皇的猜测果然是对的,或者说,父皇一直都是对的,不敢相信的只是那些只会八卦的护卫叔叔们。
“小姑姑,我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了!让你不要一个人在湖边玩耍了,你这样很容易出事的!”
耳边忽然响起归宁的呵斥之声,紧接着,墨锦就看到归宁步履匆匆的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他朝着远处看去,依稀能看到一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女孩正摇摇晃晃的走在湖边,听到归宁的声音,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归宁有和他提过这个小姑姑,也就是因为她他才知道有这个小姑姑的存在,在东临的时候,父亲最多只会与他提及一些关于母亲的事,也就导致了他除了母亲之外,对于其他人一概不知。
“小姑姑,你要是再这样,我以后可就让人整天看着你,不让你出房门了!”
墨锦看着归宁一把拉过永乐,一脸小大人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好笑,正想过去也去看看她的这个小姑姑,就见归宁身后所在的那片湖水骤然起了波动。
他当下来不及细想,与生俱来对危机的感知让他运足了内力,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归宁的身边,但……也只来得及将她推开。
一双手死死的抓住了他的脚踝,力量是他现在完全无法抵御的强大,他根本挣扎不了,就这样被直直的拉入了水中!
“小哥哥!”归宁惊呼!
她同样也察觉到了异样,但却比墨锦晚了一步,她转身的时候,正好看见墨锦被拉入水中的一幕!
眼看着周围四下无人,她又急又怒,眸中竟是充了血,体内的万蛊之王更是感受到她的暴躁,不可抑制的躁动起来。
因着万蛊之王的觉醒,湖中有人的闷哼声传来,似是被自己所养之蛊反噬从而受到了重创。
归宁见此乘胜追击,她十指蹁跹,将身上能用之蛊全部朝着墨锦落湖的方向袭去。
有血色自湖底泛上湖面,晕染成一朵一朵的血花,归宁心乱如麻,泪水不可抑制的滚滚而出。
永乐站在她的身后,也感受到了不对劲,害怕的蜷缩在角落里。
正在她孤立无援之时,一道白色的身影自她眼前掠过,直直的朝着墨锦落水的方向而去。
“娘亲!”
见到白墨冉,归宁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慌,开始抽泣道:“小哥哥……你快救救小哥哥,他不知道被什么人给拖进了湖里!”
此时湖面已经渐渐的趋于安静,也不知道是因为归宁的哭喊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她感觉自己心慌的厉害,甚至全身都在颤抖。
她看着平静的湖面,想也没想就潜入了湖中,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将禾染给救上来!
因着是夏天,湖水并没有很冷,可白墨冉却感受到了刻骨的寒意,她睁着眼焦急的在水中四处张望着,几乎一眼就看到了眼眸紧闭的禾染。
湖水并不深,可他就像是失去了意识一般,一动不动,任由着自己往湖底沉去。
白墨冉连忙游上前去拉住他,在两人脸庞最为靠近的时刻,孩子的面孔在她的眼前变得无比的清晰,一瞬间,她茅塞顿开,困惑她三日的答案一下就涌上了心头。
怪不得她总觉得这个孩子很是眼熟,因为这个孩子,像她!
在得到答案的同时,她觉得喉头发紧的厉害,心脏窒息的几欲让她昏厥。
她狠心一下子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剧烈的痛楚总算是帮她找回了些许的理智,拉过他的手奋力的往岸上游去。
在白墨冉潜入水中的这段时间,宫内的侍卫也闻声而至,此时见她从水里出来,纷纷想要施以援手。
“都让开,我来。”
辙钧不知何时也赶了过来,此时脸色不是很好,见白墨冉游到岸边,立即伸出了自己的手。
见到是他,侍卫们自觉的背过身去围成一个圈,挡住几人的身影。
方才的情况太过紧急,所以他们才会逾越了礼数,现在既然皇夫来了,这些事情由他来做最合适不过。
“你来得正好,先帮我看看这孩子,他怎么样了?”
白墨冉见到辙钧,脸上是不加以掩饰的急迫,她顾不上自己,双手将墨锦抱起推上了岸。
与白墨冉相处这么久,辙钧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慌乱的神情,他伸出去的手一顿,依言看向了被他救起的男孩。
只一眼,他便看出了墨锦与白墨冉的相似之处,心中一惊。
但眼下显然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身为医者的本能让他立即伸手摸了摸他的脖颈,感受着是否有跳动的迹象。
“还好,脉象虽然微弱,但因为你救上来的及时,还有得救。”
许是白墨冉的表情太过于让人担心,辙钧在还未救治之前就已经出言安慰,因为他怕再这样下去,这孩子还没有什么事,她会先一步的崩溃。
白墨冉点点头,听了他的话心头稍松,可仍旧定定的看着辙钧,强调道:“你一定不能让他有事!”
