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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们还是想办法先将这件事情解决掉再说吧!”
崔氏知他的这句话只是推脱之词,只是这一次的事情此时被说穿,她终究是理亏的那一方,一时间倒不好再多说什么。
兰晴萱在洛王府睡得并不是太安稳,折腾了好久才睡着,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她知道昨日的事情有了这一夜的发窖,今日必定会在京城掀起满城风雨,虽然她知道这一场风雨迟早会刮到她的头上来,但是她知道要刮到她的头上来还需要几日。
在那场风雨刮过来之前,她在王府里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能做的只是让自己静心。
她醒来之后正欲穿衣,锦娘在外面听到动静走了进来。
昨夜简钰把她从沈园带走之后,夜澜去蒋湘婷的厢房把她带了出来,她只是中了*药,休息一晚,今日一早便到听风阁来了。
兰晴萱看到她微微一笑,锦娘的眼里却有些几分苦涩,轻声道:“都是我太过大意了,这才累小姐着了她们的道。”
其实到现在为止兰晴萱都不知道凤无咎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她这个精通各类药物的人也着了道,这事她昨夜也想了好一回,她最初以为是梨花酿的问题,但是她在基本上没有喝酒,所以如果只是酒有问题的话,断然不至于让她中招。
她轻声问道:“你现在知道她们昨日的毒下在哪里吗?”
锦娘轻轻点了一下头,轻声道:“是我太大意了,昨日我晕过去的时候突然才想起来是怎么回事,但是已经晚了,好在小姐机敏,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锦娘说到这里,竟直接朝兰晴萱拜倒在地道:“这一次是我失职,请小姐责罚。”
兰晴萱忙伸手将她扶起来道:“快快起来,这事如何能怪你?”
锦娘看着兰晴萱的眼睛满是愧意,轻声道:“昨日的梨花酿有问题,但是那酒还是梨花酿,只是并不沈园里的姑姑酿的梨花酿,而是宫里酿的梨花酿。”
“这两者有什么差别?”兰晴萱对于京中的事情所知不多,此时听到锦娘说起,心里倒满是好奇。
锦娘缓缓地道:“这两者的口感差不多,制法也相差不多,宫里的梨花酿比沈园的梨花酿添了一样名唤知香的香料,那种香料和梨花香气很是接近,而那种梨花酿若是和汝窑的白玉杯盛的话,就会变成极为厉害的*药,这事我之前在看宫史的时候看到过一回。且宫里会酿梨花酿的人已经不在,所以我昨日并没有多想,这才着了她们的道。”
兰晴萱叹道:“我就说凤无咎不简单,这毒下得当真是高明至极,就算是日后有人查起这件事情来,她也能推脱的一干二净,毕竟酒是没有问题的,杯子也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这两样东西合在一起之后才有问题,她可以说她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巧合。”
她知道两种无毒的东西混和之后会变成毒药的事情,但是她前世并不知道有知香这个东西,所以这一次才会差点着了道。
锦娘轻声道:“之前我见凤无咎平素处事极为老成,虽然知道她是个有心眼,又哪里知道她竟是连这后宫里极为阴私的下毒之法都学会了,当真是让人惊。”
“这些事情会未必是她会的,很可能是崔氏教的。”兰晴萱轻叹了一口气道。
