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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是啊,他是北镇抚司统领,只要胡乱安一个叛臣乱党之类的罪名上报,一条人命就算是交代过去了。
她低叹“对你来说,杀一个人真的好容易。”
“我不会杀你。”
她猛地一抬头,就看到他眸中闪耀的点点火光,那是她所熟悉的,他对她特有的注视。“真的?”
他望着她,郑重的点了点头。
那天她离开北镇抚司的时候,他也在第一时间跟上。
明明知道该就此划清界线,偏偏见了她的泪,他脑子里就只剩一个声音不让她哭。
可是那时她必定不会想见自己,所以他只能在她身后暗中保护,本来以为她会回宫,没想到她选择的,却是金城绝的华楼。
他在那一刻懂得了嫉妒,嫉妒金城绝可以在她脆弱的时候贴身守候,但是下一瞬又不禁自嘲,这样的结局不正是他要的吗?
只要她平安,怎样都好,何况留在金城绝身边,绝对比和他一起安全。
所以他压下一切不该存在的妄想,说服自己那阵阵的心痛和心酸很快就能忘,一步步地走回北镇抚司,走回那个绝情忘爱的牢笼里。
只有这样,才是对她好,所以他必须这么做,至于心痛和其他无法言说的,也都不必说了。
“那你可不可以也不要去杀那些人?他们也有妻子儿女,父母兄弟。”谢萦柔看得出他对她的不同,忍不住包进一步的要求。
“不能。”
他冷硬的回答使她眼中流露出失望的黯然,她多希望能听到他对她说可以,听他说为了你,我愿意不乱杀无辜。
“我已经背叛燕王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燕王救过我的命,当年若不是他,我已死在远征蒙古的路上,他也救过我全家,我母亲死时,他出钱帮我发丧,在北平圈地设为我家祖坟。”
闻言,她顿时无语。身受朱棣这样的大恩,他怎么可能不死心塌地?
“萧离,我不在乎燕王是不是要我的命,但是我不想看你为他送命,你明白吗?”他的选择她懂,可是她的担心他懂吗?鼻子一酸,泪水控制不住地流下。
以前她从不哭的,即使当时发现自己身处大明,她也没有因为恐惧而流泪,但是这一次,她却无法抑制心中的惊惧,因为她无法阻止悲剧发生,因为她知道萧离再多走几步,就可能陷入死亡。
萧离默默地看着她,很温柔很抱歉地看着,最后像是忍不住了,霍地走上前一步,伸出手将她眼角的泪珠抹去,轻轻说:“不要哭,我没关系。”
这句没关系一出,谢萦柔登时哭得更凶,泪也掉得更急。
他没关系,她却很在乎啊!为什么这样温柔的人要被迫做那些残忍的事呢?为什么他一定得为了别人去赴死呢?难道就不能为了谁好好活着吗?就只能轻描淡写的说着没关系,一个人在杀与被杀的轮回中孤独死去吗?抓着他的手,她哭得像个孩子。
忽然,外面传来朱允炆说话的声音,两个人几乎同时一震,迅速放开手,那一瞬间,温度也从两人的指间抽离。
她在萧离眼中看到自己失望的表情,而他,是否也能从她眸中看到同样有些黯然的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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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酷热过去后,就是清冷的秋季了,瑟瑟秋叶飘落之时,周围的气氛逐渐变冷,而燕王朱棣和皇帝朱允炆的这场叔侄皇位争夺战,也进入胶着阶段。
朱棣不愧是朱元璋儿子中最能征善战的一位,他的大军所到之处所向披靡,若不是朝廷兵多地广,总能在他撤军后又将失地夺回来,也许这场战役不会拖这么久。
也因此,之前那些曾一度想求和的文臣武将渐渐没了声息,在这样的拉锯战中,谁也说不好到底最后得胜的到底是谁。
然而,在此同时,应天府中让人心惊胆战的事情却一件接一件的发生了
朝廷的几位官员先后离奇遇害,凶手犯案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朱允炆大为震怒,几次下令锦衣卫彻查,却毫无结果,很明显,这些暗杀事件是燕王的人干的。
外人不知道这里面的曲折,但谢萦柔是心知肚明的。
每次看到萧离若无其事地教朱允炆练武,她就会忍不住去看他的手那双手很干净,大而有力,他就是用这双手结束那些人的性命吗?
