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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两个不开眼的活宝,就不知道能不能明白自己已从鬼门关转了一转回来?
只见他们捂着脸一直瞧着李员外的身影消失后,目光仍然收不回来。
是感恩?还是遗憾?
遗憾那白花花的银子,也随着李员外的身影一起消失在黑夜里?
一个哑巴可以不开口说话。
可是要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成天不说话也是一件挺难过的事。
更何况小呆一向话多,话多的人又能憋得了多久不说话呢?
这一天刚吃完饭,小呆实在忍不住,他叫住了绮红,并且说:“绮红组,你能不能陪我说说话?”
绮红笑了,笑得有如十七、八岁的大姑娘。
“可以呀!你想说什么?”
“随便说什么都行,我已快憋疯了。”
“是吗?这几天看你不太理人,我还以为你真的除了我们小姐外对谁都懒得开口哩!”
小呆苦笑了一下说:“我我抱歉,因为因为
“我知道,因为你对女人已感到失望与灰心对不?”
“你你怎么知道?!”
“你自己说的呀!”
“我说的?!”小呆实在不记得他说过。
“你在刚来这里的时候一直昏迷,但是你却一直梦呓着‘我恨你,你欺骗了我’这两句话。”绮红笑着说。
醉话和梦话本来就是一种别人听得见而自己听不见的话。
要了解一个人真正心里的想法,也只有醉话和梦话才能表露无遗。
小呆的脸红了。
毕竟每个人的梦话让人当面揭露了出来,很少有不脸红的,何况这两句话本就是令人脸红的话。
“呆呆公子。”绮红斜睬了小呆一眼说:“她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一份好奇心、一句好奇话,小呆的感受又哪是绮红所能体会?
似乎坠入了回忆里,小呆面上的表情急剧的变幻着,有欢乐、有痛苦、有迷惘更有着失望。
缓缓地、僵硬地,小呆行到窗前。
绮红倏地明白了自己问了一句最不该问的话,然而这却是她最想知道的一句话,她又怎能忍得住不问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已完全陷入了黑暗,绔红小心的刚点上灯
“她是个女人,一个可以令我发狂、为她死的女人同时她也是个魔鬼,一个任何人都渡化不了的魔鬼”小果沉重的开了口。
约红不明所以的轻吁了一口气,细声说:“对对不起,我想我问错了话,一定也令你难难过。”
“是我拉着你,是我要和你聊天的”小呆仍然没有回过身,也仿佛仍在缅怀着什么似的。
“她她欺骗了你什么?你那么恨她?”
绮细看样子真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是不是每个女人都喜欢追问别人感情的故事?
还是她真的找不出别的话题?
或许小呆真的找不着人聊天。
也或许他有意渲泻一下积压心中的烦闷。
更或许他忘了她是谁。
他说出了他和欧阳无双以及李员外的故事,也说出了其中纠缠不清的感情。
他平淡的说,就象说的是一件每人都知道的事。
而她却专心注目的听,专注的不愿漏掉任何一句话、一个字。
他和她已忘了一切,忘了身份地位、忘了男人女人、更忘了彼此年龄的差距,甚至忘了时间的流逝。
什么时候小呆已回过了身,坐了下来?
又什么时候绔红双手支颐,目中闪烁着泪光?
世界上有许许多多感人动听的故事。
毫无疑问,爱情的故事是最能引人入胜,也是最能扣人心弦。
今夜夜深,有风无月。
什么是好故事?什么又是不好的故事?
最主要的还是决定于听故事的人,他内心的感受、和能不能引起共鸣。
绮红无疑是个最好的听众,也是个最安静的听众。
当小呆最后的一句话说完,他也才发现到这个女人竟然从头至尾都不发一语的在那静静聆听,聆听这段连自己也无法分辨的爱情故事。
小呆长吁了一口气,他现在的感觉就象跋涉了千里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一样,而且他也感到卸下了重担般的轻松。也象大病初愈,沉菏俱除一样的畅快。
“你有什么感想?”小呆想要听听人家对自己的意见,也想明白别人的看法,所以他问绮红。
“我?!我的感想?”绮红似乎没想到有此一问。
小呆没说话,他只定定的望着对方。
从小呆坚定的眼神中绮红知道如果不回答对方的问题,他很可能会拿把刀宰了自己的。
于是她说了:“我不敢想。”
“不敢想?!为什么?!”
“因为那不是爱,而你和她之间也没有爱,没有爱的爱情会发生,我当然不敢想了。”
有些不懂,小呆疑惑的看着绮红。
“你要我说?!慎的要我说?!”
“是的,我要你告诉我,而且必须告诉我实话。”
女人较易了解女人,一个成熟的女人对爱的诠释,也一定更有她独特的见解。
绮红是个女人,更是一个熟透了的女人。
所以小呆当然想要知道她的想法,何况她又说出了那么令人难以思义的话来。
“她从来就没爱过你。”绮红说。
“我知道,就算白痴也知道,要不然她绝不会害我。”
“你也从来没爱过她。”绮红又说。
小呆没说话,可是任何人都明白他的眼睛在说:“你又不是我,怎么那么肯定我没爱过她?”
