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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与李资谦的人同去的时候,就想好了对涂安真的安排:她不是受了风寒就是被人下了毒,必须给安真找一个安静又安全的地方,从官道此地到衢州驿所需一个时辰,到池州城需两个时辰,可衢州驿所无人照顾安真,且李资谦的人在衢州势力很大,难保他不会出现其他状况要掳走安真;池州城有真金,真金对她失踪一事也深感内疚,如果将她送到池州,真金一定可以保她安全的;正是这样,他才决定将涂安真送到池州,避开李资谦。

    天还没有亮,屋外偶有几声鸟叫,给春寒料峭的早晨平添几分生气,真金已经起身做早课了。在汉地随窦默生活了二十几年,真金早就养成了汉人儒生的早起做早课的习惯,当下池州、安庆、浮梁三城的城务都需处理,真金还要面对王庭中的各方势力,正如阿合马忽辛一干等人,自当勤奋谨慎。

    突然,一阵焦急的马车声由远而近的传来,打破了池州城早晨的宁静。

    “哈兰术,出去看看什么人?”真金所住的都督府就在池州大街尽头,城中的风吹草动皆可轻易得知,更不用说大清早的马蹄声了。

    还没等哈兰术推门往外走,只见安童一身黑衣,怀里抱着个人直接进到了都督府里,哈兰术一看架势不对,连忙在门口扯着嗓子叫道:“安童大将军来访!”

    一听到哈兰术的通传,真金立刻起身向外走去,只见安童黑着脸,眉头紧锁,急急地说:“是安真姑娘!”

    真金眼里泛起了光,“找到她了?”

    “先不说这些,给她换件干衣服,去找大夫!”一路上,安童发觉涂安真不是发冷就是发热,衣服湿的都能能拧出水来,这样下去,本来没受凉都要感染的风寒。当安童看到真金时,实在顾不得礼数,直接对真金说。

    真金也不介意,帮助安童把涂安真安顿到床上,即刻命下人取来干衣服给涂安真换上,还命哈兰术去城中请大夫,两人也便退出门外。

    “到底怎么回事?”趁着大夫诊治的间隙,真金问安童。

    “安真姑娘是李资谦的人质!”

    “什么?”真金一脸不相信。

    “臣也是恰巧碰到,李资谦说衢州布防图收获在即,请求保护他的人质,臣前去迎接,没想到就是安真姑娘。”

    “安真怎么会在李资谦手里?”

    “臣也不知……”

    这时,大夫出来了,大夫摇摇头,叹气地对真金说:“启禀将军,小人只是蒙古随军军医,能力有限……”

    “有什么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真金嗔怒,他最见不得自己的人什么没学到,反倒学会了汉人的虚与委蛇。

    那大夫被真金这么一呵斥,脸色都变了,他低着头紧张地说:“这位姑娘身重奇毒导致忽冷忽热,她脉象虽细弱,但也还算平稳,应无性命之忧,其他的小人不得而知。”

    “废物!”真金大怒,“哈兰术!你去哪里找的大夫?”

    “小人该死,可是……可是城里的大夫都……”一旁的哈兰术连忙跪倒,卧在地上颤颤巍巍搭话。

    “城里的大夫怎么了?”真金怒意未减。

    “城里的大夫都不愿意医治我们,这段时间以来小的们有病都只得找自己的军医!”哈兰术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完。

    “怪不得城里人的总说蒙古大夫蒙古大夫,就是这个意思!”真金欲发作,被安童拦住了,“燕王……”。

    安童又转而对哈兰术说:“出去!再去找找有没有其他大夫。”

    “诺!”哈兰术得令,匆忙把大夫带下去了。

    “你看,这些汉人就是这么顽固,总是分什么汉人蒙古人,不都是人么?”真金黑下了脸。

    安童惦记屋里的涂安真,边推门进屋边说:“燕王可有其他办法?”

