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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飘雪昼夜不停地赶路,竞比时限还早一日抵达杭州。她心下得意,又看时候尚早,便打算先四处逛逛,等到傍晚再去将军府。
杭州民丰物阜、文采风流,处处可见文人雅士吟咏题句,但生性好动的南飘雪对这些却都不感兴趣,正觉得有些无聊,忽然闻到一阵酒香,心中大喜,循香来到一座酒楼前。
她抬头一看,见酒楼当中挂着一副牌匾,上面写着“醉倒刘伶”四字,不禁啧啧称奇:“醉倒刘伶,好大的口气!本姑娘倒要试试!”
南飘雪正要进去,却发现酒楼门边蹲着一人,那人看似个衣衫褴楼的文士,形容落拓,净是风霜之色,脸颊上则有一道伤疤斜斜划过,却难掩那股书卷之气。
“你蹲在这里做什么?”南飘雪难掩好奇。
文士懒洋洋地说:“乞食。”
“你一身书生装扮,却来要饭,不怕斯文扫地吗?”
“百无一用是书生,书生要饭,有什么了不起?”文士缓缓地抬起头来,见到南飘雪时,微微一愣,又低下头去。
这话却令了南飘雪脾胃,笑道:“说得好!姑娘送你些银子救急。”她大方地抛了锭银子给他,转身进了酒楼。
“这莽姑娘仍是这般豪气!不过,她为何会来杭州?”文士疑惑地喃喃自语。
此时有一名乞丐匆匆而来,附在他耳边低声说:“帮主,弟兄刚传来消息,哈赤儿在‘风云渡口’病倒,兵部派令似乎到了一位姑娘手上。”
原来这名落拓文士打扮的年轻人,正是声振武林的丐帮帮主边沁!
“姑娘,要用些什么?”店小二殷殷招呼。南飘雪笑问:“竹林七贤,就属刘伶善饮。你们有本事醉倒刘伶,用的不知是什么酒?”
店小二一愣,随即笑着回答:“本店的酒有竹叶青、女儿红、日干、五粮液;不过要说酒味最醇、酒性最烈、后劲最强,当推十日醉!”
“十日醉?”
“任客官酒量再好,不用三杯,包准醉倒、十日方醒!”
“好,就来十日醉!再来些下酒小菜。”南飘雪开心地说。
店小二劝道:“这酒太烈,姑娘家恐怕禁受不起。我看还是换别的酒吧?!”
“你们若是怕砸了招牌,大可不要送来!”南飘雪见店小二看不起女子,心中不悦,瞪了店小二一眼。
店小二为之气结,心中暗骂:醉死你这呆姑娘!
酒菜一送上来,南飘雪手不停杯,边吃边称赞:“好酒!好菜!醉倒刘伶虽然未必,但这酒倒真是不错。”
店小二原本存心看好戏,却见她酒到怀干,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此时边沁却忽然走了进来,一脸满不在乎地说:“小二,买酒!”
店小二见是一早便蹲在门边要钱的斯文叫化子,心中有气,一副瞧不起他的表情“有钱没有?”
边沁笑嘻嘻地说:“阁下还真是狗眼看人低。我进门买酒,怎么可能没带钱?”
“有钱大爷也不卖!”店小二冷笑道“有了钱便来喝酒,醉死你这臭叫化!”
“此言差矣!”边沁也不生气,仍是一脸笑意。“天若不爱酒,天上无酒星;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皆爱酒,爱酒不愧天。叫化子喝酒,天经地义!”
“咬文嚼字、废话连篇!你给我”
店小二正想赶他出去,南飘雪却已含笑招呼:“天地皆爱酒,爱酒不愧天。你这话有意思得很!要不要共饮一杯?”
边沁虽然素知她豪爽不羁、不拘小节,却不料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竟敢招男子共饮,不由得一愣。
南飘雪似是猜到他心思,淡淡一笑“酒淡菜薄,看来招待不了贵客了。”
“不!酒好、菜好、人更好!”边沁一笑落座。
店小二喃喃地骂道:“呆姑娘肯请你这叫化子喝酒,你当然什么都好!他奶奶的,开门不利,一早净遇疯子!”
边沁也不客气,将一壶十日醉喝得涓滴不剩,口中犹自吟道:“昨日海棠开,今朝燕子来;偶行沙际去,却傍柳阴回。酒是治愁药,书是引睡媒;吾生不乏此,外物信悠哉”
“秀才酒量好,却酸得可笑!喝酒便喝酒,哪来这么多废话?”南飘雪吩咐店小二再送酒上来,另外又切了两斤牛肉。
“是!是!姑娘教训的是。不过酒逢知己干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秀才见了姑娘开心,话自然就多了!”
