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晋王暴毙,宫变(高潮)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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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烟寥寥,雾气茫茫。纤细的手穿插其中,显得朦胧幻灭。将杯子里的水倒在香炉里,熄灭了香烟。
叶轻歌倒回来,唇边含着笑,眼见药碗已空。她收拾好,准备走出去。
苏陌尘突然叫住了她。
“叶姑娘。”
她脚步一顿,微笑转身。
“王爷还有什么事吗?”
苏陌尘半低着头,眼神空无一物,薄唇紧抿,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歉然道:“那天,很抱歉。”
三次。
短短几天的功夫,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对她说这两个字。
叶轻歌低垂着眼帘看过去,他静静的坐着,面色如常神容淡定,眉眼间却如冰雪初融,化开极致的柔和美丽。
她记得他双目完好的样子,幽深若潭,冷若冰雪,却似浩瀚烟波,容纳天地万物。
失明后他眸子失去了亮彩,眼角轮廓却依旧美轮美奂让人望之惊艳。
而那双薄唇,似寒梅绽开初雪之中,微笑时嘴角微微上扬,涤荡着眼底浩海深蓝,迷醉得人忘乎所以。
不可否认,苏陌尘长得极为俊美出尘,和容昭的华艳精致不同。他的容色更似安静的水墨画,却一笔难以描述。
这两人,都是天底下少有的美男子。
叶轻歌盯着他,看着这张曾经刻入骨髓的容颜,沧海桑田也填不平的那般怒恨悲凉。
她始终都不明白,当初他对她,到底几份真情几分假意?
许多记忆在脑海里咋然涌现,甜蜜的,幸福的,开心的,伤心的,痛苦的,绝望的…
直到此时她才发现,原来这些曾让她铭记于心的画面,都有他的参与。原来曾经,不知不觉,他真的已经占据了她全部的生命。
怪不得,怪不得皇兄临终之前都还那般叮咛嘱咐。
男人和女人终究不同,女人可以为爱不顾一切,男人却能及时抽身保持理智。
她想起那天在淑宁宫见到的淑妃,与曾经的自己,何其相似?
深吸一口气,她至于腹部的手微微收紧,道:“王爷只是梦靥所致,小女子理解。”
苏陌尘慢慢望向她,波澜不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叶轻歌避开他的目光,即便知道他已经失明,她却下意识的避免与他目光相触。经过那天以后,她总觉得即便他眼神空洞,却依旧能洞察人心。
太了解这个人的深沉诡谲,与他相处之时才不得不小心翼翼。
“你…”
苏陌尘只说了一个字,又沉默。似乎在思考,似乎在发呆,更或者,陷入了遥远的记忆之中。
“姑娘可否坐下来,陪我说说话?”
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令叶轻歌十分意外并且不可思议。
苏陌尘有洁癖,很严重的洁癖,向来不许人近身,尤其是女人,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排斥和冷漠感,她曾经深有体会。
以他的性格,别说是一个陌生女人,便是身为义妹的苏君兰,在他面前也不会太过亲昵热情。
只有一个原因,他不喜欢。
而如今作为‘陌生人’的她,居然能得他开口相邀,这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匪夷所思的事。若非对他的性情气息太过了解,她都险些怀疑这个人根本不是苏陌尘,而是别人易容后的伪装。
半晌没听见她说话,苏陌尘又唤了声。
“叶姑娘?”
叶轻歌猛然回神,忙收敛了自己的情绪。
“男女授受不亲,小女子日日来驿馆与王爷独处一室已是有违礼教,然则为了一己之身不得如此,实在是不敢再过逾越,还望王爷见谅。”
“我以为。”
不等她说出告辞的话,苏陌尘又打断她,道:“那天遇上那样的事,姑娘多少会惊怒好奇追加责问。却不想,姑娘能如此淡定从容,有别于大家闺秀的迂腐保守,想来姑娘应该是开明之人。”
他看向她,眼睛虽没有神采,但叶轻歌能清楚的看见自己倒影在他眼底的影子。
“因为我明白,好奇心太甚,并不是什么好事。有的时候,还是糊涂一点比较好。毕竟,人这一生,难得糊涂。”
“好个难得糊涂。”
苏陌尘移开目光,似在喃喃自语。半晌后又道:“姑娘莫误会,我只是想和姑娘说说话,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叶轻歌抿唇,刚要委婉拒绝,又听他滴滴呢喃道:“所有人都道我叛国谋权,罪恶滔天。叶姑娘,你信么?”
叶轻歌心尖一颤,随之涌现的滔天恨意逼入眼眶,她死死的压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我只是一深闺女子,这些事,不在我的关心范围呢。至于信与不信,于王爷而言,并不重要。”
“若我说重要呢?”
