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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望县,苏家酒铺。
雷子在苏涟漪的教导下,学会了照顾病号,尤其是这种受了外伤的人,严禁病人自己行动恐撕裂伤口,一切都让其放松,由他来做。
喂了粥,服了药,在苏皓身后放了好多靠垫,让其半躺半坐,腿上放了本账册,让其自行翻看。
“你叫雷子?”今日,苏皓的精神状态很好,与这个照顾他几日的店小二攀谈,雷子聪明勤快,这几日更是直接搬到了酒铺,一边看店,一边照料老板。
“是,小的叫李大雷,说是出生时候一声大雷把我霹出来了,大家都叫我雷子。”雷子赶紧回答。
苏皓忍不住轻笑,“能说会道又手脚轻快,以后你会有大发展的。”
雷子害羞地笑笑,“小的可不是故意拍马屁在这伺候东家,是为了报师父的恩。”
“哦?”苏皓有了兴趣,“师父?你师父是谁?”
雷子刚说完,便后悔,捂了嘴,见东家追问,无奈只能红着脸,尴尬。“东家您别笑话我,其实……其实那师父,是我单方面认的,她不知道。”
苏皓更是有兴趣了,“是吗,到底是谁,说说看,他教你什么了。”好奇是什么人,被人如此尊敬。
雷子腼腆一笑,“是涟漪小姐,她那时候教我和苏白竖式算书法,学了那个,不用算盘都能算账,奇得很。”只要一提起苏涟漪小姐,雷子的眼中便满是崇拜。
苏皓略略惊讶,涟漪什么时候竟会这么多本领。
两人正说着,楼下就有了吵闹声,两人也停了谈话,竖起耳朵听楼下发生了什么。
紧接着,便是楼下小二的声音,“夫人,您不能上去,东家还没同意,要不然小的上楼通报声,您稍等好吗?”、“夫人您不能上去啊。”
“滚开,老娘是什么人你们都不知道?信不信明儿就辞了你们?识相的赶紧滚。”竟是蒋氏的声音。
苏皓眸子一冷,面色一黑,他没去找她算账,她倒是跑这里来闹事了。
如今涟漪在外名声那么不堪,就是这婆娘的功劳,外人都信以为真,就连爹和三弟都以为涟漪和那李家二公子有了联系,但他知道,这根本不可能!涟漪变了,自重、自爱,又十分有主见,即便是从前倾慕二公子的涟漪真得到了二公子的亲睐,也绝不会背着大虎乱搞的。
“东家,要不要小的下去阻拦?”能看出东家面色不好。
还没等苏皓回答,蒋氏就突破了阻拦冲了上来。倒不是她力气有多大,但毕竟是女子,男女授受不亲,那些伙计们自然不敢真上手拦,何况这女人还口口声声说是东家的内人,苏家酒铺的老板娘。
“相公,你看看这些个人啊,竟然拦着我,他们真是瞎了眼了不知道我是谁,相公,快为奴家做主啊。”
蒋氏上来,苏皓才发现,今日的蒋氏算是精心打扮,无论是穿着还是头面都是新的,就连那眉,也是细细画过的。
苏皓心软了一下,蒋氏从来都是连名带姓的叫他,何时这么称过相公?想来,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冷静,蒋氏应该已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两人成婚这么多年,一日夫妻百日恩,按理说,他也不能做得太绝,女子被休后日子难过,若是蒋氏真能悔改,苏皓是愿意再给她一个机会的。这么想着,心又柔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苏皓道。
蒋氏这自然是来服软和好的,但对苏皓服软,不代表对这些雇工服软。她从来都认为这些人既然拿了她家的钱,就是她家的奴。“相公,奴家听说你回来了,特意来看你的。”
跟上来的伙计看东家都没发作,心中想着自己搞不好是闯祸了,赶忙灰溜溜的下楼。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蒋氏从来都是个不肯吃亏的,眼尖地看到这这些准备开溜的伙计,“你们给我站住,哼,敢拦老娘,现在还想走?没门。”那趾高气昂的劲儿,哪像老板娘?分明就是个泼妇。
