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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庆小殿下三碗茶喝完,等汗也干。贵人们非特殊地点,流着汗水走出门,路上让安府的家人见到,也觉得失仪。

    殿下虽小,在师傅眼中是顽劣的,是皇后眼中是调皮的,也懂得这个道理。

    虽然殿下是敲开安家大门,发挥她跑步的强项,又跑进来的。但跑步和当着人流大汗,总是两回事。小殿下跑步的“英姿”,素来是得到皇帝皇后的夸奖,她跑起来一阵风儿,只有可爱的,又年纪小,除了袁训还没有人纠正她。

    凡是袁训纠正的,小殿下从来列为坏蛋一流,不放心上。

    见热茶下肚,又是夏天,汗水是擦不完的,就只等这热劲儿过去,汗水不再出。

    在这等汗不再出的功夫,瑞庆小殿下对宝珠以面授、探讨、讨论等形式,总结出针对“坏蛋”的一系列“酷刑”。

    如茶里放盐,汤里放醋,不给洗衣裳,生气也别做新衣裳等,自然补衣裳更不必……全是这等主意。

    宝珠肚子里难免怀疑,那掳自己去衣按入香汤的主意,与小殿下有关。

    听听,是一个味儿出来的。

    酷刑说完,小殿下开心异常,心情大好,体态安舒,这汗么,就不再大出。夏日细汗,这是正常。

    殿下告辞,宝珠和全家人都送出去。

    这不是太子殿下,是个面上可爱的孩子,让人生不出畏惧的心,就都想送她。

    大门外,小殿下小脸儿板起,派儿十足地宝珠说道别词:“那事儿,就按我说的办。”宝珠忍笑点头,听上去像什么大事情。

    其实不过是茶里放盐。

    “要有不是的地方,你就来寻我,我为你撑腰。”

    从安老太太开通,一概的不明白,但率先带领全家人道谢,感谢小殿下对宝珠的厚爱。宝珠跪下时,怎么想怎么好笑,借着叩头的功夫,对着地下笑了片刻,幸得缓解,再起来端庄的为殿下送行。

    安府端午节这天,一天来了两位贵人。天才半下午,日头正毒,在平时还是休息的好时候。但从老太太起,全衣着整齐不敢再睡。

    生怕再来个什么客,就今天来的,全是想不到的客人,要不是老太太出身名门,这招待上都会不周。

    还真的客人,左邻与右舍,在搬进来后大家互访过,也是京官一流。本来只以为是南安侯府的亲戚,现在看到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亲身到访,贵人们来时有随从车马,好事的邻居打听打听就知道。

    他们就来拜访,想听听贵人们为什么来,又想知道自己有什么可钻营。

    折腾到晚饭前,邻居们才散开。

    这一天算忙的,安老太太晚饭时也兴致高涨,笑容一直挂在脸上,在邵氏和张氏看来,全是对着宝珠而发。

    洗浴过后,老太太才腰酸上来,这一天躬了很多次腰,上了年纪又长久在小城住,没有天天见人躬身的机会,她吃力上来。

    唤梅英捶腰,齐氏等人又来陪她叙旧,安老太太笑道:“看来我得在京里住上一年,这腰酸就能好些。”

    齐氏都笑:“虽说今天劳动老太太,但这是老太太的福气,一天才能进见两位贵人。”安老太太也微有得色,这是她的福气,半点儿不差。

    有她的好兄长,才能和袁家定亲事。在今天太子来以后,对袁家种种的疑惑全都飞走,管他是什么根基,太子殿下来,公主殿下也来,和宝珠那么的好,还不是为了袁训。、

    这家势,老太太相当满意,满意到自得。

    “母亲,”外面有人轻声的唤,是张氏的嗓音。安老太太示意让她进来,齐氏就去请进来,张氏也洗过,换了家常的衣服,头发上也湿漉漉的,梳的是晚妆。她明显有话说,不是只为请晚安而来。坐下后,欲说什么,又抿抿嘴唇,像是还没有想好。

