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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口谕孤务必查明。”说着,对旁边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那两个婆子会意,半搀半架,把靖慧扶回了椅子上。

    靖慧听太子带着皇上的旨意,咬着嘴唇道:“父皇他……他也很疼云儿的。”说着,泪如雨下。太子见姑母已经神志不清,心中暗叹,对陈嬷嬷道:“你继续说。”

    陈嬷嬷道:“一个是李主子自家带来的丫头玉儿,一个是薛主子自家的丫头雯儿,再一个……是现下伺候叶主子的丫头庆元。”

    “你还不是她们同党?”靖慧听了李嫣这个名字,早已呲牙欲裂,如今又听到叶姻也在其内,对叶姻亦怒目而视。

    叶姻却也不分辨,只低头敛眉——此时屋中的权力中心已经转移,太子明显偏袒李嫣,自己加油点火会起反效果,不言不语是最好。

    太子藐了叶姻一眼,又情不自禁地低头去望李嫣,见佳人浑身是血,满头是汗,脸色苍白,面上恐惧之极,正用急切求救的眼目望着他,心疼万分,却也不敢出口安慰,免得触了姑母,沉吟半晌,望着张公公道:“张公公,让薛家小姐过来。”

    张公公心领神会,答了声“是”,旁边两个太监出去了,一会儿功夫把薛月押了进来,薛月早就听说公主来,太子也来了,进屋便跪下冲着靖慧道:“公主,冤枉啊。”

    靖慧知道薛月与嘉云素来交好,正要问她,因此道:“冤枉在哪里,说。”

    薛月流泪道:“公主想想,臣女与郡主如此交好,哪里会有心害她,并且此事连想都不用想,一定是李嫣这个贱人!”说着,伸手指着李嫣道:“公主有所不知,这贱人昨日与郡主竟厮打了起来,我等亲眼所见,她不仅指着郡主的鼻子唾骂,还打了郡主耳光……”

    靖慧听了这话,想到自家闺女已经冰凉躺在哪里,这贱人居然还好生生活着,一言不发推开两边的婆子,就冲到李嫣面前,捡起旁边的棍子,就向李嫣身上打去,道:“敢打云儿,贱人,贱人!”

    叶姻与薛月都跪在旁边,叶姻见那棍子横扫,风声阵阵,心道这公主痛失爱女,怕是疯了,膝行几步,一把抱住靖慧的裙子假意道:“公主,冷静,冷静”却把脑袋靠在靖慧的裙子,除非这主子会武功或者柔体艺术,否则是万万打不到她的。薛月则没反应过来,又不敢躲,脸上着了几下,立时红了。

    太子没想到姑母如此失态,忙上去搀住靖慧道:“姑母,你这是做什么?”两边婆子上来搀扶,好歹把靖慧劝住,太子低头望去,见李嫣被打得浑身是伤,性命倒是无碍,吁了口气道:“来人啊,把公主扶下去休息。”

    “邵胤!你敢!”靖慧听自家女儿的案子竟让她离场,不由怒目而视。

    太子耐心劝道:“姑母,云儿刚刚没了,你这心急火燎的,也审不出什么来,我在这里看着,若是有什么,告诉你便是了。”

    “胡说,谁不知你偏着这贱人!”靖慧恨恨作声。

    太子脸色一沉道:“姑母,我奉旨而行,希望姑母不要与孤为难。”他性子和善,极少有这样变脸的时候,此时便是真的恼了。

    靖慧听到“奉旨”两个字,那起伏的心绪终于沉了沉道:“我不说话就是,但是不许赶我,我要看着我女儿……”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太子见她这么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点头道:“好,”说着,用严厉的眼神瞪了两边的婆子,两边的婆子的会意,此后牢牢看住靖慧不提。

    太子又重新回到了椅子上,见地上的李嫣已经奄奄一息,心中疼惜,他压根不相信谁会害了嘉云,都是姣花软玉的少女,那里来的狠毒手段?嘉云更有可能失足落水,只是仵作说是中毒,也只能查上一查了,此时心肝被打,又不方便关照,侧头见叶姻垂首跪在那里,想到这少女倒是个明理沉静的,这么乱哄哄的,还是把她拿出来震场得好。

    “叶家小姐,昨日庆云出去,你晓得吗?”太子向叶姻温颜相询。

    “臣女晓得。”叶姻心知太子拿她当了吉祥物,老老实实道:“昨日崴了脚,这个陈嬷嬷可以证明。”

    “奴婢证明是真的,这个是大家亲眼所见,我还亲自扶着叶主子回了屋子呢。”陈嬷嬷插口道,旁边的几个宫女也齐齐道:“奴婢等也可以证明。”连同旁边的薛月亦道:“这个,我也看到了的。”

    太子深深地望了望叶姻,一句话便让所有人附和,果然是震场神器。

    叶姻见众人替自己撑场面,越发诚惶诚恐道:“当时崴了脚,听陈嬷嬷说大悲寺的伤膏很好,便想着去……”话音未落,忽听门外的太监走进来道:“启禀太子殿下,长公主殿下,国师与主持在院外求见。”

    “哦?”太子与靖慧对望了一眼,嘉云的事情发生在寺庙,主持来访倒也正常,只是国师怎么会管起这种俗事来?