绮红笑了笑说:“那不是种爱,只是种喜欢而已。”
小呆还是没有说话。
“你们三个当年玩在一起的时候年龄都很小,也很年轻。现在抛开一切,不谈名声、不谈武功、不谈聪明才智,我只谈年龄,严格的说那时候你们还都是个半大不大的孩子,一个孩子又怎能了解到男女之间的爱?不要否认,也不先辩白,等我把我的话说完好不?”
绮红制止了欲言又止的小呆,她又接着说:“我是女人,我知道女人早熟,但是我更知道一个大男孩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心境。或许那时候欧阳无双已了解到爱,但是我敢肯定你和李员外一定不了解。当然,你认为和她在一起你很快乐,甚至有一种离不开她的感觉,但是那只是种喜欢,一种天赋、一种异性本就互相吸引的天赋你现在仔细的回想,是不是如我所说?!”
小呆沉默了。
沉默的意思,往往也就代表了别人说的话有理。
“可是”小呆正想说,却又给绮红抬手制止。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现在大了,可是我仍然要告诉你,那也绝不是爱。在你和欧阳无双再度相逢后,你是抱着一种赎罪的心情,因为你认为你和李员外辜负了她,而她的匆匆择人而嫁也全是你们所造成,所以你在这种情形下,也把‘爱’给混淆了,时间愈久,你也就愈分不清你是否爱她?到后来就演变成了一种既定的事实,那就是你根本不去想,你只认为你和她一起就该爱她”
小呆呆了,他现在瘦削的脸上出现了一种他从没有的表情,那是一种悔悟、释怀、了然、以及带点痛苦的表情。
他就像突然遭人连续打了十几下大耳光一样,有些不相信、有些愤怒、甚至有些“舒畅”的感觉。
“你你认识我才短短的几天,怎能怎能”
“怎能那么了解你是不?”绮红有一抹红晕在脸上,但她却淡然的说:“有些人认识了许多年,甚至有的夫妻相处了一辈子,都无法了解对方,然而有的人认识了一天,甚至只见了一面,他就能知道对方所想。再说我已认识了你十几天,也或许我的观察人微,再加上我我的年纪,最重要的是我也年轻过,我当然知道年轻人的感情”
看着绮红,小果看得有些人神。
他在想,她多么像一个大姐姐,甚至像个母亲。
他在想,她又是一个多么令人难懂的女人。
他实在不明白自己今天怎么会和她说了许多话,而且居然谈的还是自己感情的事。
他也不明白一个婢女也能懂得那许多,而且所言更句句震撼着自己。
小呆从不看轻别人,对绮红他由衷的感激,也并不因为她只是个侍候人的女仆,而感觉自己高人一等。
所以他认真、也庄重的说:“谢谢你,绮红姐,我今天才知道‘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句话诚不我欺。”
绮红笑了,她笑的样子任谁也看不出她是个三十几岁年纪的女人。
“希望你不要以为我在说教,因为以我的身份”
“不,不,你别误会,我突然发现我很喜欢和你说话了,因为你的话真的让我想通了许多事情,虽然我是你家小姐的朋友,但是我这个人从来就不会看轻别人,你也千万不要作贱自己,再说你是那么有内涵”
“是吗?那我倒要谢谢你没把我当个下人我刚才所说的一切只是我个人的感觉,希望你不要介意,毕竟我不是你,我无法体会你对那段感情内心的感受”
小呆叹了一口气道:“不,你说得很对,那的确是段不敢想的感情,经你一说,我也真正感觉我对她开始只是一种喜欢,而后真的只是一种赎罪的心态。我想,我现在已明了到喜欢和爱是不能混为一谈的但是,‘爱’到底是什么?什么又叫做‘爱’呢?”
绮红没说话。
是不是她也在想着这个问题?
“绮红姐,我想你一定爱过,你能告诉我吗?”小呆就像个孩子,他渴求答案。
绮红的脸红了,不只脸,连脖子也红了。
这种年纪的女人会脸红,而且像少女般的羞涩,当然令小呆诧异。
也许他现在已把她当作自己的姐姐,虽然他问的问题颇令人不好回答,但也不至于会令她如此呀!
“我从小到大从未离开过此处,你更是除了我父亲外第一个认识的男人,我我又能告诉你什么呢?。”绮红抬起头湛然说。
这是小呆这一辈子里所听到最荒唐的话。
他无从相信,也根本不能相信。
他不但呆了,而且还张着好大的一张嘴,恐怕那张嘴大得足够塞下一盆菊花。
他像看到一个妖怪的模样,也像失去了魂魄般,就这么直愕愕的看着绮红。
他当然知道她说的是真话,因为她没有必要骗他,而且她说话的神情也告诉了别人她说的是真话。
绮红好懊恼,也好后悔。
为什么人们都听不得真话呢?