锦娘点头同意,兰晴萱单手撑着头有些忧伤地道:“京城里的女人和千源城就是不一样,这战斗力也当真是高得可怕,往后我们怕是得更加小心了。”
锦娘轻叹了一口气道:“小姐也不用太过担心,往后我会加倍小心,不会再让人有机可乘。”
兰晴萱笑了笑,她的心里此时窝了一团火,她进京之后,自认安静本份,并不想生事,可是崔氏和凤无咎已经连着对她出了几次手了,她们虽然也没有占到便宜,但是她也险些就着了她们的道。
面对这些阴谋诡计,兰晴萱知道很多时候不是光靠小心就可以的,她轻声道:“这一次好在是有惊无险,只是我和王爷的婚事一日没有尘埃落定,那侯府那边怕是一日都不会消停,再则今日的事情闹得极大,牵扯又多,只怕这恩怨会越积越深。”
“眼下这种情况,小姐还是暂时先住在王府里吧!”锦娘轻声道。
“逃避永远都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兰晴萱淡淡地道:“她们也不会因为我逃避而放过我。”
锦娘久处深宫,对这个道理的体会比任何人都要深得多,她轻轻点了一下头。
门被敲响,曲绾心走了进来,兰晴萱一看到曲绾心,轻轻掀了一下眉,只怕她在王府里也未必安全。
曲绾心笑得温和,含笑对兰晴萱道:“兰姑娘昨日说要替我看诊,不知现在兰姑娘是否有空。”
她在简钰的面前虽然称兰晴萱为王妃,但是在她的心里,兰晴萱却没有做王妃的资格,她更觉得兰晴萱虽然进了万户侯府,却还是千源城商户的女儿,高贵不起来,也当不起王妃这个称呼。
兰晴萱的嘴角微微一勾道:“曲姑娘请稍等,我刚起来,请容我先用过早膳。”
她说完让锦娘把她的早膳端过来,一碗八宝粥,四样小点心,外加两碟小菜,她也不管曲绾心此时眼睛瞪得有多大,只不紧不慢的吃着,慢条斯理的吃着,一顿早膳吃了约有小半个时辰,彻彻底底的无视了曲绾心。
曲绾心站在那里等着,只站得脚发麻,眼里攒满了怒气却发作不得。
好不容易等到兰晴萱把碗里的最后一口粥喝完,她取过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再让锦娘取过清水来漱了漱口,这才不紧不慢地道:“让曲姑娘久等了,请坐。”
曲绾心心里憋着一团火,面色淡淡地道:“兰姑娘这架式倒是十足,只是气场略逊了些,终究少了一分王妃该有的端庄与大气。”
兰晴萱眉毛一掀,淡淡地扫了一眼道:“可能吧!不过总好过曲姑娘卑躬屈膝做那些下人才做的事情,就算是王爷将王妃这个位置给了你,你也更像奴才,不像王妃。”
曲绾心知她这是在讽刺昨夜里她为简钰铺床之事,她想要还嘴,只是细细一想她这些年来为简钰做的事情,不是下人就是下属,一时间倒无从反驳。
纵然在外人的眼里她的身份不低,她虽然长住在王府,却还有着其他的身份,那个身份也算得上是大家闺密。在王府里,大家都会称她一声绾心小姐,只是这些年来她为了能一直陪在简钰的身边,早已经卑微如尘埃。
只是曲绾心终究觉得那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她淡淡地道:“兰姑娘难道没有听说王府里就算是一个丫环,也比寻常官宦人家的大家小姐在尊贵得多吗?更何况我还不是丫环,这些年来王爷是如何待我的你刚进王府自然不知晓。”
兰晴萱笑了笑道:“是吗?我倒真不知道这一点,只是我和王爷一致认为,下人就是下人,小姐就是小姐,再会侍侯人的下人也还是下人,不管是商家的小姐还是官家的小姐,那也是小姐。至于王爷之前待姑娘如何如何好,那也是之前的事情,我没有必要为已经过去的事情斤斤计较,这就是属于小姐的大度,只是不知做为下人的曲姑娘能不能明白?”
