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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作这一切,全是为了让宝珠看得起他。

    宝珠说:“大了,何不避嫌?就有往来,何不光明正大?”句句正派。

    余伯南想,那就按宝珠说的,正派着来吧。就正派的来,他一样是能收拾方明珠,何必由着母亲折磨她。

    就是父亲余大人今天不表示疼爱他,余伯南也要提出让方氏正式就职,当丫头也好,胡乱混着是个房里人也好,一切正派的来。

    他做一切,全为宝珠。

    “叫你来,有话交待你。要过年人手少,你总白混着也不好,出来学着侍候。我虽纳你,是受逼迫。以后你懂事呢,衣食无缺,你若再闹,给妾还谈不上动家法,我直接打断你的腿!”余伯南说过这几句,就命人:“送她出去,明天让她洗干净,交到厨房上给赵妈妈,随便让她作个什么吧。虽有妾的名分,我却能罚你如丫头不如。”

    方明珠还怔忡着,又让人架了出去。

    她恍惚间,只见到她的余哥哥,还有余哥哥身边捧茶的俏丽小丫头。那丫头真是小,但是却开了脸,做妇人打扮。

    古代闺中女儿和出嫁妇人,从打扮上就可以看出。

    这里余伯南松口气,从此更可以理直气壮见宝珠,也可以正大光明求宝珠。他眯眯的笑着,支肘于椅扶手上坐着不动,小巧儿想笑,却见天色更晚,就催促道:“大爷,该睡了?明儿还和老爷出去待客呢?”

    “哦,”余伯南还是噙笑斜对一侧墙壁,那里烛光影子好似一个人的面庞,有些儿像宝珠。

    小巧儿想难道魔怔了?新年雪夜里飘着什么也不好说,别撞到邪,就轻手轻脚出去,去回余夫人。

    此时的冯家,冯老太爷痰喘没好,也还没睡。他精神头儿越发不好,才有冯四少纳亲为冲喜。他面前站着所有去安家做客的儿、孙、媳们。

    老太爷笑眯眯:“是吗?你们既然说袁家好,那就试试吧。”

    “千真万确,袁表亲一表人才,能文会武。我特意问过老太太,我说你们家只要三个,再说这五个不成,以老太太的手段,进京去怕没有好孙婿挤破门?老太太笑,问我相中哪一个,我说袁表亲,老太太不多说。不如,我们就去试试,看老太太不能总不回个准话。”

    冯二奶奶笑,后面的几个妯娌也笑。

    二奶奶相中袁训,不是为自己女儿,是为别的房头冯家女儿。

    这就是抢女婿了。

    如果能抢到一个,那么另外几个也可以试试有分。冯二奶奶为女儿相中董仲现,董家要不成,如在这五个人中抢到一个,明年进京去,往老太太门上挤的孙女婿,她不要的,冯家也就分上一分。

    到底安冯两年几十年的相处过来,互有照顾。

    南安侯府打发来的五个少年,让全城有女儿没定亲的都流口水。安家两个奶奶还挑三捡四,是三个对五个。

    要三个对一个,邵氏和张氏先就争不清楚。

    既然有五个,还会有十个……。

    冯老太爷虽年老体弱,但神智还清明。听冯二奶奶说过,马上明白这对冯家来说是件大好事。他笑呵呵:“这个,明儿就去,”

    他看着在本城宅第里当年的二儿媳,冯二奶奶忙点头,几个孙子送上参汤,因知道老太爷今天话要说得多。

    老太爷饮过,精神更好些,再道:“和老太太好好说,言词卑躬些,再卑躬些。不妨实告诉她,可巧儿她为孙女儿寻亲事,看来少年们不少,余些,也给我们说合说合吧。她若答应,想来也肯答应一个两个孙女儿的亲事,我们明年晚些,老二家的,你和老三家的也带着孙女儿进京去吧,看老太太住哪里,她若不住侯府里,就和她作邻居,她若住在侯府里,你叫你长兄,”

    冯家大爷在京中做官。

    “再叫上你长嫂,时常去拜会吧。”

    冯家爷们奶奶们都喜欢起来,谁不希望女儿们亲事嫁的好?

    老太爷手边站着冯四少,轻轻给他捶着。老太爷怜惜地看他,先是自责:“我老了,见事不明,竟看不穿安府老太太的能耐。早知道是这样,小四也不必定亲,一起往京里去寻不是更好?”