早知道真话会令人生出这付怪模样,她倒希望她能说假话。
可是她这一辈子却连一句假话也没说过,你又要她怎么说假话?
一个人如果被别人像看到妖怪一样看着自己,那会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绮红的脸本来是通红,现在逐渐红潮已退,继之而起的是一种苍白。
她开始了颤抖,同时泪水亦无声的滑了下来
小呆早就觉得奇怪。
因为他始终说不上来绮红有些什么地方和常人不一样,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也难怪他无法看透这个女人,也难怪她看来像是个成熟的女人而却有颗少女的心一颗好奇的心。
更难怪她会像是对什么都好奇,尤其对男人。
一个女人如果一生中只接触过父亲这么一个男人,当另外的一个男人出现时她能不好奇吗?
她能忍住没把小呆剥光瞧个仔细,那才是奇迹呢!
女人的泪水是种攻击的最佳武器,也是种最好的防御武器。
不管年纪多大的女人,似乎对泪水都能收放自如。
小呆看过许多女人哭过,也看过许多女人的眼泪。
可是从没一个女人的眼泪令他如此悸动,他简直有些不知所措。
何况对方只是掉泪,并没哭。
小呆悚然一惊,他内心也油然生起一种深深的歉意,毕竟他也发现到自己的态度、表情,是多么的令人无可原谅。
所以
“绮绮红姐,我抱歉、我该死、我唉!这是从何说起嘛摋我并非有意,真的,我连一点嘲讽的意思都没有,我可以对天发誓”小呆惶急的冷汗直流。
绮红没说话,却止住了泪。
现在她用衣袖轻轻印在脸上,抹去那斑斑泪痕。
“我你你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小呆当然想要知道。
因为一个人怎么可能不接触别人而独居深山?
荒谬的却是她从未接触男人,而又怎能侃侃而谈男女之间的那个“爱”字?
看出了小呆那份真诚,也明白了小呆的确没有其它的意思。
绮红那张看不出多大年纪的脸,终于露出了笑容。
而且那笑容现在给小呆的感觉就像是孩童的笑,那么美、那么纯真。
她眨了眨眼睛,像在回忆,也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维。
“我的父母是小姐父亲的奴仆,从我记事起我就一直在这里,直到我十八岁的那年父母相继去世,以后我也习惯了一个人在这深山里,平常小姐是这里唯一的另一个人,她也不常来,可是她每次来总会带来一整船的米粮、杂物、用品,足够我一年所需”
“你你就从来没有想到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摇了摇头,绮红说:“以前想,可是没机会,现在年龄大了,却又怕出去,更何况小姐从没提过,我又怎敢开口要求?我总是个下人,再说我们一家受老爷的恩惠,恐怕我这一辈子也报不完”
“那么每次船来的时候,一定有船夫喽,你又怎会说没见过其他的男人?”
“船夫?!难道女人就不能做船夫吗?”
小呆还真没想到船夫当然女人也可以做。
他想知道什么?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还是他想证实什么?
“你会不会武?还有你怎么知道一些外界的事?”小呆好奇的又问。
“我会武,是我父母教的,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这句话。”
小呆当然明白,可是他不明白一个不看书的秀才,又怎么知道天下事?
看出了小呆的怀疑,绮红说:“来,我带你去看看我的‘书库’。”
“远吗?”
“不远,噢,对了,我差点忘了,小姐临走交代,你身上的这付架子今天已可拿掉。”
“哎呀!我的姑奶奶,你怎么不早说”
显然小呆受够了这付“枷锁”他三两下的就拆了这付本架子。
绮红望着他滑稽的动作,不觉莞尔。
能称作“书库”的地方当然书够多。
小呆却没想到这地方的书竟会有这么多,多得让他的头都大了。
望着三大间里面堆满了一排排书的屋子,小呆说:“这些书这些书你都看过?!”
“当然。”绮红有些奇怪小呆为什么会这么问。
小呆明白了,一个人离群而居他除了看书、晒书外,他还能做些什么?
他更明白,一个人如果能看完这些书,那么还有什么他不懂的东西?
“你想看书吗?我这儿什么书都有呢!”
“改改天吧!”
小呆能不怕吗?他真怕自己如果变成了绮红,终日与书为伍,那他还不如早早一头撞死在书堆里。
人和人最好沟通的方法,就是彼此多谈话、多了解。
没有谈话,小呆从就想不到这个女人的胸蕴有那么的博大。
没有谈话,小呆更不知道这个女人连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没有谈话,小果又怎么知道和她谈话是种享受、一种如沐春风般的舒畅。
小呆现在把她当成了朋友,当成了师长、也当成了姐姐。
他们就像分别多年的朋友,有说不完的话题。
小呆说的是外面的世界。
绮红谈的尽是书山中岁月、和胸罗万千。
把酒煮茗,与一个谈得来的朋友聊天岂非人生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