她的语调很是平缓,话里也没有太多尖锐的用词,但是话里行间的意思却无比明显,那微抬的眼角里透着淡淡的笑意,整张脸上看不到一分怒意。
只是这一番话却把曲绾心气得不轻,她瞪大眼睛看着兰晴萱道:“眼下一切都未成定局,兰姑娘寄居侯府,却已经和侯府里的人闹得水火不容,失了万户侯府的后盾,只怕兰姑娘这个小姐就什么都不是。”
“的确,我和万户侯府的关系算不得很好。”兰晴萱不以为然地道:“那又如何?有王爷待我好就足够了,我来京城原本也没打算长住万户侯府,更没有打算要和万户侯府处好关系。”
曲绾心平素是个口齿伶俐的,但是此时到了兰晴萱这里,她却发现她之前用来对付人的那些法子没有一件能用在兰晴萱的身上。
她冷笑道:“万户侯是兰姑娘的亲生父亲,兰姑娘却只是把他当做跳板,这事若是万户侯知道了不知会做何感想。”
兰晴萱回了一记淡笑道:“万户侯的确是我的亲生父亲,我要如何和他相处,这是我们的家务事,轮不到曲姑娘来操这个心。曲姑娘看起来好像和万户侯很熟,这些日子曲姑娘在万户侯面前抹黑我的次数还少吗?若没有曲姑娘如此处心积虑的把万户侯请到千源城,只怕我还不知道万户侯这个生父,所以我现在应该要感谢曲姑娘把万户侯这么一块好的跳板送到我的面前。”
曲绾心的眼睛一眯,兰晴萱的眼里满是冷意。
兰晴萱之前觉得曲绾心是个聪明且沉得住气的人,但是曲绾心在她的面前却是显得有些急躁的,她不知道的是,曲绾心在京城有女诸葛这个名称并不是白来的,而是用实力换来的。
这些年来,曲绾心为简钰想出了不少的计谋,行事果绝狠厉,却又让人拿不住错处。
只是她终究是个从未涉足过爱情的女子,简钰是她的软肋,这些年来她见过简钰和不少的女子相处,简钰是如何待那些女子的,她心里是极为明白的,那些女子从未让她的心里生出危机感来。
她这般陪在简钰的身边,她觉得是极为自然的,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简钰有一天会疏远她,她甚至觉得她能这样和简钰一直相处到老,到某一天,两人会顺理成章的走在一起。
兰晴萱的出现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
曲绾心在第一次看到简钰看着兰晴萱的眼神,她就感觉到了危机,只是初时她觉得简钰可能只是对兰晴萱略有兴趣罢了,但是她观察几日之后就发现事情可能和她想像的有些不太一样。
所以就有了她之前在客栈里的试探,那一次的试探她不得不承认是极为失败的。
也是因为那件事情,让简钰对她很是疏离,回京之后,她用了好些手段和法子才能又在简钰的面前伺侯,她知道只要兰晴萱在的一天,简钰的心就很难在她的身上。
这一次她再次见到兰晴萱,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
曲绾心昨夜几乎一夜未睡,一直在想这些事情,只是这些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心里的方寸顿时就有些乱了,这才有她到兰晴萱这里示威的事情,只是相对于刀子的示威,兰晴萱就显得太过冷静,短短几句话说下来,她已经处于绝对的下风。
曲绾心冷冷一笑道:“兰姑娘原来是知道这些事情的,但是有件事情兰姑娘也需要明白,我能把万户侯这块跳板送到你的面前,那我就有本事抽走!”
她此时心里其实是有些后悔的,若是她之前就知道简钰对兰晴萱是动心了的话,当初她就不会把凤姬天带到千源城。
兰晴萱微笑道:“请便。”
她的语气太过淡然,反倒让曲绾心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于是瞪大眼睛看着兰晴萱,那双眼睛里有太多的情绪杂夹其中,其实嫉妒和恨意最为明显。
锦娘见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极度不好,她在京城多年,对于曲绾心的手段也有所耳闻,她虽然知道兰晴萱和曲绾心翻脸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此时两人这般针锋相对,终究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她在旁打圆场道:“曲姑娘是王爷最为得力的助手,想来心里也是想着王爷好,如今京城的局势如此复杂,王爷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曲绾心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不管她和兰晴萱怎么水火不容,眼下简钰的事情都是最重要的,她可以算计兰晴萱,但是却绝不能因为兰晴萱的事情而耽误了简钰的事情。
锦娘的话劝得相对中肯,曲绾心看了她一眼道:“不愧是在皇后娘娘身边做了多年女官的人,这见识都不同于寻常的婢女。”
锦娘的头微微低下来,却用无比坚定的语气道:“如小姐所言,之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虽然了在皇后娘娘那里当了多年的差,但是我如今的主子是小姐。”
曲绾心冷冷地看了锦娘一眼,锦娘面色淡淡,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兰晴萱微微一笑道:“方才曲姑娘不是说让我替你看诊吗?请将手伸出来,我为你把脉。”
曲绾心并没有依言将手伸出来,而是看了兰晴萱一眼,直接扭头离开。
兰晴萱之前就知道曲绾心来找她看诊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她对于曲绾心此时的离开倒没有半点意外,当下只淡淡一笑道:“若是曲姑娘哪天身子不适需要看诊的话,欢迎来找我,若我得空的话,一定不会推辞,会认真替你看诊的。”
曲绾心的脚步微微一顿,眼里的怒气更浓了些,当即抬脚走了出去。
她自觉这一次来见兰晴萱,败了。
她离开之后,锦娘轻轻叹了一口气,兰晴萱却不以为然地道:“看来以后我在京城的日子是不会无聊了,这往后的人生当真是处处是精彩。”
锦娘听到她这句话反倒松了一口气,轻声道:“她若真是个聪明的,当知道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若王爷的心里真的有她的话,也不会这么多年也没有任何表示。”
兰晴萱淡淡地道:“但愿她能想通吧!”