“我一定会不会让他有事。”辙钧回看她,目光比起她来还要坚定几分。
接下来的时间则是格外的难熬,白墨冉从水中出来之后,就将围在一旁的侍卫都赶了回去,因为她知道,接下来有些事情的发生,不适合让太多人在场。
她顾不得身上的潮湿,和归宁一起看着辙钧对墨锦的救治。
辙钧在解开墨锦的上衣之后,他的肩臂处,有一朵彼岸花的胎记赫然而上,令白墨冉的心再次颤了颤。
“不是让你们都回去了吗?”白墨冉看到一个侍卫去而复返,心中本就焦虑难当,现下正好找到了一处发怒口。
侍卫见到白墨冉的这幅模样,亦知她现在的心情很不好,可是他刚刚得到的消息也很重要,这才让他冒着触霉头的风险前来禀报。
“不……不是的,女皇陛下,是刚刚派去夏邑山的侍卫来报,说是他们打听遍了夏邑山周遭的一圈村落,都没有找到认识香丝花的人,怕是这其中……有着问题。”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白墨冉听了这话很是平静,完全出乎侍卫的意料,但那侍卫也十分识趣,知道现在是非常时刻,应了一声也就离开了。
禾染,分别取自秦的一半和她的一字,禾染,秦冉。
而香丝花,则是谐音于相思,他说家中的父亲重病,需要夏邑山的香丝花才能治病,实则是在说,秦夜泠他病了,此为心病,名相思。
他从一开始其实就将自己所有想说的话都摆在了明面上,是她自己太过于忙于政事,没有细想他话中的意思。
她的儿子不远万里的前来南疆寻她,明明就站在自己的眼前,而她却没能将他认出来。
越是深想,白墨冉就越发的觉得愧疚难当,看着躺在她身前脸色苍白的墨锦,她心如刀割,就连当初被万蛊之王噬咬之时,她都未觉得有如此痛苦。
心上之痛,怎能与**相提并论?
“女皇陛下,失去自己至亲骨肉的滋味感觉如何?”
一道粗噶的声音在此时响起,让白墨冉立即提高了戒备,暂时从伤痛中缓过神来。
“我是该称你为二长老、还是长山道士?”
一听到声音,白墨冉几乎立即就认出了来人,自从当初藏书阁一别,他就再也没有在南疆现身过,可她却一直没敢忘记他,此人居心叵测且修为不低,一日不除一日便是祸害,更何况她始终觉得他有点熟悉的感觉。
于是在过去的这几年,她暗中一直在派人打探着关于二长老的消息,方才找到了些眉目,知道他之前的那些年大多不在南疆,而是以修道之人的身份混迹在各国,为的就是想要寻些长生不老的法子,且在此事上,花费了不少金钱,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
结合他那段期间的种种表现,白墨冉很容易的就做出了一个判断,当初的长山道士,就是二长老!
“桀桀,女皇陛下何时开始拘泥于这种事情了?不管我叫什么,那都是一个称呼罢了!”长山道士被识破后倒也没惊慌,反而极为爽快的承认了。
“我的孩子与你有何仇怨,你竟然下如此毒手?长山道士,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白墨冉环顾四周,始终没能找到他的声音,只剩下他阴森的声音不断地回荡在她的周围,这种敌暗我明的感觉,令她内心很是焦躁。
“陛下,臣想要什么你还不知道吗?当初你若是干脆点将转魂之术告知臣,如今也不会有这些个事了!臣也是被逼无奈,才会找你最亲的孩儿下手,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会不得不再次使用转魂之术!”
他原本的目标是归宁,只是他没有想到,墨锦竟然会以命相护,不过不打紧,近几年因为他一直在东临游荡,所以他也是认识墨锦的,反正他也是白墨冉的孩子,死哪一个对他来说都一样!
但归宁的暴动却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因着万蛊之王,他身上和体内的蛊虫纷纷发了狂,给他构成了很重的伤势,再加上归宁不要命的给他下蛊,他在躲闪中根本来不及再禁锢着墨锦,只得放手暂且逃得一条生路。
不过现在看来,虽然过程有许多波折,他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陛下就算不是为了自己,可也要为你身边的人考虑考虑,只要臣一日不死,便一日不会罢休,这次是您的儿子,下次可能就是归宁公主,会发生什么,臣也不敢保证啊!”
说着,长山道士笑得愈发猖狂起来。
看着躺在地下依旧没有醒过来的墨锦,再看看坐在一旁已经六神无主的归宁,白墨冉的手掌渐渐的握紧,终于在心里下了决定。
“好!我可以将转魂之术告诉你,但你要向我保证,以后决不能再伤害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那是当然,我长山道士向来言而有信,只要陛下您肯开口,老臣以后定然不会再出现在您面前!”
见白墨冉松口,长山道士的声音明显的开始激动起来,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急迫。
“既然想知道,那你为何还不现身?还是说,你想让我将转魂之术变的众所皆知?”
白墨冉遥望四周,仍旧没看到他的人影。
长山道士在听了她的话后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显现出了身形,出现在离她三丈远的地方。
他的身上亦是浸满了水,面上依旧用布遮盖了半张脸,可却掩盖不了他苍白的脸色。
“臣已经现身,还有劳陛下上前说话。”
他对白墨冉还是很不放心,为防她耍什么花样,特意将她单独叫过去。
白墨冉神态自若,几步就走到了他的面前。
“方法是什么,说吧!”长山道士已经急不可耐。
白墨冉便将竹风吟对她说的话完完全全的告诉了他。
“就这么简单,你没有骗我?”长山道士听闻皱起了眉,眼中绿光乍现,尽是狐疑之色。
“你若不信,大可以在我的身上下真假蛊,一试便知。”
长山道士并没有因为她这话就轻易的信了,反而真的对她使了蛊虫。
见蛊虫附于她的手上,没过一会儿就变成僵硬的尸体从而掉落,他才终于信了她。
恰好此时刮过一阵风,他遮盖住半张脸的衣服因为沾染了水,不堪重负的掉落了下来,露出了他的全部面孔。
白墨冉瞳孔骤然缩紧,失去衣物掩盖的那半张脸,竟是只剩下了白骨森森的骨架!