    太子道了声:“快传。”太监答了声“是”,走了出来,一会儿功夫,明澈与明远并肩走了进来,众人皆站起合十道:“见过圣僧,见过禅师。”

    明远是耐不住的性子,见礼之后便开口问道:“听说郡主忽然西去……”话音未落,忽听靖慧尖声道:“圣僧,你会不会算,快给我算算,这些人里面,谁害了云儿?我要把她千刀万剐!”

    明澈抬起头,望着靖慧,静静道:“公主,贫僧不会算,还请稍安勿躁……余光里忽然扫过跪在地上的叶姻,下面的话竟没说下去,那颗心忽悠悠断了一般,方寸大乱。

    “圣僧,圣僧!”靖慧见明澈突然不说话了,道:“能不能算出来?”

    明澈“哦”了一声,低头合十道:“施主,贫僧不会。”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

    “不会……”靖慧失望的喃喃道:“连你也查不出来吗?”

    “国师与禅师来得正好,且看我问上一问。”太子忽然开口道。

    明远望了明澈一眼,想与师兄一起坐下,却见明澈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忽闪个不停,僧袍衣角不停抖动,显见内心十分激动,不由奇怪,低声道:“师兄……”

    明澈缓缓抬起头来,面上已恢复了常色,点了点头,与明远一起在旁边坐下,却不敢向那少女看去,他知道这里出来事,只是过来看看,却见她也跪在地上……

    怎么会?

    怎么可以……

    怎么办……

    “叶家小姐,请继续说。”太子想请叶姻站起来说,看了看地上的李嫣,又打消了这主意。

    “哦……臣女崴了脚,便让庆元去拿伤膏,回来的时候,正遇到送饭的那三个,便取了自家的饭菜,一起拿了回来,粥食我们三个都吃了,并无其他异样。至于那两个赤金镯子,庆元也说过了,是初次认识的见面礼,若说这是收买人心,臣女亦无话可说。”语气不见半点波澜,平静得仿佛说着家常,缓着所有人的心。

    太子点头道:“初次见面,两个金镯子算什么。”又侧目去问薛月道:“薛家小姐,你来说。”

    薛月咬了咬嘴唇,道:“臣女因为吃不惯斋堂里的饭食,便吩咐自家的丫头雯儿把家里的芙蓉糕带来,那雯儿送来的时候,正见三个丫头提着饭盒,便一起拿着过来了。”

    太子这次却没说什么,迟疑了下,终于对李嫣道:“嫣……李家小姐,你说……”顿了顿又道:“事情未明之前,谁都不是罪人,来人,把李家小姐扶起来,叶家小姐,薛家小姐,你们也起来吧。”

    几个婆子听太子这么说,只得上前扶起了李嫣,顺便也把那两位扶了起来,叶姻毫发无伤,倒也没什么,薛月身上却着实挨了好几下,被婆子扶着的时候,摇摇晃晃,差点没站得起来。

    李嫣被两个婆子强自扶着,脸色煞白,头发散乱,十分狼狈,太子见了心中越发不忍,对陈嬷嬷道:“要不让她们坐下吧。”

    陈嬷嬷自然知道太子说的是谁,飞快地睃了靖慧一眼,见靖慧并未反对,只是阴森森地望着李嫣,点了点头,吩咐旁边宫女抬了一把椅子,放在李嫣后面,扶着她坐下。

    李嫣背后疼得出血,哪里坐得下,只是仿佛挨着,断断续续道:“谢太子殿下。”声音已然气游若丝。

    “李家小姐,你昨日的晚食是……”太子温颜问道。

    “昨日我……臣女……想着脸上有伤,大悲寺的伤药未必好,便让绿衣去与自家的玉儿说,拿家里的如玉膏来擦上,玉儿赶来的时候,恰逢三个丫头提饭盒,便一起把我的粥饭提了过来……”说完,摇摇晃晃,便要晕了过去。

    太子点了点头,掉头对明澈道:“圣僧,禅师,我总觉得不是中毒,您说呢……”他知道姑母绝对不会同意自己,因此把焦距转移到受人尊敬的国师身上,让姑母不敢发作。

    明远知道师兄一向不管这种俗事,只得自己来答道:“这倒是蹊跷了,说是中毒,却明明……”话音未落,忽听明澈道:“殿下,不知中毒之说从何而来?”