    “母亲,”外面又来了邵氏。

    安老太太再不明白,也能明白她们的来意,就让邵氏也进来,坐在张氏上首。而齐氏丘氏全是明眼人,这就辞出去,到外面月亮底下坐着吹晚风。

    风中带着花香,这是夏日最凉爽的好时光。远处楼头,又有一曲琴声出来,这一回是蝶恋花。

    最近总有人无缘无故的夜半传曲声,邻居们全互相问过不是,找这个人也找不到,各家门前也没有形迹可疑的人,就只怀疑是最近的客栈里,有人在玩乐。

    掌珠听到,在房中微微地笑了。她希望是为自己而来,在亲事上,不声不响的宝珠一飞冲天,独占鳌头。掌珠素来好胜,咽不下这口气。她不会对宝珠的亲事捣鬼,她一样会祝福她。那是她的妹妹,宝珠好,掌珠也能借力。

    但是她的亲事必须压过宝珠,不然在祖母眼里亲事分出三六九等,钱不全到了宝珠那里。

    想寻一门好亲事,就必须挑挑再捡捡,比较更比较。

    能让掌珠比较和挑捡的人家,有一个首要条件,就是那人得全心全意的爱她。不然,怎么会容她挑选?

    悠扬的曲声中,玉珠还是颦眉,董表兄你就是对我无意,我进了京,你就一面也不给见?你得来呀,你不来,姑娘们怎好主动上门去找?

    玉珠长长的叹气,下个月,祖母说开始一一去亲戚们家正式做客,让姐妹们跟着年老的丘妈妈学行礼。

    这次做客和这个月里刚到京里,匆忙上门拜访,匆忙和亲戚们见礼不一样,那是正式的游玩。安家安定下来,从容而去。对方也早有准备,从容招待。

    在宫中见到很多表姐妹,也有两位是董家的,都表示等着招待呢,家里花儿开了,水儿也好,几时来呢,快定日子吧。

    董家,是必去的一家。

    见到后,可说什么呢?

    玉珠痴痴。

    宝珠这受贵人关照,需要静养,不然都担心她生不出好孩子的人,服下药,早就睡下。

    安安静静中,除上夜的人以外,就只有安老太太房里还有说话声。

    张氏哭了:“袁家,当初怎么知道是这样,”

    邵氏也跟着心酸,拿个帕子捂在脸上。

    她们为了女儿什么都敢,也因为这牵涉到她们以后的养老。以前在小侯爷阮梁明在,能进京面圣的府尹大人的公子在,准小侯爷钟氏兄弟在,南安侯府一天没世子,钟大钟二钟三钟四都称得上准小侯爷。

    这种种的风头,袁训就毫不起眼。

    没有人能想到进京以后,小侯爷人间蒸发,府尹大人公子一面没有,准小侯爷虽然还是殷勤的往来,可现在来的还有侯爷,邵氏张氏又都进过宫,眼界顿时不同。

    而就是眼界开了,反而袁训越看越光彩。张氏痛哭:“是我当初没眼光,玉珠可怎么办呢,再看别人,没有一个比袁家好,都一样是您的孙女儿,您怎么就这么的偏心?”

    丘氏牙都掉了,耳朵不好听不到。齐氏还能听到,心想以前去给老姑奶奶送年礼的人,回来都说两个媳妇依顺。这叫依顺?为了一门亲事你们就敢来指责,就痛哭这也算指责吧?

    没有道理。

    难道外面再没有好的爷们?

    亏进过宫,还长见识。这眼里怎么就只有一个袁家,看不到别人家?

    邵氏还是不敢说话,全由张氏来拼。

    安老太太面无表情,摇着扇子听完,冷笑:“你还记得,当初是你们说不要的,不但说不要,还担心我把袁家许给你的掌珠,你的玉珠,都忘记了不成?”