或许是因为刚得知了转魂之术,长山道士的心情很好,见脸被白墨冉看了去只是连忙再遮掩起来也没有多计较,转瞬又失去了踪迹。
“陛下,老臣说话算话,就此一别,后会无期了!桀桀!”
“你真的将转魂之术告诉了他?”
清远感知到异动赶来,可惜只来得及看到长山道士在自己的眼前隐匿而去。
“我是告诉了他转魂之术,可却没告诉他此法的风险,此人为求长生,作恶多端,亦身怀许久奇门异法,想要正面置他于死地很难,但我相信,他自有天惩,转魂之术?怕只是他的送葬之术!”
白墨冉说完冷笑一声,同时就听身后传来归宁喜悦的惊呼声。
“哥哥,你终于醒了!”
墨锦一睁眼,就看到归宁双眼通红的看着他,还不断地“哥哥、哥哥”的叫着,差点以为自己真死在了湖里。
“你不是说,在没有得到你亲哥哥的允许前,不会这么叫我吗?”墨锦吐出积淤在肺里的一口积水,神智渐渐回笼,艰难的从草地上坐直了身子。
“我现在可管不了他了,你三番四次的帮助我,这次更是舍命相救,我不叫你哥哥,叫谁哥哥?若是日后他不答应,归宁不认他也罢了!”
说着,更是撒娇一般的想要上前搂住他的脖子。
“归宁,你哥哥刚刚被救醒,由不得你这般胡闹!”白墨冉先一步的拦住了归宁,将墨锦揽入了自己的怀中。
感受到熟悉的属于母亲的味道,再听到白墨冉对他的称呼,墨锦狠狠的一震,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母亲他……这是认出自己了吗?
“我哥哥?”归宁同样被白墨冉的话惊得愣在了原地,母皇这是什么意思?是承认自己擅自认的哥哥了,还是……
随着墨锦被救过来,她先前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了下来,想起刚才那个怪人说的话,他说,墨锦是母皇的亲生骨肉?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墨锦,抱歉,母亲晚了这么久才认出你。”面对墨锦对自己投来的小心试探的目光,白墨冉觉得自己的心被刺得生疼,不由得搂紧了他。
“哥哥你不知道,你落水之后,是母皇将你救上来的,甚至比我还要焦急,所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千万不能生母皇的气啊!”
归宁虽然现在都没明白过来情况,但她知道,眼前的两个人,都是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她绝对不能让他们两人之间产生任何的矛盾。
“我……我怎么可能会生母亲的气。”
幸福来得太过于突然,不过是一场落水,就让他同时拥有了母亲和妹妹的关心,墨锦只觉得异常的满足。
他倚在白墨冉的怀中,感觉到现在的一切都有些失真,低下头去,就看到自己半解的衣衫,以及裸露在外的胸膛。
“咦?哥哥,你的脸怎么突然这么红?是不是生病了呀?”归宁奇怪的看着墨锦骤然红透的脸,感到很是惊奇。
白墨冉听到归宁的话,朝着怀中的墨锦看去,就见他的脸上闪过一抹懊恼。
“哎呀呀!哥哥怎么你的耳朵也红了?我知道了,你这是害羞了呀!”归宁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羞赧,这会儿子方恍然大悟。
“我才没有!”墨锦挣扎着从白墨冉的怀中坐起,动作迅速的整理好自己的衣衫,脸上的红晕久久不褪。
“就是有!”归宁很是笃定。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墨锦脸红的已经快要滴出血了。
“你看你看,还说没有!”归宁指着她的脸,叫的愈发大声了。
白墨冉看着自己的一儿一女这般童真的表现,坐在一旁忍俊不禁,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容是前所未有的愉悦。
辙钧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一家三口,脸上亦是带着浅笑,可心底却始终是孤寂的。
“或许,我们应该去小酌一杯?”清远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他的身边,手边还牵着永乐,眸底是堪破一切的清亮。
辙钧虽与他不曾相识,但却无端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将这片空间留给了他们一家三口。
这日,碧带湖边,笑声不绝于耳,传出了很远。
白墨冉墨锦母子相认以后,最高兴的人当属归宁,因为她再也不用纠结两个哥哥的事情了,更让她高兴的是,她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哥哥,竟然与她喜欢信赖的小哥哥是同一人,这双哥哥叠加的功力可是非同凡响。
自那以后,归宁几乎每日都会黏着墨锦,以至于让白墨冉想找个和墨锦单独谈话的机会都没有,对此不仅是她,就连墨锦都有些无奈了。
可归宁毕竟是他的妹妹,他自然不能贸然开口,怕会伤到她,只希望时间长了以后她的这股热情会自然消退些。
自己的儿子不远万里来到了南疆,就算是政务再过繁忙,白墨冉还是要抽出时间陪伴他的。
这日阳光正好,白墨冉一早就让人准备好了马车,带着归宁与墨锦出宫游玩。
一到集市,归宁看到街道边稀奇古怪的东西,就嚷着要下去看看,白墨冉与墨锦极为默契的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奈,随后相视一笑,只能也下了马车,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左顾右看。
“墨锦,你也跟着归宁去到处逛逛,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东西。”白墨冉见墨锦一直跟着自己,对两边摆出的摊子看也不看一眼,主动开口提议道。
“不用了娘亲,归宁还小,自然有些贪玩,可我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了,现在能陪着你们一起在街上逛逛走走,就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可是你也比归宁大不了几岁。
白墨冉看着盯着归宁的方向浅笑的墨锦,心头那股一直被自己压抑着的愧疚又开始上涌,是她当初选择了将他留下,以至于错过了他的成长,他所有的欢笑与难过。
“娘亲,你看这个镯子好不好看?”