    他按住冯四少的手:“小四啊,看来我对不住你的亲事。”

    “祖父,”冯四少笑容满面:“孙媳挺好,您可别再说这话,免得她难过。”幸好她不在这里。冯赵两家下定不久,老太爷又有一天不好,赵家也肯答应冲喜,也就成亲。

    新媳妇害羞,今天没去安家。冯家也是安家回来晚的客人,冯四少虽初相中宝珠,但也体贴妻子,见回去不早,让人带话妻子早睡。

    她在自己房中。

    房中这样说话,房外悄悄围着姑娘们。她们正如蝴蝶般散开,抿着嘴唇心满意足。听了好几天安家来了贵客,今天才算真正见到。

    本城少年就此黯然无光,如月亮边不发光的星星。

    姑娘们有话,却不能明说。她们见房中说话不要她们在,心中有感觉,就在外面偷听,先来一个,再就一个一个的全围来。

    进京,这真是件不错的事。

    冯家的姑娘们和安府里走得最近,这时大家各回房中盘算,吃年酒时掌珠姐妹必来,请她们玩什么吃什么,大家更亲厚些。

    宝珠在这个时候,也还没有睡着。

    她辗转反侧,快把青色的帐顶看出一个洞,宝珠叹气:“唉……”

    “姑娘要什么?”红花睡在床前,一骨碌爬起身来问。宝珠又红了脸,支支吾吾回答不出来。好在有帐子遮下脸,古人冬天放帐子为遮风,为安宁入睡,红花还不能见到宝珠姑娘的羞色,就重回她的热被窝,又殷勤地问:“是说了梦话么?”

    “是吧,”宝珠回过话,不再言语。红花接上一句:“今天太累到,”宝珠就没再回。不久,红花入睡,宝珠睁开双眸,她还是睡不着。

    她都说了什么,对着袁表兄的那些言语要是让他误会?宝珠心想这样可不行,千万的可不能让袁表兄认为自己对他有意。至于宝珠为什么不喜欢袁训,宝珠没有去想。

    要去解释。

    一定要解释自己并无他意,解释自己只是一不小心才那样说,但这一不小心是从哪里出来的呢?宝珠即刻就为自己想到开脱理由,这一不小心么,是出自对表兄大人的仰慕,哥哥么,难道不能一不小心的说几句。

    她接下来转动心思,再想是不是还可以一不小心地,把红包多要几个?

    红包快成了宝珠心病,让她就想着。

    宝珠嘟起嘴儿,好吧,明天见到他,解释一番。但拿什么话解释呢,就说他为人太差,这个肯定不行,不利于要红包;袁训为什么差,宝珠也不去想,五个表兄在宝珠看来都是欺负人的,都差,不再需要找理由。

    那就说他不招人喜欢吧?宝珠眸子一亮,对哦,他不招人喜欢,这就生生把昨天的话中嫌疑给解开。

    可为什么不招人喜欢呢?

    起夜用的小烛台上微火萤明,把宝珠侧影映上帐帘。宝珠看着自己的影子,一个一个的理由往外飞。

    头一条,他不会恭敬宝珠。

    本地的少年,如冯家如余家,全是挑尖的少年,虽然只在本城挑尖,但从余伯南开始,再到冯家四少五少六少,余下太小的不算,成过亲年长的也不算,见到宝珠不是姐姐就是妹妹的叫,拿有趣的话哄着,从来不敢像袁表兄那样。宝珠说一句,他要回一句。

    宝珠记得很清楚,当时有几个对话片段。

    宝珠说表兄是朵红花,表兄回:扎眼睛?

    宝珠说表兄是人才,表兄一脸的陪笑,骂我?

    那满面陪笑,现在想想是绝佳的讽刺。宝珠陡然一肚皮气又出来,对着帐顶子,刚才还有的三分睡意,也转为火气腾腾。

    这是亢奋劲儿。

    换成余伯南,他敢吗?

    他一定说宝珠什么都对。

    今天宝珠说积牡丹雪,余伯南只会笑,哈,牡丹花会死的,做一个提醒,他敢直接说这样不行,这样不能?

    换成冯家的少爷,就是年纪小些的六少,也会说宝珠姐姐说得对。而五少就是面对宝珠说错,也会含笑不提。求亲不成的四少就更不用说,宝珠对的也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

    安家的姑娘都生长在大宅门里,是标准的古代姑娘。不管是掌珠姑娘的要强也好,宝珠姑娘有时的聪慧也好,全都还是关在家里的那种。

    寻常能见到的少年,都是家里挑过又挑,才允许进内宅的人,个个都是新新好少年。像袁训这样说话不客气的,宝珠头一回遇见。

    头一个回合,宝珠自认没有赢。不但没赢,反而输在话上面,这岂不让她又生气?

