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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呢,”宝珠喜滋滋儿的,就一个字。

    对于她突然焕发出的幸福夺目,掌珠心痒难搔,追问道:“怎么样的好?”是有个乖乖听话的人叫好,还是他千依百顺的叫好?

    死了丫头画眉的掌珠,可不会认为四妹夫会是千依百顺的人。那宝珠妹妹面上深海出珍珠的光亮是从哪件事情上出来的?

    宝珠更嫣然,黑眸顾盼生辉着,往左右转了几转,正要捡能说的几件出来,见玉珠进来:“我可写完了字,这就来陪你们。”

    宝珠的话就咽了回去。

    ……。

    夜晚风大,当车声远远驶出街口,安老太太等人皆在自家大门口笑逐颜开。“四姑娘真有福气,嫁了一个好人家,这全是沾了老太太的福气才是。”一个安家随进京的婆子,约有五十岁出去,嘶哑着嗓子道。

    老太太笑眯眯,似个孩子。

    又一阵风平地里卷来,吹得月昏星暗。梅英走上前,为老太太把素色披风裹紧,道:“今天老太太高兴,也出来送四姑奶奶,可这天气一天一天的冷下去,还是要当心。”再接那婆子的话笑:“自然是老太太的福气,四姑奶奶才能嫁得这么的好。”

    邵氏也心满意足模样,像是宝珠是她亲生的,远望那灯火朦胧的街口,是宝珠马车出去的地方,道:“这几天里一次的就回来了,那婆婆是个好的。”

    她的婆婆老太太就翻眼:“难道你没归过宁?”

    虽然不比宝珠,但你拿什么和宝珠比呢?

    宝珠这亲事是我许的,你的亲事呢,是媒人说的,这也能比?

    邵氏忙陪笑,知道自己婆婆在多心:“老太太您别生气,四姑奶奶这亲事还是您许的呢。”说过不等老太太笑,自己先笑出几声,表示这话儿再也错不了。

    老太太还是给她一大白眼儿,再狠狠道:“好话说得再多,我也不给嫁妆!”拂袖转身,齐氏等人跟上,众星捧月般簇拥着这位任性的老太太进去。

    邵氏不敢说什么,还在后面一个劲儿的陪笑:“平地上滑,您慢点儿。”掌珠在后面看在眼里,百般的不是滋味儿。

    回到房中,各房里催着人送热水梳洗。宝珠姑奶奶每每回来,因她是家里头一个出嫁的,每每都想留她多会儿。不为别的,就为看宝珠日渐的丰润——胖固然也微胖了,但主要是那肌肤气色愈发的见好——全家人都爱看。

    宝珠今天回去,又是掌灯后的又半个时辰,离睡不远。

    走入房中,邵氏完全忘记大门外吃的婆婆排头,笑顾女儿道:“看看宝珠丫头,又玩这么晚的才回去,这成过亲,倒比做姑娘还要自在。”

    成亲后的妇人,有一定可以去的地方。如还是闺中的姑娘,却不能胡乱行走。

    掌珠虽笑,但懒懒:“她家婆婆不管她,她家丈夫不在家,她家仆人跟着送,她为什么不回来呢?”

    但心中也有感激,宝珠是为自己成亲的事才频频的归家。

    假如换成是别的事情,掌珠可没有这么多的感激,她一直觉得她生得俏丽,别人对她不好叫不对,别人对她好,相当应该。

    她嘴上虽没有提到感激二字,但心里却装得满满。

    邵氏这等老实人,感激别人是用说的。此时正谈论宝珠的幸福日子,见女儿说得不过瘾,邵氏又补充道:“宝珠是为你才回来的!”

    掌珠一笑,我知道。

    “老太太房里小丫头告诉我,宝珠又为你的嫁妆在老太太面前说了话,老太太还是不松口儿,我的儿你不要急,祖母会给你的!”