归宁愉悦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打断了白墨冉的思绪,她循着声音看去,就见她正举着一个翠绿的玉镯在向自己招手。
她微微一笑,对着归宁点了点头,视线无意间的一扫,却瞥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离归宁不远的地方对着一个小贩露出温雅的笑。
“娘亲,其实这么多天来,我有一句话一直想要问你,我知娘亲现在的身份想要再和父皇相见已是极难,可为何这么多年来,您连一封书信都吝啬于写给父皇?”
压在他心头许久的困惑在此时终于问出口,他如释重负,想要听到白墨冉的回答,抬首时却见对方面带惊愕的看着前方。
“墨锦,你去看好归宁,娘亲现在有些重要的事要去做,有什么事情等娘亲回来之后再说!”白墨冉急急的交代了一下墨锦,没来得及等到他的回答就匆匆的挤入了人群。
墨锦看着在人群中消失的白墨冉,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失望,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问出口的呐!
只是……母亲到底是看到了谁,才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墨锦走到了归宁的身边,心头却一直惦念着白墨冉。
“公子,您可是要送花给心爱的姑娘?那就买牡丹吧!牡丹富贵,且乃表示‘国色天香’,姑娘家一般都会喜欢的。”
摊主看着眼前的男子,虽身着布衣,可通身的气质就非一般人可比,长相亦是英俊,故而不敢小觑,显得异常的热情。
男子却是摇了摇头,声线低沉中带了分笃定,“牡丹虽美,可过犹不及,她不会喜欢的。”
“那公子,您觉得何种花最合适?”摊主听了他的话,知道他必然是有着自己的主见,便也不再随意介绍了。
男子没有马上回答,眸光一一的扫过这些花,最后定格在一株隐于角落的白色兰花上。
“敢问那盆兰花怎么卖?”
摊主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态度立即有些变了味。
原以为是个微服出巡的贵公子,现在看来,还真是一个穷酸书生,是他看走眼了。
他抱着那盆兰花递到男子的眼前,语气不善道:“喏,一共十文钱。”
男子却似丝毫没有感受到他态度的差异,依旧笑的有礼,从身后的书童手里拿过十文钱交到了摊主的手上,小心的接过那盆兰花。
他刚刚转身,就有人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澹台祁?”白墨冉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在确定了眼前之人是真实存在之后,声音止不住的有些颤抖。
男子见到她似乎有些讶异,他朝着左右望了望,在确定白墨冉是对自己说话后,微微后退一步,与她保持了一个合适的距离,才笑着开口道:“姑娘您怕是认错人了,在下名为莫忆,并非姑娘口中之人。”
“莫忆?”白墨冉重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眸中俨然有泪花闪烁,可眼前之人,却好像真的不认识她,眼神中始终带着一份陌然的疏离。
可世上当真有长相如此相似之人?
就在白墨冉犹疑不定之际,她忽而扫到了站在男子身后之人,眸光一亮。
这人,赫然是当初澹台祁还是太子时,随身保护他的贴身侍卫,她见到过几次,绝对不可能认错!
“姑娘还请借一步说话。”
眼见白墨冉认出了自己,那护卫也不再躲避,反而抢在她说话之前先行开了口。
见他如此,白墨冉心知其中必然有异,便点了点头,在澹台祁疑惑的目光中与他走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
“墨冉小姐,我知你已经认出了太子,但我希望,今日的一切,你能都当做没发生过。”眼见四下无人,护卫也不再伪装,直接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子他不是应该……”
“是秦将军,不,现在应该称他为皇上了,是皇上放了我们一马。”知道白墨冉要说什么,护卫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主动向她说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当初的那场宫变,皇子们皆因您的求情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唯有太子始终被囚禁在大牢里,当时我和太子都以为,自己肯定是难逃一死了,事实上,皇上最先的打算也是如此。”
“可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皇上突然改变了主意,他赐给了太子一杯酒,在太子饮下后,便将我唤了来,告诫我说,忘记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就当太子已经死了,而当太子再次醒来之时,我发现,他忘记了过往的一切,包括自己的名姓。”
既然太子没有死,那为什么当初自己声声质问他的时候,他却一言不发,甚至连一句辩解都没有?