她的面色虽淡,心里却有几分无奈。
京城里的确因为昨日发生的事情掀起了一阵风浪,只是这一次风浪的中心却是关于简钰的婚事,这件事情闹得如此之大,苗谨心又不是完壁之身,自然是没有资格做洛王妃了。
因为昨天很多人亲眼目睹了那件事情,所以此时京中的女子倒有一半欢腾了起来,原因很简单,苗谨心做不了简钰的王妃,那么她们就还有机会。
为了让这个机会来得更加可靠和妥贴,她们不遗余力的贬低着苗谨心。
昨日事发时苗谨心一直都在和定国公的二公子往死里纠缠,虽然有些人已经猜到她可能是被人下了药,但是京中的夫人和小姐们关心的重点并不在她是否被人下药的事情上,而是和男人的抵死纠缠上,于是她便有了荡妇的名头。
像荡妇一样的苗谨心又如何能配得上如谪仙一般的简钰?
京中的局势如今虽然风起云涌,但是丝毫不影响朝臣和百姓的八卦能力,只一晚上的时间,苗谨心已经名声尽毁,成了京中出了名的悍妇加荡妇。
第二天一早,简钰和苗谨心的事情已经传进了皇宫,皇后在用早膳的时候从身边女官锦秀的嘴里听到了这件事情。
皇后听完后眉头微微一皱,锦秀知道这是皇后情不好的标志,所以把这件事情说完之后她大气都不敢出。
锦秀服侍皇后多年,是个老成懂事的,她原本就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在锦娘被长公主要走之后,皇后就将锦秀提为宫中的掌事宫女。
锦秀知道当初皇帝之所以会把苗谨心赐给简钰,是皇后在皇帝的面前推荐的,当时她说了好些苗谨心的好话,皇帝才下诣赐的婚。
此时两人还未大婚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管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这件事情终究打她的脸。
皇后将手里的燕窝放下,取过帕子轻轻擦了擦嘴,冷冷地道:“万户侯府这是打定主意要跟本宫扛上了,看来本宫之前待他们实在是太过宽厚。”
锦秀得到的消息虽然有些添油加醋,大致细节倒是和昨天发生的事情相差无几,皇后在宫中多年,细细一听自然就能听出其中的道道。
锦秀轻声道:“那是皇后娘娘仁慈,只是这件事情奴婢瞧着这中间怕是还有些曲折,奴婢对万户侯府突然多出来的这位名唤晴萱的小姐有些好奇,据说长公主收了她做义女,锦娘也在她的身边服侍,她是和洛王以及万户侯一起进京的,上次大恩寺里祈福的时候她好像也去了。”
皇后的眸子里有了一抹淡淡的寒气,把玩了小指上的护甲后不紧不慢地道:“你方才说她叫什么名字?”
锦秀知皇后问话的重点差不在名字上,当即把她得到的消息全部说了出来:“她闺名唤做晴萱,之前是千源城一户兰姓商户之女,据说她的生母和万户侯曾有一段露水姻缘这才生下的她。之前万户侯一直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前些日子万户侯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才知道有她,所以就亲自去千源城接她。”
皇后的眸光深了些,又问道:“她是个怎样的女子?”