    宝珠过得这样好,邵氏对老太太有信心,认为她不会真的狠心不管掌珠。

    掌珠黯然,祖母见到自己,还是从不开心。从小儿到大了起,一直风光的掌珠说不难过是假的。

    以她从懂事起就算计老太太钱的个性,甚至还想过少分妹妹们钱。而如今却要依靠妹妹来为自己讨嫁妆,掌珠打心里不能接受。

    要她狠心说一句,这钱我不要了!

    又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别的地方可以硬气要强,唯独这祖母的钱自己有份上面,掌珠还是放不开。转过脸儿,掌珠就把这仗记在未婚夫婿身上,轻咬银牙暗恨,你给我等着!

    我拿不到的,全要你来还!

    恨了一会儿,又让母亲和紫花的对话挪开心神,去听她们说话。

    紫花乐陶陶地学话:“红花说的,姑奶奶成亲好呢。她家忠婆做菜做点心个顶个的好,家里人又不多,除了做给袁家太太用,就成天的侍候姑奶奶吃稀奇。”

    红花学出来的话,一般是掺上三分之一的水。

    忠婆虽尽心尽力地对新奶奶好,可也不会成天的侍候新奶奶,她一生心里有的,只是她家的姑奶奶,现在的袁太太。

    可邵氏爱听啊,宝珠过得好,姐妹们怎么会差?

    邵氏笑得合不拢嘴:“这孩子从小就有福气,有一回上树摔下来,一丁点儿事没有,那时我就看出来了,”

    紫花还没有说完,继续笑:“红花说的,她家守门的顺伯,就是每回跟着姑奶奶回来的老赶车的,比我们家王大爷好呢,顺伯一个人能扫一大片院子,从来不要红花帮忙,他说红花卫妈妈只侍候四姑奶奶舒坦,就是他的福分呢。”

    这是家人对新奶奶使唤人的尊重,紫花难免幻想以后大姑娘养二奶奶的老,紫花跟到侯府里,岂不是吃香的喝辣的,候府里的家人多,岂不是有一堆的人要奉承自己?

    邵氏心思一样的飞到女儿成亲以后,那自己跟着掌珠过去,岂不是候府中的贵客?

    主仆两人眼神儿斜飞,魂儿都飞到九宵云外。

    又有丫头送水来,掌珠撇嘴去洗,虽不再理会母亲和丫头的美梦,但还是有一句话在心里,宝珠都能过得好,自己难道不如宝珠?

    对面西厢中,张氏和玉珠坐在榻上,张氏捧着白瓷莲纹暗花卉碗,玉珠磕着瓜子儿,全是津津有味的神色,听青花学话。

    “红花说的,姑爷每晚回来,必给姑娘带些什么回来。”

    “是什么呢?”问这话的不是张氏,却是素来清高不问世事的玉珠。

    青花想一想。

    红花和卫氏一回来,先是老太太叫去说什么,能分给青花紫花的时间就不多。姑爷买的什么回来,青花没记住,青花只关心红花去了后,一个月里有多少的月钱。

    红花先回来几次,因陪嫁还没有出一个月,月钱多少,就不能得知。这虽还没有一个月,但青花每次必问,回回只关心这件事。

    姑爷买什么回来,不是青花最关心的事。

    见姑娘问,青花含糊地道:“左右不过是街上的小吃,糖炒栗子、糕饼等物吧。”玉珠不满意,还要再问:“是哪一家的糖炒栗子,又为什么要买他家的,好在哪里?”张氏托着茶碗岔开:“哪一家的又何必问?反正这成亲的事情就是好。”

    玉珠笑盈盈回:“像二伯娘在祖母面前那样的好吗?”她不顾丫头还在这里,青花乍一听,“噗”地笑出来,见张氏微变脸色,忙指件事情出去。

    并把门上猩猩红的门帘子——为宝珠出嫁换上的,为着掌珠又要出嫁,还没有取下来——放下来。

    门帘子才垂地,里面张氏就火冒三丈,这可方便她发火儿了,她怒道:“有几个像你祖母和二奶奶,一个盛气霸道,一个唯唯诺诺。”

    玉珠咬着瓜子儿笑:“还有一个,就是母亲。”她偏着头:“难道要我像母亲在祖母面前一样,您不是同样的不敢说话?”