    “可我们哪知道……”邵氏这软弱的人也急上来,当初是不知道,你老人家玩奸诈,当初你没说!

    两个媳妇目光夺人,放在安老太太面上。

    老太太撇嘴:“当初,当初我也不知道。”她的确是不知道。就是现在,袁训和中宫是什么关系,老太太虽眼明心亮,还是个不知道。

    “怎么可能!”张氏一出口,邵氏也跟上来。

    看着这两个在自己面前从来不敢多话,此时接近放肆的媳妇,安老太太倒能体谅她们为女儿的一片心。

    这与她进京后,虽还有一个对头在那里,可兄长体贴还似在闺中,宝珠定下的亲事是应允为她养老,袁训是事先有数的。这养老的人又发现根基不浅,老太太心情舒畅,和在那小城里举目无亲,虽有余大人受兄长之托关照,也是遇事件件依靠自己不同。

    她心情好,脾气就小,对两个跑来理论的媳妇们也能原谅。

    就淡淡道:“你们不信,我也无法。”

    实话就是不知道,信不信随你们。

    邵氏张氏面上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紫一阵,不知在转些什么。

    安老太太却微笑了,她想到兄长这计实在是高。让阮家侄孙和董家侄孙等一起出现,果然,袁训虽然也展露才能,两个媳妇的眼睛里还是没有他。

    这怪自己,怪不到我这里。

    她愈发感激自己的兄长,他事事为她想得周到,才能从容的挑中养老的人,又从容的配孙婿。

    老太太又默然,兄长为自己做下这么多,自己呢,又为他这一生带去的是什么?

    她的心情随即恶劣起来。

    邵氏和张氏还没发现婆母心情转坏,在她们选择勉强相信婆母当初也不知道袁家的底细时,张氏就大胆地再次提出:“您若是不知道,那我们也不能怪您,”

    安老太太皱眉隐忍,你们怪我,呵,可笑!没大没了吗?

    “只一件事,您答应我,玉珠以后可是好好的孝敬您。”张氏虽认字,也不是太会说话,就这么原意的说出来。

    老太太更气结,我养大的,吃我的喝我的,没动你一份儿嫁妆,孝敬我是应当应分。还答应你件事儿,玉珠才好好孝敬我。她冷笑着不动声色,玉珠嫁在京里,不孝敬我可不行,在婆家要出了事,指望你张氏撑腰,那是白指望。玉珠要不嫁在京里,只要兄长安排得当,下一任南安侯听兄长的嘱托,还有我的好孙婿长进肯干,你们还得求到我。

    还没有发脾气,邵氏也嗯啊地道:“是啊,答应我一件事儿,掌珠也孝敬您。”

    安老太太忍忍忍,憋气地问:“说吧。”

    “袁家还有兄弟吧,说给我们玉珠。”张氏道。

    邵氏大惊失色,她的话不用再说,先和张氏争执起来:“三弟妹,你这样说,我可怎么办?”邵氏想了一个下半天的,也是这句话。

    张氏不悦:“我就玉珠一个女儿,”

    “我也就掌珠一个。”

    安老太太翻眼,看看,还敢和我论当初。当初,要是袁家的底细明了的摆在面前,实告诉你们在太子府上当差,定亲的姑娘没成亲也能进见,生了病太子亲自来看,还送药,你们还不从初一争到十五争不清。

    幸亏你们不知道!

    当然,我自己也不知道。

    再想想办了这件不错事情的兄长,安老太太又想笑,兄长说他也不知道。大家全蒙在葫芦里,但是顺顺利利成就这门好亲事。

    “三弟妹,玉珠会认字,亲事好找,”

    “二嫂,掌珠生得多标致,上有嫡亲的祖母在,还会愁亲事?”

