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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武梁现在的心情,相当的雀跃和窍喜。和刚知道唐氏没了时的惊喜大大不同。
那时候,只是想着“死了吗?叫你丫的欺负人!”是种劲敌突然遭劫,自己大为解气的感觉。
但是现在,她却知道,自己心里住着蠢蠢欲动的企图。
不能跳槽,唯有谋升职。
这世上完美男人并不多,至少她还没见到过,何不就求身边这一个。
家世,相貌,人品,程向腾哪样都不缺。对她的喜爱也足够多。以前她也受过些委屈,那不过是因为自己不在正妻的位置上。
如果她能转正,她不要求程向腾还给她象现在这样多的宠和爱,或者象对唐氏那样全力的助着抻着。他可以把给她的宠爱打折,把给唐氏的纵容打折,然后再加进去些些敬重,她自己也就能将日子过安稳了。
现在她靠什么得他的宠?不过色和趣。可色总会衰,趣么,她也不见得时时有心情去逗。
如果她能升职,他尽可以再得美妾,去爱着宠着,只要他能一直拿稳了规矩,那就齐活儿了……
武梁心里默默发表竞选演说,就听有人问道:“姨娘,这就到了,咱们啥时候开始哭?”
这一路上武梁都沉默不语,面上神色变幻。几个披麻戴孝的农妇也不敢多说话,倒昏昏沉沉睡了一路。到这会儿也算养精蓄锐了,精神饱满神色雀跃,侯府呀,咱这就要进侯府了呀?
武梁摸摸脸,真是奇了个怪的,她昨儿晚上睡不着,今儿这晃悠一路竟然也睡不着,也不知道自己一直是个怎么样的嘴脸。
干脆照脸上狠狠揉拧一把,长长伸个懒腰醒醒神,招呼几位大将们,“看见前面没有,门口人多的地方,咱们到哪儿哭去,从车门里露出头时就开始起声。”
现在正是程向腾困难的时候,此时不表现,更待何时。
走着!
···
如今程府门口,正歇着一溜的人儿,门房那些人儿全体出动侯在那里。只要远远看到马车要往门前停,他们就要留神瞧着,等确认真是来府上的,就忙忙站起来一排,有人过去招呼客人,有人过去帮着停车牵马,有人紧着往里送信儿,看主人家是需要个什么形式迎接。
武梁这里是府上的马车回来,当然不需要他们怎么热情。只有人过来和车夫打着招呼聊几句闲话,说明一下那谁出去了现在回来了交接一下也就完了。等下姨娘自己会回府,马车也由车夫自己停去车房里。
谁知那门房刚和车夫说了一句:“老哥,这趟可顺利?”
那赶车的老哥还来不及回话,就听见马车上下来的人一声巨嚎,“哎呀~~~我的个天哪~~~,我的二奶奶呀,你怎么就走了呢~~~,老天怎么不开开眼啊~~~,怎么就带走了二奶奶您哪~~~,……啊~啊~啊~啊~啊~啊……”
那门房几乎吓得一跳,这谁呀这是,这哭的,咋这么……响亮呢?
武梁也吓了一跳,她打头下来的,后面紧跟着她的这位小嫂子A,谨记着露头就嚎的车训,却还是乡下的撒泼习惯,一声嚎出来,就想要趴到地上一边拍着大腿一边来。
武梁忙一把拉着她,低声道:“这儿就站着哭……”
结果后面跟着的大婶B大妈C,也是无比的紧张着,几乎和她们是蜂涌着出来的,她一时就没来得及将人都拉住了,那两位就那么出溜到地上哭去了。
还拍腿拍得山响,哭嚎嚎得巨大。
武梁:……虽然是装,拜托也装得稍微象样一点儿好不好?
当侯府门前是哪儿啊,可以由得你打滚儿?当程二奶奶是谁呀,会认识这般泼赖的人物?
你二位真腿软的话,装晕装死也比装嚎好些吧?
武梁硬着头皮装作焦急地嚷嚷道:“哎?怎么了怎么了,吊个孝要哭晕了不成?”
芦花一听,也忙跟着说书的一般大声叫起来,“快来人哪~~~,吊孝的哭晕了呀~~~……”
这丫头真不错,小小的年纪,却很能将人的意思发扬广大,越来越讨人喜欢了。
门房那几位都傻着眼呢。
本来看到姨娘回来,他们男人家不好很往跟前凑,还奇怪着怎么马车就停到这儿来了,好好的为啥不进二门再停呢?
谁知这边转瞬就出了状况了。
这是咱庄子上干活的婆子?果然身上随便抖抖都能掉下来土渣呀。要在平时,他们尽可以把人驱赶一边儿去算完,但今时今日,程府里断没有伸手去打哭脸人的道理。
听芦花再那么一叫,这下他们更不能再干站着了。人家可说了是吊孝的呀,甭管来者是谁长什么样跟着谁的马车来的,反正是吊孝的,还在门口哭晕了,能不管吗?