几名伙计虽心知闯祸,但毕竟是城里人,见过世面,不在这家干也能去别人家干,反正也不是他们理亏,便就站住,不卑不亢地回道,“抱歉夫人,但刚刚小的们也是按规矩行事。”
蒋氏一听,气得鼻孔窜气,“什么?你们这些狗东西长了眼吗?知道我是谁吗?别说老娘让你们没饭吃。”
几名伙计噗嗤乐了,这疯女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让他们没饭吃?真不知东家当时怎么找的媳妇,怎么就找了个这儿个货色。
本来因长久不见而有的心软顿时消失,苏皓气得喘了粗气,手扶住胸口的伤口,觉得更疼,“你……回去,别在这丢人现眼。”面色又白了一白。
那蒋氏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炸了毛,“苏皓,你说什么?你还有没有人性?怎么,现在有钱了就看不上老娘了?当初老娘嫁你的时候,可是让你捡了大便宜的。”
“你嫁过来时,我们苏家已办酒厂多年,你一个一穷二白的平头百姓嫁到我们苏家,还委屈了?”一道不急不缓的女声从楼下慢慢传来,紧接着便是轻盈的脚步声。
刚刚一群围着嗤笑的伙计们听见这声音,立刻敛了笑容,垂下眼,“苏小姐。”
涟漪缓缓上了楼,听见伙计们的招呼声,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她刚刚在神仙方妆品厂正忙着,就听见有妇人跑来通报,说是看见蒋氏去了县城方向,估计是去酒铺闹事了。
涟漪一听,立刻放下手中之事,赶着驴车便来了,倒不是怕蒋氏,而是哥哥苏皓身上还带着伤,别因那蒋氏的折腾加重了伤情。
整个酒铺二楼一片死寂,苏涟漪的强大气场,让众人都不敢吭声,低着头,就连那气焰嚣张的蒋氏,一时间也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
“你们都下去。”涟漪微微一回头,对伙计们道。家丑不外扬,她不愿让这些人看他们苏家的笑话。
“是。”伙计们外加雷子都下了楼去,二楼只剩下苏皓兄妹和蒋氏。
蒋氏面色一会红一会白,之前与这苏涟漪交锋没一次占到便宜,如今也是怕的,但硬撑着,“我和你哥的事,你来穷搀和什么?”
涟漪沉下了脸,“你怎么闹,我不管,但我哥有伤在身,识相的就赶紧离开,别碰了我的底线,到时候你吃不完,恐怕就得兜着走。”对着蒋氏,不用仁慈,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越是给脸,越是不要脸。
蒋氏面色一白,咽了下口水,回头就扑向苏皓的怀中,“相公啊,你不在,这苏涟漪就天天欺负奴家,相公啊,要为奴家做主啊。”
苏皓兄妹二人谁都没想到蒋氏有这一手,只听苏皓的一声闷哼,顿时面色青白。
“哥!”涟漪惊叫,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抓起蒋氏的后衣领便是一甩,那蒋氏身子甩了出去。“哥,你没事吧?雷子!雷子!快拿金疮药和绷带!”没了平日里的平和,涟漪惊叫着。
被摔得七荤八素的蒋氏懵了,这是咋回事?再定睛去看,却看苏皓满脸的痛苦,面色苍白如纸,冷汗淋漓,再看前胸,竟渗了大片的血,咋……咋回事?
雷子反应灵敏,抱着东西就上来了。
涟漪迅速拉开苏皓的衣襟,已做好了最坏得打算,若伤口撕裂严重,就立刻缝合。
这缝合她从前做了一次,是对王二癞,却没对苏皓做。原因很简单,古代的卫生条件太次,虽有盐水和她蒸馏出的酒精,却无法静脉注射消炎针剂,若是能自然愈合是最好,缝合恐二次感染。
若真的撕裂,她即便是冒着风险也要缝合。
好在,苏皓的伤口并没全部裂开,只蒋氏碰撞的地方稍微渗血,涟漪为其上了大量的金疮药,而后重新细细包扎。“雷子,去沏一碗红糖水,越浓越好。”
中医说,人的体液和血液相通,血少则用津补血,津少则用血补津,如今苏皓面对失血,定要补体液。
涟漪没了和蒋氏折腾的闲心,一回头,面色狰狞,“我告诉你,若是我哥有个三长两短,你蒋氏定然要陪葬,若你还想活,就赶紧滚回家烧香拜佛祈祷我哥痊愈,我苏涟漪,说到就能做到!”