南飘雪见他几杯美酒下肚,竞醉态可掬、手舞足蹈起来,忍不住笑道:“看来秀才不仅酸,连酒量也不好,区区十日醉,就把秀才变醉猫了。”
“读书人没一个好东西,你自然是小人了!”南飘雪得意洋洋地说。
边沁哈哈大笑道:“孔老夫子说过一句话,‘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你是女子、我是小人,这可真是臭味相投、一丘之貉了。”
“谁跟你是臭味相投、一丘之貉?”南飘雪气红了脸,大声说:“孔夫子说的全是屁话!哼,本姑娘乃是英雄豪杰,和你可不一样!”
边沁执杯在手,悠悠地说:“喔?那倒是失敬了。”
“你不信?”
“想不到今天你这位‘英雄’竟会和我这个‘小人’同桌共饮,这”南飘雪心中一恼,怒道:“算本姑娘今天秽气,和你这瘟生喝酒吃饭!”
“喔?”
“姑娘平日结交的朋友全是英雄豪杰,才不像你这酸秀才这么讨厌!”
“喔?”
“你不相信?”南飘雪见他目露轻视之色,心头火起,大声说:“我爷爷就是出了名的英雄豪杰南云霁,你总该听过吧?”
“南军门血战沙场四十载,威名及于北地,秀才自然听过。”边沁挟起一块牛肉,边嚼边说:“不过你既是南军门的孙女,自然认识他,这是托天之幸,可不算什么本事。”
“哼!姑娘还认识猛将哈赤儿、儒将谢景升”
“哈、谢两位将军都曾是南军门下属,你认识他们也没什么了不起。”边沁笑嘻嘻地说“恐怕哈、谢两位将军也只把你当成小丫头看待吧?”
南飘雪被他说中,登时恼羞成怒起来“才不是这样!炳叔叔他们才没有把我当成小丫头,他还说我聪明伶俐,托我”忽然警觉自己差点说溜嘴,她立时住口不语。
这丫头倔强好胜,一受激,什么话都说出来了。看来兵部给符世休的派令,的确在她身上。边沁心中寻思,口里悠悠说道:“怎么不说话了?看来除了这些‘伯伯叔叔’,你也只识得酸秀才了。”
“我、我还认识当今声名最盛的大英雄——丐帮帮主边沁!”
“你认得‘银貂’边沁?”边沁不禁一愣。
南飘雪见终于把他吓住,便得意地傲然道:“这是自然!边大哥还很看重我呢!”
“边大哥?”边沁一口酒险些喷了出来。
“正是!他与我义给金兰,所以我们一向以兄妹相称。”南飘雪索性瞎掰到底。
好在她自从那日听过王瞎子讲起边沁之事后,心中神往,于是天天缠着王瞎子说他的故事,对边沁的事迹知之甚详。
边沁似笑非笑地说:“既然以兄妹相称,想必你对边帮主十分了解喽?”
“当然!边大哥一身武艺惊天动地,武林中未逢敌手,而且他文武双全、风流倜傥,是江湖上著名的美男子,女子无不动心呢!”前面一段虽然是南飘雪从王瞎子处听来的,后面一段却全是她少女情怀、自己心中想象的。
风流倜傥?怎么我自己全然不知?边沁脸一红,喃喃道:“姑娘真是了不起,能认识这许多大人物,秀才佩服得五体投地。”
“既然服了我,姑娘便不和你计较了。”南飘雪满脸笑意。
边沁无奈一笑,忽然瞥见她颈项挂着几枚铜板,好奇地问:“姑娘家不戴些明珠美玉,怎么反而挂着一串铜板?”
南飘雪摸摸挂在颈项的铜板,神情忽然温柔了起来“这是一个好朋友送我的。”
“好朋友?难不成又是什么英雄豪杰送你的东西?”边沁莞尔一笑“不过,这位英雄也未免太小气了吧!”
南飘雪白了边沁一眼“他虽然不是什么大英雄,在我心中,却比我义兄边沁还了不起呢!”
“喔?”边沁神色不变,淡淡一笑。
“当初要不是有他,我早就被人打死了,我娘也没钱请大夫了。”南飘雪幽幽地说。
边沁一愣“你这好朋友叫什么名字?”
“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的小名叫小狈子”
“你你还保留到现在?”边沁好生感动。
南飘雪充满信心地说:“是呀!我娘还说只要和他有缘,一定能再见面的。”
“是啊!会再见面的”边沁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
边沁回过神来,表情不太自然地说:“没什么。”
“古里古怪!”南飘雪忽然想起兵部派令还没送去将军府,不能耽搁太久,连忙起身,抛了一锭银子在桌上。“姑娘还有急事要办,秀才自个儿慢慢喝吧!”
“姑娘慢走,我有一言相赠。”
“喔?什么话?”南飘雪停下脚步。
“黑白非分明,忠奸难论断;文人有好有坏、武人亦有善有恶。姑娘此行务必多加小心留意。”
南飘雪察觉他话中有话,但她素来天不怕地不怕,所以也只是爽朗一笑“多谢了!秀才虽酸、不算小人,这样可以了吧?”笑着转身离去。
望着身穿一袭淡绿衫子的南飘雪,身上不戴任何饰物,长长的头发也不结环,只用一条银线松松挽着,边沁不禁苦笑摇头“连穿着打扮也这么随意自在,真不像个姑娘家。唉!也不知她有没有听进我的话?”