    “待我再想想,李资谦那边怎么办?”真金并不介意安童自作主张地进了屋子看涂安真,反倒跟了进来。

    “臣让宿卫跟着李资谦进了山,并沿路留下了记号,先去看看李资谦那边,再回衢州再想想办法!”看着床上气息微弱的涂安真,安童一百个不愿意离开,可是李资谦的事情迫在眉睫,照军医说的眼下她的情况还算良好,李资谦亦不会危及涂安真的命,毕竟她是人质,所以无论如何都应当先处理李资谦的事,更何况衢州的布防图直接关系到大元攻打临安的进度,在攻打宋人都城临安这件事情上,任何事情都是应当让路的。

    安童看了看双眼紧闭着的涂安真,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脸上却看不出任何表情,他没有说话,径直向外走去,他去处理李资谦的事情,其他的,就交给真金。

    她回来了!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艰难,一切看起来又是那么的容易。

    当安童抱着涂安真进来时,真金心里几个月以来的怨怒一下子就被激了起来,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可是他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激动得泛出一丝丝红色,他想质问涂安真为何不等他?为何不打招呼就走?是不是讨厌蒙古人?甚至他想问她是不是讨厌他?

    一开始,真金以为涂安真只是没法接受饶仲石撞柱而亡的事实,而跑回了浮梁城,可是任他翻遍了整个浮梁城,就是找不到她;后来他又以为她出去找兄长了,不久就会回来;毕竟,他答应过她帮忙,没有他的帮助,她自己应该是没有能力找到兄长的,所以不久也就会回来的;可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甚至冬天都过去了,春天都要来了,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他开始担心,她该不会被不识相的蒙古士兵给杀了吧?或者是宋人把她给杀了?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到底安不安全?她到底怎么样了?

    可是,当他看到看清安童怀里女子,满头是汗却又瑟瑟发抖时,他的不悦瞬间就消失了,她怎么了?真金的心提了起来。

    安童说她是李资谦的人质,她怎么又和李资谦扯上了关系,她不就是那个家住浮梁城,会烧瓷器,喜欢唱歌,还要闹着找兄长的涂安真么?这是怎么回事?

    几人一通忙里忙外后,安童有事离开了,剩下真金一个人在涂安真的床边坐下来。

    眼前的涂安真的脸颊通红,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沾在肌肤上,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荏弱。她额头渗出细细的汗珠,身子在微微颤抖,真金随手拿起一块帕子擦去涂安真的汗水,忍不住又抚了她的脸,突然,他又毫无征兆地把手抽了回去,他有些不好意思。

    望着床上的涂安真,真金的心中升起一团渴望,他想去了解她,了解她的家人,了解她的心思,了解她的一切……

    涂安真对身边的一切并无反应,只是非常不舒服地哼哼了两声,真金的眉头拧成一个结,忧心忡忡地握起她的手,一会,又讪讪地把手拿开。不知怎地,在涂安真面前,真金好像忘记了他是大元那个高贵威严、豪情万丈的燕王,而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羞涩谨慎的大男孩。

    真金起身推开门去,若有所思地站了一会,叫来哈兰术,把腰间挂着的一块玉佩解下,递给哈兰术并命令道:“你马上骑快马到先到衢州城,到衢州驿所找安童的人安排马,再出衢州城往西北三十里地,看到一条河,就沿着河流而下看到的第一个镇子就进去,那里有个医馆,大夫叫孙承,拿我的吊牌给他,告诉他飞镖,他自然会随你过来。”

    哈兰术接过刻有“燕王”字样的吊牌,一脸的不解,没听说燕王在衢州还有汉人大夫的朋友啊,怎么就能请到大夫给安真姑娘看病?

    哈兰术还在发愣,真金严厉地说:“还愣什么?不赶紧出发?”

    “小人这就去办!”哈兰术回过神来,急忙下去了。

    真金转身又进了房间,不一会又出来了,一推门,就遇到明媚的阳光正好照进来,屋子里一片光亮,阳光还照在了真金的一袭青色长袍上,那长袍面质厚实平滑,被阳光一照,竟泛光得有点刺眼,回头看了看躺着床上的涂安真——依然没有醒来,又抬眼望了望头顶的天空,那蓝色浅得发白——和大漠那湛蓝的天空差别是那样的大,就在那一瞬间,他想起了许久没有提及的家乡。

    他轻叹一口气,负手而立,环顾了一下周围,感觉像卸下一个背负了很久的包袱,身心轻松不少。停顿片刻,他朝着都督府衙走去了,等待他的是池州城的州务,还有继续东进攻打宋朝都城的准备。

    待安童赶回官道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了中午,安童翻身下马,眼睛四处寻找着宿卫们留下的记号,宿卫队长倒也聪敏,一路都在树干上画了记号,安童按图索骥,很快就进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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