    这下子把张氏彻底惹火:“好的你不看,你怎么就看我们这不好的!你且看宝珠,不好吗?你敢一个不字试试!”

    玉珠调皮的拖长了嗓音:“宝珠哇,你……。是好的扎人眼睛啊……”

    “我……让你气我!看我打你……。”张氏取过扫床扫榻的掸子,下榻中气十足的吼上一声:“嫁还是不嫁?”

    这声音传到外面,老太太捂耳朵还嫌不足够,唤梅英:“给我取暖耳来,”梅英骇然:“敢是受了风寒?”就对小丫头使眼色:“老太太要看秋天夜色,也不该把门帘子打这么高,快放下来,受了凉可使不得。”

    这还没到冬天,就用护耳的东西,大雪纷飞时可怎么办?

    再说还在房中。

    门帘,同样是宝珠出嫁时换的大红喜字儿帘子,虽不是棉的,也厚重。全放下来后,安老太太舒了一口气:“好好,那妖魔鬼怪的声音我总算听不见了。菩萨哟,让一个一个的今年全嫁了吧,让我这把老骨头清静清静。”

    梅英这才明了取暖耳的原因,掩口轻笑:“老太太您呀,怎么又烦到这事上去了?才刚不是说送袁亲家太太东西。”

    “是是,”老太太又精神抖擞,眼神儿带笑:“看她肯许宝珠不时回来看我,就是个好相处的人。你说我住过去,送什么东西给她好?红花说的,亲家只念佛,从早念到晚,我就有了敬意,这比我虔诚,又说家里人使用上的人少,有人照应,怎么会少了使用的人?”

    手指对地,断然道:“这是个爱清静的人,我们去了,她可烦不烦?”

    老太太一生是刚强,可该低头的时候,自己位置也摆得正。

    此时她眉头低沉,仿佛让以后合住的事难住。

    家里有那么样一个爱静的人,对宝珠来说不算难事,对于年老的老太太,就有些为难。她到家里来是为了热闹,亲戚们走动不寂寞,以后人来人往的,亲家太太若是不悦,可怎么好?

    “这养老的事儿,不是舅老太爷事先说好的?”见老太太为难的紧,梅英就带笑提醒。

    一语把安老太太打醒,她失笑:“可是的,凡事儿还有舅老太爷呢,袁家既然肯答应,以袁亲家的稳重大度劲儿,四姑爷的懂事儿,自然是早有主张,我可愁什么呢?”

    “书书!又是书!”隔帘也有张氏的声音进来。

    玉珠高叫:“子曰,子曰,子曰……。”

    安老太太这一回没有恼,扑哧一笑道:“还真热闹,”她就悠然了,这热闹还能享受几天?每每叫苦抱怨,其实并没有那么烦。

    唤梅英换茶,老太太打算耐心来听三房里动静。梅英见她嘴角噙笑,就趁着心情好时,进言道:“真的不给大姑娘打家什?这日子可只有一个月,再不做就真的来不及了,”

    “不做,”老太太笑容不改。

    “倒真是累到四姑奶奶,一次又一次的回来说。”梅英小声再道,见老太太装听不到,也只能作罢。

    见煮茶的小火炉下炭不多,梅英就出来自取。在廊下见东厢灯烛不熄,隔窗可见针线上人的忙活,梅英就寄以同情。

    盼着老太太能给份儿嫁妆吧……。

    总好看不是?

    ……

    宝珠已睡下来,正想这件事情。她手中有一本时新诗集,胡乱翻着,再侧耳听秋风窗外行过。不知道表凶几时回来?