    明远惊异地望了明澈一眼,竟不知这清心寡欲的师兄,忽然对破案感兴趣了?这……

    太子听了明澈的话,忽然对旁边站着的张公公道:“张公公,仵作怎生说得?”

    张公公躬身道:“仵作就外面候着,请殿下传他上来问上一问便是。”

    太子点了点头道:“也好。”张公公对身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太监出去传唤,一会儿子一个四十岁的妇人走了进来,“噗通”跪下,道:“拜见国师、太子殿下,长公主殿下。”因为后宫妃子身子尊贵,被男子动手动脚十分不雅,宫里头的仵作大多由女子充当。

    “我女儿她……”靖慧见到仵作,眼泪又掉了下来,她一直不敢去看女儿的尸体,就是害怕自己受不住……

    “启禀公主,奴婢今日早上检验郡主,不像是溺亡之态,银针入体,呈现黑色,还请殿下明察。”说着,端上一个白色的瓷盘,上面有几根银针,都是半截发黑,显然是中毒的信物。

    “是她们,是她们!”靖慧本来还可以忍耐,见了这黑色的银针,再也忍不住,叫道:“邵胤,铁证如山,你还能护着她们到几时?”

    太子见了这银针,脸上色变,忽然抬头对张公公道:“不知老祖宗她……”

    张公公躬身道:“老祖宗让我查上一查,院子已如铁桶,凶手便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的。”

    “她们三个怎么会……”太子皱起眉头。

    张公公迅疾抬头睃了太子一眼,又望了望陈嬷嬷,见陈嬷嬷对他使了个眼色,这才道:“殿下,这三个情况并不相同,还请殿下明鉴。”

    薛月是丞相之女,叶姻又是尚书的女儿,不可能说杀就杀了,并且三人同伙作案也决无可能,太子却把三人捆成一团得说,自是想保护李嫣,只是李嫣不过是员外郎的女儿,又没中老祖宗的眼,太子怕是要白费心了。

    “杀了她们,”靖慧怒道:“邵胤,你还在犹豫什么?”

    太子皱了眉头,忽然转向明澈道:“圣僧,你看……”

    明澈抬头静静望着靖慧道:“施主,大悲寺会给郡主做水陆道场,保佑郡主往生极乐,还请施主息怒,要知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若是执意枉生,反而增加了逝者冤业。”

    靖慧听了这话,张了张口道:“你说,会……让云儿受苦吗?”其实她也知道三个人不可能都是凶手,只是愤怒之际便想三人一起陪葬,忽听圣僧说会增加女儿的罪孽,无法往生极乐,不免有些害怕。

    明澈没说话,只是抬起头悲悯地望着靖慧,靖慧望着明澈那神邸般的面容,似乎便是神佛亲临,想着生养之苦,离别之难,捂住脸哭道:“我那苦命的云儿啊……”

    太子听姑母这么表态,吁了口气,对张公公道:“此时关系重大,孤也做不得主,还是禀告皇上与老祖宗得好,这三人以及有嫌疑的丫头就先分别看管起来,等待皇上圣断如何?”

    张公公与陈嬷嬷对望一眼,点了点头,躬身道:“殿下说的是。”心下却奇怪,若是皇上来断,李嫣必死无疑,太子竟是不管了?

    “冤枉啊,太子殿下。”薛月忽然出口道:“殿下,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臣女与叶姐姐与郡主无冤无仇,何故害她,那与她有仇的不管,却连同我们也看管起来,这是何道理?”说着,把眼望着靖慧,希望公主能在盛怒之下,把李嫣杖毙了事。

    谁知靖慧听了圣僧的劝诫,想着马上要超度女儿,若是给女儿增了恶报,反而让她不得安生,待做了道场再收拾贱人也不迟,因此听了薛月的话,竟没有接口。

    明澈听薛月这么说,情不自禁向叶姻望去,见其不言不语,因为低着头,看不清脸色,那身子映着光影,风姿绰约里显出楚楚之色,刚静下来的心,又乱了起来。

    难道真的会……

    应该不会的……

    若是真的,拼着下拔舌地狱自己也要……

    猛然间又意识到,这些念头竟是……风动旛动,和尚心动?

    明澈忽地闭上眼,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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