锦秀答道:“她在千源城是如何处事的奴婢并不知晓,只是她到京城之后在侯府里据说很是本份,平时都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出来。”
“本份?”皇后不以为然地道:“她若是真的本份的话怕是不会有这一次的事情发生了,只前太子不是说洛王从千源城里带了一个女子回来,据说洛王对她很是用心,能入洛王眼的女子又岂会是个简单角色?”
锦秀微躬着身子道:“还是皇后娘娘想得周全。”
皇后却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在这件事情上本宫也有失误,之前长公主找本宫要个掌事的宫女,本宫以为是她自己要用,因为驳不过她的面子这才把锦娘给了长公主,没料到长公主却是为这个女子要的,长公主是什么样的人本宫还是知晓的。她的眼光比一般人要高得多,她一直想要个女儿,却连生了四个儿子,早前本宫也曾安排了几个女子想让她收为义女,她却找各种理由拒绝了,这一次倒好,竟偷偷地在千源城里直接收了个义女,看来这些年本宫在她身上花的心思是白花了。”
皇后和长公主明面上的关系是极为不错的,只是在皇族之中,从来就没有亲情,有的只是相互利用,至亲骨肉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她和长公主不过是姑嫂之情了。
锦秀轻声道:“听完皇后娘娘的分析之后,奴婢也觉得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做为下人,她一直都知道适当的时候装笨,以体现主子的高明。
皇后闻言淡笑道:“这个女子当真有些意思,本宫都想见见她了。”
她久居深宫,深谙权谋把探人心之术,说是要见,却也不会太过直接的去见。
“她虽然现在是万户侯的女儿,但是说到底却只是一个私生女,她能蒙皇后娘娘诏见,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锦秀微笑道。
皇后笑了笑,正在此时,门外响起太监尖细又拉长的声音:“皇上驾到!”
皇后的面色微变,算一下时辰,此时正值皇帝下朝的时间,往常这个时候皇帝都在勤政殿批改奏章,不会来后宫,此时他突然前来,那么必定是有事。
皇后微微一想,也知皇帝是为何事而来。
她心里很快就有了盘算,忙起身迎驾。
皇帝此时已经走了进来,他今年不到五十,保养得宜的脸看起来不过刚到四十的样子,他称帝已有二十余年,平素整个人就气势十足,不怒而威。
今日里他的脸上带着几分薄怒,整个人看起来更是难以接近。
皇后一看他的面色便知他今日心情不好,心里已经陪了十二分的小心,忙在门口行礼接驾。
皇帝进来之后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就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他坐定之后才不急不徐的说了句:“平身。”
皇后起身后却又拜了下去,伏在地上道:“臣妾识人不明,险些误了洛王的姻缘,请皇上降罪!”
昨夜军营突生变故,今日一早皇帝为这件事情已经烦透了心,好不容易和朝臣们商议把这件事情处理完,下朝后皇帝单独把简钰留下商议具体细节,皇帝心里清楚这件事情只有简钰才能处理得妥妥当当。
军营之事商议完之后简钰又要求和苗谨心退婚,说苗谨心在沈园与人有私。
皇帝一听到这件事情当即就火大,圣诣是他下的,苗谨心和人做下这种不要脸的事情也是在打皇帝的脸,做为一国之君是他识人不清,做为一个父亲他断然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失了节的女子为妻,只是如果这样冒然收回圣诣,似乎又显得他这个皇帝做得不够英明。
皇帝阴着脸没有说话,简钰看着皇帝道:“若父皇觉得苗谨心还能做儿臣的正妃的话,请父皇收回儿臣所有的兵权,然后再削了儿臣的爵位,直接把儿臣变成庶民,儿臣自己寻个没有人的地方种田去。”
他这话算是气话,再配上他的表情,那样子似很是惨烈。
皇帝听到他的这句话后轻斥道:“整日里说话没个分寸,这样的话也能随便说?”