对方短短的几句话间,白墨冉的心里早已千回百转,想到了太多的过往。
“所以,墨冉小姐,既然太子他已经忘记了过去的一切,我恳求您,也将他当做陌生人一样的忘掉吧,这样不管是对您,还是对太子,都是最好的选择。”
护卫看着白墨冉脸上忽明忽暗的神情,有些捉摸不透她心中的想法,便也不去猜测,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白墨冉看着他,一瞬间心里百感交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自己艰涩的从唇齿间挤出了一个字,“好。”
是啊,忘了也好,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负他良多。
如今,他不再是太子,而她也不再是那个养在深闺中的丞相之女,他们已经在各自的路上,越走越远。
“我也恳求你,帮我好好照顾好他。”
护卫听到白墨冉这话,诧异的看着她,只见对方的眼里充斥了太多的情绪,愧疚、无奈、担忧……可独独,少了爱慕。
“墨冉小姐还请放心,太子的命就是我的命,只要我在一日,必定不会让太子受到半点伤害。”向她保证完,他似是害怕离开太久会引起澹台祁的疑虑,急急的走了出去。
白墨冉也跟在他的身后,重新来到了澹台祁的面前。
“抱歉,您的书童已经向我解释过了,看来的确是我认错人了。”白墨冉对澹台祁表示歉意的颔了颔首。
“无妨,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认错人也并非姑娘所愿。”澹台祁对着她微微一笑,如Chun风拂面般舒适,紧接着看了看手中的兰花,方又道:“相逢即是有缘,在下觉得这盆兰花与姑娘气韵甚是般配,倒不如赠与姑娘,就当是临别赠礼。”
“临别赠礼?”白墨冉听到这四个字方又恍惚了下,再次盯着澹台祁看了半响,见他始终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这才渐渐的收敛了眸中的探寻之色。
“也好。”她低叹一声,从他的手中接过那盆兰花,再次抬眼时,笑容明媚如骄阳般绚丽,似是不想让对方再为自己有半分的担忧,“那么,莫忆公子,你我就此别过,还请各自珍重。”
这样也好,若不是身在皇室,他本该就像现在这般潇洒的生活,做一个翩翩公子,或许哪日能遇到自己心爱的姑娘,成家立业,过上属于自己的幸福日子。
“珍重。”澹台祁看着她,笑容亦是暖上了几分。
再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白墨冉终是狠了心,捧着兰花转身就往回走去。
“主子,您真的就要这么放她走吗?”看着白墨冉渐渐在人群中消逝的身影,护卫忍不住的开口劝阻。
“走吧。”
澹台祁最后凝望了一遍那道早就刻入骨髓的身影,突然哂笑一声,潇洒的转身离去。
“母亲,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您这么着急?”
看到白墨冉手捧一盆兰花回到自己的身边,墨锦愈发好奇起来。
因着他的话,白墨冉再次朝着卖花的摊位望去,却再也寻不到那人的身影,唯有手上的这盆兰花,在向她证明着那人真的来过。
她低头轻嗅,芳香盈了满鼻,方才回答道:
“只是遇到了一个故人。”
从今以后,也真的只是故人……
从宫外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归宁因为逛了一天,直接累的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墨锦也因此终于有了和白墨冉单独相处的机会。
他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白墨冉猜到他可能有话要与自己说,所以也没有开口阻止,由着他一路随着她来到议政房。
“墨锦,有什么事情,你现在可以说了。”
白墨冉走到屋里,没有直接坐到桌案前,而是走到一旁的软榻坐下,顺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到她旁边来。
墨锦也不忸怩,大大方方的坐下了,抬头很认真的看着白墨冉道:“娘亲,你现在还在生父皇的气吗?”
白墨冉微微一愣,不是因为她不好回答,而是因为她已经太久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了。
“不,娘亲早就不生你父皇的气了。”早在她得知轮回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已经彻底的对他俯首称臣,她知道,这辈子,她不可能再恨他,她恨不起,也没有资格。
所以,她才会让辙钧帮她配一些调理的药材,日日不嫌麻烦的给他寄去。
那时,她和他之间唯一的龃龉,便只剩下了澹台祁的死。
而现在,连这最后的一点疑虑,也随着澹台祁的出现而烟消云散。
“那为何父皇每年都会给娘亲写一封信,而这些年来娘亲一封信也不回给父皇?”因着白墨冉的回答,墨锦更加的觉得不解了。
“信?”因着墨锦的话,白墨冉只觉得莫名,这些年来,她从未有收到过什么信,“你是说,你父亲每年都会给娘亲写一封信?”
“是啊!而且父皇每次都是算好时间的,几乎每次都是在妹妹生辰前后的时候让信鸽飞来,难道母亲你一次都没有收到过吗?”
墨锦也从白墨冉的表现里看出了异常,猜测到了一些东西。
“墨锦,今天在外面一天你也累了,早点去歇息吧,娘亲这里还有一些事要处理,就不多留你了。”
“那墨锦就先行告退了。”墨锦本身就很是聪明,见白墨冉这么说定然是其中有着什么蹊跷,连忙温顺的应了。
确认墨锦走远了之后,白墨冉立即派人前去传了蓝沁过来。
这些年里,因着白墨冉身边时刻有白灵守护,蓝沁跟着她身边的时间也就少了,反而帮她管起了一些宫里细碎的琐事。
“主子,您这么急着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蓝沁知道是白墨冉找自己,连忙放下手中的事情赶了过来,就怕是有什么急事,可她一进议政房就看到白墨冉正襟危坐的坐在桌案后面,看上去并不像有事的样子。
“蓝沁,这几年来,秦夜泠每年都会寄一封信来,是吗?”