可来人净都是女人家,他们要怎么办呢?上前拉呀扶呀的不合适呀……
高门的女人们讲个斯文高雅,没有谁当众就咧着大嘴巴给你来一出儿的。就连唐夫人那般伤心,也没有这么当众哭得毫无仪态的。再说就算要哭,那也是到灵堂那正地方去哭去,在这门儿上就哭,这不浪费眼泪自毁形象还给人招麻烦嘛。
门房上的老油条也没见过这阵势,没有应对经验哪。正着急,有脑子灵活的干脆也跟着嚎:“快来人哪,吊孝的客人哭晕了呀……”
他叫给谁听?当然叫大门内的人哪。
进了大门就是外院,此时在程府外院里支应客人的,是府里的三爷程向骞坐镇,带着几个府里的管事儿。还有帮手的那群人,就是毛六申建他们,程向腾的那些个狗友弟兄们。
吊孝嘛,主子客人,甭管是谁,大家都得哭丧个脸。没笑话能聊没大戏可看,正各自沉闷无聊着,忽然听到外面喧嚷声传来。
一伙儿人也不清楚门外是谁,也懒得着人去问,反正听着挺希罕的样子,于是也不知是为着招呼客人还是出来瞧个热闹透口气儿,竟是忽拉拉的出来了这么十好几位。
门外,从芦花那一嗓子叫出去,那两位坐地上的大妈大婶就互相对着眼儿:怎么着,这不但要装哭还要装晕?嗨,那更省力啊不是?两人两眼一翻,干脆躺倒了。
小嫂子A一看,也抖索着想翻白眼躺下去。
武梁忙又拉她一把,“别都晕,你接着嚎!”
然后招呼曾妈妈和芦花桐花对着地上的两人施救,装模作样掐人中掐虎口的。可惜这两位因为之前没有排演过装死的戏码,不知道苏醒的通关密语是啥,反正也实在紧张得厉害,显然死着比哭着差使好干得多,竟是都紧闭着眼睛不肯睁开。
武梁心说也好,这门口就几位门房上的人,也不热闹啊。总得有点儿人围观,才不枉她们演一场吧。
正这么想着,就见院里的一伙子人就出来了。
程向骞毛六他们一看外面这有哭有叫有晕倒的一群人竟是女人,先就有些惊讶。再一看,哟,还是老熟人带队呢。
要说有人哭到晕吧,其实也真不是没有可能的,可若说一下哭晕俩,那就有点儿值得商榷了。何况女人家不在二门处,却在这大门口就哭叫起来的。
说不是演戏,谁信哪。
那几位就互相交流着眼神,然后咬着嘴唇忍笑肃容,再瞧向武梁就眼神揶揄:嘿,吊个孝哭个灵,都要弄出个新花样来哟。
然后也不显露热络互打招呼什么的,就那么饶有趣味等着看她这戏要怎么往下演。快闷出毛来了,总算有点儿带趣儿的来了。
其中一起跟出来的,有两位不认识武梁的,见地上倒的两位乡土气息颇浓,便不大忌讳地想要上前帮手,却被毛六拦着了。毛六说:“都是女人家,咱们男人可不好做什么。快让内院出来人……”
那两位一听,嗨,这意思,难道碰上了还得将人领家去?看看地上两妇人的容貌造型,得,还是赶紧袖手吧。
程向骞对毛六的话深表同意,让人过二门往里传话,叫内院负责待客的管事婆子速来支应。
不知是谁促狭,还特特交待一句:“只说是女客就行了。”
武梁红着眼睛低着脑袋,帕子也不继续抹眼了,早就直接捂脸了。
想着也不知道唐家兄弟在不在场,不过反正这么一帮人都看着呢,这热闹已经算够大了,可以收场了。于是抽空给地上那B和C一人踢一脚,低声叫她们起来哭。
于是两位终于结束了挺尸。
B一骨碌就坐了起来,然后才觉得自己好象醒得突兀了点儿,于是又装着梗着脖子倒气儿,然后才慢慢站了起来,接着扯嗓子就嚎了起来。
而C却斯文很多,慢慢地睁眼轻轻地开始抽抽答答,然后等终于站起来,才突然爆发出骇人的能量来。哎哟喂,竟是全场最亮的嗓子。
当然那就没停过声的小嫂子A,在同伙加入哭行列之后,比赛似的更卖力了……
哟,音浪太强,不晃你会被撞到地上。
还有芦花这小机灵,只可着劲儿的咋乎个不停,“吊孝的哭晕了!!来吊孝的客人哭晕了,唉,二奶奶呀啊啊……”间或她自己也号啕几声串串场……
武梁想,回府后这先声夺人,她算是做到了。这哭唐氏都哭晕过去了,这许多宾客看着呢,不信唐家人没有暗爽一把,不信唐夫人能现在就要她的命不成?
人却越发低头缩脑捂脸,缩进人堆里去了。
而那边二门上就有婆子守着,听外面送信儿说有女客来吊,竟然晕倒在大门外了,这一惊非同小可!虽然报信儿的没说清是哪家的贵眷,但大门外呀,让人这么躺着可不成。那婆子飞快的就跑去找人了。
然后很快的,二门里就有婆子带着婆子,好几人慌忙的就出来了。当然出来前也不忘赶紧的再往里送信儿。
···
再往内院送信儿给谁?程向腾呀。
这天是第六天,京城里该来祭的客人已经差不多都来过了,只有少数需要每天都到的至亲女眷,象唐家那些,或者得信晚赶到迟的远客。
所以灵棚里倒没多少事儿,倒是灵棚旁一墙之隔的小院里,理不清的麻烦事。
——唐氏灵棚搭在这里,程老夫人便也挪到了这小院里住着,一是方便小程熙每日间到灵棚去报到,再者离灵棚近,也能听到灵棚那边宾客来往的实况,可以及时听禀,及时对家事做出安排。
白发人送黑发人,长辈是不能到晚辈灵前去祭的,否则晚辈不能投胎转世。因此唐夫人和程老夫人一样,也是不会到灵前去的。但是她一直就住在程府,也住到了这处小院里。
唐夫人不象程老夫人那样,每天要处理迎来送往一大摊子事儿,她每天专职的工作,就是撕闹,叫骂,哭喊……打人,外加每天都要寻死一回,或者哭得声噎气凝晕死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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