她现在的工作真如朱允炆所说,越来越轻松了,就连笼中的丘丘她都可以不去看管。
她不知道朱允炆这样安排会否让皇后有意见,但也渐渐感觉到皇后对她的态度有了变化。
以前皇后很喜欢和她聊天,听她讲一些在古人看来很离奇古怪的事情,有时候甚至会开怀大笑。
但是这半年里,皇后的笑容却越来越少,每次面对她的时候,总是欲言又止,彷佛有什么话想说,又不能说出口。
与此同时,丘丘,这只当初无意中一起随她跌入明朝的仓鼠也越来越倦怠,越来越没有精神,她明白,丘丘的大限之日恐怕已到。
这只本应在未来才被人发现的啮齿类小动物,与牠同类的平均寿命不过是两三年。当她在明朝生活到第三个年头的时候,牠,也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一直以来,丘丘都是她的精神寄托。当年在她最茫然无措的时候,与丘丘一起遇到了到宫外出游的皇后,到底都是天真烂漫的少女,皇后一眼就喜欢上丘丘这只罕见的仓鼠,于是连同丘丘一起将她安排进宫中,到自己身边服侍。
有一次,燕王派来的刺客要刺杀朱允炆,丘丘大概有发现异样,反应异常地上窜下跳,被她无意中发现了藏身暗处的刺客,马上将附近的侍卫偷偷找来,一举将刺客擒拿。
朱允炆又惊又喜,将她奉为救命贵人,对于她来说,丘丘更是她的“贵鼠”即使牠不会说话,却像能够理解她的心情,在她寂寞伤心时,会一直用那双滴溜溜的黑眼睛望着她,似在安慰。
牠是她在这个时代唯一的知音,而今,这个知音却要离她而去了。
当某天清晨,最后一片枫叶从树上坠落时,谢萦柔发现丘丘安详地睡在笼中,再也不像平日那样活蹦乱跳地踩着笼中的转轮奋勇向前,她轻唤了几声,牠都没有反应,颤抖着打开笼子,手伸进去抚摩丘丘的身体已经一片冰凉。
即使早有预感,即使早做好心理准备,泪水仍是不试曝地滚落出来。她捧着丘丘去见皇后,但是曾经非常喜欢丘丘的皇后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调回视线。
“哦,死了就死了吧,在宫内找个墙角埋掉就好。”
谢萦柔怔怔地看着她,心里好像有什么被浇熄了,浑身泛冷。
原来过去的快乐,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被丢弃的啊。
她失神的走出皇后寝宫,想为丘丘找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但无论是哪一处宫墙,在她看来都太过草率了。
像个游魂一样走到宫门的时候,她恍惚的眼底突地映入萧离的身影,他身边还有几位大臣。
她马上像看到救星一样跑过去拉住他的手,声音中还带着哽咽。“萧离,丘丘死了。”
虽然他和丘丘不熟,但都已被她认定是朋友,他应该多少可以明白痛失挚友的哀伤吧?可以吧?在这里,她好像只有他了,他会懂的,对不?
“别太伤心了,不过是一只老鼠。”萧离先是一愣,低头看到她掌心中那个毫无生气的小东西,眸光凝住,一只手轻轻抚向她的肩膀。
看见她的泪,他差点就要伸手替她抹去,可现下身旁还有人,他不能表露出异样,在这大明宫里,不该也不能有比万岁更叫他记挂的人,他必须漠视,才不会让人对她另眼相看。
“丘丘不是老鼠!”听见他冷淡的回答,谢萦柔只觉得最后一根浮木也消失了,难受得大喊出声,用力拍开他的手就跑出宫门,泪水横飞之时,也飞溅到萧离的手背上。
萧离见状,再也掩饰不住心疼,下意识的迈开脚步就要追出去,却又被身旁臣子的催促声给定住身形。
“萧大人,赶紧走吧,万岁那里催得急,迟了就不好了。”
“哦”萧离脚下的方向不得不被迫做出改变,向着与心相反之处,缓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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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着丘丘的尸体,谢萦柔失魂落魄的走着。
皇后变了,没关系,丘丘还有她,可萧离不管她,她还有谁呢?谁可以给她一句安慰呢?哪怕只要一句,她都会很感激很感激的
左肩突地被撞了下,她才由思绪中回神,茫然的打量了下四周,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金城阁。
怎么会走到这里呢?金城绝曾经说过他会离开应天府,现在应该不在家吧。
真可笑,这算病急乱投医吗?