蒋氏吓坏了,苏皓受伤了?她怎么不知道?为什么没人告诉她?
虽是怕,但蒋氏也是个泼妇,既然来了,就肯定不能空手而回,冲了过来,“苏涟漪你个小贱人,我们家的事你管个屁,你给我起开。”说着,就要拽苏涟漪的头发,想厮打。
涟漪的本事岂是一农家妇人可比?迅雷不及掩耳,左手一把捏住蒋氏的手腕,右手对着蒋氏的脸便是狠狠一个耳光。
那耳光声甩得响亮,别说酒铺二楼,就是一楼也听得清楚。蒋氏被打了一愣。涟漪左手一甩,又是将蒋氏甩了一个跟头,“这里不是你撒泼的地方,赶紧滚,再不滚,别怪我不客气。”
对蒋氏如此,但一回头,对苏皓却是关切,“哥,你没事吧?哥。”满是担心。
蒋氏捂着肿得老高的脸,怎么也没想到苏涟漪在这里打她,拍着大腿就准备嚎啕大哭。
就当涟漪正准备说什么时候,却听见苏皓说话了,“蒋……玉芬。”蒋玉芬,正是蒋氏的闺名,一般男子这样连名带姓地称呼闺名,便说明其极为气愤。
蒋氏吓了一条,停了干嚎,“夫……夫君,奴家……在。”
“哥,有什么事回头说,今日你不宜动怒,还是休息下吧。”涟漪轻声道。
苏皓轻轻摇了摇头,看向坐在地上的蒋氏,眼光是复杂的,是失望,也有对其的怜悯。“蒋玉芬,你说,现在盛传涟漪和李家二公子之事,是你穿出的谣言吗?”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蒋氏便是斜眼看着苏涟漪冷嗤,得意洋洋,“夫君,那可是我亲眼所见,这不要脸的小贱人,大半夜的和男人搂搂抱抱亲亲我我,真是丢人啊。”
“你……”苏皓这回真真的动怒了,若是说之前还因心善以及多年的夫妻情分有些矛盾挣扎,如今便只有愤怒是失望,“蒋玉芬,你……你怎么可以含血喷人?涟漪是我们的妹妹。”
“哼,我可没瞎说,你去问问那小贱人有没有私会?”蒋氏白着眼,斜勾着嘴,仰着下巴得意洋洋,可算是抓到苏涟漪的把柄。
涟漪在旁一直未插嘴,因苏皓本就虚弱,不想他费力大吵,便在旁保持安静。即便是蒋氏这么说她,她还是静静听着。
“哥,你愿意听我解释下吗?”涟漪道。
苏皓点点头,声音柔了下来,“涟漪,你说。”
“那人不是李玉堂,而是叶词,之前我与你说过的,在苏家酒厂有两次四千订单的叶词,当日叶词有急事到了我家,特意相告。事情解决后,我看天色已晚便留他们主仆二人住宿,那一晚我们在外捉蝉,我与叶词绝无肢体接触,清清白白,这件事,大虎可以作证。”涟漪顿了下,愣愣看向蒋氏,“却不知为何,到了大嫂的眼中,就成了搂搂抱抱。”
“小贱人,你当然不承认了,当时可不是我自己看见,还有两人。”蒋氏道。
涟漪还是不急不缓,“那就将那将人都带来,我倒要问问,你们哪只眼睛看见我与叶词搂搂抱抱了。”
蒋氏心虚了,因为那一晚,两人确实没有接触,“那……那……那晚天色暗,可能……可能看错了也说不定。”声音越来越小。
“就算是天色暗,既然没看清,为何信口开河?你可知,这污人名声,足可以捉你见官。”苏涟漪的声音平和,没有什么愤怒失常。这流言蜚语传开,她岂能不去查证?早就知晓是蒋氏所为,最终还是给苏皓一个面子,没追究。
毕竟,本尊名声从来都不好,涟漪早就习惯了。
苏皓喘着粗气,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艰难地抬起手,可见气得不轻,“蒋玉芬,你可知……家丑不外扬,你这么糟践……涟漪的名声,可曾当她是亲人?”本就虚弱,又因气愤,一句话也要断断续续。
涟漪很是担心,低声安慰着。
“亲人?什么叫亲人?苏皓,我嫁你这么多年,享什么福了?你家就是个无底洞,赚点银子都不够搭你那破家的,你那流氓爹、贱人妹和肥猪弟。”
“蒋玉芬!”苏皓一声暴吼,额头上青筋暴起,“既然瞧不上我们苏家,好,今日我就要休了你,咱们苏家庙小容供不起大佛!”苏皓咆哮。
“哥,别激动,你的伤口。”涟漪不关心这蒋氏怎样,主要担心苏皓的身体。
蒋氏一愣,虽然她闹腾这么多年但苏皓都忍了,这是第一次说要休她,拍着大腿便嗷嗷嚎了起来,“苏皓啊,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嫁你时一穷二白,现在有钱了就看不起糟糠之妻了,苏皓啊,你这个陈世美啊!”