于她,白墨冉并不想兜圈子,自她来到南疆之后,她贴身的一切事物都是蓝沁在打理,能够接手到信的人,也只有她。
蓝沁的面色一僵,显然没料到白墨冉会突然问起这事,但她也清楚,白墨冉既然问了,那就必定是确认了,她再隐瞒也是无用。
“是。”蓝沁垂首,磊落的承认了。
“为什么?”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白墨冉还是不能理解。
“主子那时候尽管无奈,但因为有归宁公主,已经渐渐开始适应在南疆的生活,而东临陛下的信,怕是只会让您徒增烦忧,与其如此,倒还不如不看。”
白墨冉到南疆之后经历的种种,她都看在眼里,那时候,她唯一的心愿就是想让主子高兴些,明知知之无用,倒不如不知,所以她私自拦下了之后所有来自于秦夜泠的书信,让自己当了一次坏人。
“蓝沁……”
白墨冉又怎会不知她的心思,她将绿绮秋霜留在东临国后,身边唯一的知心人就只剩下蓝沁,这么多年来,若没有她在自己身边,她怕是也支撑不了这么久。
“罢了罢了,信现在何处,你且拿来吧!”事到如今,只能说是天意如此,她怪不得蓝沁。
等到蓝沁从自己的屋里将信拿来的时候,白墨冉已经没有再坐在桌案后,桌上有摊开的奏折,可批阅的人显然已经没有了心思。
白墨冉听到动静,站在窗边没有回头,只是吩咐道:“把信放到桌上,你退下吧。”
蓝沁低声应了,看着白墨冉站在窗边的身影,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到底还是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月已上中天,白墨冉才将自己从窗外的目光收回来,落到了蓝沁放在桌上的几个脚环上。
脚环被保护的很好,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有半点损伤,看得出来,蓝沁其实早就做好了交到她手上的准备。
从脚环颜色的不同,她很轻易的就辨别出了信件时间的前后,按照顺序,一个一个的打开,一字一句细细的看完。
自她有身孕到归宁今年五岁,一共六年的时间,他便寄来了六封书信,而这六封书信,白墨冉却足足看了一个时辰。
其实信里写的内容并不多,大多都是在讲一些墨锦一年前发生的趣事,以及对归宁的期待关切。
都说见字如人,在这几封信里,字里行间,她都能感受到他身为人父的那种喜悦,甚至可以联想到他在写信之时或温柔或低笑的眉眼。
归宁的存在,她一直都没有告诉过他,她也曾想过他知道自己在南疆立了皇夫、生了归宁后或许会有所误会,更何况,归宁还早产了一个月,可对于这些,他在信中只字未提。
他用实际的行动在告诉她,他相信她。
明明这些信里,他丝毫没有写到关于她与他之间的事情,但此刻在看完这些信之后,白墨冉心里溢满了前所未有的柔情。
因为墨锦和归宁是他们共同的孩子,因为他们为人父母、互为夫妻。
白墨冉再次走回到窗边,看着那天上的那一轮明月。
相思千里。
一个月后,白墨冉和归宁站在那片横亘南疆的密林前,亲自为墨锦和清远送别。
“好妹妹,我这才回来一个月,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将我赶走?”
清远一脸哀愁的看着白墨冉,像极了一个即将被抛弃的怨妇。
对此,白墨冉已经连白眼都懒得施舍,她不过就是让他护送墨锦回去罢了,最多三个月就能回来了,这还是算上了他在东临逗留的时间。
不过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摸清了清远的秉性,他看上去夸张的表现,其实就是他表达自己情感的方式。
“哥哥,你和墨锦都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我才会让你帮忙送他回去,他也是你的侄儿,不是吗?”
不得不说,白墨冉正好说在清远的点子上,听得他通体舒畅,他正想趁此机会再索要对方的一个拥抱,就见白墨冉的脸色蓦地又一沉,一脸严肃道:“这段时间,你要再敢擅自使用缩地成寸这类的术法,就别想再见到我这个妹妹了。”
清远的动作在半空中僵住,最后只能收回了双手,讪讪的抱住了自己,心里不断的在腹诽着:都怪那个该死的假妹夫,那日喝醉酒发酒疯非要给自己把脉,把脉也就算了,还跑到他妹妹面前说些什么自己多年积郁在心,又经常不注意自己的身体过度消耗内力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就要嗝屁的话!
简直就***放屁!
这下好了,他这个妹妹是彻底把这事放在心上了,虽然他还是很乐意享受她时不时的找自己谈个心抒个情什么的,说是要一解他心中苦闷,但每次就像现在这个时刻,反而成了他的掣肘。
这边哥哥在妹妹那吃了瘪,那边的一对兄妹却是纷纷红了眼。
“哥哥,你答应过归宁的,日后一定要带我游山玩水。”归宁依依不舍的拉着墨锦的衣袖,眼睛已经哭成了兔子。
“哥哥答应你,只要一有机会,必定会来南疆寻你。”墨锦虽如是说,可他到底比归宁年长,心里清楚,此去一别,再见却不知何年了。
他们都不是普通人家的儿女,身上背负的责任,容不了他们享受太多的天伦之乐。
“墨锦,这一路上,你得好好听清远舅舅的话,母亲知道他是有些不正经,但保护人的本领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是,妹妹,你怎么能当着孩子的面这么说我呢?我到底哪里——”
“好啦,清远舅舅,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墨锦连忙打断了清远的插话,就怕他一开口又停不下来,他一边拉着清远往密林里走,一边朝着白墨冉和归宁挥手道:“妹妹,我回去一定会想你的,还有娘亲,你的信我一定会完完整整的交给父皇的!”