自从当日他与地做了一个约定之后,每隔几天她就会收到一份由内宫太监转交来的小礼物,尽管没有署名,没有多余的言词,从那份礼物精心地包裹上,她也可以猜出送礼的人是谁。
那些礼物都不算贵重,有的不过是几粒圆滚滚约五彩石,有的是晶莹剔透的竹笛,或是一方刺绣精细的巾帕,还有的是打磨精细的小圆镜,林林总总,不胜枚举,稀奇之处,让旁边看到她收礼的小爆女们都艳羡不已。
她从来没有当面致谢,也没有婉拒过,只是一次次收下那些礼物,将它们收藏在自己的床下,偶尔想起时拿出来看看,仅此而已。
她不是不感动,只是不敢确认,确认金城绝这样做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她一直告诫自己,不可轻信这男人的话,和他所谓的情意。因为他太狡猾,明朝前后三代皇帝他都可以周旋其中,那么要将她这个笨丫头玩弄于股掌之间,就实在是不值一提的易事了。
叹口气,她缓缓转身,但此时,却听到头上传来温和若春风的好听男声。
“萦柔,为什么不上来?”
抬起头,就看到自楼上窗户中探出头来的金城绝,他还是那样笑意盈盈。
“你,还在这里?”她呆呆地问。
瞬间,金城绝已经来到她的面前,看到她手中动也不动的怪鼠,他没有马上发问,而是用很温柔的语气说:“你走过来累了吧?进来休息一下。”
谢萦柔被他牵着走上楼,金城绝从柜子中拿出一个镶嵌着珠宝的匣子,把里面一个看起来很贵重的东西扔掉,然后轻轻将丘丘从她手中接过,装进匣子里。
随着“啪”的一声,他关上匣子,谢萦柔浑身一颤,死死地盯着那黑漆漆的匣身,泪水再度夺眶而出。
金城绝轻轻握住她的手,温柔安抚。“想哭就哭吧,我知道你少了一个朋友,此刻一定很伤心,但是我很高兴,因为你在这个时候想到我,看来我去而复返是值得的。”边说,他边将无声落泪的她揽入怀中,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她无声地流着泪,没有拒绝他的亲近。
抓着重新回到她手中的帕子,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像自己了,而萧离,也不是从前那个会笨拙的对她好的男人,只有金城绝,仍如以往一般的温柔,现在的她,好像就是需要一个温柔的怀抱吧
浑沌中,她听见那好听的男音轻轻地叹了口气,让人辨不出真假,好像有些莫可奈何,又极其宠溺的说:“唉,萦柔,你还要我等你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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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当谢萦柔失魂落魄地回到宫门口时,黑暗中突地闪出一个人影,一把拉住她的手“跟我走。”
她吓了一跳,待听清那个声音方才走了定神,有些怨怼地挣扎起来。“萧离,你做什么?我该回宫了,万岁和娘娘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他却充耳不闻的径自拉着她走,一直走到宫外的一片小山丘上,那里有个小孩儿正拚命向这边张望,一见他们到来,就高兴地挥着手,喊道:“萧大人!这里!”
萧离看到他,拉着谢萦柔走过去,第一句便问:“都找齐了吗?”
“方圆百里之内,能用的树枝柳条我都找来了。”孩子献宝似的将旁边的一个箩筐递给他。
谢萦柔看了眼里面的东西,都是柔软的枝条,难过的情绪又被挑起“丘丘已经不在了,你不会还想帮我编个新笼子吧?”