    身下是娇黄色绣百子添寿缎面儿枕,宝珠倚在枕上微笑。

    她笑的是成亲后表凶每晚回来,晚晚都不同。

    假没有正经休上几天,而就是名为休假的那几个日子,也是外面有人叫出他,到晚上才回来。带一身凉风,又有手上的寒气,不管不顾的,甚至回来都不耐烦洗,见到宝珠就眼睛一亮,好似蜡烛爆出烛花,返手关门,再加上一脚后踢,然后扑上来就亲:“宝珠我的亲亲,”

    那门呢,自然是关不紧的。

    古代的门,是两扇的,外面上锁,里面上栓。

    一脚是不能把两扇门严丝合缝的闭合好。

    这一脚不过是给红花递个信儿,你家姑爷我回来了,来关门,再去把耳房里沐浴热水备下。

    宝珠从没有想过成亲后,居然是夫君带一身风沙——京里风沙比别处更大,有时手都能摸得到——扑上床来,压上身。

    这种想想就觉得脏的事儿,但真的事实了,却带着无限的好。

    想到这里,宝珠抿着唇悄声自语:“今天,又是怎么着?”往沙漏上看去,见二更刚过。宝珠就莞尔,把目光放到手中书上去,还早,几时离三更近了,表凶才能回来。

    再折腾一回,睡往往都是三更后。宝珠还可以补午休,只心疼表凶睡这一会儿时间,可怎么足够?

    可又劝不过来,只能由着他。

    沙漏过二更三刻时,有脚步声趟着过来。院子沉静,表凶的脚步声就分外明显。宝珠先亮了眼眸,这先亮眼睛的人却是她。

    那步子过石径,是“踢哒踢哒”的;上台阶,是沉闷的,不过一步,再就到了廊下。踩得木头微有回声,到这里,表凶才放慢脚步,可再轻的脚步,宝珠切切思念着他,也能收入耳中。

    房门推开,一个眼睛明亮,神采奕奕的人进来。一进来,就眸光把大床锁定。这房子是三间打开,中间只用雕花隔子间开,袁训一伸头,就能把宝珠看到。

    瞬间,他眸子神采焕发,明亮过于明月。

    宝珠方嘟嘴,都知道他下面要作什么说什么。就见自己夫君一大步子跳着过来,再一扑,到了床前:“宝珠我的亲亲,想死我了。”一张手臂,把宝珠从被子里揪出来,按倒在床沿上。

    宝珠先抱怨:“这么的想,就不肯早回来?”

    “早回来让人笑话。”袁训就这样的回,宝珠也就不好再说。转而,宝珠呼疼:“轻些,哎哟,”身上衣裳早去了两件。

    耳房中,有哗哗水声。是忠心的红花,在一天的这种时候是最忙的。红花从一更二刻后,就备下热水在大桶中。一更二刻太早,主人虽从不早回,红花也一样的备下。

    怕他有一次早回来,不就得以用上。

    一更二刻的热水,放到三更左右,就是夏天也凉了,何况这是阴历九月的深秋。红花就过一刻钟,舀出半热的水,再加热水。就这样一直加到袁训回来,见房门一动,暗示红花去关门时,红花从外面先带好门,再就从耳房后门进去,把热水再换一遍,就缩回房中听动静。

    如很久没有人洗,红花还是要出来换的。

    水声响动,宝珠就知道小婢又在用心当差,就推袁训:“去洗过再来。”袁训理也不理,一个劲儿的忙活。让催得多了,才老大不情愿的过去。宝珠就伸头细听,听到一声“哗啦”响得不同,是表凶出浴,忙用被子掩住眼睛。

    这个人出浴,不是擦得干干净净,换上里衣再出来。而是擦都不擦,带着一身水珠子出水,赤身走来……

    宝珠见过一回,就老实的不敢再看。

    被子揭开,水气袭人而来。宝珠无奈,却又总是好笑:“看你,又弄湿了被褥。”袁训一语双关:“这总是要湿的。”宝珠就涨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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