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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沈未已眉头微敛,取来银针往她郄门、内关两穴上扎去,手法娴熟,神态认真,故而声音变得有些敷衍,“以前还有师父。”
银针入穴,沁来一点阴寒之气,霍木兰微一蹙眉,咬唇道:“没有女人?”
沈未已倏地一凛,手上银针一偏,将霍木兰肌肤划破一处,立时疼得她嘶了一声,斥道:“你干什么?!”
言罢,便要回头查看,岂料沈未已左手伸来,将她脸蛋一扳,右手银针顺势刺入心脉中。
“别乱动。”沈未已沉声道,话里颇带责备之意,霍木兰不由恼火,气道:“是你先乱动的好不好?”
沈未已剑眉微蹙,少顷平静下来,不甘示弱道:“是你多嘴在先。”
霍木兰张口结舌,想来“女人”二字果真触动沈未已心头思绪,不由对其孤身独居更感狐疑,扭头看回床内帐子,片刻道:“看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不成家?”
沈未已淡淡道:“你也不小了,怎么还不嫁人?”
霍木兰想起云旭,不由怒火上冲,横眉道:“我嫁不嫁人关你什么事?”
沈未已眉目不动,娴熟施针入穴,反问道:“那我成不成家关你什么事?”
霍木兰一噎,两颊胀红更甚,紧抿住唇不发一语。沈未已见她安静下来,久久不言,便抬眸朝她看了一眼,正见她一面桃腮微醺、眉尖似蹙非蹙的羞赧模样,心头竟微微一动,不自然撇开目光。
施完针后,天色渐暗,莹莹雪光映着天外红霞,散出和煦光彩。沈未已凭窗而立,更显身形风逸夺目,雅人深致,仿佛就是天外步云而来的谪仙。
他将药箱收好,便要出门备饭,忽听霍木兰道:“以后还要施针么?”
沈未已脚步微顿,偏过头来,正见霍木兰已拢上衣衫,斜靠在床柱上,目光似羞非羞,似愠非愠,直将他看得有些局促。
他放沉声音,道:“对,一天一次。”
霍木兰蛾眉一蹙,似有话想说,却又欲言而止,只垂睫道:“我知道了。”言罢,偏回头去,翻身睡在床上。
沈未已想起她颠簸数日,劳顿不已,便问道:“想吃什么,我去做饭。”
霍木兰双目轻合,低声道:“我不饿,你自己吃便好。”
沈未已似笑非笑道:“又闹?”
霍木兰听得他声音不怀好意,不由气恼道:“我闹什么?”
沈未已道:“你自己清楚。”
霍木兰想起往事,心头窜动的闷火忽地熄灭下去,不自然道:“我不会再闹了,只是有些累,没有胃口。”说及此处,顿了一顿,声音变低道:“你走吧。”
沈未已脸上神采变了变,待看霍木兰果真困倦入睡后,才不再多言,放轻步履,折身走出屋外。
入夜后,窗外月白风清,大地风雪荧光闪烁,和天幕繁星齐辉相映,明灭不熄。
霍木兰躺在床上,偏头看着窗外夜色出神,只觉得那皑皑雪地竟变得有些可爱起来,不再是先前所见的那般冷漠,至少和青城山那片腥风血雨相论,它已足够温暖、安详。
沈未已推门而入,左手上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飘来诱人香气。霍木兰随意一嗅,竟倏觉食欲大振,定睛一看,才见那是自己平日最爱的香菇滑鸡粥。
“还是吃些东西吧。”沈未已看了看霍木兰,才反身合上屋门。
霍木兰怔怔看着他,半晌才道:“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沈未已目光微微一闪,握拳咳了一声,“我随意做的。”说完,将碗送到霍木兰面前,待见她伸手接去,滋滋有味地吃起来,才又道,“你爱吃这个?”
霍木兰舔了舔唇边的汤渍,点头“嗯”了一声,片刻挑唇一笑,“做得还不错,比以前糊弄的那些野菜好多了。”
沈未已道:“我习惯吃斋。”
霍木兰似笑非笑瞟了他一眼,“你和尚?”
沈未已微一蹙眉,瞪着她道:“习惯而已。”
霍木兰格格一笑,沉郁已久的心情似乎欣悦起来,待一勺一勺吃干净粥,才倏地想起一事,支支吾吾道:“对了,那个诊金的事……。”
沈未已亦是微一怔,片刻才道:“青城派名震中原,我信得过。”
霍木兰脸色难看道:“青城……已经被灭了。”
沈未已身躯一震,目光暗沉下来。霍木兰牵强笑了一笑,搁下碗,低头看着地面上暗影,掩饰住目中微红潮气,“我……家破人亡了。”
她的声音蓦地沙哑起来,好似极其艰难才说出口来一般,让沈未已心头一紧,贴在衣衫上的手不自觉动了一动。
他双眉微拢,缓缓抬起手来,在霍木兰肩上轻轻拍了一下,许久才道:“一切都会过去的。”
霍木兰心痛如绞,但面上却极力装出豁达之态,微笑道:“但愿。”
沈未已看着这笑,竟觉有些心慌,他动了动唇,似想说一些切实有力的劝慰,然满腹思绪涌动,却偏生挤不出一句话来,便连那只放在霍木兰肩上的手也无力地落下,恍如一片临风凋残的树叶。
“伤没好前,就在这里住下吧。”许久后,他低声道,“诊金的事就算了。”
霍木兰似有些诧异,抬头看他道:“你……不介意?”
沈未已反被这句话弄得有些窘迫,抿唇道:“你要还也可以。”
霍木兰一愣,随后“扑哧”一声,低头破涕为笑,趁势拭去眼角的几点水花,脸蛋在烛影下带一点微醺,让沈未已目光一柔。
窗外晓月当帘,在屋中投下两人一坐一立的淡影,很长时间都没有再动,仿佛彼此已在这雪夜里安然沉睡,就如此惺惺相惜,相依相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