    身边争论还在,安老太太想今晚明月正好,你们不能全给我搅和了。就道:“袁家是独子!”姐妹兄弟全都没有。

    邵氏和张氏嗓音嘎然而止。

    邵氏气得泪水更流,这可怎么办?当初,还不是全怪你这祖母,你太偏心了!不把我们掌珠放在眼里,我们可是大的。她哭晕了头,就敢大胆说话,哭着道:“哪有姐姐还没有成亲,妹妹先出嫁的,这不是,让人看我们家笑话吗?”

    安老太太刮目相看,咦,这一位今天胆子不小,说话也条理分明。

    张氏也哭:“没有兄弟,有亲戚没有,侄子外甥的,难道一个也没有?你老人家分明不为玉珠上心,要为玉珠上心,难道亲戚那里也不问问?”

    安老太太还能沉住气,心想这红眼病得的,竟然打算一根绳子吊死袁家门上。还侄子外甥的,全都出来。

    她沉声:“没有!”

    “什么!”张氏跳起来。

    邵氏见状,也跟着站起来,哭道:“哪一家子没有亲戚?皇帝门上还有三门穷亲戚,”

    老太太想这真是哭糊涂了,再就是嫉妒得糊涂了,皇帝门上还有三门穷亲戚,跟你们和我说的话扯得上?

    你们是来理论皇帝有没有穷亲戚的?

    她没好气:“要做亲事,怎么不问!有什么亲戚,在哪里当差,或做什么营生,这全是问过的!”闲话时就可以说出来。

    安老太太听从兄长的话,但对袁家实在不懂。而进京的第二天,袁母来拜,老太太这等精明的人,自然在话里推敲一二,袁母据实而回:“并无亲戚。”

    现在想来,中宫如此照应,也许是同乡,也许是不能说出口的亲戚。宫中的亲戚,不说自有原因,也属正常。

    没有人上门说亲事,来上一句,我们家宫里有人。这些,等过门后慢慢知道,也不算失礼。

    邵氏张氏半点儿不信。

    古人不计划生育,虽生子艰难,医药技术不发达。但几代中,只要有一个生两个孩子又养大成家的,表亲堂亲就能出来。

    表亲再表亲,堂亲再远堂亲。只要想找,找出个同曾祖父,同曾曾祖父的亲戚还是有的。

    邵氏张氏口口声声:“您老人家不疼掌珠不疼玉珠,”且泪水乱飞。

    梅英看不下去,进来喝住:“奶奶们且住,没有老太太,是怎么站在这地方的!”才把邵氏张氏打醒。

    两个人失魂落魄,重新坐下,有如抽去骨头,人都软下来。

    外面鼓打三更,已是深夜。

    老太太今天晚上的好时光,彻底的没赏成月,让两个媳妇搅黄。

    她怒气上来,又看不惯媳妇们没精神的样,骂道:“我死了吗?看你们活似死了娘!带你们进宫,还是眼皮子浅!袁家袁家的,当初往外面推,现在再说还有用!回去睡,还有许多好少年,别一味的丧气,等到好姻缘到面前,又推开来!滚,都滚!”

    滚字都出来,老太太动了真怒。

    邵氏本就没胆,跳出来就往外跑。梅英又皱眉笑:“二奶奶慢着些儿,小心摔倒。”张氏让骂得心胆俱寒,但还能把住,对着婆母行个礼,泣不成声地再找补一句,像是觉得刚才没说干净:“母亲辛苦,我们全知道。横竖,全是您的孙女儿,以后过得不好,还是要寻您老人家要东要西的,一样是您的累赘。”

    掩面哭着走了。

    经过丘妈妈身边,这位耳朵不好的妈妈由她们面上泪痕,一看就知。她啧着没牙的嘴,道:“姻缘呐,有月老牵着红线系上的,不是强求来的。”

    张氏听过,就哭得更凶。对着丘妈妈行个礼,把丘妈妈一惊:“三奶奶莫不是不想让我安稳地坐着?”

    “妈妈说得对,可这红线,知天命也还有人力吧,咱们一分人力也尽不得吗?”张氏哭着回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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