他语气忽然加重,似有逼迫之意。仔细听,还隐有几分复杂和急切。
叶轻歌又是一震,手指忍不住弯曲,险些嵌入皮肉之中。
“王爷说笑了。”
苏陌尘漠然一会儿,才淡淡一笑。
“在下方才失态,姑娘莫怪。”
语气清淡神色如常,仿佛刚才那个一瞬间神情有异的人只是她的幻觉一般。
叶轻歌有些迷惑了,越是与他接触,她就发现越来越不了解他。他好像将自己笼罩在云山雾绕之中,任凭如何拨开云雾,都无法见到真实的他。
心里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喉咙有些梗塞,有些深埋于心的疑问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王爷那日噩梦呓语,所唤之人,可是燕宸公主?”
苏陌尘一震,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也似冰雪破开,变得复杂难言。
“…嗯。”
他声音低低的,轻得如同轻柔的风。
“她叫秦梦凝。”
她的闺名,很少有人知道。
叶轻歌听他那样自然而怀念的说出她曾经的名字,那三个字于她而言是心里最深的痛,于他而言,却仿佛是一道清风,融化了他的面部表情,彻底柔和下来。
“燕宸公主去世三年,王爷至今对她恋恋不忘,想必定是对她情深意重。”
口上说着这样的话,她心里却满是讽刺。她甚至怀疑,苏陌尘懂爱么?他那样冷血的性子,真的会深爱一个女人么?
苏陌尘低头沉默着,脸上所有表情就此掩藏。
好半天,他才开口,声音微微低哑。
“可惜…”
不想听他那些口不对心的话,叶轻歌忽然打断他。
“王爷既让小女子陪您说说话,那么小女子有几个疑问,不知王爷可否一一解惑?”
苏陌尘一顿,然后道:“姑娘请说。”
叶轻歌坐下来,看着他。
“王爷少年成名,一路高升至此,可谓占尽风光,万人艳羡,当得意之时。可就这几天小女子所察,王爷郁郁寡欢,丝毫没有身为上位者的骄傲和自满,反倒是有些孤独落寞。难道,想必是为情之一字?”
苏陌尘没否认。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没有人是从头到尾一帆风顺的。苏某,自然也不例外。”
叶轻歌垂下眼睫,轻轻道:“王爷一生传奇非常人所及,尊荣富贵都尽享。那么敢问王爷,这一生最痛苦的事是什么?”
苏陌尘浑身一僵。
“最幸福的事是什么?”
苏陌尘缓缓抬头,神情再次裂开。
“此生最大的梦想是什么?”
苏陌尘抿着唇,脸色有些白。
叶轻歌语气幽幽,眼底有不明幽光闪烁而过。
“最无奈的事是什么?”
苏陌尘蠕动着唇瓣,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最后悔的事是什么?”
叶轻歌微微抬头,浅浅而笑。
“抱歉,或许这些问题涉及王爷*,若王爷不愿回答,就当小女子未曾说过这些话吧。”她起身告辞,“时间不早了…”
苏陌尘忽然抓过她的手腕,在她惊讶反抗之前开口了。
“最痛苦之事,是…”他语气低沉,蔓延着无法言喻的复杂情感,“我能救得了所有人,唯独救不了她。”
叶轻歌一震。
什么意思?
然而他已经在回答下一个问题,“我曾烦她讨厌她远离她,最终却不过是因为…我无法面对她的坦荡和无畏。十三年,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于我而言,都是最幸福的时刻。”
叶轻歌咬牙看着他,呼吸有些急促,心里却漫过无边无际的恶心和仇恨。
“最大的梦想…”他神色变得遥远起来,手指一松,放开了叶轻歌,静静而低低道:“带她远离一切是非之地,过平静淡泊的生活。”
叶轻歌眼睫一颤,想起很多年前,他曾问过她一个问题。
“阿凝,你最大的梦想是什么?”
“做你的妻子。”
彼时的她毫不犹豫而斩钉截铁的回答。
他伸手轻扶她眉梢,声音低沉如醉,“若有一天,我变得一无所有了,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不知为何,她敏感的察觉到那一刻他语气微微的惶惑和茫然,却没有多想,笑嘻嘻的说道:“你怎么可能一无所有?你还有我啊。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我永远都在你身边,不离不弃。所以,即便你失去一切,但永远不会失去我。”
他呼吸微滞,忽然将她揽入怀中,紧紧的,似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之中。
“是,我不会失去你。不会…”他声音低低沉沉如蔼蔼重叠的梦境,“阿凝,不要离开我,无论发生了什么事…”
……
残破的记忆片段划过脑海,叶轻歌忍不住双手紧握。彼时她以为自己产生错觉,毕竟他那样冷清的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煽情的话?
她记得,当时她说:“如果以后你不做官了,咱们就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平淡幸福的生活,好不好?”
“好。”
彼时花间树下,阳光透过枝头洒下来,点缀他眸光斑斓,浅浅温柔和宠溺。
多少年了,那是记忆里他给予她鲜少的温情与温馨。
……
原来,他都记得么?