说完,人影已经消失在了丛林里。
“归宁,我们回去吧。”白墨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拉着归宁就要回城。
“母皇,归宁以后还能见到哥哥吗?”归宁的声音中还带着未来得及消退的哭腔,听得白墨冉心头一软。
“会的。”白墨冉蹲下身子,揉了揉归宁的小脑袋,安慰道:“难道你不相信哥哥说的话吗?”
归宁闻言,连忙摇头,乖觉的跟在白墨冉的身后不再多话,只是走出了很远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回头,却再也看不到那片密林外的世界。
Chun去秋来,一晃又是五年过去,在清远的帮助下,白墨冉在南疆推行的制度已经渐渐走上了正道,十年艰辛,儡人终于彻底从黑暗的深渊被解救出来,能够光明正大的行走在日光下,而朝堂中原有的**蛀虫,也在近几年被不断崛起的英才给一一替代。
南疆眼看迎来了一个新的天地。
“陛下,十年之期已到,如今归宁公主已经完全可以独立处理政事,虽年纪尚小,可不管是蛊术还是幻术,南疆已无人能敌,您是时候可以离开了。”
议政房里,待众大臣离开后,竹慕云寻得与白墨冉单独相处的机会,斟酌良久方才开了口。
白墨冉抬眼看他,十年过去,她被岁月磨去了棱角,变得愈发的懂得容忍与沉着,而对方在这十年里,面容也渐渐染上了苍老的痕迹。
十年,可以让人看出许多事情。
“其实你爱她。”白墨冉开了口,与他的问话却是前言不搭后语,“只是你醒悟的太晚,当你想要去爱的时候,却发现你在他的心中已不是最重要的位置,所以你便沉默的陪伴在她的身边,帮她达成她想要达成的一切。”
白墨冉忽然站起身,朝他的方向走来,可竹慕云面上却始终平静如水,好似她的话对他来说没有半点的影响。
“她想要施实转魂之术,清远怪你太过冷漠,其实他不懂,你的答应,又何尝不是想让她再多陪伴你三年?你甚至为了她的国,抛弃了你视如女儿的我,还有你的亲生儿子。”
“陛下与臣说这些又有何用?臣不明……”
“你可知,清远曾经病的很重?”看着竹慕云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白墨冉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你将一生的精力都花费在了两个女人的身上,现如今,朕依你所言帮你爱的女人完成了她的毕生所愿,所以你是不是应该,哪怕分出一点点的关心在你儿子的身上?”
“他……怎么了?”竹慕云听到关于清远的事情,眼中终于有了起伏。
“五年前他回到南疆的时候,辙钧就发现了他身上有许多的内伤外伤,很多都是多年累积下来的沉疴,想来是他年少时孤身一人离开南疆那段时间留下的,近几年来,辙钧一直在帮他调理的身体,他的伤势倒是好转了不少,可伤易治愈,心又何医?”
竹慕云听着白墨冉的话,眼底渐渐浮现出愧疚之色。
“三长老,正如你所说,十年已过,朕曾经恨过你,可现在……都让它过去吧。”白墨冉走过他的身边,这一幕正如十年前一样,只是物是人非。
两人擦肩而过之际,似乎都有了一丝预感,白墨冉忍不住红了眼,而竹慕云则是悄然握紧了双手。
“师父。”白墨冉走到门口,终是压抑不住心中的翻涌的情绪,还是将这久违的称呼唤出了口,嗓音已然沙哑,“自此一别,后会无期,您……多珍重!”
说完,房门一开一合间,已将两人划为了两个世界。
“阿冉……你也是。”
屋内,竹慕云轻声低喃,一声叹息,传出了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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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走近辙钧的庭院,远远地就有药草的味道传来。
白墨冉笑了笑,她这个皇夫可真是十年如一日,做的一点都不清闲。
“你这是又在给谁煎药呢?再这样下去,我怕宫里的人看到你都怕了!”还没进屋,白墨冉就闻到一股浓重的中药味道,因着她怀孕那段时间被辙钧的“摧残”,以至于现在她看到药就想躲。
辙钧在皇宫里呆了十年,平日里自然会有觉得无聊的时候,这种时候他通常就会到宫里四处逛逛,遇到什么宫女啊侍卫啊太监啊,都会很是热心的替他们把把脉,一旦有什么不对劲之处,就会记下那个人的名字,然后回到他这个小院子里悉心的为其煎熬草药,一直到将那人治好为止。
听到白墨冉打趣的声音,辙钧笑着抬起了头回答了她的问题:“还能有谁,还不是你那清远哥哥,虽然他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还是要再吃一段时间的药巩固巩固。”
说话间,他将火势调的小了些,让药先在火炉上炖着,绕过身边众多的药材盆器走到了她的身边,有些奇怪道:“今天的政事不忙吗?你竟是有功夫到我这里来闲逛?”