那她尖锐的嗓音很有穿透力,整个酒铺,甚至隔壁商铺都能听见,纷纷跑来看热闹。
涟漪终于忍无可忍,“蒋氏,你给我闭嘴,你娘家是什么德行自己不知?还不是个种地的?你嫁来时陪嫁多少?我们苏家的彩礼又是多少?我们苏家再不富也是开办酒厂多年,在苏家村也算是数一数二得富户,你嫁来的几年,是用你种地,还是干活了?”
就涟漪所知,大部分家务都是苏皓做的。
这蒋氏,从来都是个好吃懒做无法无天的货。
蒋氏被问得哑口无言,又想到一点,蹦起来和苏涟漪吵,“你个小浪蹄子还好意思说?我们家的银子还不是都填你家那无底洞了?”
涟漪冷哼,“这酒厂是我家爷爷传下来的,何时成了你家的?这银子是我大哥赚的,怎么分配都是他说了算,你一没为酒厂出力,二没为我大哥诞下子嗣,说你是妻子那是给你面子,不给面子就直接骂你是个只会吃饭的废物,谁都可以挑理,就你不可以。”
苏涟漪从来不是脾气好的,之前一次次容忍,只因给苏皓面子,只要苏皓不开口休人,蒋氏便永远是她大嫂,她便也永远忍耐下去。但如今,苏皓开了口,那她就没什么顾忌了。
“涟漪,别说了,去拿纸笔。”苏皓彻底伤心,懒得和这蒋氏再废话,挣扎着起身。
涟漪冷冷看了蒋氏一眼,这种货色,留着也是个隐患。让雷子将苏皓扶起,自己亲自取了纸币。
蒋氏急了,冲上来便欲抢,“苏皓,你不能这么对我。”
涟漪看都没看,飞起一脚将蒋氏踢开。
雷子为苏皓搬来桌子,涟漪为苏皓铺纸蘸笔,苏皓虽虚弱,但拿着笔的手却是异常坚定,奋笔疾书。
蒋氏吓坏了,面色苍白,她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更没想过苏皓真能休她。“苏皓,你不能这样,我蒋玉芬嫁给你做的每一件事都问心无愧,你凭什么……”
蒋氏的话还没说话,一侧那不急不缓的女声再次娓娓道来。
“夫休妻,有七弃,分别为:不事父母、无子、淫佚、不事舅姑、口舌、盗窃、妒忌、恶疾。
你从未孝敬过公爹,甚至你夫君出钱供养自己亲爹都遭你反对,便犯了不事父母这一条,此为第一弃;
嫁予我哥多年,无子,此为第二弃;
对小姑、小叔二人动辄咒骂,挑拨,犯了不事舅姑一条,此为第三弃;
尚未查清便到处传言小姑不堪蜚语,犯了口舌这一条,此为第四弃;
为人凶悍善妒,家中被你一人惹得乌烟瘴气失了和睦,犯了妒忌这一条,此为第五弃。
这七弃,只要犯了一条便可休之出门,何况你整整犯了五条。我哥不休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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