简钰委屈地道:“父皇给儿臣赐婚的时候,儿臣正在河西养伤,早前儿臣就听说苗谨心品性不端,并不愿意娶她,只是想着这婚既然是父皇赐的,那么必定是做过一番调查的,很可能是传言有误,儿臣自知如今也到了娶妻的年纪,父皇既然为儿臣和苗谨心赐了婚,那么儿臣自然就要和苗谨心好好过日子,谁成想她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让儿臣如何把她娶回家?”
皇帝的眉头微皱,沉思半晌之后问道:“这事和你没有关系?”
简钰冷笑道:“父皇这话儿臣可得好好品味了,难不成儿臣脑袋被门挤了,把自己的女人送到别的男人的床上?”
皇帝是知晓简钰的性格的,虽然有些玩世不恭,但是这样的事情简钰是不会做的,依着简钰的性格,就算是再不喜欢苗谨心,也会依着圣诣把她娶回家,然后再放在那里当摆设,然后再娶一大堆的侧妃侍妾。
皇帝此时还有很多事情需要简钰帮他处理,对于这个儿子,皇帝心里其实是有些复杂的,简钰能力是极为出众的,总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他巨大的惊喜,但是同时也很可能会在他觉得很多妥贴的地方出一些让难以预料到的小错,说是小错是因为不会影响大的结果,但是却又会生出一些麻烦来,让皇帝想要赏他赏不成,想要罚他又不忍心,有时候还会有点小性子。
对于这个儿子,皇帝素来是感到头疼的。
所以当初四处传闻简钰平了清平寨后无视皇帝的圣诣独自游山玩水之后,皇帝大为恼火,皇后提议给简钰娶个正妃替他收收性子,他当即就同意了,当时皇后又说简钰的性子非寻常人家的小姐所能管得了的,需一个性子强硬一点的小姐才可以,然后推荐了苗谨心。
皇帝当时想都没有想就同意了,当即就让殿前侍侯的大学士拟了圣诣,虽然事后皇帝听说了一些关于苗谨心的传闻,心里也觉得这桩婚事未必妥当,却因为圣诣已下,错也变成对了。
再加上简钰迟迟未归,皇帝心里原本有些愧疚,也消失的干干净净,只是皇帝并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竟出了这样的事情。
皇帝并没有直接应允简钰的请求,而是将他晾在那里,只说了句知道了便让掌事太监把简钰送走了。
只是简钰人虽然走了,皇帝的心里却窝着一团火,便来找皇后了。
皇帝原本是打算直接发作的,只是听到皇后直接认错倒把他心里的怒气降下来了些,他看着皇后道:“朕知你当初也是为老四好想着将苗府的丫头指给他,却没料到苗府的丫头却是这样的性子,现在事已至此,朕这脸不丢也丢了!”
皇后轻声道:“臣妾方才听说了这件事情也很是震惊,实在是没有料到谨心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皇帝听出她话外的意思,问道:“听你这口气似乎对这件事情有其他的想法?”
皇后微微一笑道:“臣妾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太巧了些,前几日臣妾才替他们二人指下婚期,昨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让人有些意外。方才臣妾将昨日发生的事情细细分析了一番,觉得这件事情里还有其他的文章。”
“怎么说?”皇帝问道。
皇后叹了口气后答道:“苗府在沈园里也是有厢房的,若苗谨心真要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情的话,那么大可以自己的厢房里做,好端端的怎么会跑到万户侯府的厢房里去?”
皇帝的眸光深了些,皇后又道:“臣妾还听说事发时,万户侯刚从千源城带回来的女儿在里面休息,而之前在大恩寺,听说她和苗谨心有些失和,这事当时很多人都知晓。”
她这话说得极为高明,话锋转折处,却是直接将所有的事情都扣在了兰晴萱的头上。
皇帝之前也听说凤姬天从千源城带了个女儿回来,他对于大臣的家务事并不是太关心,此时听到皇后的这句话时微微皱起了眉头,缓缓地道:“一个刚从外地到京城不到一月的女子,在京城没有几个认识的人,又哪里来这样的本事?”
皇后轻声道:“皇上有所不知,这个女子和寻常的乡野女子有些不一样,听说她还是长姐的义女。”
“长姐什么时候收义女呢?朕怎么不知道?”皇帝皱眉道。
皇后笑道:“长姐可能觉得这是她的家务事,所以才没有告诉皇上吧!”