萧离没说话,丢给那孩子十几个铜钱,孩子便欢天喜地的跑掉了。
他看了眼她手中一直捧着的那个匣子“这里面装的”
“是丘丘。”她的手指摩挲着匣子的表面,悲伤的情绪依然在心底蔓延。
萧离向四衷拼了看,找了一棵松树,抽出佩剑在地上挖了一个很深的坑,然后从她手中接过那个匣子,埋了进去。
“你”她还有点愣愣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萧离又用佩剑在那棵松树上刻了一个“谢”字,才对她说:“以后你要看牠就来这里找,有了记号,也不会找错。”
她怔怔地看着树干上那个粗糙却深刻的“谢”字,鼻子又酸了起来,可这回却是因为感动。
原来他没变,还是那个会在私下对她好的笨石头。
拉着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萧离两手飞快地从箩筐中翻拣出能用的枝条,那些枝条在他双手中迅速成型,不一会儿工夫,一只活灵活现的老鼠形状编织物就呈现在谢萦柔面前。
“你看看,还有哪里不像?”他将那东西交到她面前,有些不自在。
谢萦柔眼前已是模糊一片,想哭又想笑,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哽咽着,心却好暖。“丘丘可没有这么长的尾巴。而且牠的毛色不是这种颜色,青不青红不红的”
她很想用玩笑的口气赞赏这件作品,尤其是在她心灵备受震撼的时候,但是当她忽然被枝条上几处红色的痕迹吸引时,顿时又愣住了。
这是什么?一细想,她马上明白过来,一把拉过他的双手,只见那双布满厚茧的大手上,有许多细小的伤口绽裂开来,渗出血丝。
“萧离”她惊呼,他却满不在乎地将手抽回。
“那小子连带刺的荆条都拔来了,还好那东西太粗,不适合做这个”
“你手中还有刺呢!”她急得在身上的口袋里乱摸,却摸不出一个可以帮忙挑刺的东西。
他却依然云淡风轻的摇头。“这点口子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犯不着着急。”
“我犯不着?如果我不为你着急,那你为什么要编这个丘丘送我?”她大声喊出来,发现自己的泪腺越来越发达了。
萧离好像吓了一跳,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伸手想替她抹泪,手到半途才想起还有余刺,又赶紧改以手背为她擦去泪水,然后出声低斥“哭什么?你哭比笑难看。”
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狠狠捶了他一下。“你就不能说点温柔的话讨我欢心吗?”
“我不会说好听话。”他有些狼狈的别开头。
见他尴尬的模样,谢萦柔不禁破涕为笑。“算了,是我太强人所难,你这样就好。”
这样的萧离,她就已经很喜欢,很放在心上了。
她轻轻挽住他的手,将头枕靠在他肩膀上“萧离,你平时伤心的时候,就只是编这些东西吗?”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从袖子里掏出一支短短的竹笛,做工不算精细,一看就像他自己亲手做的。
将竹笛放在口边,萧离低低运气,清越的笛音便在夕阳之下响起。
这笛音清冽纯净,悠扬缥缈,不带一丝一毫杀气,像是一缕清风,轻轻吹过心头。
闭上眼,谢萦柔紧紧靠在他肩头,仔细聆听,心头的伤痛一点点融化,直到最后一个笛音悠悠然消失在夕阳之中。
“真好听。”她轻声说,有了开玩笑的心情。“倘若有一天我遇到危险,找不到你了,你就吹笛子找我吧。”
他侧过脸,深深地望着她。“你不会遇到危险的。”
她的目光与他的交会,这一刻,天边的夕阳也美不过两人眼中的对方。
“走吧。”良久,萧离率先转离视线,刚毅的脸上有了一点点薄红,他站起身,大手拉起她的柔美“别让万岁再等了。”
谢萦柔轻轻点头,此刻她的心中、眼底,只有一个高大的身影,那是她原本就熟悉喜欢的,彷佛可以为她撑起整片天,扛起所有苦难,就算只是跟随在他的背影之后,她都可以感到一丝幸福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