    以前她认为余伯南过于狂傲,见过袁表兄的出风头记,才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狂傲的人另有其人。

    还拿话噎宝珠姑娘。

    气得她直想到快天明,才迷糊了一觉,红花把她叫醒:“姑娘该请安了。”宝珠睁大眼睛见窗纸放白,忙起来梳洗,难免有些匆忙,就又把对袁训的埋怨加上一层。

    多加一个红包,过年要三个吧。

    今天年二十九,没有重大事情必须会出去的事,大多都在家里准备过年。

    早饭过后,安老太太还没起来。她昨天玩得开心,劳了神思早起说腿疼。姑娘们请安过后,就在祖母外间守着。

    掌珠和邵氏在祖母常坐的暖阁里,忙着操办年事,又对请吃年酒的客人单子。邵氏虽不能,但婆婆身子不快,她要在这里侍候,就和女儿坐在一起。

    张氏带着玉珠宝珠和丫头们,装待客的细果子盒子,这是招待至亲的客人,如冯家等人,全是姑娘们自己手装,自己端详。

    另半边屋子,五个少年都在这里,没有客人,他们也来守着安老太太,有医生来看过,送出去,又在这里看着丫头熬药。

    装了半天果盒子,又交出去。宝珠又拿起针线,开始做起来。玉珠无事,虽董仲现在那边,又无话直接上去对上,这里人来人往,又看不进去书,就看宝珠做针线。

    见她捧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红布袋绣,玉珠就问:“这是什么?”是口袋太小,是香囊又模样不好。

    “红包。”宝珠笑靥如花。

    那边五个表兄一起心中有数,诡异地互看几眼。

    他们的诡异不在宝珠身上,而在宝珠的话里。

    四表妹说红包,当表兄的自然想到见面礼还没给。

    为什么不给,这又要问到袁训身上。

    阮梁明等人出京是匆忙的,全由家人吩咐。他们昨天还和袁训去游玩,没听他说一个字出来,当天回家,就有长辈交待,收拾东西去吧。

    这一收拾,就是几天。公子们全是很少离家的,都兴奋莫明。带剑不?还要好马。路菜多备几个,再让贴身小厮弄些好酒路上好喝。

    他们全是久受教导,不会忘记给从没见面的表妹们带见面礼。

    家家都是拿得出来的,带些京里最新的首饰,或是饰件,就很是拿得出手。

    但路上见面一问,才知道这见面礼还不能给,只能给公中的礼物。

    袁训的见面礼,一旦给出,将是定亲信物。而除此以外,他又没有带别的见面礼。大家劝他路上置办,袁训大冷天喝着北风送自己上门,正不自在,一定不办。

    最后只能大家都不给,但先时不给,后面袁训送出信物,别的人没有也难过,同时也许收到东西的姑娘还不知道这是信物,因为定亲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老太太进京后再下大定不迟。

    那袁训无故送东西,只能假托是见面礼。

    但好好的来时不给,中间给出来,这也让人疑惑。

    于是大家全说有礼物,压在行李下面慢慢找。本来都没想到,但今天宝珠坐在那里,手中缝红包,嘴里说红包,表兄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话答言。

    四表妹是最小的,过年她管谁要都应该,五个表兄就看过来,默默地看着。

    再笨的人也看出来四表妹昨天不高兴,因为没收到见面礼。

    想想也是,后天年初一就是第二年,这算是旧年的礼物拖到新年才给,足的拖了一年。

    见宝珠乐陶陶做完手中的,红花又送上红布,这一个稍大些,再次缝起来。表兄们数着,一共缝了五个,最后一个大得出奇,这个红包有一尺见方,钟引沛咽口唾沫,摸摸口袋,心想这个不是冲着我来的吧?

    就踱步过去,打个哈哈:“四表妹,你这红包里要装些什么?”先问明白,让家人先备好,免得大年初一四表妹撒娇,给她玉她要金子,给她金子她又要银子,这还真没办法。

    而且这个红包这么大,装完金子装银子,装完银子装玉,只怕还有空余。

    宝珠见问,知道自己当面做红包有效,快快乐乐地道:“表兄,我这个里面要装金钱。”再添一句:“铜钱可不行。”

    钟引沛抹冷汗状,刚才他出去接医生,头上有个帽子还没摘下,帽头儿上有块玉,就指着对宝珠道:“装这个行吗?”

    怎么看那大红包,钟引沛怎么心中虚。

    宝珠嘟嘴:“过年我只要金灿灿的金钱,钱铺里有换的。”那种给小孩子的,特意打造的金钱。

    “……”钟引沛语塞,也不敢再站,灰溜溜状溜回原座,小声问道:“让人去办吧,不然后天要丢人。”

    宝珠见他们耳语,心中更快活得不行。

    见袁训扫眼过来,特意把手中红包举高,对着他晃晃,那意思,这个为你准备,专门找你要钱。

    袁训状似无意的抬起两个巴掌,把一只手掌轻轻击打在另一只手掌上。

    宝珠黑下脸,不给钱还想打人?她气呼呼:“红花,再取红布来,我这个还太小,再做个大的。”

    五个表兄除袁训外,另外四个都小生怕怕状,不敢看娇憨的四表妹。他们不是给不起,是四表妹此时实在有些怕人。

    她要做个多大的?

    红花解开他们的疑惑,在红花看来,姑娘手中的红包就足够大,一尺见方,已经像个小型面口袋。

    “姑娘,您要做多大的,我去库房上让他们量出来。”红花问。

    宝珠鼓起腮帮子:“和装米面的口袋那样大,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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