皇帝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朕也有些日子没见到长姐了,不知她近来可好,如今朕的年纪越长,倒越是想她。”
皇帝有不少的兄弟姐妹,一母同胞的也只有长公主一人,在他的心里,长公主的地位非其他的兄弟姐妹可比的。
皇后微笑道:“皇上和长姐姐弟情深,让臣妾好生感动。皇上若是想长姐的话,可以下诣让长姐回京来住,便免了这些想念。”
“罢了,长姐如今的身子骨怕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皇帝有些感叹地道:“她想在千源城里长住,那便让她在那里长住吧!”
皇后轻轻松了一口气,她并不是太喜欢长公主,所以并不是真的想长公主回京。
皇帝又道:“长姐素来是个有眼光的,她收的义女必定品性端方,不可能会做后宅里的阴私之事,所以这件事情朕觉得肯定和她没有关系,这中间肯定还有其他的隐情。”
皇后在皇帝的面前说出兰晴萱是长公主义女的这件事情,原本是想暗示皇帝兰晴萱是个有心机的,不想皇帝和她想的竟完全不一样,她心里暗叫不好,面上却微笑道:“皇上说的是。”
正在此时,一个小太监进来道:“皇上,皇后娘娘,兵部尚书的夫人在宫门处侯着,说有急事要求见皇后娘娘。”
苗夫人此时为何事而来,皇帝和皇后心里都极为清楚,皇帝的眉头微皱,皇后当即便道:“本宫今日身子不适不便见客,你让苗夫人回去吧!”
太监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皇后扭过头对皇帝道:“这件事情苗府毕竟是受害的那一方,苗府又只有苗谨心这一个女儿,这件事情苗府怕是不会轻易做罢。”
皇帝看了皇后一眼道:“这桩婚事原本是你的主意,这后续的事情你来处理吧!”
皇后愣了一下,还欲再说什么,皇帝却已经起身,皇后只得将余下的话又咽了回去,皇帝走到门口的时候又道:“长姐收的那个义女,你得空了把她诏进宫来,朕想见见她。”
皇后应了一声,皇帝扭头便走了。
皇后的眸光幽深,心里也生出了几分烦躁,已无皇帝进来之前的淡定,她原本是想见见兰晴萱,看看兰晴萱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长公主青眼有加,但是此时皇帝亲自点名要见兰晴萱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简钰在皇帝那里表明了他不会娶苗谨心之后就直接回了王府,他知道话说到那里就够了,再往下说就落了下成,苗谨心的事情闹得极大,就算是他丢得起这个脸将苗谨心娶回家,皇帝也不会同意,因为事关皇族的声誉。
他之前就知道昨日肯定会发生事情,所以让人在兵营那边做了些手脚,那些手脚不算太大,却足让皇帝担心好一阵子。
他本不想这么做,只是鉴于皇帝对他一直都甚是冷淡,只有在打仗的时候才会想起他,所以他觉得有必要在皇帝那里刷一下存在感,所以就有了昨夜的安排。
只是昨夜有了一点意外需要他亲自处理,他连夜处理完之后已经到了早朝的时间,所以就直接去上朝。
简钰到王府的时候,兰晴萱正在屋子里看书,此时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薄薄的照在她的身上,她整个人几近透明,却透着娴静的美好,他的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她静静地看书,他静静的看着她。
兰晴萱原本正看得入迷,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一扭头便见他一身亲王的正装站在那里。
她还是第一次见他穿白色以外的衣服,此时的他看起来和平素不太一样,绣着三爪龙纹的朝服将他的尊贵尽皆展现出来,此时的他,是两人相识以来他最像王爷的一次,他此时虽然嘴角微含着笑,眼里也是暖意,王者的霸气却不自觉的泻了出来。
她冲他微微一笑,把手里的书放下看着他道:“回来呢?”
简钰听到她这句话时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那种感觉很美好,让他的心里生出了极为浓郁的暖意,让他不自觉地想起他幼时在外面玩回来,回到母妃的宫中时,母妃含笑对他道:“我的小皮猴回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