要知道,他这个地方,白墨冉这么多年来过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辙钧,十年之期到了。”
面对他脸上纯粹的笑容,尽管白墨冉很是不忍心说出口,可再拖又能拖多久,既然始终要有个决断,倒不如就此狠心了结。
辙钧脸上的笑容随着白墨冉的话一点一点的消逝,却又很快释然,很是平静道:“我知道。”
当初,是他恳求她接受这十年之约,说起来,现在应该先放手的人也该是他。
“辙钧,其实姨母在逝世前就已经告诉过我关于你的事,我替我的母亲向你道歉。”
竹风吟临死之前告诉她,她之所以会选定辙钧作为她的皇夫,是因为他永不会背叛他,因为他自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竹风轻施了定情蛊,这辈子,他只会爱上她一个人。
而定情蛊因为自他一出生开始就隐在他的体内,二十几年下来,早就与他融为了一体,想要强行解蛊,怕是得要了他的半条命!
“阿冉,你不必如此。”辙钧眼底有一抹痛楚转瞬即逝,随即脸上再次噙了笑,语气宽慰道:“这十年,其实我过得很好,你从没有给过我任何的承诺,所以我也不曾有过什么期待,能够在你身边伴你十年无忧,阿冉,我已心满意足。”
白墨冉抬眼定定的看着他,试图想从他的表情里找出任何一丝漏洞,可惜最后她还是失败了。
“阿冉,你已经为了南疆付出了你十年的心血,可人生能有几个十年?接下来你若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就快去做吧,不要再为了任何的人和事停留,人活一世,终随本心。”
辙钧一语道破了白墨冉的心思,她抬首惊愕的看着他,却见他依旧对她笑的温和,止不住的絮叨道:“在南疆呆了这么多年,我早已经习惯了,日后怕是也懒得出去走动了,还有归宁,我毕竟做了她十年的父亲,总不可能就这样丢下她……”
“辙钧……”他的话已经说得这么明白,她怎么可能听不出他的意思?他这是帮她揽下了一切的责任,让她好走的宽心。
“好了。”辙钧打断她的话音,重新朝着自己的那些药罐走去,“药也快煎好了,等会儿我得亲自给清远送去,免得他又敷衍对待,便不留你多说话了。”
话落,屋里寂静无声,只有火苗燃烧的“噼啪”声偶尔响起。
掀开药罐的盖子,烟雾袅袅的升起,模糊了他的面容,白墨冉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了屋子。
与此同时,辙钧将盖子重新放回了药罐上,看着她刚才站立的位置怔怔出神。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他身上的定情蛊早就在遇上她之前,就有幸被一位江湖的游侠给解了。
可蛊虽解,情却深种。
阿冉,就此别过。
白墨冉离开的那日,归宁没有去送别,她站在白墨冉那日站过的宫墙上,看着她一点一点的在自己的视线中渐渐远去。
三日前,是她的即位大典,母亲终于还是将那至高无上的皇位传给了她,自此之后,她便再也没有了可以任性的权力。
白灵和黑溪亦是站在她的肩头不舍的巴望着,黑溪自三年前长山道士施展转魂之术失败魂灭后就主动跑回了南疆,解释自己是因为受到长山道士邪术的控制才会身不由己,自此与白灵一起守护在了白墨冉左右。
而白墨冉临走之前,将它们一起留给了归宁。
“陛下,其实臣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您。”清远站在她的身边,陪着她一起看着白墨冉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的答案愈发清明起来。
“清远舅舅,现在没有外人,就不必唤我陛下了,你知道的,我并不喜欢。”归宁对着清远俏皮的笑了笑,再次看向城下时,已是寻不到母亲的踪影。
“归宁,五年前的那次逃离,其实是你早就计划好的,是吗?”清远话刚问出口,就见归宁的身子轻微的颤了颤,她虽没有回答,他却已经知晓了答案,笃定道:“你早就知道会有今日,所以才会在那时便想出去看一看外面的风景。”
看着归宁抿唇不语的样子,清远骤然有些心疼,“为什么不把你真正的想法告诉你娘亲?如果她知道……”
“我叫归宁呢。”归宁突兀的出声打断了清远的话,“归宁,母亲曾说我的名字是希望南疆一切归于宁静的意思,但我知道,我的名字还有另一个意思,那就是回归东临,因为我的生父在东临。”
“所以,何苦要让母亲知道呢?她与父亲已经分离了十年,我也已经自私的让母亲陪伴了我十年,难道还要让她因为我的一句不喜皇权而赔上一生吗?这可不是好孩子会做的事情呢!”
归宁说着,唇边扬起一抹笑容,似是真心的为白墨冉而感到高兴。
“回去了回去了,今天宫墙上的风可真大!”清远说着转过了身子,悄然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归宁,归宁,终究你的一生还是锁在了南疆。
同年,东临皇帝秦夜泠将皇位传给年仅十二岁的皇子秦墨锦,由丞相白破云辅政,自己则在传位之后不知所踪。
后秦墨锦在书房整理书籍时无意中发现一封信,细一看,俨然是那时母亲拖他带回来给父亲的,打开信封后,里面的信纸因为多次被人翻折所以页脚早已发黄,但其他地方皆被主人保存的很好。
信上书:
五年为期,待此间事了,誓与君相随。
“阿冉,我既无轮回,又不得长寿,来生怕是再无法伴你左右。”
“何惧?轮回天定,你因我而逆天改命,我本有罪,既如此,便以我之轮回,换你我今生,情深永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