“这丫头仍是这么毛毛躁躁的,真是白费了老朽这些年心血。”萧笑文悄然来至边沁身旁,也叹了口气。
边沁笑道:“她是巾帼丈夫、豪气不让须眉,你就别抱怨了。”
萧笑文在边沁对面坐下,斟了一杯酒,叹道:“一个姑娘家上酒楼喝酒,真不像话!”
“她爽朗明快、潇洒不羁,本来就很难约束得了。”
萧笑文看了边沁一眼,莞尔笑道:“先前王瞎子和我说起,老朽还不相信。”
“他对你说起什么?”边沁好奇问道。
“说出来怕会得罪了帮主”
边沁神色不变,淡淡地说:“边某一向光明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萧长老未免太小觑了边某吧?”
“帮主既然这么说,那老朽就得罪了。”萧笑文强忍住笑,一脸正色地说:“王瞎子说英雄仁义的丐帮帮主喜欢上这个爽朗潇洒的野丫头了。”
边沁一口酒全喷了出来,恼道:“萧长老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我怎会”
“帮主别急,有话慢慢说。”萧笑文见一向落拓不羁的帮主,竟变得结巴起来,不禁笑道:“帮主这么维护那丫头,连老朽都不禁有些疑心了。”
边沁白了他一眼,缓缓地说:“小雪虽然不羁,可终究还是个女孩子,你这些玩笑话边某虽不在乎,但传了出去,可是会坏了姑娘家名节的。”
萧笑文闻言心惊,肃容道:“老朽未思及此,真是枉读圣贤书了。不过咱们既然要盗兵部派令,刚才正是下手的好时机,为何”
“遗失兵部派令,可是杀头的死罪,我不想连累南军门等人。”边沁原本玩世不恭的神情忽然消失不见,换上一脸精明沉静之色。“今晚边某便入将军府,盗取兵部派令。”
“那不成!无论如何都不该让帮主亲身涉险!还是老朽”
“我主意已定,不必多说了!”边沁双眼亮若寒星、锋芒逼人,但一闪即逝,随即又回复一贯的落拓不羁。“符世休虽然好色贪杯,治军却不含糊,将军府不是你们闯得了的,还是由我亲自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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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将军府中门大开,大厅上灯火辉煌,满桌珍肴佳肴。
“三年前我造访南军门时,印象中你还只是个黄毛丫头,没想到今日再见,你居然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符世休盯着南飘雪直笑,眼睛鼻子都决皱在一起了。
“世伯说笑了。看到世伯英风如昔,侄女也是开心得很呢!”南飘雪虽然生性豪爽,却也不是粗鲁莽撞之辈,应对往来的场面话,她说来倒一点都不含糊。
符世休哈哈大笑,眯着眼睛说:“不过我有一事不解,不知侄女能否为我解惑?”
“什么事?侄女若是知道,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所携带的信差腰牌,以及送来的兵部派令虽然无误,不过”符世休顿了顿,夹了一块火腿炖肘子送入口中,方缓缓地说:“你并非在兵部底下任职,南军门为何会派你担这重任?”
南飘雪心中一惊,脸上却是神色不变,笑道:“其中内情,本不便对外人道,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世伯是朝廷重臣,这件事当然不能瞒着你喽!”南飘雪神情严肃,装出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我爷爷探访得知,有人企图要窃取兵部派令,为了慎重起见,才派我送过来”
“喔?”符世休似信非信,定定地注视南飘雪。
“因为我是女子,那些江湖匪类绝料不到派令在我身上,可保万无一失。”南飘雪见他不信,只得再下说辞。“否则爷爷视我如掌上明珠,怎么舍得让我千里奔波,做这种苦差事?”
“那倒是,看来是老夫多疑了。”符世休疑虑解除,神色略缓,问道:“却不知这批江湖匪类是些什么人?为何要盗兵部派令?”
“我若知道是谁这么大胆,早就叫爷爷将他们抓起来了,何必还要走这一趟?”南飘雪四两拨千斤,便将问题含混过去。
“既然如此,只怕那些人未必死心,还得多加防范。”符世休略一沉吟,低声吩咐左右:“从现在起你们几个寸步不离守着书房,不准有一点差错发生!”
南飘雪见他大费周章,不禁肚里暗笑,表面上却只管喝酒吃菜。
“早听说侄女好酒,看来传言不虚。”符世休见她酒到杯干,极是爽快,不禁笑道:“老夫藏有西域吐鲁番酿造的葡萄酒,侄女若是有兴趣”
“世伯有葡萄酒?那真的太好了!”南飘雪大喜“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豪情胜概,当饮此酒!”
符世休向左右一使眼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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