她以为,记得那些甜蜜点滴的人,只有她一个。
“最无奈的事…”
记忆远去,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绵渺而深远。
“人生那么多已知不可更改的恩怨和未知的种种,注定会成为我和她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我曾以为我能斩断隔在我和她之间的所有羁绊,可终究败给了命运,败给了她。”
不可更改的…恩怨?
叶轻歌看着他,他依旧低着头,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说着:“最后悔的事,不该因未知的恐慌和担忧而对她有所隐瞒。”
房间安静下来,两个人都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空气里似乎还漂浮着他最后的轻叹和无言的伤怀,无限蔓延着。
隔着桌子,叶轻歌坐在他身侧,眼神冷而复杂。
每一个问题的答案都有她,每个字都饱含情深和痛楚以及微微无奈。
他这是在做什么?对一个‘陌生人’诉说对她的一往情深?还是,想以这些话来洗刷他曾经对她造成的伤害?
呵呵…
她勾唇冷冷的笑着,没有对他的答案有任何评价,又道:“最后一个问题。”她抿了抿唇,语气忽然变得低沉,道:“王爷这一生,最遗憾的事是什么?”
苏陌尘目光睁大,身体开始颤抖,脸色纠结着痛楚。
叶轻歌低头看着他,道:“看来王爷无法为小女子解这最后疑惑。”微微一笑,“告辞。”
……
关上门,叶轻歌脸色冷了下来,眼底隐隐讥诮。
不是每一段擦身而过的感情都会给你转身的机会的。
无论当年出于何种理由和目的,大错已然铸成,再无更改余地。
……
转身,撞见了归离。
“前辈。”
归离看着她,脸色微微复杂,然后道:“你跟我来。”
……
漆黑浓稠的药汁,刺鼻熏人的味道。
叶轻歌下意识的蹙了蹙眉。
“前辈,这是?”
“把这个喝了。”归离将药给她,面无表情的说道。
叶轻歌看了他一眼,接过药,仰头喝了下去。许是那味道太难闻,她不由得咳嗽了两声。
“前辈,这里面放了什么?怎么怪怪的?”
归离接过空碗,淡淡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自然是能治你病的良药。”
叶轻歌有些讶异,“前辈这么早就有了良方?”
归离淡冷的一瞥,答非所问道:“从现在开始,七天之内,你天天都要在这个时候喝药,保你药到病除。”
那么快?
叶轻歌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往常她来的时候,归离对她虽然不至于很热络,但也绝对不会太过冷漠。而今天,他态度明显大变。似乎…还有些排斥。
今天的苏陌尘有些不同寻常,归离也奇怪,甚至这碗药更奇怪。
但很明显,对方不愿意与她多做解释,她也只得按捺下心中疑惑,转身离开。
归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神色更为复杂,更多的,是遥远的叹息。
……
出了驿馆,很不意外的看到了容昭。
“鸢儿。”
他自然的拉过她的手,上了马车,见她脸色恍惚,便问:“发生什么事了?”
叶轻歌摇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有吗?”
她反问。
“当然有。”容昭看着她,眼神深了深,“鸢儿,你若不想我知道的私事我可以不过问,但别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好吗?这样的你让我很担心。”
叶轻歌一怔,对上他关切的眸子,心里趟过暖流。
“真的没事。若有事,也是好事。”她微微的笑,“师父已经研究出了我的病因,很快就能治好我了。”
“真的?”
容昭眼睛一亮,抓着她的双肩,情绪十分激动。
“嗯。”叶轻歌点点头,“只是很奇怪,他没告诉我我的心痛之症是怎么来的,也没告诉我药方。我自幼随他学医,什么药材我一闻便知。只是刚才他给我的药,我只能猜得出八分,剩下的两分倒不是什么罕见的我不知道的药材。而是,我总觉得他似乎用了什么特别的药物掩盖了几分药性,让我无法察觉。只是他为何这么做,我却不知。”
容昭皱眉,“刻意掩盖药性?”
“是。”叶轻歌冷静道:“这几天我也偶尔和他探讨医学,他知道我会一些医术。或者,那是他不外传的秘方,不愿让我知晓?”
容昭没说话,神色沉思。
叶轻歌也没说话,车内陷入了沉默。
马车一路来到安国公府,下车的时候叶轻歌问:“文宣王是不是要有行动了?”
“嗯。”容昭下意识的回答,而后想起了什么,看着她,道:“鸢儿,你是不是,不准备对付安国公府了?”
叶轻歌抿唇。
“你早知道我会反悔,所以才让皇上解除清妃的禁足?”
容昭笑笑,眼神微有暖意。
“你本性善良,又心软。如今借他人之体重生,定会心怀感激。安国公府并未做过于你不利之事,且又是你外家,岳氏与安国公父子都对你不错,你怎忍心拖他们下水?而且如今你妹妹已经出现,你应该…是打算很快回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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